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天前她“失蹤”起,一切都亂了調。
原以為她會嘲笑他大驚小怪,怎么也沒想到她會一句話都不說,彷佛在與他進行一場角力,誰先開口誰就輸。
他有他的心魔,難道她也有?
愈不想將她放在心上,就愈是無法忽視她。
更別提這次的事件,讓他窺見了寧海從不為他所知的一面。
原以為她不過是個尋常拜金女子,哪里料想得到,她竟然會愿意為育幼院的孤兒盡一份心力。
過去對她的負面印象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只知道無論如何,他再也不能當她是個屁了。
況且她,其實……很香。
那野花般的氣息,渾然不似先前在姨母葬禮中,曾讓他頻頻皺眉的那種人工香精的氣味。
讓他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因為她太常穿梭在山間小路,才會沾染那種香?
香到,即使她這兩晚沒睡在他身旁,依然擾他的眠。
寧;貋硗砹。
本想拿了沖洗好的照片就回來的,但后來決定還是先送到育幼院去給院童,后來又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因此回來晚了。
她很清楚她在拖延。
現在這情況……已經超出她所能掌控的局面,她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事情會變成什么景況。
本來她不過是想激一激他,讓他振作起來,就算雙眼真的再也看不見了,至少仍該學會照顧自己,不必事事依賴別人。
這世上失去視力的人何其多,他已經比一般人幸運,起碼他生活無虞,不必煩惱下一頓飯在什么地方。
瑪莉將他托付給她,想必也不是要她供養他,不過是希望他能重拾以往的自信,讓日子過得快樂一些罷了。
既然不比別人辛苦,再要無病呻吟可不值得同情。
的確,她的心是有一點硬。甚至她還希望再硬一些,才不會有任何柔軟的角落讓人一掐就痛。
寧海沒有察覺到,自己這想法已經有一點像現在的陸靜深,因為怕受傷,所以拼命讓自己的心無動無衷,拼命不在乎;蛘咚乱庾R里也清楚這一點,只是還無法承認,怕面對不了自己,只好一味自欺。
她沒有打電話回大宅,卻在回來后,才有一點掛心。
掛心陳嫂看著一桌子好菜卻不見她在晚餐前回來。
夜色中,寧海摸黑從后門進屋。
廚房里沒有人,燈卻還亮著,前廳隱有人聲。
顧不得饑腸轆轆,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玄關處,探身一看,然后,怔住了。
壓不下心底那喧囂著要浮出的錯愕,一瞬間明白了那些被丈夫背叛的妻子們在知道真相的當下,心中作何感想。
原來這就是捉奸在床的感覺。
唔,她撫了撫下巴,走上前去,瞪著那摟著她“丈夫”親吻的女人道:
“你是誰?”
其實寧海一回來,陸靜深就察覺到了。
先是氣味,而后才是聲音。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從空氣中些微的變化去感知她的存在。
寧海突然出聲一問,陸靜深懷里的女人似乎嚇了一跳,她緩緩轉過頭來,探出一張姣美的臉龐。
很美。寧海不得不承認。
無須她自報姓名,寧海已經知道這女人是誰。
原來,是因為“她”來了,屋里其他人才會消失不見,是怕打擾了這位芳客,全都躲起來了吧。
“孫小姐!睂幒T趫蠹埫襟w上見過她。
孫霏微訝,她緩緩從陸靜深腿上下來,優雅地撫了撫膝上裙擺。“你是……”
“孫小姐明知故問!睂幒5吐曇恍Γ瑫翰焕頃䦟O霏。她大步走向陸靜深,低頭端詳他平靜的表情半晌,而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面紙,先輕后重地擦拭起他的嘴唇,聲音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名義上你是我‘丈夫’,就算親吻的對象是前女友,也應該先征得我這個做‘太太’的同意。不然就算是犯規!
聞言,陸靜深唇角不禁一扯。寧海擦拭的手勁有點大,讓他嘴唇微疼,怕是腫起來了。他可以把這行徑視為“吃醋”嗎?輕嘆一聲,他伸出右手臂攬住她的腰,將她往懷里帶。
“你可回來了,我親愛的‘太太’!睕]有察覺,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心上彷佛壓著一塊石頭的感覺終于消失了,換句話說,如釋重負。
寧海由著他抱,坐在他懷里的姿態端尊如坐龍椅,眼神明亮地看著孫霏道:
“陸云鎖讓你來的?”
孫霏仍在打量著寧海,眼中依然滿是訝異,聞言,她點了點頭。
于是寧海又道:“他沒告訴你,陸靜深已經結婚了嗎?”
孫霏又點頭!八f了,我不信,便自己過來看看!
“只是看看?”
“看看他最近可好,也順便看看他娶的人……配不配得上他!边@話便帶點挑釁的意味了,彷佛寧海會虐待自己的丈夫似的。
對此挑釁,寧海只是一笑:“陸云鎖也吩咐你,來看他時要故意制造曖昧,好觀察我們的反應嗎?”
孫霏這時才收起試探的表情,定睛看著寧海,柔聲說:“他的確希望我這么做。不過,要不要順他的意,我自己會決定!
對于孫霏自主性的宣告,寧海眼中瞬間閃過一抹贊賞,而后她又問:“試驗的結果,孫小姐可滿意?”
“就算不滿意我又能怎樣?學長已經娶了你,我只是好奇,你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以前我從來沒見過你。寧小姐,你不是我們生活圈里的人,你是誰?”
孫霏叫陸靜深“學長”,是因為兩人讀過同一所大學,這件事情寧海是知道的,甚至,陸云鎖也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這寧海也清楚。以前瑪莉曾有意無意地提起過,但誰也料想不到,這三個人到后來會有那樣戲劇化的發展。
對孫霏最后這一問,寧海呵呵一笑,跳下陸靜深的大腿,有意無意地瞅了身側故作鎮定的男人一眼。
“我不知道你跟我先生交情這么好,都已經不是情侶了,卻還維持著友好的關系!本尤幌胩骊戩o深套她話,探她的底細。
對于寧海的猜測,孫霏只是笑了笑,以著模特兒才有的優雅款款走到寧海面前,保養得宜的纖纖玉手挽起寧海的雙手,握住后,輕聲說道:
“確實,我們交情很不錯,而且一直都是!
寧海眼色又是一瞬。
她還來不及說些什么,孫霏便又道:“寧小姐不知道吧?其實一年前——”
“孫霏!痹疽恢北3殖聊年戩o深突然喊出聲,兩個女人都轉頭看向他。
“無妨,學長,這是我至少該為你做的。”孫霏回過頭來看著寧海,語調極其溫柔!皩幮〗憧磥硎莻聰明人,應該也猜到了吧!一年前那場車禍,開車的人其實是我。”
早在陸靜深出聲喝止孫霏之際,寧海心里雖然閃過這荒謬的想法,但真正聽見當事人開口承認,心底仍是一怔。
見寧海怔住,孫霏不無自嘲地笑了笑。“諷刺的是,我沒大礙,學長卻因此失明。照理說,我該負起責任照顧他一輩子,可是這個男人……”她抬起纖手,指著僵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柔聲道:“他說他不需要我的照顧,我如果敢因為內疚而放棄自己的人生,他會當場死給我看。當然,以他的個性不可能會真的去死,那時我們也都以為他顱內的血塊會被自體吸收而漸漸消失。事實證明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所以一得到脫身的機會,我立刻就走了。沒想到一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恢復視力,而我愛的男人其實也不愛我,兜轉了一大圈,當我想回到最初的那個人身邊贖罪時,他身旁卻有了一個你……”說到這里,她竟已語帶哽咽。
寧海剛剛從詫異中恢復過來,她嘲弄地看著孫霏!罢媸乔桑\總是難以預料。”
孫霏眨了眨淚眼!皩幮〗悴幌嘈盼?”
“我該相信嗎?”寧海笑著反問。
陸靜深太過熟悉寧海聲調中的嘲弄,聽見這話,他蹙起眉。
“孫霏,時間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边@不是問句,而是委婉的命令。
“是啊,王司機不曉得到哪兒去了?這么晚了下山不方便,不如請他送你一程!睂幒PΣ[瞇附和。
“王司機是去找你了!标戩o深忽然說道。
寧海立即被自己口水嗆了一下。
陸靜深又拋出一句:“你晚歸,他們擔心得不聽我勸全跑了出去。剛剛我才打過電話要他們先回來!奔热魂懺奇i今天先讓孫霏過來了,應該暫時不會再有其它小動作。想必寧海只是稍微晚歸而已,沒出事,他便稍稍心安。
這下子,寧海終于知道為什么屋子里沒有其他人了。
有點慚愧的,她走到他身前,捉起他左手問:“不是已經把號碼給你了,怎么還……”
緩緩攤開他手,發現早先寫上的字跡仍歷歷在目,只有字緣微微潮開來。
深藍色的筆畫在他掌心處交織成圖紋,彷佛可以按圖索驥,找到埋藏于隱密之處的寶藏。
“我上廁所沒洗手!彼回5卣f。
頭頂上忽然飄來這么一句話,寧海忍不住噗哧笑出,抬起頭來,果然看見陸靜深有點憤慨的表情。
“寧海,你到底在我手上寫了什么鬼?”等不及孫霏離開,陸靜深已脫口問出。
不怕臟,指尖撓著他掌心,寧海笑道:“不就一串數字?”
早先,陸靜深怕字跡糊掉,又不想讓人看他的手,便強忍著沒進廁所。
等到后來真的忍無可忍時,才進了廁所一次,卻怕洗手時水會沖掉字跡,因此只是輕輕讓水流過手掌,忍著沒去搓,以免字跡脫落。沒想到寧海竟然又逾時不回,當他尷尬地將掌心攤開給錢管家看時,錢管家居然不顧形象,只顧著大笑,說什么也不肯告訴他到底在他手掌心看見了什么。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寧海在他手上寫了什么,一定不是她的電話號碼。
本來他大可直接將字跡洗掉,偏偏不甘心,想留著證據好質問她。
既然如此,臟便一起臟吧!
收起五指,牢牢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陸靜深著惱!皩嵲挘∧阏f不說?”
“不說。又怎樣?”寧海笑問。
“不說,你就跟我臟在一塊。”
陸靜深是個愛潔的人,能忍臟忍多久?為此,寧海忍不住哈哈一笑,回過頭看了孫霏一眼,道:“孫小姐回家前,先去洗個手吧!
不知不覺被晾在一旁看了一場好戲的孫霏猛地回過神來,笑了笑,逕自洗手去了。
當她再度出現在客廳時,王司機等人已經回來。
發現這對夫妻眼底只剩下對方的身影,幾乎看不見她的存在,孫霏微微一笑,安靜地退場離去。
陸云鎖說得沒錯,陸靜深與寧海這兩個人,確實就像是冰與火。
冰火之間,容不得一點微塵作梗。
她想,陸靜深是真的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畢竟,要找到一個不怕自己骯臟的另一半是何其困難!
而她自己終于能將真相說出,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并真心為陸靜深感到高興。
“孫小姐,這邊請!蓖跛緳C打開車門,禮貌地招呼。
孫霏矮身坐進車廂里,忍不住好奇一問:“王司機,你知道你們太太在陸先生手上寫了什么嗎?”
先前陸靜深一直緊握著左手,她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手上有字。
說到太太在先生手上寫的東西,王司機先是噗聲一笑,接著說出真相:
“是幾個數字……”
0925251314,正好是手機門號的十位數字。
王司機又補充說明:“大伙兒當時聚在一起想了很久,才想到這些數字的諧音!
此時孫霏已會意過來,忍不住也笑了。
你就愛我,愛我一生一世
好一個有趣的陸太太!
這個寧海到底是何許人?或者該說,她是誰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使陸靜深走出象牙塔,重新恢復過往的生活,甚至過得更好。
學長,你會幸福嗎?真的真的希望你幸!
而她會將為此虔誠祈禱。
晚上十點半時,王司機將孫霏平安送回她位于城中高級住宅區的住處門口。
這是一層華廈,每一層樓都只有一戶,住戶十分單純。坪數大約六十坪左右,不算大,卻很適合單身女子居住。
去年年初她買下這里,便是喜愛這屋子的單純和寧靜。
送走王司機后,孫霏才打開大門就察覺屋里有人。
一股淡淡的雪茄味帶來熟悉感,她脫掉跟鞋,拎著鞋逕自走向那個坐在她的小吧臺前,正品嘗著她最愛年份的法國紅酒的俊美魔鬼。
是的,魔鬼!
“回來了。”魔鬼說。不是詢問,只是個無意義的陳述。
她不語,將鞋子丟在原木地板上,赤著足走向吧臺,給自己倒一杯紅酒。兩指深。
待她輕抿一口葡紅色的汁液,那魔鬼笑覷她問:“沒話對我說?”
聞言,她緩緩抬起頭來,笑道:“有的!
那魔鬼故作洗耳恭聽的表情,看似真誠,卻又無比虛偽。
一滴酒沾在她唇上,辨不清是酒色紅潤,抑或唇色紅潤。孫霏舌尖輕輕卷舔那滴酒,冷靜地吐出一句:“別去打擾他們!
魔鬼不為所動,自顧自笑。“就這樣?”
“還有一句!
魔鬼挑眉。
孫霏抬起天使般的面孔,無畏地對著眼前的英俊魔鬼笑道:“把鑰匙還給我——”
話才說完,魔鬼便將她整個人納入自己羽翼下,困住她后,張嘴咬她。
嫩唇瞬間被咬痛,再下一瞬,他由咬轉啃,又轉為吸吮。他伸舌探入她口中深處,纏住她,攪動出潛伏其中的yu\\\\求。
嬌小卻堅挺的雙峰被他大手攫住,卻堅持不肯向他臣服,固執地挺立著。
慌亂的她,張大雙眼看著倒映在魔鬼幽瞳中的自己,突然不確定過去這么多年來,她究竟在追尋些什么?
這魔鬼……騙她交付真心,卻又狠狠地將她的心摔在地上踐踏無數遍,可為什么每當他伸手一碰,探舌一吻,她竟完全抵抗不了他惑人的侵略?
“陸云鎖……”
“是我。”這名喚陸云鎖的英俊魔鬼攫住他的血祭,提腰一抱便往祭臺上走。
他抱著她雙雙跌進一張單人座的沙發里,沒一刻閑著的雙手早已扯掉她上身衣物,此時正緩慢而準確地探向下方。
她驚喘一聲,原本放在他肩膀上的右手迅速下移,用力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動。
他抬眸看她,眼色深邃而幽暗。
她眼神迷離,卻仍努力找回聲音:“……不要!
伴隨他一聲:“要!眻远ǖ拇笳铺饺胨p腿間,在縫隙中尋幽訪勝,忘路遠近,沿那夾岸密林一路溯游而上,終在潺潺水流中發現盛綻芬芳的果實。
他低下頭,就唇吸吮起來,讓甘甜的汁液滋潤他干澀的唇瓣。
聽見她驚呼一聲后,那斷斷續續、高高低低吟出的甜美聲音,竟有如春天里的夜曲。
他微微一笑,扶著她的腰,撐起她,讓她能清楚看見他的臉。
“你……”她臉色潮紅如酒。
“是我。叫我名字,嗯?”
“你……你這魔鬼!”剛脫口而出,他已一舉挺入,她尖叫出聲,忍不住俯下頭用力咬住他的肩膀,要他也同她一樣疼、一樣痛。
當初是她先招惹他的,就算發現他原來不是天使是魔鬼,她因他墮落,也絕不說一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