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回門。
雖然只是隔著一條巷子,戰(zhàn)止也不敢怠慢,該有的禮數(shù)一樣不缺,大包小包的進了鄔家門。
肖氏看見女兒回門,心中高興便拉著鄔深深的手不放,只見她和前些日子不同,美麗大方之中透出幾分嫵媚,更加嬌艷動人了。
鄔深深從心中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親親熱熱的喊了“娘”。
“回來就好!毙な嫌行┎恢啤
“娘,您這是做什么,有話大家坐下來說,怎好讓姊夫站著呢?”還是鄔淺淺恢復(fù)得快,雖然該激動的時候沒少激動,卻十分識大體。
至于知道大姊今天會回門的壯哥兒一起床就在門口探了不下數(shù)十回,直念叨著要不從后門去瞧瞧阿姊怎么那么慢,在磨蹭些什么呢?結(jié)果硬是被鄔淺淺給攔下來,好好說了他一頓,才垂頭喪氣的罷休。
這下一見到阿姊進門,他霍地跑過去,又想往鄔深深的大腿上抱,可手伸過去還未觸及就發(fā)現(xiàn)姊夫的眼睛亮晶晶的瞅著他看,他不禁縮了手,沒敢向前,人也悶了下來,不意,鄔深深早就發(fā)現(xiàn)他,朝他招手。
壯哥兒見狀跳起來,沖進他阿姊雙膝之前,環(huán)著她的腰。“阿姊,壯哥兒想你了!
“我也想壯哥兒!彼p刮著他的鼻子,替他捋捋頭發(fā),舉止還是一如以往的親昵。
壯哥兒咯咯笑,“以后我還可以過去找阿姊嗎?”
“什么時候想過來隨時都可以,阿姊、姊夫的家就跟你的家一樣。”
他笑開了花,彎彎的眼可愛至極!澳翘昧,以后要是我想阿姊煮的獅子頭,打開后門就能去找你了,阿姊會做獅子頭給壯哥兒吃吧?”
“你這小不點,想的不是我的人,是吃食。”鄔深深啼笑皆非。
“就是,小叛徒,把我每天煮給你吃的飯食還回來。”灶上有仆婦忙著,鄔淺淺端瓜果茶水過來,朝著壯哥兒“哼”了聲。
“哪是,我喜歡阿姊的獅子頭,也喜歡二姊的燉菜,先生說有容乃大,所以要通通都喜歡。”
“原來“有容乃大”是這么解釋的!编w深深看了戰(zhàn)止一眼,捧腹大笑。
“阿姊可不能去向先生告狀,其實先生解釋過這句子的意思的,我……我只是照字面……照字面搬回來用著……”他詞窮了。
“是照字面糊弄我們是吧?”
說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壯哥兒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了。
鄔深深拉過他的手,“要不你將先生的解釋說給阿姊和姊夫聽聽!
壯哥兒受到鼓舞,略帶稚氣的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說的是海能容得下這么多山川河水,是因為它的寬大,人也應(yīng)該學(xué)著海的大度,要容人所不能容,就能無所不包,無所不容了。”
鄔深深重重在壯哥兒的臉上親了一口!皦迅鐑赫f得好極了,有賞!”
受到稱贊的小不點一臉驕傲,聽到有賞,更是笑得小牙全都露了出來,一整個憨態(tài)可掬,微仰著頭,靜等著賞賜,鄔深深掏出一只香囊,倒出個色澤清潤,瑩透亮白的玉蟬。
蟬在古人心目中地位很高,玉蟬若佩在腰間,諧音“腰纏(蟬)萬貫”,若佩掛在胸前,取蟬之鳴叫聲,為“一鳴驚人”,深受科舉士子所喜。
這只玉蟬鼻端系著深藍纏金如意結(jié),下面是長長藍色流蘇,壯哥兒接過手,摸來摸去,不一會兒便要求鄔深深替他系在腰際上,接著出門找戰(zhàn)冽炫耀去了。
“別跑太遠了,等會要擺飯了!毙な虾爸呀(jīng)看不見人影的小背影。
“知道了!毙〔稽c的聲音都去得遠了。
被壯哥兒打了岔,回過頭,肖氏抱歉的朝著戰(zhàn)止致歉,“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姑爺可別介意!
能感覺到她目光真誠,表情認真,戰(zhàn)止笑容溫暖而和煦,讓空氣都變得明快起來!霸滥高@么說就見外了,壯哥兒是什么性子,我們都清楚。”
一時歡聲笑語,倒也熱鬧。
本來自詡已經(jīng)是大人,不愿意再當小尾巴的戰(zhàn)冽,最后還是讓壯哥兒給拉了過來,一家人氣氛熱絡(luò)的吃了頓回門飯。
今日辦出一桌酒席來的是鄔深深給肖氏新置的仆婦,手藝過得去,吃得皆大歡喜。
不料,吃過飯、喝了茶,肖氏便趕著小兩口回去。
“別累著姑爺了!
這是什么理由?哪能這樣就累著?
鄔深深心里有些憤憤不平,難道有人得寵,她卻是一夜之間就從娘親的心目中失寵了?
娘啊,您會不會太現(xiàn)實了?不帶這樣的!
戰(zhàn)止和鄔深深新婚這幾日,過的是神仙般的生活。
兩人有說不完的話,一起看花,吃點心,曬太陽,不亦樂乎,情生意動時,床笫間的繾綣更是情難自已。
鄔深深覺得都快要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了,那樣的快活、樂意,整天日子彷佛就只為了圍著身邊這個男人在轉(zhuǎn),而他也是。
只是她念頭剛起,她身邊的男人就有些不開心地說:“以后不可以了!
“不可以什么?”她茫然的應(yīng)道。
戰(zhàn)止攬著她的肩膀,親昵的在她的面頰親了兩口,“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心神不寧!
他曖昧的在她耳邊低語,表情就像對待孩子似的。
鄔深深微微一愣,想起這些日子的魚水之歡,她從來沒這樣放縱過自己。
戰(zhàn)止趁機賴在她身上,非要她說個明白不可,“心情不好嗎?還是覺得我待你不好?”
他的口氣,他的身體,還有他那開始不安分的手,讓她的臉色一片通紅,而自己的身子也從僵硬到了柔軟,很快便動情了。
她拉住戰(zhàn)止的袖子,聲若蚊蚋,“我只是怕我自己又順了你的意……”
戰(zhàn)止錯愕,隨即哈哈大笑,把她摟在懷里再也不放了。
鄔深深的臉簡直可比灶膛里的火,她索性埋在戰(zhàn)止懷里,抬不起頭了。
“對了,我一直想把這東西給你,每回都忘了!睉(zhàn)止著迷的摸著鄔深深的鬢角和臉蛋。他們有一輩子,他不想用樂此不疲嚇壞她,只是他也有些哀怨,新婚夫妻,剛嘗到甜頭,總是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吧,是他亂來了。
“是什么?”她喃喃。
戰(zhàn)止彎身從床畔的小幾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黑漆螺鈿匣子和一把鑰匙!百~本、房契、地契還有銀票都收在這匣子里,這是鑰匙,我把自己和這個家都交給你了。”
“我會把家里的一切打點好,你放心!编w深深望著戰(zhàn)止。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發(fā)。
兩人終于歇下。
鄔深深很快發(fā)出綿長又均勻的呼吸聲,本來閉著眼睛的戰(zhàn)止亮起一雙如炬的眼。
他凝視身邊的女子許久,輕輕把她摟進懷里,然后調(diào)整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慢慢陷入甜蜜的夢鄉(xiāng)。
日子如水般過去,當晉房過來稟報鋪子一切布置妥當,人手業(yè)已齊備,請人選好兩個好日子,問鄔深深中意哪個?
鄔深深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新婚日子過完了,該要振作精神回去打理即將開張的鋪子和被她置之腦后的榨油坊和鹿場。
次日一早,她洗漱打扮,伺候戰(zhàn)止出了門,自己也打理妥當,去了鋪子。
八月,花生收成,碩大的花生籽粒飽滿,新鮮生吃居然滿口甘甜,鄔深深讓人用大鐵鍋加鹽不停翻炒,起鍋的花生香酥可口,好吃到工人們贊不絕口,“這要拿來當下酒菜該有多好。”
于是鄔深深的產(chǎn)業(yè)下面多了一家專賣原味花生、花生酥、水煮花生和香鹵花生的小吃鋪子,而廚子專程由黑浪城聘來。
別看花生不起眼,花生有長生果的美譽,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愛吃,最重要的是僅此一家,別無分店,更加上香噴噴的花生油,“止商號”很快壟斷花生這一塊市場。
沙頭溝前后左右屯子的人見鄔家花生田居然一年有兩獲,花生可以榨油,油啊油,誰家能短了油?誰家不吃油?只怕吃不夠和沒得吃啊!
家有農(nóng)地的人都躍躍欲試,各屯子的村長遂去央求鎮(zhèn)子的亭長代為說情請托。
亭長受托而來,心里沒把握人家會不會應(yīng)允,沒料到這位當家當下便允了,但每一戶無法供應(yīng)太多的種子,因為中秋過后他們自家的地還要播種。
亭長回去向眾人回復(fù),農(nóng)戶們欣喜若狂,能得到種子已經(jīng)是人家大度,想要足夠的種子他們來年多留一些下來就是。
于是罕見的,向來年獲只一回的東北大地,重新耕種,落肥,埋進可以豐收的種子。
人們有了第二次收獲的希望。
戰(zhàn)止夫妻的名聲得到了空前的高度。
鹿場也因為飼養(yǎng)鹿只得法,鹿群繁殖迅速,這名頭傳開,不只是富貴人家想來買鹿,勛貴世家也派人傳話,更有京城大戶人家提早訂了,他們要鹿、要鹿,不管是要拿來食用或觀賞,這些人都不是一只、兩只的買,是二、三十只的買,還有一口氣要上百只的,鄔深深客氣簡單的拒絕,如果要,就慢慢等,不想等也無所謂,他們家的鹿又不是母雞下蛋,說要就能生出來。
中秋那天,一輪白玉盤掛在滿是星子的天際,鄔深深備了小巧的月餅、沙果、秋梨和沙黃的西瓜,遣退了下人,和戰(zhàn)止賞月、吃點心,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感受著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溫情和靜謐。
鄔深深看著戰(zhàn)止的眼眸如星的閃著璀燦的光芒,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一池星光中,載浮載沈,再也不想從中爬起來了。
“夜涼了,我們進去吧!睉(zhàn)止的鼻息噴在她的耳際。這小妖精一定不知道自己眸中含情,斜睨著自己的目光有多嫵媚吧。
既然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又豈能辜負今夜大好時光?
他抱起妻子回到內(nèi)院。
這一晚,內(nèi)院幾盞紅彤彤的燈籠在風(fēng)中不斷搖曳,就如同燈火不熄的內(nèi)室,一片春色。
不得不說,戰(zhàn)止是個人才。
鄔深深自覺因為有前世的關(guān)系,知曉一些新知識,可如何統(tǒng)籌謀畫,靠的卻是戰(zhàn)止,短短一年時間,當初的鹿場和榨油坊規(guī)模就在戰(zhàn)止手里無數(shù)倍的成長,加上晉房的奔波運作,如今不只黑浪城,山西、淮西、淮北、直隸都掛上了止商號的旗招和匾額,南貨北送,北貨南移,做足流通,經(jīng)營的商家鋪子越發(fā)多元。
戰(zhàn)止在書房核對從各地送回來的賬冊,初夏還稱不上熱,書房四周又有綠樹蔭涼,他卻有些心不在焉,這并非天氣炎熱引起的心浮氣躁,而是他在考慮該提拔誰上來分攤晉房肩膀上的重擔。
幾經(jīng)思慮,鋪子里有幾人看似能堪大用,但和晉房一比,資歷又太淺了,真要提拔起來,只能從晉房帶的幾個掌柜們下手。
要不然去問問娘子,他有大半天沒見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