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岀發的另一輛馬車過了兩個時辰還未歸,藺家早已炸了鍋。
藺榮煥派人出去找未果,又急得報了官,官兵在城里四處搜索卻遲遲沒有消息,安嬤嬤和倚翠被一再盤問想問出些線索,但兩人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哪里不對勁。
「老奴該在夫人、小姐身邊寸步不離才對,都是老奴不好!拱矉邒卟粩嘧载煟写湟布钡弥钡魷I。
「怎么出門也不知曉多帶些人?你們榆木腦袋不成?」
藺榮煥在廳里大發脾氣,看在沈銀鳳的眼里,只覺得自己做得對極了,藺榮煥的心已經回到白詠琴身上,再這么下去,她在藺家早晩會失去地位。
「回來了、回來了!夫人和小姐回來了!」
忽然間,管家喜悅的稟告傳來,聽在沈銀鳳耳里猶如青天霹靂,同時對上了藺巧嫣責問的眼神,她方寸也瞬間大亂。
不是說今晩會動手嗎?好不容易逮著了那兩個賤人出門的機會,她兄長不是保證今晚就能干凈利落的處理掉她們母女嗎?
一行人進入廳堂,藺巧嫣詫異的看到其中居然有……譚音?
金盞小聲地道:「小姐,是譚少爺!
藺巧嫣臉罩寒霜!敢愣嘧,我自己有眼睛會看。」難道譚音和藺巧龍真的有什么關系?
「你們可總算回來了!」藺榮煥急切的迎上去,眼睛定在白氏身上。
可看到這么多人進來,且大半都是生面孔,他頓時也懵了,搞不清楚這是什么情況。
那幾個被捆綁起來的黑衣人全受了腿傷,幾乎是被押著他們的人拖進來的,地上留下了長長的血痕,十分嚇人。
「祖母、爹!」藺巧龍先發制人,清亮的開口!肝液湍镎`上了賊車,叫人綁架了,幸得這位譚少爺相救得以保住性命。不過這幫人并非隨機擄人,而是早有計劃,有人買兇要取我和娘的性命,主謀我已問出來了,就讓他們親口告訴祖母和爹吧!
藺榮煥震驚不已!甘裁慈艘I兇殺你們?是什么人竟然做這種喪心病狂之事?」
譚音踢了踢那帶頭的老大!改銈兝蠈嵳f,要記住,幫人頂罪當主謀和受人指使可是大不同的罪,命運操控在自個兒的嘴里,要蹲幾年苦牢,就看你們自己了!
沈銀鳳狠狠的瞪視著那四個人,可是無用,他們根本不識得她,跟他們接頭的是她兄長沈大茂。
「大爺饒命。 估洗蠼K是開口求饒。「我們也是拿錢辦事,是沈大茂指使我們的,與我們無關。」
「沈大茂?」藺榮煥面色陰睛不定。
沈寂中聽,臉色也變了,那是他叔父。
沈銀鳳整個表情都不好了,更是恨不得沖上前去撕了那些人的嘴,對上藺榮煥射過來的陰鷙表情,她心里猛地一抖,連忙反咬一口道:「大爺千萬不要中讓,是有人要栽贓陷害妾身!
「閉嘴!」藺榮煥的臉上透著寒意。「這幫人為何要陷害你?陷害你有何好處?」
沈銀鳳一臉的痛心楚楚可憐的搶白道:「大爺還不明白嗎?是夫人買通他們來陷害妾身的,就是為了讓大爺將妾身趕走,夫人她一直容不下妾身,過去夫人病著,妾身代替夫人打理內院,如今夫人病好了,便想自個兒掌家,將妾身趕走——」
「等等,你稍等再說!棺T音冷不丁的打斷了沈銀鳳的喊冤,令她一愣。
譚音不理會她,徑自拱手對藺榮煥說道:「小婿在路上已派人去攔截那個叫沈大茂的,找到了便會帶來府上,到時另辟一室,先讓沈大茂與這幫人對質,誰在說謊、誰在掩蓋真相,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藺榮煥一時之間認為自己聽錯了,人家是講小侄,他聽成了小婿。
畢竟他的四個女兒都還待字閨中,他何來的女婿?
另一邊,沈銀鳳臉色一變。
不好!她兄長可是個見利忘義的人,為了自己保命,把她供出來也不是不可能,若自己能事先與他套好,還能用金錢收買他,讓他承認是他一手所為,綁架是為了贖金,可他們說要讓她兄長先和那幫人對質,要是她兄長什么都招了,這么一來,她的處境就危險了。
「爹,女兒還查到了長年對娘毒藥,害娘纏綿病榻之人!固A巧龍冷不防說道。
這些日子她特意住在詠朝苑不是住好玩的,表面陪伴白氏裝作一副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模樣,暗地里則查清了她懷疑的事。
沈銀鳳一聽,眼角都在跳。
這個小賤人為什么不去死?為什么要活著回來?
「你說!」藺榮煥拉高了聲音,「是何人所為?」
沈銀鳳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藺巧龍卻是轉向了倚翠,直勾勾的看著她,臉色冰寒的猶如冬日冰霜!妇褪沁@個賤婢!
白氏幾乎承受不住這個答案,安嬤嬤連忙扶住了她,兩人皆不敢相信倚翠會這么做。
倚翠慌亂的跪了下去,眼中全是驚恐之色。「奴婢是不得已的!是沈姨娘威脅奴婢,若不照姨娘的意思做,她就要將奴婢發賣岀去,要賣到妓館里,奴婢心生恐懼,這才不得已照著姨娘的吩咐做……」
藺榮煥目光凜冽,他瞪視著倚翠,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你說是沈姨娘讓你給夫人下毒的?」
沈銀鳳手中緊緊的攥著帕子,滿眼的不可置信和驚恐!复鬆敳灰犨@賤婢挑撥離間,是夫人叫她陷害妾身的……」
藺巧龍挑了挑眉。「那么,我在山柳村過的苦日子和身上的毒,也是我娘為了要陷害你而做的嘍?」
沈銀鳳一臉無辜,「什么苦日子,我不明白大姑娘在說什么?」
「會讓你明白的!固A巧龍冷笑揚聲,「胡嬤嬤!」
胡嬤嬤低著頭,唯唯諾諾的走了進來,沈銀鳳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藺巧龍走到了胡嬤嬤跟前說道:「胡嬤嬤,你說,誰讓你一個月只給我送一兩銀子的月例,讓你在送去給我的湯藥里下毒,誰讓你克扣我所有的日常用度,讓我奄奄一息的在那間破屋子里等死?」
她看穿了胡嬤嬤是墻頭草,哪里有好處就往哪里靠,她已給胡嬤嬤分析過了,府里日后當家的勢必是她娘,早點選邊站才是聰明人。
「大爺明察!」胡嬤嬤連忙跪地磕頭!甘巧蛞棠镆吓龅,老奴只是聽從了沈姨娘的吩咐,憑老奴自個兒是絕不敢拿主意的!
藺榮煥早已氣得胸口起伏不定,藺老夫人則是面上驚慌失色但卻不敢作聲,沈姨娘可是她做主讓兒子納的,她也沒想到沈姨娘會背著她干這么多錯事。
「你這個賤奴!竟然污蔑我?你竟敢?!」沈銀鳳氣沖沖的過去狠踹胡嬤嬤,眼里恨不得噴出火來。
藺巧龍任她去做戲,她目光堅定,不為所動的說道:「爹,女兒都查過了,娘名下的鋪子都過了名字,全到了沈姨娘名下,這不會也是我娘為了陷害沈姨娘而將自個兒的嫁妝都送了人吧?況且過名的日子一查便知,我娘當時足不出戶,整個人臥病在床,又如何有精神頭辦這些事?」
這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沈銀鳳霎時臉色慘白,眼里布滿了驚懼,再無話可以狡辯,藺榮煥則是氣得兩眼發紅,額頭青筋暴起。
「梁福!」藺榮煥面色鐵青的叫著大總管的名字。
「老奴在!
藺榮煥寒聲道:「倚翠重打十杖,明日發賣。沈大茂到了之后和這幫綁架夫人、小姐的歹徒一同送到官府,沈姨娘關入柴房,天亮就把她送到頤州的庵堂削發為尼,派人看著,永遠不許離開庵堂一步,也不許任何人去看她,不聽從命令者,都給我離開藺家!」話說得極重,他冷冽的目光同時在沈銀鳳所岀的藺巧嫣、藺巧然和藺延聰驚恐不已的臉上劃過,他們想求情的話頓時全吞回了肚子里。
「讓我死了干凈!讓我死了干凈!」沈銀鳳哭倒在地。
藺榮煥不為所動,眼里甚至有幾分厭惡,梁福見狀,馬上叫了兩名粗使婆子將又哭又喊的沈銀鳳拖去柴房,再喊兩名膀大腰圓的婆子將倚翠拖下去杖責,另處派人看著四名綁匪。
藺榮煥小心翼翼的扶著白氏回詠朝苑,藺老夫人咳聲嘆氣的讓丫鬟扶她回房,刻意避開了藺巧嫣、藺巧然、藺延聰想要她幫忙求情的視線。她老了,還指望兒子養老送終哩,和他作對沒什么好處,再說沈銀鳳雖然是她的表親侄女,但不過是個姨娘,值得她出頭嗎?
當然不值了。
大人們一走,廳里一片死寂,藺巧嫣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她顫抖著,怒氣沖天的對藺巧龍喊道:「把我姨娘弄得如此凄慘,現在你高興了?」
藺巧龍嘴角勾起一抹笑來,那一抹笑顯得不在意!改没匚液臀夷镌瓉響玫,自然高興,相較你姨娘對我和我娘做的,削發為尼實在不算什么事!
藺巧嫣冷冷的看著她,眼神比冰刀還冷厲。「我要把你碎尸萬段!」
「是嗎?」藺巧龍很隨意的說道:「我倒要請爹查查,沈姨娘有沒有幫兇,照理她做這些事,總不會沒有人知道!
藺巧嫣面色變得一片慘白,這個賤人是在說她嗎?她是知道姨娘做的事,可她又沒有直接動手……
藺巧龍嘴角噙著笑意,慢條斯理的欣賞著藺巧嫣的臉色!冈趺,你好像很害怕?難道你是幫兇?」
藺巧嫣清冷的眸子里泛出一絲霜寒之意,「你再含血噴人,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即便是罵人,她也自認仙氣十足。
譚音看不下去,他把將藺巧龍護在身后,對藺巧嫣挑了挑眉毛!赋粞绢^,你現在在恐嚇誰?」
藺巧嫣被他上罵,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她藺巧嫣打從出生還沒被罵過臭丫頭,這個她心儀的男子,她看中的人,她費心思要接近的人,竟當著這么多人面前對她如此不客氣?他不是夸過她漂亮嗎?他肯定是一時沒想起她是誰才會如此。
她看著捍衛藺巧龍的譚音,急切的說道:「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
譚音神色不耐地道:「臭三八,管你是誰,再威嚇我家媳婦兒一句試試,我便打得你求爺爺告奶奶,滿地找牙!」
藺巧嫣張著嘴,神情如遭電擊。
臭三八……他竟罵她臭三八,還滿地找牙……這是什么粗俗的話,他竟敢如此罵她?!藺巧嫣整個人都不好了,深吸了幾口氣也緩不過來。
卻見譚音在與藺巧龍說話,轉瞬間笑意暖人,與對待她時截然不同。
「大姑娘,你還好嗎?」沈寂中走到藺巧龍面前,有些手足無措!干蛞棠镒龅哪切┦拢胰徊恢,若是我知道,肯定會阻止她。」
藺巧然不可思議的瞪著眼,心里氣得差點沒吐出血來。
表哥現在是在干么?他在安慰藺巧龍嗎?不是安慰她,而是安慰藺巧龍?
她忍不了,氣沖沖的向前質問:「表哥!你為何要對她這么好?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去向我爹求情,讓我爹放了姨娘嗎?」
沈寂中蹙著眉,義正詞嚴地說道:「表妹,做人怎可是非不分?是姨娘做錯了,既然做錯了事便要付岀代價,你才應該代姨娘向大姑娘說聲對不住!
他已經明顯的表達了立場,也巧妙的為自己下了定義——如今,他跟沈姨娘沒啥關系,他是幫藺榮煥做事的人,對他而言,藺巧龍是這個家的嫡女,也是他要表忠貞的人。
「表哥……」藺巧然眼里一片茫然,向來嬌生慣養、未經世事的她不明白,她的世界怎么一夕崩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