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樓”之意,就是要天下男人進樓來探花,進而采花,這是言撞牒取此名的用意。他不僅開妓院,還想把妓院經營得有聲有色。
左寧此刻一身男裝打扮,跟著言撞牒走進煙花窟。
尚未正式開業的“探花樓”矗立在京城的繁華之區里,不知此樓為青樓妓院的眾人,還都以為華麗巍峨的“探花樓”是朝廷建造用來迎賓的樓院哩!
不過現在青樓之名傳開了,門外也開始聚集許多“探花郎”。男人們在門外留連徘徊,迫不及待地想一窺究竟。
左寧走進樓內,四處巡望?蓯,居然把青樓建造得如此精細,不僅有雅致美麗的院落,有柔和的溫暖色調,更有充滿狂放氣味的廂房,十院十樓,各有千秋,也各具特色。
左寧本來以為青樓都是俗麗不堪的,就算美感十足,亦會帶著濃濃的淫蕩氣味,然而“探花樓”卻顛覆她的想象,她可以想見當此青樓燈火在夜間綻放時,男人們的心就會飛進來,若青樓女子又是上上之選,這“探花樓”肯定會成為天下第一青樓!
“‘探花樓’建造得極有特色,也極美!弊髮幦滩蛔≠澋。
“多謝公子的稱贊!币坏罍厝岽派ね蝗粡乃砗髶P起。
左寧回身,看見一名斯斯文文的男子,正對著她拱手行禮!澳闶钦l?”
“敝人羅元紳!绷_元紳頷首,視線無法從他臉上移開。好清麗的臉容啊!雖然處于發怒狀態,但橫眉怒眼的表情卻很可愛,讓他無法把視線轉移開來。
左寧蹙眉,問道:“我臉上有臟東西嗎?你干嘛一直瞪著我看?”
“你臉上沒有臟東西,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很像我死去的未婚妻。”言畢,羅元紳露出哀傷的表情來。
“死去的未婚妻?”此話立刻撼動了左寧,這位公子是個深情男兒郎啊!
“他是男的。”言撞牒冷冷的語調打斷了左寧的思緒。他對羅元紳道:“他是男子,你卻指稱他像你死去的未婚妻,成何體統?”
羅元紳連忙賠罪,低頭道:“對不起,我的情緒一時控制不住,失態了!
“沒關系、沒關系,多情男子最值得疼惜了,不用理會他!”左寧反倒走向羅元紳,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的確是我的錯,你是男子,我卻說你像我的未婚妻,真對不住!绷_元紳感激地看著左寧,也給足言撞牒面子。言撞牒來自大戶人家,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左寧笑了笑,橫了言撞牒一眼,豈知他竟回瞪她。
“別理他了。”左寧對羅元紳道,反正有氣到言撞牒就行了,雖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氣?
羅元紳清了清喉嚨,連忙報告道:“言公子,‘探花樓’已建造完工,您查驗后若覺得沒有哪里不妥當,隨時可以開門做生意!
“咦?羅公子是什么身分?”左寧聽著,好奇地詢問道。
“他是‘探花樓’的監造設計者,羅元紳。”言撞牒道。
“原來啊……”左寧懂了,道:“羅公子挺有才華的,雖然建造的是一座……青樓,不過建造得極漂亮!痹掚m這么說,但只要想到言撞牒要開妓院,怒焰就直往腦門竄。
雖然他開妓院的行動讓她有了足夠的理由跟長輩告狀,也讓她可以沒有罪責地離開言家,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火冒三丈!
羅元紳回道:“雖是青樓,但我謹記樓主吩咐,不讓‘探花樓’有著粗俗淫穢之感,如此生意才能做得長久。”
左寧不以為然地看著言撞牒,道:“青樓就是青樓,再美的表相也掩飾不住這里是窯子的事實。還有,伯父、伯母要是知道你開妓院,你認為他們會如何?”
“要你離我遠一點!毖宰搽夯氐馈
“沒錯!長輩們一定會很難過,會叫我離你遠一些,免得學壞!
“那你要回家告狀了沒?”
“當然要回去告狀!”左寧嗆道,心卻愈跳愈快。
大好機會耶,她還在遲疑些什么?她應該立刻回府向言家兩老告狀,只是她腳底卻像突然生根似的,怎樣也舉不起來。
“那就快點回府呀!”言撞牒催她離開。
他竟不斷催促她?他倆在一個屋檐下相處好多年了,但他卻一點情分都不留。
“你不舒服嗎?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币慌缘牧_元紳嗅到詭異氣氛,忍不住問道。左寧臉色忽青忽白,像是受到極大的委屈般。
“我沒事。”左寧迸話,她不能示弱。
“你未免太過關心左寧了,難不成你有斷袖之癖?”言撞牒橫看羅元紳一眼,這人一直在擔心左寧,令他愈看愈覺得礙眼。
“我沒有斷袖之癖,我只是關心左公子!绷_元紳回道。他的確對男人沒興趣,但這位左寧確實能夠牽動他的心緒,他是該好好研究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斷袖,那視線就不要放在她臉上!毖宰搽豪渎暤溃瑓s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他帶她來到“探花樓”是為了讓她見世面,讓她多認識人群,讓她有機會遇到真命天子,這樣就可以快快樂樂地走出“言之家”,而他的責任就可以撇清掉了。
事前,他認為羅元紳應是個不錯的人選,然而就在牽線之際,當羅元紳的視線落在左寧臉上時——
他反悔了。
“對不住,敝人冒犯了!绷_元紳別開臉,再度道歉。
“你走吧!”言撞牒趕人。
羅元紳一呆,問道:“公子不需要我陪同查驗‘探花樓’嗎?”今日便是要把“探花樓”做最后的檢視。
“有問題我會找你!毖宰搽耗昧藗令牌給他,道:“你直接到‘言之家’請款,合作關系就此結束!
“是!绷_元紳低下頭,不敢多言。
唉,他一直懷才不遇,還不斷遇上惡人污取他的成就,在起造“探花樓”前,他也曾在其他城鎮幫貴族世家起造過樓閣庭園,并深受好評,只是最后的名利卻全被他的師傅奪走。言撞牒找上他,對他可是有賞識之恩啊!
“敝人告辭了!辈灰米锪搜宰搽骸
“羅公子,你才華洋溢,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弊髮幐绖e,雖然不明白言撞牒為何急著趕走他,但只要是能讓言撞牒生氣的事,她就很樂意去做。
“謝謝你的鼓勵!绷_元紳勉強一笑。
“你跟我來。”言撞牒用身子擋住左寧的視線,拉著她就走,不讓他倆再有談話的機會。
“干什么、干什么?好痛、好痛!我的手腕好痛,你拉痛我了啦!”左寧氣惱地直嚷嚷。
“你既然有閑暇跟別人十八相送,不如來幫我吧!毖宰搽喊阉綇N房里。
“幫你?幫你什么?”她站住,一頭霧水。
言撞牒壞壞一笑。“幫我吸引客人、留住客人!
左寧大驚,連連后退!澳闶鞘裁匆馑迹侩y不成你要對我……用狠招?!你打算逼我入火坑,毀我名譽清白,這樣你就可以離棄我了!”
“我是要借重你的手藝,要你貢獻所學,為我的‘探花樓’助威!彼眯Φ卣f道。
“什么手藝?什么助威?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左寧茫然。
“你精通廚藝,所做出的菜肴總是讓人回味無窮,所以我要你到‘探花樓’教導廚師們做菜,讓我的‘探花樓’生意興隆。”他知道她的廚藝了得,雖然只有在重要時刻她才會洗手做羹湯,不過嘗過她手藝的客人總是贊不絕口。
她傻眼,怎么也沒想到他會冒出這種要求?“你休想我會同意!”她道。
“你可是我妻子。”
“就快不是了!”她回身跑走。
言撞牒雙手環胸,看著她氣呼呼離開、頭頂冒煙的模樣,與他預計的情況相符合。
倒是有個錯誤讓他扼腕,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想逼她“紅杏出墻”,然而當她正在“爬墻”之際,他卻阻止了她與羅元紳親近的機會,而那一個決定讓他鋪設的局面完全潰敗崩毀。
“我竟自亂陣腳……”言撞牒抿唇笑一笑,又環顧四周,喃道:“繼續吧,接下來就是把姑娘帶進‘采花樓’里,開始營業了!
*
若要全身而退,就要回府告狀。
左寧非常明白要脫離這困境,就一定要回府告狀,只要向言家長輩說明言撞牒干的“好事”,那她就不會被威脅到“探花樓”幫忙,而且還可以讓言家長輩知曉言撞牒的惡毒行徑,主動取消兩人的婚約。
所以她要告狀、要告狀、要努力告狀,她要讓長輩徹底了解言撞牒的惡劣以及背叛。
左寧在長廊間走著,走來走去、繞來繞去,腦子里盤旋著告狀的說辭,可一炷香時間過去了,她仍然只在院落間徘徊,沒去正廳,也沒到主屋拜見老爺、夫人。
砰!
“啊!”管家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地跌倒坐地!靶〗隳恪恪パ健蓖!
“管家,沒事吧?”左寧大驚,連忙彎身扶他。沒想到才一轉身,她竟跟身后的管家撞在一塊兒了。
“沒事沒事,我沒事!惫芗胰嘀l疼的屁股,起身,問道:“小姐在找什么?可以跟小的說,小的幫你!
“我找——呃……”左寧啞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是要找老爺、夫人告狀,可卻下不了決定。打從返回“言之家”后,就有一股奇特的情緒困鎖著胸口,還鉗制住了她的咽喉,拖延她向言家長輩告狀。
“小姐……”管家看她臉色忽青忽紅,又問:“我能幫你什么忙嗎?你是不是有要緊事在煩惱?小姐的臉色很不好看呢!”
“……老爺和夫人在哪兒?”她心一狠,問了。該解決的事情不能拖延,不然就變成大笑話了!
“老爺跟夫人在一刻鐘前出門去了。”管家回道。
“啥?出門去了?”原本高懸的心突然歸回原位。
“對,出門了。老爺跟夫人剛出門不久,要到江南城巡視產業,兩個月后才會返家!
“老爺和夫人竟然不在府第里!”她的心開始飛起來,嬌嗓也清脆許多。
“小姐如果急著找老爺與夫人,那我立刻請護衛快馬攔下他們,請他們先轉回府里!
“不用、不用、不用!不必找了,我等老爺、夫人回府再說!”啦啦啦~~心情太好,一顆大石頭放下的感覺好舒服!
“小姐真的沒事?”她怎么忽然沉重、忽然高興?
“當然沒事!
“喔!惫芗乙荒樢苫蟆
“沒事沒事,你忙你的去,我也忙我的去了!崩怖怖病怖怖病髮幉戎杠S的步伐往房里沖,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高興?她明明就是要借用這次的機會跟言撞牒分開的,卻在緊要關頭收了手。
但是,她就是大大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