姚芝恩花了好幾天時間檢查完帳本后,發現近幾個月的帳目都有問題,除了藥材進貨費,連人事支出都被了動手腳,算起來,整整虛報了近一百兩銀子……這筆多出的銀子到哪去了?
姚芝恩并不想一開始就把作帳的林帳房當成私吞銀子的人,只是想找他一問,厘清這帳是怎么做的,若他真的做了假帳私吞錢,也是給他一個自首的機會,可林帳房卻逃走了。這叫作賊心虛吧!姚芝恩和李掌柜互看了眼,心里都有底了。
姚芝恩把林帳房的助手叫過來問,助手聽到帳有問題頓時嚇壞了,激動的說著他沒有做假帳,他什么都不知道,這與他無關。
姚芝恩試圖要他冷靜下來,「我知道與你無關,沒有把你當成犯人的意思,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說出來就好了!
助手終于冷靜了下來,「是,那姚大夫想知道什么?」
「林帳房最近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知道,他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他有缺錢嗎?」
「先前是有說缺錢,他曾苦惱的說過,兒子上青樓和人爭風吃醋,打傷了人,對方的父親要他賠償一大筆銀子,他賠不出來……」
「賠償嗎?」姚芝恩和李掌柜對看了眼,這就是做假帳的動機嗎?
「不過,這事應該解決了吧,我有次不小心聽到林帳房和葉大夫私下在談話,葉大夫說會幫林帳房處理好兒子的事,說是不必賠償,只要他上門一趟就能幫他解決掉,然后他要林帳房幫他做一件事……這已經是三個多月前的事了吧,當時葉大夫剛來到博仁堂不久!
姚芝恩很意外聽到助手提起表哥,還沒回過神,李掌柜就搶先問:「葉大夫本事還真大,才剛到博仁堂不久,就幫林帳房解決兒子惹的禍,還不必賠償就解決掉了……那你知道葉大夫要林帳房幫他做什么事嗎?」
助手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當時的氣氛很怪,我怕被發現沒有繼續聽下去,也不敢問林帳房……」
問不出所以然,姚芝恩只能先回姚府了,她也將這事稟報了姚賢,將有問題的帳本呈給姚賢看,姚賢一得知林帳房逃跑了,決定公事公辦的報官捉拿林帳房。
這會兒夜深了,姚芝恩已經沐浴完,要躺上床歇著了,突然又從床上爬起來,她忽然想到,她把看診用的病歷放在藥鋪子里了。
「真糊涂啊,我又忘了帶回來了,明早沒辦法直接到病人府上了……」姚芝恩敲了敲頭,最近她真的很常忘了事情。
陡地,她的視線落在床鋪的一角,在那里有個從她身上掉落的香包,她眼神一變,把東西拿起來看。
說起來,她好像是從戴了這香包后就不再頭疼,不再回想起過去的事,而且記性也變差了……這其中有什么關聯嗎?
姚芝恩不想懷疑自己的表哥,但她就是很在意表哥和林帳房之間的對話,想知道表哥是要林帳房替他做什么事,聽起來兩人像是有交易。
該不會……表哥跟假帳的事有關系吧?看這帳面,林帳房是自他來到博仁堂后才開始做假帳的,表哥也是在剛來到博仁堂時要林帳房替他做一件事,這兩者的時間點太近了……
姚芝恩更是回想起來表哥曾向她打聽過韓霄的事,似是想知道韓霄近來的行動,他問這個做什么?再加上這香包,一連串事情連結起來,就是讓人覺得可疑。
她曾經問過表哥這香包是用什么藥材做的,表哥說是用了一些舒緩頭痛,鎮定心情的藥材,沒有詳實的說出藥材名稱,不如她來查查看吧。
姚芝恩將香包帶到她的藥房去,將香包外袋拆了開來,里面的東西多半都磨成粉末了,看不出是什么藥材,但是殘留了一顆紅色種子……這是什么呢?
姚芝恩看了種子外形,又聞聞氣味,轉而查起醫書。
在博仁堂開始賺錢后,她就毫不手軟的買了一整套的醫書回來,畢竟當大夫的她也不是天文地理無所不知,也是要精益求精的,該買的書不能省,現在這醫書派上用場了。
姚芝恩在熬夜徹查后,發現那紅色的種子竟是一種有害毒花的果實,吃多了會影響腦部,造成記憶力退化,她看得都嚇出一身冷汗。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表哥要在香包里加入這種會損傷她腦部,讓她記憶力退化的果實,是不想讓她回想起什么嗎?
姚芝恩倏地想起韓霄曾經提醒過她的話,他說姚府里的人他都查遍了,沒有對她心存怨恨、有殺她動機的人,但難保那個人藏得很深,要她別太相信身邊信任的人,要存著戒心。難不成,殺死原主的真兇是葉宗輔……不會吧?
心中有了懷疑,姚芝恩便將葉宗輔所送的香包全都放在一個盒子里藏好,這可都是物證,隔日她便以身體微恙為由向博仁堂請了幾天假,好待在府里休養,調配湯藥喝,以去除體內的毒素,所幸發現的早,沒有攝取太多毒素,身體是可以調理回來的。云娘和翠花看著姚芝恩喝著剛煎好的藥,都不敢相信在剛剛從她口中聽到的話。
「小姐,表少爺為人這么好,怎么會是那個想殺您的犯人……」
「是啊,表少爺這幾年來一直都到處行醫救人,怎么會做出謀害你的事,而且您還是他的親表妹啊……」
姚芝恩喝了幾口藥停了下來,「我本來也認為他是個好人,可若他真的是個好人,為何要給我這種有害的香包?這香包里的毒素主要是會害人記憶力變差,令人懷疑他是不是不希望我想起什么事,也是因此我才會猜測,他恐怕就是故布疑陣想殺我的真兇,怕我回想起他來,才會對我下毒香。」
葉宗輔看似為人親切,成天笑咪咪的,跟很多人都相處的很好,但仔細一想,他好像沒有跟哪個人特別交好,并未透露他自己的私生活,整個人像是籠罩一層霧,讓人看不透他的內心,連和他相處一段日子的她都不了解他。
「原來是那香包有問題,難怪小姐近來都忘東忘西的!奴婢就覺得奇怪,小姐不是那么迷糊的人!」云娘很快地接受了姚芝恩說的話,得出這個結論。
翠花顯然還在震驚中,呆滯著動也不動。
姚芝恩知道翠花向來祟拜葉宗輔這個表少爺,自是感到青天霹靂,她提醒她道:「翠花,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不管你相不相信,都要對葉宗輔有戒心,我最擔心的就是你了,你若不謹慎點,會在他面前露出馬腳的!
翠花回過了神,雙手握成拳,「小姐您放心,奴婢會很小心的!」
姚芝恩看她顯然過于緊繃,無奈道:「不,你和平常一樣自然的應付他就好了,太謹慎反而太奇怪。」
「是!」翠花滿腦子漿糊的想,她平常的表現事怎么樣?
這時,云娘提出一個疑問,「小姐,有件事很奇怪,假設表少爺當初想殺了您,那為何他后來看到您還活著,沒有再動手?反而是用香包想讓您想不起過去的事……這不會太大費周章嗎?」
「這我也想過了,他大概是有什么目的,暫時不能讓我死吧,所以我目前應該不會有危險……」姚芝恩推測道,又想到若是他支使林帳房做假帳的,他需要那么多錢做什么?他有那么缺錢嗎?
「小姐,那您要不要跟璟王說一聲,也不知道表少爺何時會想殺您……」翠花想起葉宗輔那張俊朗和善的臉,打起了哆嗦,覺得人真的不可貌相。
姚芝恩聽到韓霄的名字,眼神變得黯淡,「我已經跟他沒關系了……」
云娘和翠花互看一眼,深深一嘆。
云娘知道小姐心情不好,沒有多提到韓霄,只道:「那么,告訴老爺吧,老爺對小姐這么看重,一定會派人保護小姐的!
「也得有更多的證據才能說,光憑這毒香包還不夠,他會推托他是遭人誣害的,而且若表哥真的是真兇,恐怕這樣反而打草驚蛇,讓他決定殺我……」姚芝恩敲了敲自個兒的頭,苦惱地道:「若是我能多回想起什么就好了,只要我想起死前的記憶,一切就真相大白了!顾嫦M约耗軌蛳耠娨晞±锸浀呐鹘且粯,在撞到頭或經歷一陣頭痛后,就恢復記憶了,現在也只能希望這湯藥喝下去,能盡快有效果出來。
想了想,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下手的疑點,「等過幾天去藥鋪子,我要確定一件事,看他知不知道!
云娘說過,只有原主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她是左撇子,在過去她都當葉宗輔和原主很相熟,理所當然知道原主是左撇子,但她忽略了一點,原主本身對于自己是左撇子一事是極自卑的,她真的會讓心儀的人知道她是左撇子嗎?她必須親自確定。
足足休養了七天,姚芝恩才到博仁堂,李掌柜等一干伙計們看到她來了都圍過來慰問她身子好多了沒,她笑笑地說她已經全好了,和他們閑聊一下,然后各忙各的。
她要翠花幫她準備藥箱,然后進入柜臺內,翻起她的記事簿,拿了炭筆寫起今天要做的事,這時有人靠過來了,是葉宗輔。
他關心地問道:「芝恩,聽說你身體有恙,好點了嗎?」
姚芝恩霎時停下手上的動作,然后抬起頭看他,扯起笑臉道:「表哥,我好多了,大概是最近太忙了,所以累壞了,休息這么多天,我已經養好精神了,你不用擔心!
葉宗輔松了口氣道:「那么就好,我曾到姚府找你,想看看你,但大總管說你不見任何人……」
姚芝恩一臉歉意地道:「因為我臉色不好,不想被看到……表哥也知道,姑娘家總是愛美的!
葉宗輔打量她,提議地說:「芝恩,不如我幫你把個脈,看看有沒有徹底痊癒!拐f著,他伸手就要覆上她沒拿筆的左手腕。
她嚇了一跳,瞬間抽回左手,連右手也丟開筆,往后一縮,一點都不想讓他碰到手。
「芝恩?」葉宗輔愣住了。
姚芝恩發現自己太激動了,勉強笑道:「我真的沒事了,表哥該不會是想故意幫我把脈,好捉弄我讓我喝苦藥吧,我可不想再喝藥了!」
葉宗輔聽了沒好氣地道:「我像是這種無良的表哥嗎?好,沒事就好了!
姚芝恩看他沒有起疑,在心里暗暗吁了口氣,又困惑起來,剛剛她是怎么了?她好像在怕他……不,不是她!是這副身軀在懼怕他!
為什么?原主不是很喜歡他嗎?是真的被他所殺,才會畏懼他嗎?
「真是的,瞧你筆丟得那么遠!谷~宗輔看她把筆丟到桌緣,幫她拾起筆,放在她的右手邊。
姚芝恩拿起筆來,然后抬頭一問:「表哥,你知道我是左撇子嗎?」
葉宗輔一愣,看她拿筆的右手,「左撇子?可我看你寫字是用右手……」
「是的,在失去記憶后我就變成右撇子了,真的好奇怪,人的習慣竟會因為記憶消失改變。」姚芝恩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葉宗輔聽她這一說,不知該怎么回答,抓了抓頭道:「這……或許會這樣吧!
「葉大夫,您的病人來了!」
「馬上來!」
姚芝恩見葉宗輔跑去看診后,面色一冷。
他確實不知道她原本是左撇子,葉宗輔是兇手的可能性更大了。
姚芝恩抬起雙手,搗住心臟的部位,她知道,在那里有著恐懼,原主的記憶還殘存著,她不禁在心里道:請告訴我,你到底遇到什么事?為什么會怕他?真的是他殺了你嗎?
姚芝恩其實也是害怕的,有個人想殺她,她怎么不怕?
她真想立刻去找韓霄,只要有他在,她就不用擔驚受怕了,然而事到如今,她和韓霄已經撕破臉了,再也沒有瓜葛了,她哪里還能厚著臉皮去請求他的保護,她也只能靠自己找出兇手,保護她自己。
那日從姚府離開后,韓霄那不知吃了多少火藥的閻王臉格外讓下屬心驚膽顫,都小心翼翼的不招怒他,只有陳洋知道原因,自家王爺大概是頭一遭遇到有女人無視他的魅力,不愿做妾的,自然是有怒說不出,都發泄在他們這群下屬身上了。
為了揮別姚芝恩在他心里的影子,韓霄全心投入捉拿丞相的任務中,和莊直理應外合的事先布局好,兵分兩路攻進天崇教,莊直負責進攻仙洞,蒐集丞相的罪證,將仙洞封鎖住,他則是負責捉拿丞相這個罪大叛臣,在天崇教據點大門開啟的當天,大舉擁兵攻入。
這會兒,整個天崇教可是兵荒馬亂,沒有人知道官兵會大舉沖進來,教徒們都你推我擠的,一個個都逃不了,都被捉住了,大部分的教徒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都乖順的跪地投降,不敢造次。
韓霄環視四周,不見教主的蹤跡,發號施令,「務必要捉住教主,追!」
丞相,你是逃不了的!韓霄瞇起如鷹銳利的黑眸,信誓旦旦的想。
天崇教主狡猾得很,早在左護法和侍衛的保護下從秘密通道逃走了,但韓霄老早就査出這條通道,在外頭埋伏好人手,讓他哪兒都去不了。
當天崇教主一出通道,才知被追兵包圍了,當下都腿軟了。
「別、別過來!」左護法武功蓋世,但顯然懼怕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沒想到璟王會親自領兵攻破天崇教,讓他擋在教主面前的氣勢弱了許多。
韓霄一步步逼近他跟前,唇角一揚,「王泉,趁本王現在心情好,快點投降吧!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左護法驚駭不已。
韓霄嗤哼了聲,「你以為戴著面具,本王就查不到你的身分嗎?你叫王泉,曾經當過副將軍,因為被下放覺得冤枉,忿忿不平,才會進天崇教里當左護法。本王勸你還是快回頭是岸吧,你的妻兒都希望你回頭。」
「你把我的妻兒怎么了!」左護法嚇得不輕,下一刻姿態變低的求饒道:「王爺,拜托您,不要動他們母子,他們是無辜的……」
天崇教主怕他動搖,在背后命令道:「王泉,你在發什么傻,你要保護本教主的,還不快帶我走!」
王泉一動也不動,接著放下了兵器,舉高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