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一行人進屋,她們帶著繡筐進來,每個人臉上都笑盈盈的。
“發生什么好事,怎么都眉開眼笑的?”
月季笑著上前,發覺茶水已經冷掉,也不知道已經擺多久了,主子肯定又忙忘記喝,她把冷茶倒掉,換上新茶。
這次的茶和之前的不一樣,有淡淡的花香味兒,聽說是宮里賞的,本來是收在庫房里,柳側妃為了王爺遷到明月樓,特地讓人找出來。
王爺不愛這個味道,主子到明月樓喝過一回,便喜歡得緊,王爺就讓人到庫房里把剩下的全找出來,送到清風苑。主子天天喝著,連身上都帶了淡淡的香氣。
曉陽回道:“主子,掌柜把繡件的銀兩送過來,我們分了銀錢!
“開心嗎?”
“能跟在主子身邊,誰不開心?”曉陽撒嬌地拉起阿觀躺進軟榻上,替她揉腿。
“也就那兩個沒眼色的,還一心向著那邊!
“別這樣說,她們的家人扣在柳側妃手上,你要她們怎么做?”
琉芳替昔日姐妹說話,她慶幸自己是讓家人給賣進府的,沒有牽絆、不怕受制,否則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一顆心惶惶不安的人,將會是自己。
“琉芳說得對,就是這句話,人各有難處,你不幫著人家,還欺負上,就過分了!卑⒂^戳了歡曉陽的額頭。
“奴婢哪有欺負她們,不過是讓她們少到正屋來罷了,如果主子出事兒,王爺能不打咱們板子?奴婢是為自己的屁股著想,是主子教的,人不自私、天誅地滅!睍躁栢倨鹱欤孀约恨q解。
“合著還是我教錯了。”阿觀笑道。
“主子沒錯,曉陽沒錯,錯的是想在清風苑掀風引浪的。”曉初續道。
“我不信,有誰敢在王爺眼皮子底下作鬼?”
“作不作鬼不知道,主子,你可知道現在外面怎么傳的?”琉芳湊上來說。
“傳什么?”
“前幾日,主子不是說嘴巴澀,讓奴婢去園子里摘一盤青梅回來,外頭就傳說主子有孕了!
“真的假的?”
八卦功力這么強,沒請她們去水果日報上班,著實太浪費人才。
難怪這幾日,夏氏、方氏、徐氏……紛紛遣人送禮物過來,送完禮還不時朝她腰際兒瞄上幾眼,原來是因為這個,害她還以為自己吃太好腰變粗了。
可她們怎么不把話說開,難不成,這里也有懷孕未滿三個月不得言明的禁忌。
接下來呢?葉府會不會因為送來的補藥有強大療效,讓成親多年卻始終沒有好消息傳出的王爺一舉得子,從此聲名大噪,然后,丞相不當了,退出太子爭奪戰,專賣生子良方?
“還能有假?主子,您說,這話還能是誰傳出去的。”曉陽氣鼓鼓說。
“有什么關系,謠言止于智者,再過一段日子,見我的肚子沒動靜,自然就沒人說話啦。”
阿觀無所謂地聳聳肩,等陳氏肚子里那個落地,屆時,所有注意力轉移,她又可以安居樂業,過著與世無爭的逍遙歲月。
“事情哪有那么簡單,如果讓王爺存了希望又失望,到時候,不曉得要怎樣怨主子呢!
呵呵呵,阿觀額頭畫出三條黑線,眉毛拉成阿兩眉(漫畫《烏龍派出所》中的人物,其明顯特征就是有兩道毛毛蟲似的眉毛。),她的表情憋得很。
她們也覺得自己和齊穆韌已經那個了?
也是啦,她這堆干柴再加上好幾天沒往前院去點火的齊穆韌,成天到晚黏在一起,說兩人之間干凈清白,誰信?
“如果我真的懷孕,王爺恐怕不只是失望這么簡單!
綠云罩頂的男人會有什么反應?砍老婆?殺奸夫?還是把兩人捆上十字架,開一場人肉燒烤趴?
“爺要失望什么?”
齊穆韌和齊穆笙從屋外走進來,原本懶在榻子上的阿觀連忙起身,帶著淺淺的微笑,她越來越有王妃端莊賢慧、淑德良順的模樣,看吧,戲演久了,演技就會慢慢精進。
“前頭傳言……”曉陽要回話,卻讓曉初扯扯衣袖,不準她多言。
“傳什么?”
“沒什么!卑⒂^迎上前,對齊氏兄弟屈膝,“王爺、三爺,新壺進窯了,再過幾日,就可以送鋪子!
“喊三爺?這么客氣,怎不喊大姜了?”齊穆笙好笑地看住阿觀,難不成她在二哥面前都這么良家婦女?
阿觀臉皮抖兩下,低頭不語。
“大姜?”
“是嫂子的朋友,嫂子說我們長得很像,就喊弟弟大姜!
只不過她喊的聲音軟軟的,帶點慵懶味道很好聽,嫂子說那叫做山東腔,他學好幾遍都不像。
“朋友?”
齊穆韌話不多,他習慣用兩道眉毛說話,反正他們是雙生子,心意相通唄,見他眉頭拉緊,齊穆莖急急解釋,“嫂子的朋友是女的!
齊穆笙回答完,四個婢女連忙低頭、抿唇偷笑,阿觀也是滿臉的幸災樂禍,一個爺兒像個女的,這話好聽嗎?
齊穆笙懊惱,氣自己怎么就被嚇得全招了。
阿觀發現齊穆笙在瞪自己,連忙把頭別開,拿起桌上的新茶喝一口,她皺起眉頭轉頭看向月季。
月季上前,弓身問:“主子,怎么了?”
“這味道不大對!
阿觀才說完,齊穆韌立刻搶過茶壺,湊近鼻尖嗅聞。
“這茶是誰泡的?”齊穆韌凝目,口氣嚴峻,嚇得眾人神經緊繃,輕松氣氛一掃而空。
“稟王爺……”
月季才要回話,就聽見阿觀唉呀一聲,猛地甩手。
“怎么了?”齊穆韌上前飛快抓起她的手臂,順著阿觀的視線望去,他看見一條灰色小蛇飛快竄向墻角。
齊穆韌竄身向前、彎腰、雙指一夾,動作迅速流利,如果被咬的不是自己,阿觀很想給他愛的鼓勵,再吹捧個幾句。
當他將扭曲不已的小蛇夾起,匆匆看過一眼后,月季配合度十足,把阿觀的首飾盒拿出來、清空,捧到齊穆韌面前,讓他把蛇丟進去、蓋緊。
真有默契啊,阿觀饒有興味地瞧了月季一眼,月季見阿觀望著自己,驀地,臉紅。
“二哥,我去找外公。”齊穆笙語氣很急,他也看清楚那條蛇了。
“動作快一點!饼R穆韌口氣也急,這段時日好不容易有融化跡象的冰臉,又封凍了起來。
有這么嚴重嗎?春暖季節、百花盛開,蛇蟲冬眠醒來,當然會四處亂竄,干嘛那么緊張?難道是毒蛇?
不會吧,那么小一只,顏色又不鮮艷,小學老師有教過啊,越漂亮的越毒,他太緊張了啦,何況,被咬的地方又不痛。
阿觀本想安慰他兩句,沒想到齊穆韌一把拉起她的衣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處已經紅腫發黑。
怎么會這樣?她傻眼,真的不痛啊。
齊穆韌從靴筒里抽出匕首,朝她手臂上劃一刀,那么大的傷口,她還是……不痛?
怎么會這樣?她開始有點慌了。
他使勁地替自己擠毒血,那個血不但是黑的還帶著淡淡的腥臭味,月季手腳俐落上前,扯下帕子在她手臂上方狠命摧綁,她很用力,阿觀整截手臂都變成蒼白的死灰色,卻依然……沒有感覺。
現在阿觀終于知道事情大條,這時,她發覺自己的手不能動了,接著胸口傳來一陣麻痹感,再來腳不能動、下半身、上半身……發麻的感覺用太空梭的速度在她身體里蔓延。
一個念頭重重地撞進阿觀的腦袋里——
她錯了以為不碰、不想、不去理解分析,就不會陷入這潭污泥,她總認定自己是過客,只要保持客觀的第三人稱,就不會是靖王府的一分子。
可是……傻了、笨了,這么傻氣的認定,她怎能用來說服自己?
自從在王府中蘇醒,她就已經在這里了呀,在承接葉茹觀的身體那刻,她便一并接受了她的身分、角色、未來與命運。
即使她再否認,即使她向自己表達一百次離開的意愿,即使她堅持理智,絕不喜歡上超帥王爺……她,依舊逃脫不開自己已經是葉茹觀的事實。
她想苦笑,想告訴齊穆韌,自己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可是臉僵了、舌頭僵了、腦袋也僵掉了,在腦漿凝固前,最后的一分意識,是齊穆韌那張焦慮的臉,原來哦,原來他不是千年寒冰,他也會有生氣憤怒以及……緊張的表情。
屋里靜悄悄地,齊穆韌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葉茹觀。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在乎一個女人在乎到失去沉穩,他從來不曉得,當她閉上眼睛那刻,一顆心會像被人狠狠揍上幾拳那樣疼痛。
是誰趁他沒有知覺時在他胸口下重手?齊穆韌不知道,只知道那個痛,讓人非常、非常、非常難受。
“別擺那張臭臉,她會好起來的!苯刂斉呐凝R穆韌的肩膀。
“她什么時候才會醒!
“你處理得很好,毒血流出來不少,應該不會太久,放心,有外公在,不會讓你丟了你的小心肝。”
他刻意說得輕松,齊穆韌點點頭聽進去了,但眉頭卻仍然深蹙。
姜柏謹微微一哂,總算除了宛心外,又有女人能進他的心,只不過她是葉府的人,恐怕這條情路不會太順遂,皇貴妃對宛心做的,恐怕沒那么容易放下吧。
搖頭,老天成就他的仕途、他的能力運氣,偏偏不成就他的愛情,這種事……要怎么說?
轉過身,他收拾工具,方才替葉茹觀開了個小刀,東西得消毒消毒。
姜柏謹才轉身,阿觀就醒了,她首先醒來的是眼睛,微微張了一下、閉起,再張開一次,這次……她看見大姜焦急的眼睛。
迷迷糊糊地,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一張臉笑得甜蜜蜜,她軟軟地張口說道:“大姜,我夢見我穿越了……”
匡啷!姜柏謹手上的工具掉落地面,心如擂鼓撞個不停。
猛然轉身,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葉茹觀那張臉,大姜……那個傭懶的山東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