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由四面八方不斷靠攏,燙,像是要將皮膚給整個卷翻似的,冉凰此渾身發痛,難受地發出低吟,下一刻,涼意隨即覆上,痛楚立刻減少大半,教她舒服得輕吟出聲。
瞬間,唇,被人堵住。
她驀地張開眼,對上一雙邃遠的夾長黑眸,那眼像是會勾人,點點滴滴地攝去她的魂,而她甘愿失去魂魄。
「王爺……」她輕喚。
「疼嗎?」他啞聲問,輕啄她的唇,細柔摩挲。
「不疼!骨埔娝念a有處燙傷,他的發散落未束,冉凰此的眉頭狠攢起,不舍地抬手想碰,卻發覺雙手竟都纏著紗巾。
「妳這傻瓜,竟然用手撲火。」他輕捧她的手,湊在唇邊輕吻。
「你著火了……因為我無理的要求,你……」她鼻頭一酸,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噓,不哭。」他輕輕吻去她的淚。
「我和鸝兒是至深的手足情,可我和王爺是永不離棄的夫妻情緣,若王爺葬身在良鳩殿那場大火,我也會陪著王爺的!
聞言,李鳳雛目光灼灼地瞅著她,黑眸閃動著潤亮月華。
他的聲音啞了,藏著鼻音!覆辉S胡說,往后,本王絕對不會再讓妳遇著這種事!鼓呐率且痪渲e言,都夠他感動得無以復加,更遑論是她的肺腑之言?
他緊緊將她摟進懷里,一顆高懸的心這才真正的放下。
「王爺帶我回府了?」從他的背后望去,全都是熟悉的擺設,是她在王府暫宿的那間房。
外頭,天色是亮著的。
「嗯!
「雋兒呢?」
「也在!
「……鸝兒呢?」她輕顫著。
「她早已沒有生息了,本王已下令厚葬她,追謚封號!
「人都不在了,封號有什么意義?」她以為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沒有,再多的心理準備,還是不能讓她忘卻傷悲。
「本王已下令追查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以慰鸝昭儀在天之靈!顾陧⒉[,迸裂危險妖詭的光痕。
「就算抓到了兇手又如何?鸝兒又回不來了。」
「但,至少可以不讓李雋變成另一個我。」
她一震,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么。他身受其苦,所以才會要她小心,要她防備,而她,卻沒有做到這一點,只因為她始終相信,她們不會那么心狠手辣。
事實證明,是她太天真、太天真了。
「是我不好,要是我別讓鸝兒吃下鵲兒準備的膳食……」她頓了下,突問:「王爺,知道鵲兒的下落嗎?」
「宮外有具女尸,幾刻鐘前查證是鵲兒!
她掩嘴瞠目。「毀尸滅跡?」
「沒錯!鬼桌涔鈴拈L睫迸出。
天啊,竟然為了爭奪皇位,可以做到這種地步……這是個什么樣的世界?還是宮內的斗爭原本就是如此殘忍?
看著她驚懼的表情,他將她抱得更緊,「凰此,妳想好往后怎么走了嗎?」
明知道這當頭問她太不理性,但他無法再把她送回后宮,就怕下一個鸝兒就是她。
「我……」她愣住。
往后要怎么走?她不知道,還不知道。
但鸝兒已把雋兒交給她,還有,若是暗殺皇子的兇手不逮著,誰知道雋兒的下場會不會跟已死去的幾個皇子一樣?
不!雋兒是鸝兒托付給她的,她不能讓雋兒受到任何危險!
打定主意,她水眸燃起火光,「王爺,能幫我得到權勢嗎?」
「妳想要權勢?」他黑眸瞇起!赶雸蟪?」
他可不樂見她變成另一個自己。但,他不介意由他親自動手,就當是他報答鸝兒曾要李雋攔他救凰此吧。
「不,我要保護雋兒!狗蹝嵨掌,她已下定決心!耕Z兒自知活不了后,便要我好好照顧雋兒,但我人小勢微,保護不了他!
李鳳雛濃眉立即蹙起!笂呏缞呥@么說是什么意思嗎?」
「我知道。」
「妳不知道!」他惱咆!笐{妳小小才人,怎么保護他?一旦踏進后宮,你們就成了人家的俎上肉,任人宰割!」
原本以為可以藉這個機會讓她遠離后宮,讓她無憂地待在他身邊,豈料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所以、所以找才說我要權勢,我……」
「辦不到!」撇開頭,他要自己不能心軟。
「王爺……」冉凰此眸底的淚翻涌著。「你知道嗎?進后宮時,鸝兒待我最好,她要我在良鳩殿待下,教我好多規矩,若我做錯了什么,總是她替我向其他娘娘道歉,很多事都是她替我承擔的,而今日……我救不了她就算了,但若連雋兒都救不了,你要我有什么臉去見她?」
李鳳雛冷硬的線條剛烈地跳動著!杆裕就跆鎶叞邀Z兒的尸體取出了,不是嗎?妳還要本王如何?」
「王爺,你也知道鸝兒幫了我好多,若不是鸝兒,我現在不會往這兒……」她淚如雨下,粉顏楚楚可憐。
「……本王知道!
若不是知道鸝兒對她疼愛有如,他豈會冒著葬身火海的風險去搶救她的尸體?
「王爺,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對不?」她跪在床榻上乞求。
「凰此,妳可知道,若妳回到了后宮,雋兒會首當其沖,這場皇位爭奪戰的戰火,妳就迷不掉了!顾浡曊f,拭著她怎么也拭不干的淚。
他知道她想報恩也想報仇,但要他如何親手將她送回后宮那個人間煉獄?
「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雋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去。」
「所以,妳就要任本王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王府?」他不滿的質問,長指轉而輕撫她蒼白而干裂的唇。
「王爺和雋兒不同,雋兒是個無足輕重的大皇子,其他小皇子都能欺負他,但王爺不一樣,放眼皇朝,有誰動得了攝政王?」兩者相較之下,她自然是擔心雋兒多一些。
「妳真以為本王能夠呼風喚雨?」他掀唇,笑得自嘲。
攝政王,可不是一開始就是攝政王的,他可是靠著心狠手辣才打出屬于自己的江山。
「我認為王爺會為了我呼風喚雨。」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在這個不堅強就活不下去的年代里,光是哭,成就不了什么大事的。
她必須要堅強,替雋兒撐起一片可遮風蔽雨的天地。
李鳳雛霸氣傲慢的眸直瞅著她半晌,低頭失笑!溉讲湃耍菉吿频闷鸨就,還是吃定本王了?若妳自以為能吃定本王,妳想,本王會放妳回后宮嗎?」
「我會沒事的!
他嘲諷地一哼!笂呥@句話已經說過好多次了。」每次都有事。
「王爺——」
「妳讓本王想想!估铠P雛緩緩閉上眼。「本王,會想出個好法子!
眼前首重的是她的安危,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只想與她平靜度過每一日,但把她送回后宮,變數太多,他不見得能夠全盤掌握。
即使他在宮中如魚得水,無人能出其右,但她不同,她單純善良,他好怕她會和母妃一樣。
她,成了他的致命傷,他唯一的弱點。
「只要將雋兒安置好,我就沒有責任了!箍闯鏊衍浕,冉凰此趁機再丟出誘餌。
果然,李鳳雛驀地張眼,濃眉微揚!富舜耍瑠吺窃诮o本王承諾嗎?」
「嗯,我現在只想和王爺在一起,不希望王爺再為了我受到任何危險……」
偎向他,她吻著他燒焦削短的發,吻著他燒傷的頰,吻著他紗巾包覆的臂。
「王爺,疼嗎?」
嘆了口氣,他認栽了。「不疼,有妳的吻,哪兒還疼著?」
「王爺,若我任性要求你給予權勢,會不會又讓你受傷?」
李鳳雛笑得倨傲狂放!富舜耍妥寠吙纯,本王如何呼風喚雨!瓜胱屗軅?不是每個人都傷得著他的!傅珚呉饝就跻患隆!
*
幾日后,皇上即將駕崩的消息傳遍宮中,后宮上演的皇位爭奪戰也愈演愈烈,就連懷有身孕的崔昭允都無故上吊自縊了。
議事廳上,百官議論紛紛。
「啟稟攝政王,后宮近日來接二連三出事,該不會是與前些日子在宮內樹上系上絲帶招了冤魂所致?」宰相很不怕死地提出他的疑問,壓根忘了這件事已經炒爛了。
李鳳雛興致缺缺地瞅著他。「喔?要處決系絲帶之人嗎?」
宰相聞言,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二話不說,跪就對了!赋蓟炭郑紵o不敬之意!
「那是惡意挑釁嘍?」
「不不不,臣不敢、不敢!」救命啊,他說錯話了。
「不敢?」他哼笑,欣賞著宰相嚇得屁滾尿流的蠢樣。
「昨兒個良鳩殿大火,有人瞧見那狂燃的火上恍若有冤魂團舞。」御史大人趕緊護持進言,轉移注意力。
「你瞧見了?」慵邪的嗓音懶洋洋的。
「不……下官怎么能踏進后宮?」
「喔,那你是拐著彎在數落本王的不是嘍?」黑眸妖詭冷厲,高深莫測的眸光精綻,無人看得出他的心思。
撲通一聲,御史大人也跪下了!赋蓟炭郑嫉囊馑际钦f,若是攝政王能夠表明立場,也許可以省去后宮斗爭!
「表明立場?」他狀似咀嚼的話意,隨即冷凜起臉。「你是要本王造反?」
「臣不敢!」御史大人暗恨自己接下壞差事,但還是咬著牙繼續,「臣以為,攝政王驍勇善戰又足智多謀,又是當今陛下的皇弟,若是愿意登基,必定可平定后宮無謂的爭奪!
「御史大人,誰跟你說,本王是皇上的皇弟?」他支手托腮,狀似漫不經心,微瞇的黑眸卻迸射出危險光痕。
御史大人瞪大了眼,很想說: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只是沒人說出口罷了……「這是臣、臣認為,攝政王『恍若』是皇上的皇弟,輔佐著皇上,頗得民心,若愿意登上帝位,是百姓之福……」
「喔?照你這么說,放任后宮爭奪,是本王的錯了?」
聞言,御史大人超想哭的。到底是哪個混蛋要他出來說話找死的?!「……若、若是攝政王能表明心意,后宮嬪妃就會明白皇子非儲君,也不會再生無辜傷亡。」忍著淚,他豁出去了。
「是嗎?」李鳳雛低低笑開。
想當年,他初入朝廷,這班人可不是這樣的嘴臉,想不到十年后,居然會拱他帝,真是可笑!
「攝政王繼承皇位,是臣等所望!拐f著,文武官員皆跪了下來。
「眾卿忘了,本王娶了個男妃?」若他真成了皇上,則影可就是皇后了。
「攝政王可擬詔廢除祖宗規矩,男妃又如何?只要是攝政王心之所愛,是男是女不是問題!
「真當本王是個專廢祖宗規矩旳狂妄之輩了?」他笑得邪魅,渾身上下散發著原始而尊貴的傲氣。
「臣等,不敢!
「那好,本王就狂妄到底。」他低喃,黑眸掃過底下文武百官。「本王,冊封冉才人為冉貴妃,鸝昭儀之子李雋轉為冉貴妃義子,明日吉時,入住玄雀宮,本王要在玄雀宮大開筵席,眾卿可有異議?」
底下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逼出最想要的答案,但攝政王都開金口了,有異議也得沒異議。
「臣等,心悅誠服。」
心悅誠服?他冷笑,甩袖離開議事廳。
顛覆朝綱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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