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一天習俗是要先給直系親長磕頭,再認旁系親戚,正式將趙楠這位新成員介紹給皇甫家所有族人認識。
所以,一早起身整理好儀容之后,皇甫世便牽著媳婦的手前往堂屋給父母親敬茶。
這是趙楠第一回見到皇甫世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公爹,比她想像的要和藹可親,也圓潤許多,一整個就是好好先生的模樣。
在見到本人之前,她原本以為執掌皇甫家霸業的家主會是個嚴峻、不茍言笑的人,沒想到全然不是她想像的樣子。
不過事后皇甫世告訴她,他爹就是靠那無害的模樣坑了許多人,要她千萬別被他外表的和善給騙了,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婆母皇甫夫人倒是和在莊子時一模一樣,優雅大方,和善可親,對待她的態度也一如既往般親熱自然,一點婆婆的架式都沒有,讓她整顆心都安穩了下來。
接著就是馨兒,好一陣子不見的馨兒感覺長大了許多,氣色極好,臉上帶著再見她的欣喜與激動,看她規規矩矩的像個大家閨秀般給哥哥嫂嫂行禮的模樣,真是令她感觸良多。
見完自家人,接著要見的是皇甫家那一票親戚,首先是三叔一家。
三叔富態敦實,身材和公爹一樣屬于圓潤型的,三嬸則有些刻薄勢利,表面上對著她微笑,轉過頭去就是一副冷笑、瞧不起她的嘴臉。
趙楠好慶幸她不是自己的婆母,不然她在皇甫家的日子肯定難熬,最后被休都有可能。
三叔有一妻二妾,四名子女,其中嫡長女惠明與二庶女惠如已出閣多年,三庶女惠智已訂親,過幾個月滿十五及笄便將出閣,接著便是排行老四的庶子皇甫義,現年才十二歲而已。
因為唯一的兒子是妾出,主母又刻薄,三叔又老實,因此聽說家宅不太安寧,經常吵吵鬧鬧的。
和三叔完全不同,四叔嚴肅而精明,身材瘦削挺直,模樣感覺比公爹更像皇甫家的家主,但四嬸卻是小家碧玉,溫潤如水的模樣,兩人一剛一柔看起來很速配。
事實上聽說也是如此,四叔就四嬸一個正妻,沒有其他妾室,兩人育有四名子女,兩男兩女。
長男皇甫仁在三年前娶了海氏,如今育有一子已兩歲;二男皇甫孝也在去年成親娶了王氏,如今王氏正懷著五個月的身孕;大女兒皇甫雅今年十三歲,仍待字閨中,小女兒皇甫敏與馨兒同年,現在是馨兒最好的朋友與姐妹。
這些全是仍住在皇甫府里的近親,遠一些已分家在外的二叔公與三叔公一家不住府中,見面的機會也不太多,皇甫世說有機會遇到再介紹她認識。
其實原本家里還有個二叔,只是二叔野心勃勃的變成了內鬼,連累其妻兒一家人。如今二叔已伏誅,擁有野心的長子皇甫勤同樣已喪命,知情的正妻也自裁身亡,剩下那些不知情的妾室與庶出子女則被遣送至鄉下莊子。
趙楠有些同情那些不知情的無辜者,但一想到皇甫世身上那險些致命的傷疤,她的同情心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總在不知不覺間流逝。
趙楠嫁入皇甫家轉眼已過了一個月,她也逐漸適應大宅門的生活。其實說穿了,她根本沒什么好適應的,因為除了多了個枕邊人,下人對她的稱呼從姑娘變成少夫人,以及偶爾得聽婆母抱怨三叔家妻妾內斗的糟心事之外,她連每日得向婆母請安的規矩都免了。
她的婚后生活和待在莊子里時幾乎沒有差別,看書、做點心、陪馨兒——現在多了一個四叔家的敏兒,再來就是與皇甫世論經營之事,給點個人淺見之類的,根本大同小異,舒爽得很。
堂弟媳海氏和王氏曾含蓄的對她說出好羨慕她的話,讓她相當不好意思,只能不斷地找好聽的話說給她們聽,什么四嬸性子溫柔人也好,有這種婆母也是她們的福氣;什么仁堂弟近來好像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好厲害;還有什么孝堂弟對弟妹可真好,弟妹想吃什么都有求必應之類的,差點沒累死她。
原來不必和外人交際,她還有內宅里的要應酬呀,真是太累人了。不過比起婆母得面對三叔家里那幾個不省事的女人,她又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總而言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果然沒錯。
“少夫人,夫人請您去一趟花廳!彼馁N身丫鬟綠翡從門外走進來向她稟報。
“有說什么事嗎?”她問。
“聽說是有客來訪,想見見少夫人!
既然是有客來訪,她的穿著打扮就不能太隨意,趙楠讓綠翡替她梳妝,一邊隨意問道:“知道是什么客人嗎?”
“是柳家夫人和柳二小姐。”綠翡答道。
“柳二小姐?”趙楠輕挑了下眉頭,腦袋里立刻出現那個長得沉魚落雁、溫柔婉約一個性卻潑辣驕縱、尖酸刻薄的柳依秋的臉。這個柳二小姐會是她嗎?八成是。
她撇唇冷笑,突然有點好奇與期待,不知道這對母女這時候找上門指名要見她所為何事?
“少夫人,李嬤嬤來了!遍T外傳來丫鬟紅玉的稟報。
一會兒后,就見穿著暗褐色素紋錦緞褙子,面孔白皙,眉目和善的李嬤嬤走了進來,她是皇甫夫人身邊的得力助手,這些日子常見到,也與她熟稔。
“少夫人!崩顙邒吣樕隙阎ΓЬ吹某A烁I。
“李嬤嬤怎么來了?快坐!壁w楠笑問,一邊吩咐跟著李嬤嬤進屋的紅玉道:“紅玉,還不替李嬤嬤倒茶?”
“謝少夫人!崩顙邒呶⑽⒌匾欢Y,大方的坐了下來。
“李嬤嬤來此可是娘有話要轉告?”趙楠雙眼發亮的問。
“無怪老爺和夫人私底下總是稱贊少夫人聰明!崩顙邒呷滩蛔⌒潱缓簏c頭說:“夫人提醒,柳家今日來此目的可能不單純,要老身過來給少夫人通通氣,讓少夫人心里有個底!
接著李嬤嬤便將柳家現今的地位大致說了一下。
柳家出了個貴妃和明王世子夫人,在京城之中無人敢輕視。柳老爺心大,除了有權的后盾外,還想有錢的后盾,因而相中身為皇商的皇甫家,千方百計想將柳依秋嫁入皇甫家門。
過去老爺總將這事推給夫人,夫人又將它推給少主,柳老爺、柳夫人不能以長輩的身分直接向晚輩開口提及親事,便讓柳二小姐常過府來接近少主,少主剛開始佯裝不知,后來實在不堪其擾,干脆逃到外頭,連家都不回了,惹得夫人常因想念少主而長吁短嘆。
趙楠聽到這里,差點沒笑出來。沒想到皇甫世還曾被個女人逼到有家歸不得啊,真是可憐又好笑。
李嬤嬤繼續道:“夫人說雖然少主已成親,但柳家似乎并未死心,依然想以平妻或貴妾的身分將柳二小姐送進皇甫家。夫人說她和老爹明面上不好拒絕,只能將這事像以往那般推到少主身上,如今就會落在少夫人頭上,夫人讓少夫人最好有些準備。”
“我知道了!壁w楠若有所思的微笑點頭。
“那么老身就回去覆命了!崩顙邒咂鹕砦⑿Φ馈
“好,李嫂嬤慢走!
李嬤嬤離開后,緣翡眉頭緊瘦,一臉愁容滿面,欲言又止的看著趙楠。
“怎么了?”趙楠問她。
“少夫人,您說夫人是什么意思?會不會是要少夫人替少主納了柳二小姐呀?”綠翡一臉擔憂的說。
“怎么,你好像很關心這件事?”
緣翡毫不猶豫的點頭。
“少夫人剛進府可能不知道,那柳二小姐經常到咱們府里做客,在夫人面前總
是表現得溫柔婉約、寬容大度,私底下卻極為苛刻,動不動就對奴婢又打又罵的,不像少夫人對奴婢這么好。恕奴婢大膽直言,奴婢是真的害怕府里多了這么一個難侍候的主子呀!
綠翡哭喪著臉,讓趙楠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不敬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小心被許嬤嬤聽見,你就有苦頭吃了!彼χ嵝阉。許嬤嬤是府里專管丫鬟的管事嬤嬤,為人有些嚴厲。
“奴婢知道少夫人人善心慈,不會跟管事嬤嬤告狀!本G翡認真道。
趙楠笑著搖了搖頭,低頭檢視了下身上的穿著,確定沒問題之后便帶著綠翡和紅玉朝花廳的方向走去。
來到花廳外,趙楠讓下人通報一聲后,舉止大方的走了進去,先向婆母福身問安,在皇甫夫人的介紹下又向柳夫人行禮、與柳依秋微笑的打了個招呼,這才落落大方的坐在皇甫夫人身邊的座位上。
柳夫人在打量她時,趙楠也一樣在審視對方。
柳夫人生了一張芙蓉瓜子臉,雖沒婆母好看,但也挺有姿色的。她身著一件玫瑰紅繡金邊的錦緞梢子,發髻上插著兩支珠光寶氣的釵子,耳戴金鑲鉆垂紅寶石的耳環,一副貴氣逼人的模樣,不太平易近人。
至于柳依秋嘛,果然如綠翡所說的,在婆母面前表現得溫柔婉約,氣質靦腆的模樣與在莊子里那潑辣驕縱、尖酸刻薄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瞧少夫人氣質溫雅,儀容大方,溫溫順順的瞧著就叫人喜歡,難怪近日來都聽人說,夫人只要一提到這個新媳婦,總是笑得闔不攏嘴,滿意得不得了!绷蛉溯p笑一聲,開口道。
“那是!被矢Ψ蛉诵θ轁M面的點頭同意,心情極好的說:“不是我要炫耀,我這媳婦不僅長得好,叫人看了喜歡,她的心地也好,手藝也好,又聰明又孝順,我怎能不滿意、不喜歡她呢?您說是不是?”
趙楠看見柳夫人的嘴角似乎有些抽搐,模樣有點好笑,不過只一會兒便恢復正常。
“是啊,你說的沒錯,不過這只有咱們這些知情的人曉得,外頭的人不知情,胡亂謠傳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就讓人有些擔憂了,真是可憐了你這無辜的好媳婦!
柳夫人裝模作樣的嘆息。
皇甫夫人臉色微沉,冷哼一聲,不屑道:“胡亂謠傳什么,我皇甫家的事也是那些無知的人們可以說長道短的?”
“你不知道外頭在謠傳什么嗎?”柳夫人假裝驚訝,然后迫不急待的接著說:“外面謠傳少夫人是狐貍精轉世,專門迷惑人心,吸食男人精元,之前才會成為寡婦,也不知這回皇甫少爺能不能撐下去、又能撐多久?”
“胡說八道!”皇甫夫人怒不可抑的駁斥。
“哎喲,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外面傳的,你可別對著我發脾氣。少夫人,對不起呀,我沒針對你的意思,說你是狐貍精轉世的也不是我!
柳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趙楠,虛情假意的歉聲道。
趙楠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慢條斯理的開口說:“柳夫人言重了,阿楠不是這么是非不分的人。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阿楠要生氣要詛咒,也只會詛咒那些到處散播謠言的長舌婦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獄遭拔舌之苦,又怎么會怪柳夫人呢?您說是吧?”
柳夫人神色微僵,柳依秋的臉色則突然有些泛白。
“媳婦說的對,那些胡說八道者定然不得好死,會下拔舌地獄!被矢Ψ蛉死湫χf,有種解氣的感覺。
“話雖如此,但眼前還是要想辦法先遏止謠言繼續散播才是,因為謠言好像開始影響到皇甫家在京城里鋪子的生意了,這事伯母您還不知道吧?”
柳依秋帶著一副擔心不已的神情開口說道,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導向她們今天來此的目的。
“正是!绷蛉粟s緊接道,“夫人可知我和秋兒昨兒個去明王府做客聽到了什么?幾位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談論起有關貴府少夫人的謠言,那話說得可難聽了。我和秋兒自然沒參與其中,但眾口鑠金,我們母女倆想幫忙說句公道話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