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至尊不愧是梁夫人一手培養的接班人,行事作風比梁夫人來得更加絕情而且干凈。
羅潯歌一開始在進行并購案時,奶奶也說過她太仁慈,多花了太多錢,但在她的堅持之下,也沒再多予干涉;她只是想留一條大家都可以走的路,不需要趕盡殺絕,給對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而至尊實行的是要與不要的選擇題,講白一點,對方沒有籌碼,他也不打算放水。
這種事沒有對錯,正如至尊說的,一間經營到倒閉的企業,哪有什么價值可言?
只是她希望大都能和氣生財,像她這樣處處替人留后路,收到的威脅信都跟山一樣高了,那照至尊那種方式……唉,只怕他得請二十四小時的保安了。
“誰有異議?”梁至尊飛快地拍案,創下開會有史以來最快決議的速度,“沒有的話就即刻進行!
“有!”羅潯歌還是揚起了手,“我們可以談談嗎?”
“OK!绷褐磷饟]揮手,“散會,我跟總經理談完后,明天再開一次會。”
看來,需要磨合的東西有很多,連事業理念都需要……
眾人紛紛離開會議室,只留下梁氏夫妻倆,羅潯歌一直瞪著他,實在不知道讓怎么說服他。
唉,她下意識地撫住胃,胃又痛了。
“你是怎么吃飯的?以前沒有胃痛這種毛!”看著她的動作和表情,他責備地開口,語氣中明顯夾帶了心疼。
“那時我只是高中生,壓力只有課業跟考試而已!敝皇A褐磷鹪趫觯梢苑潘傻匕杨^往桌上放,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搞一個并購案要花多少心力你知道嗎?”
“廢話,我在紐約休處理過幾個Case!”他起身,皺著眉頭看向她,“你乖乖在這里待著,我去買胃藥給你吃!
“我有……在皮包里!彼裏o力地出聲。
“待著!”他下令般地指示她,旋風般地步出會議室的門。
霸道的溫柔,一如當年,羅潯歌趴在桌上回憶著,那時她躲在柜子里,被他嚇了一跳,不小心撞上鐵盒……他為她處理傷口時的一幕幕,全都歷歷在目。
他是大少爺,擔憂時生氣、不高興時也生氣,但她分得出他的語氣。
迷蒙間,羅潯歌覺得自己快睡著了,昨天聊了一整夜實在不明智,今天明明要……
“潯歌!睖責岬拇笳聘采纤暮竽X勺,她緩緩睜開雙眼。
她直起身子,意識不明,只瞧見坐在身邊的梁至尊,還有桌上一杯熱牛奶跟胃乳片。
“我睡著了……”她蹙眉。
“才幾分鐘光景,你真厲害!彼蜷_胃乳片,親自送到她嘴邊,“把它吃下,過一會兒再喝牛奶。”
她原本伸手要接過,但梁至尊執意要喂她,羅潯歌有些困窘地往外頭瞧,幸好會議室四面都是墻,沒有人可以偷窺。
張口含下那胃乳片時,她內心有說不出的悸動。
她真是好打發的女人,為什么愛情的年齡沒有跟上現實,似乎還停留在過去那容易為梁至尊臉紅心跳的年代?
“這樣也臉紅?”梁至尊托著腮,玩味似的盯著她瞧,“你真的很可愛!
“我臉紅?”她低聲驚呼,雙掌立刻覆上臉頰,“真的假的?你別亂說!”
他只是咯咯笑了起來,讓羅潯歌覺得得害羞,不時要他壓低音量,而大少爺卻笑得更夸張,甚至還逼近她,吻上她泛紅的臉頰。
“在公司別這樣!”她低吼著。為什么至尊越大越無賴?
“有什么關系?你顧慮太多了,我會讓你習慣的!”以前在班上他就很肆無忌憚了,現在更不需要在乎了!“對了,我剛去買胃乳片和牛奶的時候,你猜我瞧見誰?”
“誰?”這附近有至尊認識的人?
“你記得倒霉鬼吧?就是比我們倆還早結婚的那個!”他指的是杜玫兒。
“玫兒?我當然記得,我跟她一直有聯絡!彼呐笥咽聦嵣现皇K。不過,玫兒到他們公司附近干嘛?她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吶!
“你跟她是朋友?”梁至尊一臉狐疑。
“我們兩個都是天涯倫落人,兩個守活寡的女人,自然惺惺相惜!彼槺懔R人,“說到你那個拜把兄弟胡紹寧,你們還真像……我就算了,杜玫兒也沒犯到他什么,胡紹寧卻跟你一個樣,去了美國就沒回來過!”
這不是兩個守活寡的女人叫什么?只是她在杜玫兒面前都裝作不在乎,畢竟她是自作自受!誘騙別人的情感,如果至尊一輩子不再出現,她都不會有怨言。
問題是玫兒跟胡紹寧之間平靜無波啊……至少在她離開梁家前,并沒有感覺出什么異狀。〗Y果胡紹寧飛到國外養病后,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那有什么關系?我看杜玫兒過得挺好的。 绷褐磷鹨稽c也不以為意,“容光煥發,變得很漂亮,還生了個小孩!
正在喝水的羅潯歌差點嗆到,“小、小孩?”
“都跟別人生孩子了,我應該跟紹寧說說,可以離婚了!绷褐磷鸷苷J真地打算這么做。
“什么小孩?”羅潯歌血液逆流,手腳開始發冷。
“大概六七歲大的小女孩吧,我遠遠地看見她們,看得不清楚,但長得相當漂亮!彼匀坏負徇^她的長發,“跟你一樣,有一頭有很長很長的黑發!
溱溱!
“我去上廁所!彪姽饣鹗g,羅潯歌倏地站起,用光速離開會議室。
她就知道,杜玫兒無緣無故不會到這里來,為什么她會跟溱溱在一起?
羅潯歌幾乎是沖進廁所,確定無人后,還特地把清掃中的牌子推到外頭,再把一間女廁給上鎖。
才拿起手機要撥,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爸!”她簡直要發狂,“你帶溱溱過來了?”
“溱溱之前生病一直不吃藥,嚷著說要我帶她上來見你才肯吃!”陳大祥也是迫于無奈,“她前些天才剛好就急著要上來,我這幾天打電話給你都沒接,只好先上來再說!”
“我手機被……我掉在某個地方了!痹谥磷鸬拇蚕!“你們還沒去我家吧?”
“我也不放心,擔心除了張媽之外還有別人在,只好請杜玫兒來帶溱溱,我打算過去找你!敝宦犚娝穆曇舯澈筌嚶暵÷,“我在你公司樓下,要直接上去還是──”
“不!千萬不能上來!”她倒抽了一口氣,現在上來跟至尊碰個正著,事情就大了!“爸,你帶溱溱先回我家,我跟張媽交代一聲,手機保持暢通……喔,千萬不能打給我!”
陳大祥疑惑萬千,不由得擔心起來,“潯歌,發生什么事了嗎?”
“爸,現在不是跟你說清楚的時候,你們乖乖待在我家,記得不要踏出我家一步就是了。”
“有事記得跟爸爸說,好嗎?”陳大祥已經變了,不再是以前嗜賭的那個人。
“我知道!彼龂@了一口氣后收線。
她要怎么說?她不只隱瞞了父親的行蹤,甚至連另一個人也一起瞞了七年,這是為了同時保護兩個人。
想當初他們不歡而散,她獨自離開后,聽說梁夫人氣得火冒三丈,但為了梁家的面子問題,仍替她父親還清債務。由于父親一直找不到工作,地下錢莊又想對父親訛詐更多錢,逼得父親無法再在這里待下去。
她跟父親斷絕關系幾個月后,父親竟然主動找到她,父親說他其實一直都在尋找她,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也擔心她一個女孩子要怎么過活。
父親在她面前流淚、懺悔,但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一個賭徒的話,他甚至跟她坦白挪用公款的事,那真的是他做的!
他騙了她許多事,包括利用對父親的孺慕之情,試圖去勒索梁家;對于她嫁入豪門樂不可支,他知道未來有用不完的金山銀山,所以他對外到處放話,盡情豪賭,以為有她這個梁家孫媳婦在,可以供她揮霍。
直到他的計謀被意外揭發,梁至尊要和她離婚后,他才知道自己窮途末路,再也沒有人可以幫他!即使后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你喜歡他,對吧?”當初父親涕泗縱橫地問她。
到那一刻,她冰封的淚水才又再度決堤。
然后父親發誓他會改過,為了她,為了他們的家,也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們一起到了遙遠的地方,父親一改過往的懶散,真的細心照她,或打零工,或做粗工,直到她把孩子生了下來。
十七歲嫁做人婦,十八歲身為人母。
其間,父親一度有故態復萌、好吃懶做的狀況,全部因為溱溱而改變了!
而為了養孩子,她必須半工半讀,父親也一起打零工,幫忙在家里帶孩子。從未帶過小孩的他,把溱溱當成自己的女兒,把屎把尿地帶到大。
父親真的變了,因為是家人,所以她愿意相信他,而這份執著讓她如愿以償。
他是個慈父,是個最棒的外公,再也不是那個好吃懶做或是好高騖遠的賭徒了……但是這些,要怎么跟梁夫人說?要怎么跟至尊說?
要不是礙于名譽,當年梁夫人也不可能會接納她,而且形式上到實質上的接受,經過了多少年的時間?
所以,經過了七年,她為了保護父親,保護溱溱,她對外一概說早已與父親斷絕關系,現在至尊向她問她父親,她也不會全盤托出。
這就是橫亙在她跟至尊之間,唯一的秘密。
。
“你在干什么?”
一開女廁門,梁至尊就站在門口堵她。
“沒有!彼咽謾C放入口袋里,克制差點跳出的心臟。
“你有事瞞我!彼麘C怒著,忽地抓起她的手肘,另一手飛快地往她口袋里伸去。
“梁至尊!”她尖叫,手卻不及他的長,踮了腳還是來不及搶下她的手機。
梁至尊一個反手,將她的手往后輕扭,然后摟在胸前,壓制住她;另一手利落地搜尋已接來電或是已撥電話……
時間是兩分鐘前,有一通已接來電,清清楚楚地寫著──爸爸。
“你不是說跟陳大祥沒有聯絡了嗎?”他的聲音冷淡,附在她耳邊。
如果這個秘密,會影響她跟至尊之間……
她會選擇保護父親,保護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