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一名儒雅清俊的男子和雷展侑對面而坐,為今年進貢的水凌綢做路線規畫,以及人員安排,務求做到滴水不漏,以防萬一。
到近午,總算討論結束。
“那就這么決定,我會到鏢局和古總鏢頭挑出這次隨行的鏢師,到時候會和他們再做演繹!绷謧フ芷鹕,將桌上的計畫書和路線圖收拾妥當。
“辛苦你們了!
“不會,這是我們分內的工作,如果你的眼睛能及時復明的話就太好了!绷謧フ苷f!瓣懘蠓蚩捎姓f大約多久能復元?”
“沒有!
“那經過這些日子的治療,你有什么感覺嗎?可有效果了?”
“……沒有!崩渍官С聊艘幌虏诺。
林偉哲挑眉!皼]有?”
“沒有!彼麚u頭!皠e談這個了,你應該還有事要忙吧。”
“也對。”收拾好東西,林偉哲走到書房門口,突然像又想到什么似的回過頭來!皩α,展侑,這次古董進貨是誰負責的?我早上剛進來的時候,看見這次購買的古董已經送達,都被堆放在品悠軒的桌上和架上,確實樣樣都是珍品。不過這次全是一些玉器、陶器、瓷器等易碎品,你最好派個人處理一下,或者直接叫古意閣的楊管事過來也行,就是不要這樣隨意放著!
“我知道了。”雷展侑起身送他出門。
突然,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匡啷轟隆的聲響,聲音來源好像是……品悠軒。
“展侑,你聽見沒有?”林偉哲心里頓時有不祥的預感。
“聽見了,走!”搭著好友的手,兩人快速的朝品悠軒的方向奔去。
“希望是我猜錯了!”林偉哲小聲嘀咕。那聲音……太不祥了,他希望不是……
結果,希望落空。
只見花了十萬六千兩買到的古董,在方才那聲不祥的巨響之后,“幾乎”全毀。
林偉哲呆看著站在滿地碎片中,懷里抱著一個商朝白陶花瓶的姑娘。不是表小姐潘蕙敏,那……該不會就是陸大夫吧?怎么和他聽到的很不一樣?
而她手上那個質地潔白細膩,花紋刻鏤精美的白陶花瓶,就是僅存的那個“幾乎”。
“展侑,別進去,小心腳下!彼焓謸踝∫M門的好友!斑@次購買的古董,在剛剛那聲轟然巨響下,全部變成廢物了。”他突然覺得有大笑的沖動。
“怎么回事?”雷展侑皺眉轉向品悠軒內,可惜,當然什么也看不見。
“這就要問你的嬌客了!绷謧フ苄φf,看見郭峰和煌安匆匆跑了過來,看來也聽見那聲巨響了!拔艺娴牡米吡耍V!
拍拍好友的肩,再看了一眼依然呆站在“廢墟”里的嬌客,他忍不住開口叮嚀,“你現在抱著的那個白陶花瓶是商朝古董,已有將近兩千年的歷史,年初出土的珍品,小心點!彼翱催^物品明細了。
看見她那張嘴兒錯愕的大張,下意識的將懷中物抱得更緊,他呵呵笑著離開了。
嬌客?雷展侑皺眉,“紫蓉?你在里面嗎?”他揚聲問。
“我的天!”郭峰氣喘吁吁的趕至,一看見品悠軒里的慘狀,登時腿一軟的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哀嚎起來!疤彀,毀了,全毀了!”
“天!怎么會這樣!”煌安也大喊,差點跟著跪坐了下去。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她在這里嗎?在哪里?沒事吧?“紫蓉,你在哪里?”
“爺,所有的古董全都毀了啊!”郭峰還在哀嚎。
“沒有全部……”抱著僅存花瓶的陸紫蓉終于吶吶的開口。天啊,兩千年的古董,耶……其他東西呢?她不敢想像。
總算聽到她的聲音了!“紫蓉。你出來。”霄展侑咬牙。她的聲音是從屋里傳來的,剛剛偉哲阻止他進去,想必里頭很凄慘。
陸紫蓉抱著花瓶,小心翼翼的踏過一地碎片,劈哩啪啦的碎裂聲音在她踏過時不斷響起。
“真的沒有全部,我、我手上還有一個……”來到他面前,她試圖辯解。
只可惜,他手一伸,準確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前拉,接著便又是匡啷一聲。
“啊!”陸紫蓉跳了起來,閃避噴起的碎片!疤彀,兩千年的古董!這個……這個是你弄壞的喔!不關我的事!”
他的聲音很輕!澳阋詾椴钜粋花瓶有差嗎?”
“……大概沒有!泵亲,陸紫蓉喪氣的囁嚅著。縱使她天性有多皮、多不正經、多樂觀開朗,這會兒也不可能笑得出來了。
“你在這里做什么?”雷展侑沉沉地問!靶齑竽锬?她不是來幫你量身制衣嗎?”
“那是一大早的事,現在都已經午時了。”
他的手抬起,摸到她的臉!澳阌袥]有……”
“我會賠償的!标懽先亓⒓唇釉挕!半m然我知道這些古董的價值一定高到我賠不起,可是我一定會想辦法……”
“閉嘴!”他怒吼,“誰管那個!我是要問你有沒有受傷!”
哦?她有些意外,他損失慘重,竟然只關心她有沒有受傷?
“沒有!备馔獾氖牵娴臎]受傷耶!
“真的?”雷展侑不太相信她,立即點名。“郭峰,她說的是真的嗎?”
“爺……”郭峰如喪考妣的哭喊,根本沒聽見!八械墓哦細Я,十萬六千兩銀子啊……”
十萬六千兩?!陸紫蓉暗暗咋舌,慘了!
“我是問你,她是不是真的沒受傷——”
“我真的沒有……”她覺得自己的人權不被重視。
“你住口!”他氣怒地吼。
“雷展侑,你很奇怪耶!我有沒有受傷你不問我本人,問旁人做什么?”這個男人是不是有問題啊!氣昏頭了嗎?
他找到她的臉頰,捏了一記。“你愛逞強,說的話能信嗎?”
“哪有這樣啊,這次是真的嘛!”揉著臉,陸紫蓉不快的咕噥。
“煌安,她有沒有受傷?”雷展侑轉身問。
“爺,陸大夫好得很,不好的是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就算穿上好衣裳,梳了好看的發型,整個人變漂亮了,可是……還是這么莽撞。〔哦嗑脮r間,竟然就造成這么龐大的損失!
“派幾個人來整理整理就好了!钡玫酱鸢,他松了口氣,不在意的說,口氣就好像那些東西只是尋常的陶瓷玉器。
“可是……”
“這件事就這樣,別再提了!崩渍官!爸绬?”
“是,爺!惫搴突桶膊患s而同的瞪向陸紫蓉。
她只能吐吐舌,愧疚又尷尬。
“至于你——”雷展侑倏地“瞪”向她。
“喝?”她倒抽了口氣,背脊開始冒冷汗!拔摇鯓?”
“跟我走!”沉沉一喝,拉著她轉身就走。
“咦?喂!雷展侑,你要拉我去哪里?把我賣了也不夠賠啊,我會慢慢賺錢還你的——”陸紫蓉哇啦哇啦的大叫。
“閉嘴!”他頭也沒回的吼,拉著她回到他的風清樓,門一開,將她推了進去,自己也跟著進門,反手將門關上。
“雷大爺,你不是要動私刑吧?”她嘴里笑著,身子卻慢慢退后,和他拉開距離。
“什么?”她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雷大爺啊,我真的是不小心的!這次你就大人大量,別跟小女子一般計較了好嗎?”她趕緊放軟聲音討饒。
“說清楚,事情怎么發生的?”
“哦,就不小心咩!我也不知道腳下怎么會莫名其妙出現一攤積水,害我一腳踩到,腳一滑,整個人就往前撲了,找當然拚命想抓住東西穩住自己,本來好運扣住層架了,誰知道那個層架這么不濟事,竟然支撐不了我,被我一撞就倒了,我只來得及抱住其中一個花瓶,然后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層架倒下,壓垮桌子,再然后就連同桌上的東西都……”
雷展侑閉上眼——雖然閉不閉都一樣,一整個無言。
“你也知道,我最近正逢霉運當頭,衰事一籮筐,真的不是故意的。 彼偃龔娬{。“我會想辦法賠償的!
“你霉運當頭?”他皮笑肉不笑!拔野l現是我霉運當頭才對!
“怎么會是你呢?明明……”話一頓,突然想到,他說的好像是真的耶!
怎么回事?她的霉運被他分攤了嗎?怎么會呢?這是不可能的!施行逆天禁術,災禍只會反撲在施咒者身上,沒聽老媽說災禍會發生在被施咒者身上啊!
雷展侑長長的一嘆,伸出手。“過來!
“你……你想干什么?”她退了一步。
“我叫你過來你就過來!”
“好嘛……”愛生氣。
他抬手摸索,撫上她的頭,低聲問:“真的沒受傷?”
她先是微愣,接著鼻頭酸酸,心頭也酸酸,點點頭,輕輕將額頭靠向他的胸膛。
“沒受傷就好!备惺艿剿c頭的動作,他吁了口氣,手一張,將她擁進懷里。
“如果那些身外之物能替你擋去一些災禍,它們也算物盡其用了!
“雷展侑,你對我這么好,我會舍不得離開你耶……”她埋頭在他懷里悶悶的道。
他理所當然的接口,“那就不要離開!
“咦?可是……我只待到你眼睛復明。”
“你可以留下來。”
“不行,我沒理由留在這里……”
“紫蓉,你怕死嗎?”他突然問。
陸紫蓉皺眉,雖然不懂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老實的回答!皼]有人不怕死,不過在我的觀念及所受的教育,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若死亡來臨,我會坦然接受面對。”
“所以你不怕?”
雖然不太對,不過……“算是吧!
“那就嫁給我!
“什么?!”
心臟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從一開始被他的美色所迷,到后來相處之后被他所吸引,真的喜歡上他……呵!若讓他知道她是用“美色”來形容他的外貌,肯定又會對她吼“胡扯”吧!
他總是說她胡扯,是,她也承認她是故意的,要不然……要不然就真的會不可自拔了。
每次一靠近他時,總忍不住臉紅心跳,一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總忍不住著迷,一看見他的唇,總會有種饑渴的感覺……
若讓他知曉她對他有這般心思,肯定又要喝斥她“不成體統”了。
還有啊,曾幾何時,她會為一個人心疼?她或許心軟,會憐憫、會同情,可是心疼……不曾有過!
可每每想起他的神情、他的眼瞎,他的驕傲、挫折、自嘲,想起他本是一個叱咤風云的人物,卻受困于黑暗之中,走不出清靜幽居等等,她總是忍不住心疼。
是啊,曾幾何時呢?還不是因為喜歡上他,才開始懂了心疼的滋味。
娘啊,老媽啊,這一次,她真的該唯心而已,平心而論嗎?
她的個性是,一旦喜愛上一個人,就一定會想親近他、碰碰他,摸摸他、親親他……唉唉,好吧好吧,依這時代的說法,她就是一個淫蕩的女人。
所以,就算和他真能夠“修成正果”,可是一想到光是要親近他,就會被他念不成體統,那多掃興。∷墙^對不可能習慣的,所以……所以……
慘了,娘啊,她的心此刻亂得很,根本拿不定主意,怎么平心而論呢?
“等我眼睛復元,忙完了這次護送貢品入宮的事,我們就成親。紫蓉,你的家鄉還有親人嗎?我可以派人到你家去提親。”
“我的家鄉太遠,根本到不了……”她心煩意亂的推開他!白屛铱紤]考慮,我需要時間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