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送季長歡出門后,歐水湄打發一名下人去打探林菲雨兄長的案子。
晌午時分,下人回來稟報,“稟夫人,據打探的結果,林家大郎確實沒有殺人,殺人的是陳國舅的兒子。事情發生在兩個多月前,林大郎與陳國舅的兒子陳逢一伙人上青樓,后來遇到另外幾個少爺,他們為了爭奪一名艷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陳逢抄起一只酒瓶朝其中一個少爺的腦袋砸下去,把他給當場砸死了,這人的父親恰好是禮部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陳國舅便把林大郎給推出來當替死鬼!
這種事要查清楚其實并不難,因為現場有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不久就有人將當晚的情形傳了出來,即使事后陳國舅意圖拿錢想堵住在場那些人的嘴,卻沒辦法收回已經傳出去的話。
聽畢,歐水湄蹙起眉心,林大郎好的不學,偏偏要同陳逢那伙人上青樓,難怪惹禍上身。
想了想,她吩咐杜嬤嬤道:“咱們回王府一趟!奔鹃L歡不愿插手這事,她只能回去找父王幫忙。
杜嬤嬤從小照看主子長大,了解她的性子,聽她這么一說,明白她這是想做什么,不禁勸道:“夫人,這事與咱們無關,還是別管了吧。”大人都不想管的事,她偏要插手,她擔心會惹得大人不快,影響夫妻倆的感情。
“既然知道這人是無辜的,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被判死罪,反倒讓真兇逍遙法外!
杜嬤嬤仍有所顧慮!翱纱笕怂
“我會同他解釋清楚!
杜嬤嬤知道主子堅持,再勸無用,只能下去吩咐備車。
下人很快備妥馬車,坐在馬車里前往敬王府的途中,歐水湄望向坐在一旁的杜嬤嬤,問出心中的疑惑,“杜嬤嬤,你說,我相公究竟是個溫善謙厚之人,還是如二哥所說是個虛偽之人?”
杜嬤嬤不敢草率回答,思量片刻后,她委婉的回道:“大人才智卓絕,奴婢想,大人的所做所為定有所用意,以奴婢淺薄的見識,著實無法揣度!贝笕司烤故鞘裁礃拥娜耍部床煌,不敢妄自議論,想到這兒,她接著又勸道:“夫人也別想太多,只要大人待您好,夫妻之間能互相恩愛敬重才是最重要!
她認為,一個女人能夠得到丈夫的疼寵,才是比什么都重要。
“何況您才剛嫁進季府沒多久,若想了解大人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也不用急于一時半刻,往后還有大半輩子呢,正所謂日久見人心。”
仔細想了想,歐水湄覺得杜嬤嬤說的也有道理!皼]錯,我和相公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呢,往后多得是時間!
杜嬤嬤見主子不再糾結,心下略寬!盁o論如何,大人能一直疼著您、寵著您,那才是最要緊的!彼K是比自家主子多活了二、三十年,來到季府這段時日,多少也看得出大人城府甚深,平樂侯批評他虛偽之事未必是假。
這些日子以來,季長歡確實一直很寵著她,想到這點,歐水湄也不再胡思亂想,抬手掀起車簾一角,望著外頭,瞟見一家糕點鋪子,她回頭朝杜嬤嬤說道:“我記得相公辦的救濟院就在附近,咱們買些糖果糕點帶去給那些孩子們和老人家吃!
成親前,她因戀慕季長歡,為了見他,偷偷跟蹤他數次,有幾次便暗中跟著他來到他興辦的救濟院,那時她沒名沒分,只能守在外頭看著他進去,而今她已是他的妻子,能正大光明的進去探望那些孩子和老人家。
“是。”杜嬡嬤應了聲,拉開前方的隔板,吩咐車夫停車。
歐水湄下了馬車,買了許多甜品糕點。
前往救濟院時,路過一間義學,這間義學也是季長歡所置辦,歐水湄望見門外停了頂轎子,認出那是他平素出入所乘坐的轎子,想到轎子在這兒,他可能也在這里,她連忙讓車夫停車,想進去見見他。
一下馬車,才剛來到門口,便聽見里頭傳來一聲聲驚叫,似是出了什么事,她急忙跑進去,舉目一望,乍見一道寒光閃過,接著映入瞳眸的一幕情景,讓她駭然得瞪直了雙眼。
一柄長劍刺入季長歡的肩頭,幸好他及時側過身,劍刺得并不深,但還是刺出一道口子,隨著劍身抽出,殷紅的鮮血濺灑而出,將他那襲天青色的衣袍染上點點鮮血。
“不準傷我相公!”只驚愕一霎,歐水湄便回過神來,震怒的大吼一聲,躍起身飛撲過去,抬腿踹飛那人準備再刺向季長歡胸前的長劍,她將受傷的季長歡護在身后,對上那名蒙面人。
屋子里的蒙面人共有三人,另外兩人被季長歡的兩名侍從所攔住。
歐水湄從小跟著父兄習武加上天生神力,空手就打得過五、六個大漢,然而對上眼前這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命殺招的殺手,手上沒有兵器的她微微落了下風。
殺手的目標是季長歡,不愿與她纏斗,想速戰速決,他快速撿回長便,一有機會便朝季長歡出手,讓護著他的歐水湄有些左支右絀。
以前她雖然沒少與府里的那些侍衛練手,但他們出手總有分寸,可不會這么狠戾,招招皆欲置人于死地,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對手,她的身手雖不比對方弱,卻吃虧在臨敵經驗不足,以致不多久就在對方虛晃一招之下,為保護季長歡而手臂中了一劍。
季長歡眸色深沉的盯著她的背影,她來得太突然,他壓根來不及阻止,更從未曾想到,他這個做丈夫的,有一天竟需要妻子保護。
歐水湄乘隙催促道:“相公,我攔住他,你快逃!”
她雖然可以暫時阻擋對方,但時間拖得久了,怕是不敵,而他的兩名護衛此時也被另外兩名殺手給糾纏住,分不開身,眼下只有讓他先逃出去才能脫身。
此刻帶著義學的孩子們躲在角落屋里的教席先生,聽見她的話后也連忙附和,“是呀,國師大人,您快逃出去!”
方才這三個兇神惡煞的殺手闖進義學,不由分說就朝剛到不久的季長歡動手,把他和孩子們都嚇壞了,也因為他們想殺的人是季長歡,他才能帶著受到驚嚇的孩子們躲到一旁,沒受到波及。
季長歡置若罔聞,一步也沒有移動,妻子為他這般拚命,而他卻自己逃走,這種事他做不出來。他的雙眼緊緊注視著歐水湄,見她毫不畏懼的擋在自己身前,一步也不肯退,仿佛有什么在他心口處灼燒起來,胸口頓時一片熱燙。
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底,也烙印在他心中,他緩緩蕩開一抹溫柔的笑,這一生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雖不諸武藝,卻也不能就這么躲在她身后,他仔細觀看兩人打斗的清形,想助她一臂之力,片刻后,他發現她的身手并不弱于對方,只是輸在經驗不足,他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一張凳子上,準備伺機而動。
一見殺手再次舉劍欲刺向歐水湄時,季長歡迅速抄起凳子,使力朝殺手砸去,以往玩擲壺的游戲時,他可從未輸過,一出手便命中殺手的腦袋。
歐水湄趁機掄起拳頭重重擊向殺手的胸口,她天生神力,加上這拳使足了十成的力,登時便將他打飛出去,倒地不起。
她追上去,再補上兩拳,接著想起這人剛才竟想殺死季長歡,她心頭火起,欲再出手時,卻被季長歡給握住。
“娘子,夠了,他已昏死過去,讓我看看你的傷!
歐水湄顧不得自個兒的傷,只惦記著他!拔业膫淮蚓o,倒是你也受傷了,要不要緊?”
季長歡覺得一股熱氣上涌!澳氵@個傻丫頭,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只惦記著我!”
“我自幼習武,這點傷不算什么,倒是你,手無縛雞之力,可受不得這種傷。你不知道方才進來時,看見那殺手砍了你一劍,都快把我給嚇死了!”她抬起手想解開他的衣襟,察看他肩頭的傷勢,這才發覺右臂竟然痛得舉不起來。
他見她右手臂的衣袖被血浸染成猩紅色,傷口仍在汩汩流著血,心中一痛,攔腰抱起她,快步往外走!拔規闳タ创蠓!”
歐水湄楞了下,掙扎著想下來!澳慵绨蚴芰藗,不宜再出力,快放我下來!
“別動,我的傷不要緊。”季長歡難得對她這般霸道,可是望著她的眸光卻異常溫柔。
“我傷的是手臂,腳沒傷著,可以自個兒走!迸屡鲋缟系膫冢桓以賮y動,心中卻不免納悶,他干么非要抱著她不可。
“為夫雖不懂武藝,但抱著娘子不成問題!
她抬眸,迎上他的雙眼,那麗溫潤的眼神此刻柔得宛如摻了蜜,讓她的心頭頓時甜得一塌糊涂,歡喜又害羞。
她兩手圈抱著他的頸子,將臉龐枕在他的頸側,直性子的她忽然間福至心靈的明皇來,他為何堅持要抱她的原因了,甜笑道:“我已經知道相公不是手無讓之力的文弱書生,相公可以放我下來了。”雖然這般讓他抱著她覺得很甜蜜,但他受了傷,她不愿讓他累著。
“無妨,再幾步路就到馬車了!奔词辜珙^的傷熱辣辣的刺疼著,季長歡卻舍不得這么快放她下來。
歐水湄羞怯的望著他,在這一刻,她覺得彼此的心宛如兩人的身子一樣,親密的依偎在一塊兒。
方才被那兇險的情景嚇得一時傻住的杜嬤嬤,回過神后也趕緊跟了上去。
與兩名侍從纏斗的丙俱殺手瞥見同伴受傷倒地不起后,心知今日的任務已無法完成,覤了個機會便飛快抽身離去。
兩名侍從唯恐尚有其他殺手埋伏,并未追上去,一人連忙跟上季長歡,護衛在側,一個側拖起那名倒地的殺手,準備帶回去盤問幕后指使究竟是何人,可當他瞧見對方塌陷下去的胸膛時,忍不住暗自咋舌,這得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將人打成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