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朗看著她,雖然他看到的還是跟他結婚了半年的連晨悠,但在他眼中,她已是顏心暖,看著她的表情,她的動作,他看到的是住在連晨悠軀體里的顏心暖,那個擁有毫無瑕疵的心型臉蛋,以及柔軟秀發的搪瓷娃娃。經過了一夜沉淀及深思,今天他仍舊覺得不可思議,她怎么會來到他身邊呢?奇跡發生在她身上,卻動搖了他的心。
如果他不曾對連岳宏父女進行復仇該多好,那么他現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留在身邊,即使她跟連晨悠交換了身體,他也毫不在乎。
知道她看過連晨悠的日記之后,他根本不敢想她會愿意留在他身邊,她有一個像冉衛那么完美的丈夫,她終究要回冉衛身邊去,他能抓住的,只有此刻與她相處的片刻時光罷了……
「你的客人呢?」顏心暖啜著順口的紅茶,笑吟吟的看著他!冈缟洗髬鹫f,你有客人在書房里。」
「已經走了,是我公司的總經理,也是我的好朋友!
「是不是我在醫院見過的那個人?」她隱約記得他們交談的內容,那人勸他放過連晨悠,也放過他自己。
那時她聽不懂,但現在想想,那個人的話很中肯,看來那人是他的好朋友沒錯。
「對,他叫盧盡,我們在國外認識,一起出生入死,他跟著我回來臺灣,現在是我的得力左右手!
他要盧盡以捐贈研究基金的名義,拜訪幾位國內外的科學與醫學權威,想要瞭解發生在連晨悠和顏心暖身上的事,機率有多少。
另外,他也要盧盡親自調查冉衛和連晨悠,他必須知道連晨悠的現況。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一間大公司的負責人,易采科技是上市公司沒錯吧?當年,我聽說你上了遠洋漁船,后來呢?你去了哪里?」
如果她早點知道他就是易采的創辦人,她會好好打聽他的,或許,她就不會聽從父親的話跟冉衛結婚了。
「我輾轉到了墨西哥,聽同船的香港人說,那里有世上最壞的勾當,但也有大發橫財的機會,他的親戚就曾在美墨邊境海撈了一筆,我那時一心想要賺錢,所以就沒再上船。」
顏心暖的雙手凍結在花茶杯上!改闶钦f,你偷渡到墨西哥?」那是犯法的吧?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黑眸和她的眸子相交。
「對!惯@么一來,她可能又會對他的為人更加失望了吧?像他這種壞蛋,還有什么干不出來?
「你……一定過的很辛苦,對吧?」她于心不忍的看著他。
她光是想象著他一個人在異鄉的困窘就替他著急,更別說是語言不通,又沒有半個人可以依靠了,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做什么呢?一定吃盡了苦頭,不一定連三餐都沒有著落。
「妳不會覺得我很糟糕,很自甘墮落嗎?」他更深的看著她!肝疫B犯法的勾當都做,我做過更壞的事。」
她凝視著他,看到他鼻梁側面的一個小疤,那是當時留下的吧?
她想象著他經歷哪些打斗,很懊惱在他需要她安慰時,她不在他身邊,而今她能做的只是看著他的傷口。
我要怎么幫助你忘懷仇恨呢,易朗?她的雙眸涌現了憐惜!敢驗槟阋恍南霃统,才會那么不顧一切,如果有選擇的余地,我相信你不會做那些事,那也不是你的本意!顾龑λ男判牟恢朗谴驈哪睦飦淼模褪前俜种俚男湃嗡!
易朗靜靜的看著她,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真摯,她不是為了安慰他才那么說,她是真的信任他,這使他更加看不起自己。
事實上,他并沒有她認為的那么好,也不配得到她的信任,因為他曾迷失了好一陣子,迷失在黑暗的世界里,那里滿是墮落和齷齪,在那里,他可以忘掉現實的痛苦,只專注在吃喝嫖賭,若不是盧盡拉他一把,他可能還沒回來復仇就已經客死異鄉了。
「然后呢?」顏心暖揚眸望著他!改氵沒說完呢,告訴我,我想聽。」
他的事,她通通想知道。
自從知道他跟漁船出海之后,她就日夜擔心他的安危,經常祈禱他平安無事,當然也常想著他人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現在終于有了跟他面對面,聽他娓娓道來的機會了。易朗振作了一下。
「后來,我在一間酒吧認識了盧盡,他喝了酒,跟人起沖突,被幾個人圍著打,幾乎是奄奄一息,我把他扛回旅館,從此我們變成能夠把性命托付對方的兄弟,他很有辦法,替我弄到假護照和居留證!
顏心暖的聲音凍結在喉嚨里,她的心臟「咚」的一聲,好像快跳出胸口。
假護照和居留證?
她真的沒想到,他過的日子可能比她想象的復雜好幾倍,她從不看那些暴力電影,但想象還是令她膽顫心驚。
「有個西西里出身的大哥在當地混得有聲有色,他叫班特,只要跟著他就不愁吃穿,我和盧盡加入了他的幫派,敢沖敢死使他注意到我們兩個東方小子,有一天,他給了我們一個任務!」
他頓了頓,顏心暖望入他深邃的黑眸里,感到寒徹入骨。
他所說的任務,該不會是……殺人吧?
「妳可能猜到了,他要我們做掉一個人!顾曋@恐的眸子。「這種事在當地稀松平常,但對我和盧盡而言,卻是生平第一次,我們輾轉難眠,知道這是出頭的好機會,如果我們做得漂亮,日后就會進到組織核心里,反之,我們也不會混出名堂來!
「你們答應了?」她啞聲問道。
如果他曾犯這個罪,也一定是被時勢所逼,她相信他絕不想那么做,他一定感到很痛苦。
要下手殺一個人何其困難?尤其又是一個跟他無怨無仇的人,她相信他絕對不會那么殘忍。
「我們別無選擇,不聽命令,在那里也待不下去……或許這些都是借口吧,因為我們急于立功,急于打入核心,可以參與鉆石交易,所以接下了任務!
顏心暖猛喝了一大口紅茶來穩定自己波動的情緒,她不愿去想他是怎么結束一個人的生命,那太恐怖了。
「我們在費城找到了那個人,他叫奈克,一個六十出頭的美國人,他有槍,但要殺他并不困難。」他回憶著那個夜,他第一次拿槍抵著一個人的腦袋,他才二十三歲,一個初出茅廬、有勇無謀的小伙子,復仇的念頭使他的心靈變黑了。
「他一點也不像個壞蛋!顾^續說下去!肝覀兿虏涣耸郑髞聿胖,他長期替班特作帳,知道許多秘密,因為得了肝癌想退休,只剩一年可以活了,班特卻不信任他,非要他提早結束生命不可!
顏心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只希望他們沒有殺了那個可憐的人……
「大概是我在天上的爸媽看不下去了吧,所以給了我一個幡然醒悟的機會,不讓我濫殺無辜。
「我們回去復命,告訴班特已經解決掉奈克,并且買通殯儀館的人,讓奈克的死亡成立,同時,盧盡替奈克弄了所有假證件,過了四個月,我們假裝身染毒癮,離開了美墨邊境,到紐約跟奈克會合。
「我開始跟奈克學習操作股票,他是個高手,還有一筆雄厚的資金,都是他多年來的投資所得,而我有數學基礎,大學念的正是商用數學,因此我幾乎是立刻就對他的教學產生濃厚興趣,我專注研究投資,幾個月下來,變得骨瘦如柴,盧盡則是忙著去健身房鍛煉他的肌肉,增胖了好幾公斤!挂桌暑D了一下,像是陷入回憶之中。
「我師承奈克的所有經驗,又過了幾個月,開始操作股票,而奈克也在此時與世長辭,他沒有家人,把所有財產都留給我和盧盡。我照著奈克給我的建議,開了一間創投公司,一年投資好幾十間有潛力的小公司,平均一間公司賺幾千萬美金,我的財富迅速累積。」
「在此之前,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早已替自己和盧盡弄到合法的居留身分,過去種種彷佛不曾發生在我身上,誰想得到,當初那個在酒吧廝混的臺灣小子會變成在華爾街呼風喚雨的CEO?」
「最后,我回到了臺灣,成立易采集團,挖角業界最能干的人才替我做事,然后找上連晨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