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雪花飄飄的冬夜,氣勢宏偉的皇宮、環繞宮城的寬大護城河、長長的紅色宮墻都在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的照耀下,清楚的映入慕容梨的眼簾。
總是第一次進皇宮,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東看西瞄的,一進來就感受到一種讓人肅然起敬的可怕氣氛,四周看來更是戒備森嚴,處處可見站崗或巡視的侍衛,她跟著德爾泰、季祖崴等一行人左彎右拐的,大都沿著回廊亭臺,轉了一大圈,才走進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內,就見一名宮裝美人,身后還有兩名宮女陪侍。
宮裝美人朝德爾泰先行行禮后,再向季祖崴屈膝一福,「寶親王,久未進宮,一切可好?」話說完,她眼里的思念可濃了。
德爾泰笑笑的先往前走,季祖崴也只是說了聲「好」,就擁著慕容梨往前跟上他,慕容梨回頭看了宮裝美人失望的神情一眼,卻正好對上跟在后方的雷華等四名隨衛的眼神,她臉一紅,連忙再回頭。
季祖崴這才開口,「我跟她沒什么。」
她有問什么嗎?她瞪他一眼,一行人再往后方院落走,正好又巧遇雨名大美人,她們皆是花容月貌,還有一副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一看到風流倜儻的季祖崴一樣是眼露愛慕,也一樣先跟德爾泰行禮后,再問候季祖崴,「寶親王,好久未見,一切安好?」
這兩人顯然是舊識,一個長得如牡丹艷麗、一個貌如空谷幽蘭,但看他的眼神一樣熾熱,季祖崴也不愧是情場老手,「一切安好。」連介紹都沒有,就又擁著慕容梨跟上好友,但她可忍不住要問了,「這兩個是你的紅粉知己?」
他笑問,「嫉妒嗎?」他承認了,但這一問,她竟無法回得干脆。
她應該不在乎的,但是,心里的確難受,光想到他與她們曾經像他跟自己那樣摟抱親吻、做親密的床笫之事,她的喉頭就酸、心就悶疼。
他見她啞口無言、低頭皺眉,心中的喜悅是難以形容,他承認那些美人兒都很美,可是只要看向她,她們在瞬間全成了庸脂俗粉,他突然將她緊擁在懷里,「不用嫉妒,本王說過,對你上了心后,我眼中看到的女人只有你!狗讲潘皇嵌憾核,他怎么可能去碰宮里的女人。
「放開啦!顾芩懒耍蠓竭跟著雷華等人,她可不習慣他當眾說這么露骨的話!
「你臉紅了。」
「王爺正經點。」
德爾泰步伐未停,但身后俊男美女的打情罵俏,他全聽在耳里,也更加羨慕。
終于,一行人進到皇帝寢宮,皇后也在。
皇帝年約五十歲上下,俊朗貴氣,有雙睿智的眸子,沒有慕容梨想象中的難以接近。
美麗的皇后年約四十,雍容華貴,但看來精神不濟,顯得郁郁寡歡,但在見到慕容梨后,臉上透著如釋重負,「你就是梨仙姑?」
「是,皇后娘娘!鼓饺堇孢B忙行禮。
皇后上下打量她,沒想到一個道姑竟有如此嬌俏出塵的容貌,尤其那雙靈動慧黠的明眸更是吸引人。
皇帝看了看太子及寶親王后,目光再回到她身上,「梨仙姑應當都知道了?你是被邀來這里當太子的客人,因皇后見鬼一事,朕并不想驚擾皇宮的其他人,然而,這事已隱約傳開,宮中人心惶惶,」皇帝一臉嚴肅的搖搖頭,「你試著跟糾纏皇后的鬼魂溝通,問他有何所求?只要不傷害國家社稷、不奪人性命,朕跟皇后都會答應的!
「沒錯,梨仙姑,前年我六皇兄曾經找來一名功力高深的驅鬼和尚前來為母后驅鬼,當時驅鬼成功,沒想到,這個月那惡鬼竟又纏上母后,我跟六皇兄也結束巡服出巡,立即趕回宮來,」德爾泰看著慕容梨,也是一臉憂心,「六皇兄本已派人去將那名和尚請入宮,沒想到晚了一步,據廟里的人說,該名和尚已跟一群不明人士離開,下落不明!
聽到這里,慕容梨的腦袋里也慢慢的在拼圖,看了季祖崴一眼,又問,「那怎么不見六殿下?」
「那惡鬼似乎在報復六皇兄,六皇兄這幾日身體不適,已臥病在床,私下跟我說,他也見鬼了!沟聽柼⿷n心忡忡。
天。∵@個延伸任務比她想象的更復雜、更難處理,但一切若真的如季祖崴所想的,那這個皇宮里將有一場大地震!
「本仙姑先去見見六殿下,瞧瞧他身邊有沒有鬼!顾。
皇帝、皇后點頭,一行人也陪著她前往德爾寒的寢宮。
雕梁畫棟的臥房內,德爾寒氣色略微蒼白的躺臥在床上,見一行人到來,原本要起身,但馬上讓皇帝、皇后給制止。
「躺著吧!
德爾寒點點頭,目光停在季祖崴身上好一會兒,才看向正四處觀望的慕容梨,「本皇子不怕鬼纏,你到母后那里,保護母后!
「也是,六殿下這里連點鬼影子也沒有!顾f得直接。
「真的嗎?」皇后忙問。
「真的!顾昧c點頭,但再看德爾寒一眼,他身上有一股陰沉之氣,再對照季祖崴跟她說的,她真的覺得他太不知足,引得禍事將至。
德爾泰仍不放心,留下來陪皇兄,其他人則離開寢宮。
慕容梨也在皇帝的安排下,打扮成宮女留在皇后的寢宮,但一連幾晚,竟然連點動靜也沒有,害她無聊得都要打盹了。
終于,在這一晚,她看到一個穿著宮裝的六、七歲小鬼在寢宮外踢毽子,她直接把他叫來問問,竟然就問到她要的真相!
也很湊巧的,寢宮內突然傳來皇后驚恐的叫聲,「來人!有、有鬼!有鬼!」
她急忙跟小鬼揮揮手道再見,就沖進寢宮,一把抱住嚇得腿軟差點跌下床的皇后,「沒事了,皇后娘娘,鬼走了!」
「是嗎?」她快嚇壞了。「本宮真的被惡鬼纏身了,不能作法嗎?梨仙姑!
「本仙姑現在馬上就去找那鬼談談,皇后娘娘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您好好休息!顾B忙安撫,找來宮女陪伴余悸猶存的皇后,她步出皇后寢宮,向宮女要了個燈籠就往后方一棵老榕樹走去,而得到消息的季祖崴也很快的趕過來,「發現什么了?」
「沒有,沒有鬼,即使在皇后娘娘害怕得驚嚷她看到鬼時,她身邊也沒有什么鬼魂,倒是這個——」她拉高燈籠,厚厚的雪地上,多了一對又一對前行但極輕的腳印子,但這里戒備森嚴,要靠近根本很難。
「這個鬼是人扮的!說來,人真的比鬼還壞!」
「你真厲害!我的人也守在附近,一直沒發現什么蛛絲馬跡。」他看著馬上讓飄落的雪花掩蓋的腳印,朝她一笑,他對她真是佩服。
「不是我厲害,是一個小鬼告訴我的,他說,那個人總是將全身穿得烏漆摸黑又蒙上黑巾,總是選在下雪又沒有月光的日子來嚇皇后娘娘!
「在沒有星月的暗夜,加上雪花的掩飾,這男人顯然也有極高深的輕功,而且,也是皇宮里的人,才能如此自由的來去……」他笑了,那個人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
「接下來,換本王出場,抓那名扮鬼的人!」
一連幾夜,皇宮里都傳出皇后夜夜見鬼,已到了歇斯底里、精神恍惚的地步,多名御醫來來回回的奔波看診,亦未見好轉,于是,皇宮半夜里也傳出梨仙姑叮叮當當的作法聲。
這一晚,前去探視皇后的皇帝返回自己的寢宮,略微梳洗后,即上床睡了。
約莫四更天時,一名外貌與身材都與皇后有幾分像的女子,穿上皇后的衣著,披著長發,在夜里拿著刀,寂靜無聲的來到皇帝的床榻前,舉刀刺向面向內側躺的皇帝!
誰知皇帝適時的翻身,竟然閃過這一刀,刀子只刺穿床榻,女子拔刀正舉刀要再刺時,皇帝突然凌空一指,點了她的穴道,讓她頓時動彈不得,臉色也跟著大變。
「先扮皇后,再扮被鬼附身,攻擊皇上,你背后主使者的如意算盤可得重打了!」僅著白色中衣的皇帝邊說邊坐起身來,同一時間,房內燈火被點亮,坐在龍床上的赫然是季祖崴!
「主子,小心!」甫點亮燭火的雷華驚見一名蒙面黑衣人突然如鬼魅般朝主子飛掠而去,急急出聲示警。
但蒙面黑衣人想殺的并非季祖崴,手上森冷的刀子劃過,扮皇后的女子連哀號都來不及吭上一聲,人頭落地,濺了一地的鮮血。
「該死!」季祖崴來不及攔阻,見蒙面黑衣人飛掠向他,并擊出一掌,他立即出招回擊,砰地一聲,雷霆萬鈞的掌勢不分上下的撞擊,雙方都后退一步,但交戰未歇,你來我往,兩條人影一會兒相迎、一會兒分開,攻防多回,驀地,又是砰地一聲,這一次,蒙面黑衣人略遜一籌,被季祖崴勁道強勢的雙掌撃中,一道血箭立即由他口中噴出,踉蹌倒地。
季祖崴迅速點了他身上六大穴道,令他動彈不得!
皇宮里禁衛森嚴,這里的騷動早已引起侍衛的注意,原本熄滅的燈已一一亮起,侍衛雜沓的腳步聲也重重的往這里過來,但都被何揚及雷華擋下,他們知道主子有足夠的能力抓到這條大魚!
此時,藏身在宮殿后方的皇帝、皇后、德爾泰及慕容梨一一走了出來。
季祖崴朝皇帝、皇后、德爾泰點個頭,再看著一臉擔心的慕容梨,「我沒事。」
她點點頭,但剛剛的情況真的是讓她嚇壞了!
季祖崴這才看著動也不能動的黑衣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六皇子!
除了慕容梨、雷華、何揚等人外,其他人同時一愣。
「你在說什么?!他、他是六皇子?」皇帝難以置信的瞪著蒙面黑衣人!
季祖崴舉步走上前,一把扯下黑衣人臉上的蒙面黑巾,赫然就是德爾寒!
皇帝臉色丕變,心頭猛地一震,「為什么?你是朕的皇兒啊!」
「這、這到底怎么一回事?!」皇后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六皇子妄圖謀逆犯上,假以惡鬼上身,讓皇后精神錯亂犯下弒君案,而太子乃皇后所出,在皇后殺了皇上后,太子豈還能坐上皇位?!」
季祖崴神情深沉的睨視著德爾寒道:「這是一箭雙雕,皇上死了、太子的儲君資格有了爭議,然而,國家不可一日無君,六皇子是朝臣百姓們公認在各方面僅次于太子的皇子,與太子更是兄弟情深,在此情況下,擁戴太子的人,甚至是太子自己,肯定愿意力拱六皇子坐上皇位,我說的對不對?六皇子!
德爾寒臉色發青,抿緊唇,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凡事只要加上『鬼』,再簡單的事也會因心生恐懼而變得詭譎復雜,也更容易利用,但六皇子,你錯了,這世上真的有鬼,」慕容梨也忍不住開了口,「至少,這一次戳破你扮鬼嚇皇后娘娘的是一名可愛的小鬼。」
德爾寒仍然閉口不語,但恨恨的瞪她一眼。
「皇上,臣想還有一個人,該讓他見見!辜咀驷丝戳死兹A一眼。
雷華立即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將一路秘密押送至皇宮內的元奇和尚拉到皇帝面前,「跪下!」
元奇不得不跪下,在看到德爾寒時,更是慘白了臉,急急低頭。
「你怎么會在這里?」德爾寒瞪著他。
他哪敢說話?倒是季祖崴開了口,「皇上、皇后娘娘,這就是前年曾來驅鬼的元奇和尚,不知您們可還有印象?」
兩人打量片刻,頓時點點頭,「是啊,怎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臣在追查這兩年多來頻頻對太子不利、亦多次刺殺臣的蒙面黑衣人組織時,意外在妓院附近逮到的風流和尚,很巧的,他也是跟蒙面黑衣人的組織成邦會會主接頭的人!」
「風流和尚?」皇帝跟皇后面面相覷,再看向臉色陰沉的德爾寒,他們真的不懂,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掌后宮,乃天下百姓之國母,而六皇子乃嚴謹內斂的人,在遇到國母被鬼纏身的大事,卻找個六根不凈的花和尚來驅鬼,」季祖崴冷冷的看著德爾寒,「原因無他,元奇怕死,有錢就能收買,所以,六皇子在三年前找到他,是為埋下一個伏筆,若他遲遲無法解決掉皇上或太子,那么,元奇就會成為最后一顆活棋,像今日,以驅鬼之名,除掉阻礙六皇子坐上皇位的人!」
德爾寒認了!氣憤的瞪著他,「但你把人帶走了!」
季祖崴冷笑,「少了元奇來跟你配合,卻由慕容梨代為驅鬼,亂了你的棋局,你應該恨不得殺了我吧?!」
德爾寒抿緊了唇,眼中的確現出殺意。
「真是如此?!」皇帝怒不可遏的瞪著德爾寒。
德爾寒嘴角仍帶著血漬,看著皇帝的神情更加憤慨,「為了登上皇帝寶座,兒臣一直很努力,但再努力也永遠比不上最優秀的七皇弟!」
「所以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皇帝搖頭。
「皇兄,你——我是如此如此的尊敬你!你怎么可以?!」即使已是事實,德爾泰仍然無法置信。
季祖崴看著好友,「他做的壞事不止這一樁,我想在你茶水里下毒,嫁禍給慕容梨的也是他所為。」語畢,他再看向德爾寒。
德爾泰臉色悚地一變,但德爾寒卻大笑出聲,「哈哈哈,對,就是我!」
眾人怔怔的瞪著獰笑的他,完全無法接受給人一貫斯文儒雅形象的他,內心竟如此狠毒!
「為什么?皇兄!沟聽柼┖猛葱。
「為什么?我費盡心思培植、賄賂的一些心腹、親信,要一起成就我坐上皇位的大業,但派出的蒙面黑衣人總是殺不了你,連想要除掉的季祖崴也一次一次的全身而退,不知是我那群手下太不成材,還是你們的運氣太好!」他冷笑。
「不得已,只好用上苦肉計,犠牲一群手下,再自己服毒,砍自己幾刀,營造出為了護住因毒發昏厥的七皇弟而傷重的護弟假象——」
德爾泰倒抽了口涼氣,「所以銀州那次是為了贏得我的信任跟感激?」
「沒錯,但我現在很后悔,當時就應該讓你毒發身亡!」他殘酷的道。
「我想你當時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你沒有機會,老天爺并沒有幫你,前往援助的軍隊太早抵達了,你當時應該很扼腕!」季祖崴冷冷的接話。
德爾寒沒駁斥,反而嘿嘿冷笑兩聲,「沒錯,的確是這樣,所以,我接下來與皇弟交好,一再隱忍為的是伺機而動,終于,等到一個好機會,可以除掉皇弟跟你,但壞就壞在慕容梨制止皇弟喝下那杯毒茶!」
說到這里,他陰沉的目光移到慕容梨那張可恨的俏臉上,「那晚,若皇弟死了,我就可以當場殺死她,而且依當時她對你的重要性,你定會與我爭執,甚至動手……」
「這就是六皇子打的如意算盤,因為我憤怒、失控,就算不小心誤殺我,也不會被外人苛責,」季祖崴以厭惡的眼神看著他,「眾所周知,你是最呵護太子的兄長,拿這點來當盾脾,怎么說都有理,反正,已死無對證!
「沒錯!是她壞了我的好事,還有你,你的人破了我在寧城的組織,殺盡我的人,讓我不得不再布今日的局!若真有來世,我定與你算這筆帳!」
德爾寒陰狠的真面目、冷酷的野心及欲望就這么赤裸裸的攤在眾人面前,卻毫無悔意。
皇帝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的一甩袖子大吼,「來人啊,將這逆子關至天牢!」
兩名侍衛立即沖上前扣住德爾寒的手臂。
一場血淋淋又丑陋的皇權斗爭,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心痛,但德爾寒卻猙獰的放聲大笑,「哈哈哈……」
眾人看著他狂肆無謂的獰笑,不由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