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輕撫著女兒那張秀雅的臉龐,好言哄道:“那就是了,你聽娘的話,明日代替玉蝶上花轎,只要到了赤王府,你就是身分尊貴的赤王妃了,今后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日子了。”
清荷雖是侯爺的女兒,可也只是庶出,身分自然比不得嫡出的子女。
侯爺先前有意要將清荷嫁給兵部尚書的三公子當填房,可那三公子卻是個游手好閑的紈褲子弟,她舍不得女兒嫁給那種人。
尤其女兒的性子溫良和善,絲毫不像自己這般精于算計,在府里受了欺侮也從來不說,讓她這個做娘的沒少操心,所以在發覺玉蝶不愿嫁給赤王后,為了女兒的幸福,她便開始籌謀這一切,想讓女兒成為赤王妃。
想到什么,清荷擔心的問:“若我代替玉蝶姊出嫁,日后有人發現我不見了該怎么辦?”
“這事娘和你爹自有打算,你不用擔心!睂脮r隨便找個名目便能搪塞過去。
最后,為了不想讓侯府因軒轅玉蝶私逃的事而獲罪,清荷只能頷首答應代嫁。
一直沒出聲的靜瑤,忍不住用沙啞的嗓音問出心中的疑慮,“夫人,奴婢聽說,皇上前后指了三位王妃給赤王,可是她們最后都死于非命,說是因為赤王命硬克妻,還有傳言說,是赤王不想娶皇上為他指定的王妃,才會讓新娘子都死于非命。您讓小姐嫁過去,萬一小姐也……”
夫人先前不知何故命她這幾日暗地里悄悄收拾小姐的隨身物品,她原以為夫人要安排小姐遠行,卻沒想到夫人竟是打算讓小姐頂替五小姐出嫁。
“那些都是道聽涂說的傳言,這事我問了侯爺,侯爺說那是有人陰謀陷害赤王,當今圣上十分英明,完全不信這樣的讒言,才會再次指婚。再說咱們清荷出生后去批命時,那相士說了,清荷是福祿雙全之命,沒人能克得了她!笔玛P女兒的安危,這事她早就打探清楚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的傳聞,所以玉蝶才會不愿嫁給赤王而私逃,讓女兒得了這個便宜。
拉著女兒的手,七夫人殷殷叮囑,“這次出嫁,皇上特地派了不少宮中護衛一路隨行,有他們保護,娘相信你一定能平安抵達赤王府,只是萬事還是要多小心!币彩且蛑@緣故,她才放心讓女兒頂替玉蝶嫁過去。
清荷乖巧的點頭。
“娘前陣子不是教了你不少討人歡心的手段,你可要記牢了,等到了赤王府,你要想盡一切辦法討赤王的歡心,讓他寵愛你,還要盡快懷個孩子,有了孩子便能有個依仗。還有呀,若是赤王有其它的妾室,你可別對她們太過縱容,要恩威并施,既要拉攏人心,又不能失了威嚴,讓人爬到你頭上去。”
“嗯,女兒曉得。娘,以后您也別老算計府里那些姨娘們,同她們好好相處吧!鼻搴蓜竦。
她這一走,只剩下娘一個人,爹的寵愛也不知能有多久,她很擔心,以前娘倚仗著爹的疼寵算計了那么多人,若是有朝一日爹不再寵愛娘了,娘該怎么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們不來招惹娘,娘又怎么會吃飽撐著去算計她們!彼貋砭褪菒墼鞣置、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人,人家敬她一分,她也會敬對方一分,可人家若踩她一下,她定會加倍踩回去。
七夫人最后囑咐靜瑤,“靜瑤,這一路上可要保護好你家小姐,以后到了赤王府,記著多替小姐留點心眼,知道不?”
靜瑤躬身答道:“奴婢定會保護好小姐,請夫人放心!
南疆赤王府。
“這皇上還真是不死心,死了兩個,一個至今生死不明,他立刻又為王爺指了第四位王妃,若是這次送來的準王妃又在半途出了變故,豈不更落實王爺不滿皇上指婚而暗害準王妃的傳言。”陸遷不滿的哼道。
陸遷是赤王殷颯的得力部將,與殷颯同年,年庚二十三,雖長了一張斯文俊秀的臉龐,性情卻是急躁耿直,一向有話直說。
四王鎮守于四方邊陲之地,一旦有戰事,便須率領守軍力抗入侵外敵。
這十幾年來,其它三王那邊都平靜無事,唯獨與南疆接壤的利昌國時常舉兵叩關,意圖進犯。
利昌人剽悍驍勇,約莫在六年前,利昌大軍傾巢而出進犯,軍情緊急。一旦南疆失守,利昌軍便能長驅直入危及大觀王朝。
前任赤王率領殷家子弟與南疆士兵浴血而戰,在那一場大戰中,殷家長子、三子、四子全都戰死,士兵也傷亡慘重,最后靠著二子殷颯突圍而出,反攻利昌軍后方,才終于擊退他們。
但兩年多前,利昌再度舉兵來犯,這次前任赤王不幸戰死。
身為二子的殷颯接任赤王,兩年多來,他守住了邊界,屢次大敗利昌軍,使得利昌軍的士氣大受打擊,因此近一年來利昌軍未曾再大舉進犯,只零星偷襲過幾次。
皇帝便趁著這一年南疆還算平和之際降旨賜婚,豈料,先后三次賜婚,新嫁娘竟無一人活著抵達南疆,導致各種流言四起。
“聽聞咱們皇上賢明,興許是瞧出那是有人意圖陷王爺于不義,所以這三次的婚事不是都沒追究嗎?”袁堅比陸遷年長數歲,身為王府總管,他性子較為圓融穩重,看事情也想得深遠些。
“王爺,這事您怎么看?”石輔是前任赤王甚為倚重的軍師,前任赤王死后,轉而輔佐殷颯。他年約四十許,一頭斑駁白發為溫文儒雅的臉龐添了抹滄桑。
“皇上降旨賜婚,我不能抗旨不娶,不過這次若是再讓人殺害了新娘,豈不是教人小覷了本王!弊谧腊盖暗囊箫S眉一揚,那張英挺粗獷的臉龐咧出一抹冷笑。
他濃眉虎目,渾身散發出一股威凜的霸氣,尤其那雙淺褐色的眼瞳在睇住人時,會讓人有股壓迫感,不敢直視。
見他似是已有盤算,陸遷滿臉興奮的問道:“王爺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殷颯沒有回答,睞向石輔吩咐,“石叔,幫我擬道奏折!
由于都城距離南疆約莫八、九日的路程,為免耽誤吉時,因此新嫁娘是坐在馬車里趕路,這次迎親隊伍共有十四輛馬車。
其中五輛馬車裝載嫁妝,另外九輛則分別由清荷與靜瑤兩人共乘一輛、喜婆與送嫁的丫頭們乘坐一輛,其余幾輛則是由赤王府派來迎親的幾名親族與一干樂師、家丁們乘坐。
其它侍衛與宮中派的那五十名護衛全都騎馬跟隨在車隊兩側,以便隨時保護新娘。
此次迎娶,赤王殷颯并未親自前來,一是因四王未經皇帝允許不得擅離封地,二來是四王身分貴重,迎納王妃本就是由親族代為迎娶,待到封地時,再親自迎接。
一行人已趕了七日的路程,再過一、兩日便能抵達南疆。
馬車里,一只白嫩玉手悄悄掀起車簾一角,望向外頭。
外頭是一片荒漠,罕有人跡,清荷知道這定是來到了赤焰山。聽說這赤焰山每逢三月到八月時節,會熱如火爐,九月到二月時則冷如冰窖,因此這里不易草木生長,便更顯得荒涼,處處皆是干涸的土地與黃沙。
清荷的身后傳來靜瑤沙啞的嗓音,“小姐,這里似乎就是上次那兩位新娘子遇難的地方,咱們要小心些。”
聽見她這么說,清荷回頭說道:“靜瑤,我看咱們還是把衣裳換回來吧!碑敵鯙榱怂陌踩,離開侯府坐上馬車后,靜瑤便換上了她的嫁裳打扮成她,同時將自己的衣裳換給她,讓她扮成陪嫁丫鬟。
她本是不贊同這么做的,但靜瑤執意如此,并說這是她娘的意思,她只好由著靜瑤。
可一聽見這里就是前兩位新娘子出事的地方,她不禁擔心起來,萬一真出了什么事,她不愿一塊長大的靜瑤代她受過……想到這,清荷便開始脫起自個兒身上穿著的粉色衣衫要換給靜瑤。
靜瑤將她解開的織帶重新系好,黝黑瘦長的臉龐帶著嚴肅,“小姐,這是夫人的意思,奴婢不能違背。”
“我娘這會兒又不在這兒,你快把嫁衣脫下!奔仁撬栽复嬗竦⒊黾,那有什么危險她就得自個兒承擔,不能讓靜瑤冒生命危險來保護她。
知道主子的性情,靜瑤連忙用沙啞的嗓音勸道:“小姐,您先別急,這一路上有這么多護衛保護未必會出事,等到了南疆地界,奴婢便將這身嫁裳換給您!
見她堅持,清荷知道自己爭不過靜瑤,便悄悄盤算若是半途有人來襲擊,那她就出聲承認自個兒是新娘,絕不讓靜瑤代為受過。
看見自家主子將眼神重新投向掀起的簾子外,靜瑤那張有些冷漠的黝黑臉龐微微露出一抹笑。
她一直想不透精明干練的夫人,為何會生出小姐這般心善溫良的女兒,打小不論夫人怎么教小姐,小姐就是學不來那些心機算計。
可要不是這樣的小姐,只怕自己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多年前她被繼父打得半死,是小姐救了她,當時她便發誓,她這條命從此就是為小姐而活,縱使為小姐而死也甘愿。
不久,外頭忽然傳來斥喝聲和打斗聲,似乎有人來襲。
清荷探頭望出去,看見不知打哪來的一群人與護衛打了起來,在望見一名護衛被人狠狠砍了一刀,鮮血從他的胸口噴涌而出時,她驚恐的捂住了嘴。
雖然早想過這趟有可能遇險,可她沒想到事情竟真的發生了,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面前被殺,她嚇白了臉。
湊過來看的靜瑤發現外頭護衛與一群蒙面黑衣人打成一團,且那些護衛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敵不過那群蒙面人,已有好幾人被殺。奇怪,夫人不是說這些護衛全是宮中武藝高強的禁衛嗎?怎么這么不濟事呢?
眨眼間又有三、四個護衛被那群蒙面匪徒殘忍殺死,靜瑤驚恐的將主子扯回自己身邊。那些人那么兇殘,隨行的護衛似乎快招架不住了。
靜瑤按捺下心頭的害怕,故自鎮定的開口,“小姐,待會兒無論發生什么事,您都別開口說話,一切有我來應付!敝灰切┤艘詾樗褪切〗,也許小姐就能逃過一命。
明白靜瑤想保護自己,清荷臉色蒼白的搖頭,“靜瑤,你快把嫁衣給脫了!彼钡南朊撊ゴ┰陟o瑤身上的嫁衣。
靜瑤不肯讓她脫,躲開了她的手。“小姐,您別這樣,您忘了夫人的囑咐了嗎?”
“我不管,我不能讓你替我死!”兩人一塊長大,靜瑤虛長她兩歲,這些年來時時陪在她身邊,處處幫著她,她早視靜瑤如姊姊,怎忍心讓靜瑤為她犧牲。
“奴婢未必會死,也許最后那些護衛能打敗那些匪徒!泵髦酪延胁簧僮o衛淪為刀下亡魂,只怕保護不了她們,但靜瑤嘴上仍懷抱著一絲希望安慰自家主子。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何不先將嫁衣換回來?”剛才的情況她也瞧見了,她知道靜瑤這番話只是想安慰她。
“小姐……”靜瑤才剛開口,突然間一支箭射進馬車里,就從她的頰邊擦過,只差一寸就射中她了。
兩人大驚失色的對視一眼,不一會兒另一支箭又射進馬車里,兩人嚇得抱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