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佑與唐珺瑤成親,一個是戰后突然出現的豪紳,一個是最近突然竄起的知名女東家,兩人的婚事怎不受矚目?
唐珺瑤雖是守了望門寡的寡婦,但認了前公婆為義父母,而何家雖然出了一個敗家子,現在還關在大牢里,卻得了唐珺瑤這樣的義女,夫婦倆倒也不虧,這事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不過有一家子也成了談資,但卻是難聽的閑話——便是季氏這個親姑母。
無父無母的季天佑拜堂時,高堂的位置上是祖先牌位,而不是季氏與她招的夫君,就連操持婚事,季天佑也不畏閑話,帶著唐珺瑤一起操辦?烧f是把季氏夫妻給晾在一旁,完全不把他們當長輩對待。
倒不是沒人覺得季天佑這么做不厚道,但同時也有一則傳聞傳開,說是季氏當年侵吞屬于季天佑的家產不成,如今季天佑讓季氏做荷塢的管事,已經仁至義盡了,這傳言一出,倒再也沒人說季天佑的不是。
本來季氏還以為自己可以在季天佑的婚禮露個臉,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季天佑的姑母,想盡力法奉承她,卻不料季天佑玩了這把戲,讓她反倒成了笑話。
荷塢的興建進度緩慢,季氏至今也只能管管改建的工人,還不能染指荷塢酒建,沒有銀子揮霍,她已經夠嘔了,而今日的喜宴,還沒被分配到主桌,反而是花氏以唐珺瑤義母的身分坐上了主桌,季氏頓時覺得周遭的人好似都在笑話她。
除了有事趕不回來的長泰,季天佑與他另外兩個好兄弟及何昆同桌,花氏及陳姑等人則坐在女客主桌,那歡樂的氣氛直叫季氏看了礙眼,一旁的季茹雪看娘親表情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為娘親早讓她利用與天佑哥哥交好的關系,說服天佑哥哥讓她操持這個婚事了,但季茹雪沒為娘親做說客,也惹得娘親怨她,至今還不怎么跟她說話。
季茹雪只希望娘親安分就好,現在她也在幫忙賺錢,日子還算過得去,她不希望娘親再去覬覦季家莊的一切。
季天佑被同桌的好兄弟灌了不少酒,非得裝醉才得以散席,可沒想到回到新房看見的只有慌張的喜娘,卻不見自己的新娘子。
「夫人呢?」他悶著聲,雖然不想在大喜日子發怒,但喜娘沒把新娘子給看好,他著實不悅。那丫頭跑去哪里了?難道突然后悔不嫁了?他可不會讓她如愿,契約已經簽了,也都拜堂了,她若敢毀約,他非得跟她要高價的違約金不可,而那違約金,便是她的一生。
「我、我們方才去準備酒水,回、回來就不見夫人了。」
季天佑走上前去,看見嫁衣整整齊齊放在床上,他氣得只差沒大喊「唐珺瑤你給我回來」,他怒氣沖沖地要出去找人,卻又見唐珺瑤自己回來了。
她回來后,發現房里的大陣仗也嚇了一跳,「天佑,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你!我們大好的洞房花燭夜,你跑去哪里了?」
「去廚房啊!
「去那里干嘛?」
「我真佩服你可以找到這么棒的廚師,不過……這喜宴若讓我來辦,肯定更精致!
季天佑無奈扶額,這小妮子腦子里只有賺錢的念頭嗎?怎不想想今天對她是多重要的日子?「珺瑤,有新嫁娘親自下廚準備自己的喜宴的嗎?」
「也是,這樣好像太累了,我還得應付你呢!
唐珺瑤所謂的「應付」,指的是洞房里那些繁瑣的禮俗規矩,她曾對他說總歸是假成親,那些俗套可以省了吧!但季天佑沒肯,堅持要全套做足,讓她頗為無奈。
可這會兒,其他人聽在耳里的「應付」則更曖昧多了,喜娘們還意外唐珺瑤怎能一點也不怕羞的說出來,雖然紅著臉,但全笑了。
而正主兒季天佑,他的臉是惱紅的,若唐珺瑤的「應付」指的真是應付他想在床上對她做的事也就罷了,讓人笑話死他也愿意,可偏偏他明白唐珺瑤不是那個意思。
嫁衣不二穿,季天佑讓喜娘把嫁衣摺好,依例放在床邊,便要人為她蓋上蓋頭。
喜娘這才一個個又正經起來,一個喜娘扶唐珺瑤坐下,為她蓋上喜帕,另一個喜娘棒著喜秤來到季天佑的身邊。
「東家,請揭蓋頭!
雖然方才已看過唐珺瑤帶著喜妝的臉,但如今揭起喜帕,看見唐珺瑤嬌美的容顏被紅色喜帕襯得像花一般,仍讓他忍不住驚艷。
唐珺瑤不知道季天佑是看她看傻了眼,也不明白為什么所有的人都沒有動靜,正想抬眼瞧瞧,就聽見喜娘提醒:「東家,該坐福了!
于是有喜娘上前扶她,唐珺瑤便沒有抬頭。
一名喜娘把繡了「福」字的坐墊放在床上,季天佑及唐珺瑤坐在其上,這時再有一名喜娘捧著酒杯前來,「請飲合巹酒!
醇香的酒味撲鼻,唐珺瑤雖然是廚子,本該習慣酒味,但這酒或許是太醇了,聞著醉人,她記得師傅笑話過她,酒量這么淺,怎么做廚子,試菜時就暈了。當時她還回答師傅,別做與酒相關的料理不就成了。
季天佑率先拿起酒杯,等著唐珺瑤也拿起后,喜娘齊聲祝賀——
「東家、夫人百年合歡!
酒的醇厚一點也影響不了季天佑,他仰頭喝下,倒是唐珺瑤怕被酒香嗆著,慢慢的飲完一杯,放下酒杯時,雙頰已被酒意染紅。
「進喜果!瓜材锊艅傉f完,另一名喜娘便捧了紅棗花生桂圓及蓮子的四果拼盤來到床前。
季天佑各吃了一顆,沒有開口,倒是那個明明是再嫁,卻是第一次行親禮的唐珺瑤不明所以,剛吃下去了蓮心的蓮子,就疑惑的問:「是生的?」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全笑了,喜娘就等著這一刻,「正等夫人這句吉言呢!」
季天佑大開懷,連聲說:「當然生,還一生生好幾個。」
這下唐珺瑤總算懂了,羞得不肯再吃。
至此算是禮成,喜娘又一人說了一句吉言,便魚貫退出。
一等新房的門闔上,唐珺瑤差點就要躺到床上去了。
「好累啊!」
「等等,新娘子洞房花燭夜不能躺在床上,說會一輩子纏綿病榻的!
唐珺瑤嚇得彈坐起身子,她可還有很多事想做不能一直躺在床上,「那怎么辦?不睡覺?」
「你放心,我整晚抱著你,你睡在我懷里,就不算躺在床上了!
「抱著我?我們要同床嗎?」畢竟只是假成親,沒必要連晩上睡覺都同床吧!
聽到這話,季天佑不悅地起眉,提醒唐珺瑤,「契約的第二條,人后我們依然得是夫妻,你需舉案齊眉侍奉夫君,怎么就要違約?」
「不是,可我們畢竟不是真的夫妻……」
「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我想啊!」
「那你連同床都不敢,什么時侯能做好準備,讓我給你一個孩子?」
「這……」要懷一個孩子,做的事何止同床而已,若她連同床都害臊,那她的確難與季天佑共赴云雨,這么想后,盡管再害羞,她也只能點頭應是。
季天佑又一次計謀得逞,看著她嬌羞的模樣,想著不知要到何時她才會明白他的心意并愛上他,他好期待那一天。
他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羞紅的臉,「人面桃花相映紅,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容顏吧!」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這是唐時一詩人崔護所作的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沒想到這稱贊她容貌的詩句,唐珺瑤聽了卻不甚開心,「這詩不好,說我會離你而去呢!
原來她并不想離開他!季天佑聽了心喜,便接著說:「你知道這首詩是在描述一個故事嗎?」
「什么故事?」
「一名讀書人曾偶遇一名女子,被她美麗的容貌所吸引,隔年同樣的日子,他又到了偶遇那名女子的地方,卻沒見到那名女子,于是他留下了一首詩傾訴對女子的相思,過了幾天他又重返故地,想看看能不能見到那名女子,那女子的父親告訴他,女子因為他寫的詩而患了相思,相思成疾病死了。那讀書人傷心欲絕,捧著女子的尸身大哭,此時那女子卻醒了過來,讀書人失而復得,對那女子傾訴愛意,后來那兩人便結成了夫妻!
「果真?可死了的人怎會復活?」
「大概是那讀書人的真情感動了上天吧!」
「那么說來,這是一首好詩呢!」
「那是自然!辜咎煊油衅鹚哪,凝眸望著她,「否則我也不會拿來稱贊你!
季天佑總是說不膩這樣的甜言蜜語,唐珺瑤好怕自己會習慣,那么到了他離開她的那一天,她會很失落吧!
「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沒什么,只是累了想睡了……」唐珺瑤搖搖頭,沒把真實的心情說出口。
季天佑一聽便輕聲說要她等他,然后去吹熄了燭火,又回到床邊坐下,將她摟入懷里。
「天佑,為什么抱我?」唐珺瑤被他抱入懷中,但也沒掙扎,只是抬起眼來看他。
「說了不能躺在床上!
整晚讓他抱著,她真的會羞死,到底為什么會有這么坑人的禮俗!
「讓新嫁娘不能躺在床上,那怎么完成洞房花燭夜,這禮俗不合理。」
「你想不想試試不躺在床上,也能完成洞房?」
唐珺瑤用力槌了季天佑胸口一記,但完全對他造不成傷害,「不正經!
「我很正經回答你,誰說不正經了!拐f完,季天佑還摟著她倒在床上,讓她靠在他的身上,趴在他的胸口。
他們這樣算是假成親的合理情況嗎?唐珺瑤真的不清楚,可當她聽見他規律的心跳聲漸漸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和諧得就好像是同一個體時,她微笑地說:「天佑,幸好我選的人是你!
季天佑聽了,臉上也露出寵溺的笑容,不得不說他這個親結得有些窩囊,向她求了兩次親,才能以假婚的名義娶到她,明明一再對她訴說真心,她卻認為那是因為同情,讓他得用近乎于騙婚的手段才能走到如今,可只要她髙興,只要能擁她入懷,那么即便他們現在不能有夫妻之實,甚至有夫妻之實還得用借精這個藉口,他也不怨,只要未來他們可以兩情相悅,這一切的過程他都愿意忍耐。
「天佑,我累了想睡了,你不會讓我躺到床上去吧?」
「放心,我抱著你!
他的話總是能讓她安心,她緩緩地的闔上眼,直到她睡去,臉上都還是帶著笑意的。
季天佑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吻,無比認真的護著她。
宴席吃完了,季氏一家四口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后,繼續在廳里喝起了第二回。
季茹雪知道爹娘兄長是要抱怨,她不想聽,就藉口夜深疲累回房了。
季氏夫妻及季天賜也沒強留她,他們不喜歡季茹雪,嫌棄她不和家里同一陣線。
「爹娘,天佑沒資格怨你們,畢竟最后你們也沒拿了舅父留給他的產業不是,若他要計較季氏的產業,那也不是我們揮霍光的,戰時生意難做,會賠本也是不得已的,如今就算天佑不讓我們同享榮華富貴,那也得把我們當親戚來對待,不能把咱們視作奴才啊!」
季氏身為姑母,今晚本就氣忿不平,兒子的話更是說到她的心坎里!肝液么跏撬挠H姑母,連個主桌都沒得坐,你們瞧瞧花氏那得意樣,聽說她身上那套新衣裳還是天佑孝敬的,說來花氏是珺瑤的前婆母,珺瑤再嫁就跟何家沒關系了,她憑什么得到天佑的孝敬?」
梁俊入贅季家,本是人微言輕,但既然與妻子同仇敵愾,自然他的抱怨也不會遭到駁斥!刚f來天佑也真窩囊,娶了個會賺錢的妻子又如何?賺的錢全部被妻子留下來當體己不說,還拿來養前公婆,真是笑話!
季氏最不能容許的就是這一點,唐珺瑤既然進了季家的門,她名下產業自然得算是季家的,哪里有用來養外人的道理。
「更何況何昆可還在莊園里占了一個缺,領著季天佑給的工錢,又不是缺胳臂少條腿的不能掙錢,哪里有舍不得已改嫁的媳婦賺的銀子,硬是把人家認了當義女想著繼續享受的!
「娘,舅父死的時侯,咱們季家畢竟還沒分家,現在天佑有的總還有該屬于季家的,你應該去向天佑爭取,這季家莊,咱們可得占一半!
季氏當然想占這一半,她也早早去打聽季天佑是怎么買下這么大的產業,有沒有用過原屬于季家的錢,可打聽到的結果是季家的產業當年交給莫掌柜代管后,的確就沒再回到季天佑的手上過。
看來莫掌柜卷款潛逃是真的,如今的季家莊,是季天佑用朝廷賞賜買下的,她真找不到理由可以瓜分!柑煊淤I下這莊園用的是打仗換來的賣命錢,我找不到理由能夠分產!
「這么大的莊園,哪里可能用朝廷的賞賜就能買下?天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手下管的不過就那百來人,若個個都有這么多賞賜,那軍中將領不都是有錢人了?」
季天賜就是不信,他認為莫掌柜當初并沒有私吞,反而是幫季天佑繼續經營,又幫助他買下季家莊。
「這莊園的原主人不擅經營,還得繳非常高的稅款,莊園在手上就是個賠錢貨,而且還年久失修,所以當初天佑才能以這么低的價格買下,天佑無須交稅,我想莊園的盈余大概全都來自于不需要繳交的稅款。」
季天佑防著他們,自然沒讓他們知道太多莊園營運的事,他們能知道的就跟外人一樣多,哪里知道季天佑當初是欲擒故縱,才能讓宋氏不敢坐地起價,快快把莊園賣了,又花了許多心思與陳景元交涉,才能在物產售價上得到利潤,之后又費盡心力規劃這片莊園,才能把宋氏原先認為只是在吃錢的莊園,變成了咬錢的貔貅。
「娘,就算莊園咱們不能占一份,出于孝道,天佑也該給你一點保障養老,你讓天佑把荷塢給我們,就當做是孝敬你們兩老的!
梁俊搖了搖頭,現在荷塢沒整修好,還得在上頭花銀子,而且酒肆開張之后,能不能賺錢還不知道,最重要的,酒肆得在季天佑的名下才能免稅,若交到他們手里,光是稅金就不知道得繳多少,怎么算收下荷塢都不是個好生意。
「既然有米吃,我們哪需要自己去種稻子,不如我們先占了荷塢里的所有肥缺,把荷塢的營收攬進自己袋里來得省事!
這原本也是季氏的想法,梁俊這話與她想到一塊兒夫了,「我也是這么想的,但先前荷塢的改建停了,好像是天佑莊園里可以運用的銀子出了點問題,直到最近才又開始動工!
「只要動工就快了,人人說娶唐珺瑤是娶了搖錢樹,我看不是,咱們得快點卡位,免得哪天何家那兩口子就被送進荷塢里來了!
季氏想想也是,這兩人剛成親,應該手還沒那么快伸進荷塢里,事不宜遲,她明天就把家里四口人給安插好肥缺。
其實梁俊及季天賜本就都在荷塢做事,已經是不事生產的米蟲了還不知足。
梁俊沒什么工作,就是發發工錢,檢查一下送來改建用的建材合不合標準,當然,訂購這些建材的工作他本來是想攬上身的,可季天佑沒肯,讓他少了不少揩油水的機會,不過既然建材送來由他檢查,他時不時刁難一下,那些商行便會送些小錢省事,梁俊也懂分寸,不會要太多,否則要多了,他們狀告到季天佑那里,這油水就得變清水了。
至于季天賜,雖然被分派去做些雜工,但這段時間他從來沒真正做過什么事,就是月月白領工錢。
季家莊規矩嚴,唯獨這季氏三人可做閑差,莊園里不是沒有傳出怨言,也曾有人上報到季天佑的面前,季天佑只是苦著一張臉,說季氏雖過去與他有些嫌隙,但終究是他的姑母,總不能他都開粥繃賑濟了,卻不給姑母溫飽,他會保證每個在莊園里工作的人權益不被他們一家子影響,只求大伙兒多容忍容忍他們。
莊園里的人大多感謝季天佑給他們穩定的生活,所以容忍下了這事,但季天佑也跟他們說了,不會讓他們一家子在莊園里為所欲為。若有不妥依然可以來告訴他,所以整個莊園的人都成了季天佑佑的眼線,全盯著他們三口子。
因此,季天佑一直知道梁俊對建材商行揩油的事,粱俊卻還以為自己天衣無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