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都像他這樣干的嗎?
林妙妙窩在門板角角,抬頭看向二樓的會議室。
段震祈坐在玻璃落地窗內,聚精會神,雙手迅速在筆電上操作。
飛快的手指,她也有,內容大多記錄別人在會議上說的話,他應該是下決策或是下命令吧?
別人說什么打什么,多輕松;一直處于發號施令的狀態,得耗去多少體力和腦力?光想,她的頭就發暈。
數不清是第幾天了,他回家后照樣幫她準備澎湃大餐,自己卻吃得極為簡單,明明連睡覺時間都不夠,還堅持洗凈碗筷,把家里整理得干干凈凈,這等自我約束和自我要求的功力,她林妙妙甘拜下風。
段震祈,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和他同居快沖破百天,雖然是以人類和寵物的形式過日子,但她真看不懂這男人。
張云妃說他個性嚴厲,冰度勝過北極冰,可是今早來打掃的李阿姨,放了張紙條在桌上,謝謝他給的獎金,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三大節都給豐厚獎金,而且還是六個月,簡直把三節獎金當年終獎金在給。
早上她閑著沒事算了一下,如果三節加年終都給六個月,打掃阿姨一年可以領二十四個月的獎金加上正規的十二個月的薪水……一共是三十六個月?!
厚,這么好康的工作,怎么就輪不到她頭上?
六個月年終獎金……年薪一二十六個月……她都好想要!
還有,如果他內心硬度可比巖石,會對一只貓這么好?
三餐親手料理不說,還常常帶她去寵物美容院,她一有異狀,他立即沖獸醫院,怕她心情低落,還裸身陪睡……
段震祈,明眼看他,是冷的、冰的;靠近他,一股真誠的溫暖不聲張,卻會慢慢透過來,滲入心田。
他對親愛的這般好,單純是因為奶奶的緣故,或者這是他隱藏起來的本性?
不對,如果單純是奶奶的緣故,李阿姨豐厚的獎金又要怎么解釋?
林妙妙看著凌晨四點還不睡的男人,困惑一重加上一重,外表冷硬的男人,有顆溫暖的心?好不搭!
砰!
段震祈無預警地用力捶了一下桌面,神情冷怒。
發生什么事了?不動明王居然發怒,此奇景,千年難得一見,林妙妙趴上玻璃門,瞪大貓眼,叫了起來。
他端起咖啡杯想喝,發覺空了,隨手往桌邊一擺,正要繼續埋首工作,聽見貓在叫,兩道嚴厲視線掃過去,皺著眉頭命令道:“去睡!
“喵嗚!喵嗚!”林妙妙不死心,抬起兩條前腿,使勁往玻璃上刮,剌耳聲響連她都忍不住渾身雞皮么瘩,但她努力忍耐,繼續使勁,不信逼不出里頭的工作狂。
刮刮刮……再使勁……
段震祈揉揉眉心,輕嘆口氣,抓著咖啡杯,起身,打開門板,彎腰,一手抱起貓,湊到眼前,與貓眼對眼。
幾點了,還不睡?
她懂他眼底的責怪,貓眼賣萌,低下頭,委屈地叫了兩聲,感覺他無聲嘆了口氣,邁開長腿,步下樓,先把她放到貓窩前,算是安全送她回家,挺直背脊,踱往餐廳,用虹吸式咖啡機弄了杯又黑又濃的咖啡。
又要喝?這兩天他晚餐都沒吃,回來不是喝黑咖啡,就是拚命工作,就算身體是用鐵打鑄的,也差不多要倒下了。
公司出了什么大問題,得出賣肝臟往死里干?
林妙妙眷戀地瞄了眼暖和的貓窩,跑向廚房,這回不抓玻璃門,改抓冰箱。
“親愛的?”段震祈手端著熱氣蒸騰的咖啡,靜靜端詳著它。
她沒理會,繼續接著刮。
當貓雖好,但也沒那么好。
他放下咖啡,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取出一大塊鮭魚,拿出自然風干沒多久的煎鍋,開火,動手料理。
“貓嗚!賠嗚!”太感動了。
雖然語言不通,但是靠著肢體語言,他居然懂她為什么會卯足了勁抓冰箱,老板果然是老板,真聰明。
林妙妙跳上料理臺,原想看看分量夠不夠,但是看著看著,思緒自動飄遠。
其實老板不只適合坐在大位,冷臉教訓人,也挺適合在大半夜替她煎鮭魚,這事說給人聽,有幾個會相信?
幾個月前,她頭一個不信!
鮭魚煎好了,盛盤,上桌。
段震祈端著咖啡,坐下,啜飲一口,見貓還在料理臺上動也不動,左手輕輕握成拳,在大理石桌面叩叩輕敲兩下,意思是還不過來吃?
林妙妙回過神來,跳下料理臺,奔到餐桌邊,先跳上椅子,再上桌,張嘴皎住他白襯衫的衣袖,往桌邊筷盒扯動。
他皺眉,放下咖啡杯,摸摸貓兒背脊,下一秒,貓背舒服拱起,滿臉幸福,陶醉地“喵嗚”一聲,嘴唇微微上揚。
段震祈看著它,忍不住想,人若是像貓如此容易滿足,這世界也不至于藏污納垢到這般地步。
林妙妙半瞇著眼,舒服得躺下就能睡……等等!好不容易騙他煎好魚,現在可不是呼呼大睡的時候。
貓眼一睜,瞪圓。
她方才咬他衣袖,他以為她在討摸摸,看來她必須想想別的表達方式……
有了!她來到他對面,原想用前腳推動餐盤,試了兩次,推不動,抬頭,見他一臉不解。
這回靠他的聰明才智,恐怕理解不過來,得出狠招!于是她集中火力,全身使勁,晚餐那頓大餐吸收的所有精華,化作極有功效一頂,貓頭推動餐盤,往他手邊頂去。
段震祈怔怔出神,盯著餐盤。
“喵嗚!喵嗚!”快吃啊,光看能飽嗎?林妙妙再來到筷盒邊,再接再厲,想用頭頂開烏木蓋。
還是雙手萬能,用頭頂真是有夠暈的……
思緒剛轉到這兒,她的身體陡然一輕,升到半空。
咦?不是第一天當貓了,被人騰空抱起也挺習慣的,雖不至于大驚小怪,但他現在抱她干么?快點吃東西才是王道!
段震祈把貓抱到懷里,一手打開筷盒,拿出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到貓嘴邊,貓聞也不聞,轉頭,往他懷里躲。
晚餐見親愛的吃得挺香的,怎么現在又不吃了?莫非魚肉不新鮮?
他將筷子夾著的一小塊煎得金亮油嫩的魚肉放進自己嘴里,仔細品嘗,魚肉品質沒問題,煎得也還可以,親愛的怎么不吃?念頭一轉到這兒,他不由得撇撇嘴,他這是在做什么?親愛的的專用試毒針嗎?
林妙妙仰頭,見他終于吃了點東西,開心得喵喵叫。
他又夾起一塊魚肉湊到貓兒嘴邊,小小貓臉又往他懷里鉆。
這是……要他吃?
筷子凝在半空,遲疑兩秒,他將魚肉放進嘴里,細細咀嚼,情緒翻騰。
又試了幾次,他很肯定親愛的真的沒有要吃的意思。
開始進食,段震祈才發覺有幾分餓,慢條斯理解決一大塊魚排,胃口一開,還想再吃點什么。
他放下貓站起身,幾分鐘后,桌上出現一小鍋海鮮面、鱈魚排、三杯雞。
林妙妙面前則是放著迷你版一小碗海鮮面,以及一塊分量和他一樣的鱈魚排。
見他吃得香,她也餓了,低頭,舔了口散發濃烈海洋美味的湯汁……唔?燙燙燙!貓臉皺縮一團,又不是貓舌頭,這么不禁熱……愣住。
她現在是貓身體,難怪這么怕燙。
上回偷喝熱咖啡,顯然沒學到教——慢著!怎么有怪聲音?她帶著狐疑,仰首,一眼撞進溫柔帶笑的一雙深邃眼眸里。
他在……笑?
她狠狠怔。
常常趴在上頭睡的厚實胸膛,微微起伏,低沉笑聲從里頭隱隱傳出,音符震蕩,微微撞進心湖。
忘了老板也是人,應該也會笑,只是他……
在公司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兩人共同生活好幾個月,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笑,他平常為什么都不笑?他笑的時候銳氣盡失,渾身散發慵懶魅力。
老板,不只是給她薪水的人,也是男人。
主人,不只為她張羅吃喝,也是寵物的全世界。
“急什么?”段震祈顧不得吃,端起小碗,細細吹涼,筷子夾起一只剝了殼的鮮蝦放到貓兒嘴邊!安皇遣火I?”
林妙妙心跳加快,他發現啦?她不是不餓,只是想讓他吃點東西,話說回來,他要是沒發現,不會也幫她準備一份。
一身銅墻鐵壁似的男人,居然也有這么細心體貼的一面?
見親愛的張嘴,小口小口吃掉蝦子,他又卷起一條面,一點一點喂著,還沒吃完,貓眼陡然瞪大,盯著他手中后子一會兒,突然跑去吃魚排。
又怎么了?明明是只貓,一肚子心思不比人少。
林妙妙不敢看他,埋頭猛吃。
他沒什么疙瘩,是因為他不知道她骨子里是人,不是貓,如果他知道她是林妙妙,哪會對她這么好?
她雖然外貌是貓,靈魂卻是不折不扣一女人,平常和他同床共枕已經夠嗆了,她能說服自己人貓同床沒什么,把老板當玩偶就好了,可是共享一雙筷子,這是感情好的情人之間才會有的舉動,太親昵了,她負荷不了……
拚命吃的結果,還不錯,肚皮一撐飽,眼皮蓋下來,濃濃睡意取代體內打翻的五味罐,酸甜苦辣都隨著夢周公煙消云散。
幸好老板解讀不了貓的情緒。
三分鐘內收拾完畢,段震祈抱著貓上樓,將貓放進溫暖床鋪,洗過澡后,鉆入溫暖被子,從背后擁著貓,方唇上揚。
“謝謝!
睡得迷迷糊糊,林妙妙隱約聽見濃巧克力般的低醇嗓音。
謝誰呢他?
食物他煮、碗盤他洗、抱她上床、替她蓋被,連這床也是他的,他到底在謝誰?
還有,他這陣子到底在忙什么?看來明天得抽個空當回貓偵探,去他那間會議室晃個兩圏……
嘖!門縫有點細。
貓頭先行,被養肥不知幾公斤的貓身,使勁鉆啊鉆、擠啊擠……呼!終于進入會議室。
林妙妙打量一圈,跳上辦公桌,桌面干凈溜溜,視線貓向計算機開關。
“震祈?”
她的背脊高拱,瞠大雙眼,滿臉驚懼。
哪來的聲音?
“果然不在家,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貓眼驚惶張望。
二樓會議室怎么突然有聲音?
這聲音不是他的,是誰?
他裝了針孔攝影機監視,看見寵物闖進搗亂,故意放出聲音嚇喊貓?不對,他不是這種人!
聲音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最近你肯定忙得焦頭爛額,誰教你爸搞出個什么十年觀察期?這是最后一季,蕭老頭沒拚了老命扯你后腿才奇怪……事來了,有空再打給你,反正你也要晚上才聽得見,別著急。”
會議室內,林妙妙跳上跳下,注意到角落一架電話錄音機。聲音從這里傳出來的?上頭紅燈跳躍著。
這人是誰?
“又是我。最近我也忙,只能東偷個幾分鐘,西搶個幾秒鐘,把這件事跟你報告完畢,趁我想講,跟你一次吐個痛快。余佩瑛她爸那邊,你多留點神,蕭老頭跟他走得很近,你想插足通訊產業,可能還不是時候,保守點,小心駛得萬年船!
余佩瑛?多留點神?蕭老頭是蕭董事?不管什么事,和他扯上關系,肯定不是好事,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用不著開計算機,只需在電話錄音機旁窩下來,她有預感,這人還會再打來爆料。
守株待兔,方為上策。
等著等著……眼皮沉重下來。
昨晚根本沒怎么睡,快六點才沾床,老板睡得更晚,大約七點,他起床上班,盡管床鋪震動極小,她依然警醒過來。睡這么少,還要和商場老狐貍們周旋,那該多累?
心疼著他的辛勞,林妙妙皺緊眉頭,不像她,吃完他準備的早點,又睡了場回籠覺,醒來也沒干么,到處閑晃,看會兒小說,沒忍住好奇,又誤入歧途,鉆進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