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大管家就來了,一臉謹慎,「老太太請侯爺去一趟惠風院!
她心想,柳氏又怎么了——侯爺退位,成了老太爺,柳氏就成了老太太,原本最老的賀老太太就成了老祖宗。
柳氏雖然是老太太了,但還是一天到晚上竄下跳,沒得安生。
賀行之顯然也覺得被打擾,「知道什么事情嗎?」見大管家猶豫,顯然是知道但不愿講,更不高興,「知道就說!
「是,稟、稟侯爺,這、白小姐……白小姐原來沒死,找到了!
左勝琪就看到賀行之腳稍微動了一下,但到底沒有馬上起身走,而是轉過頭來跟她說:「我去看看!
她也找不到理由說不行,這是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還訂過親的女子,于是只能說:「好!
他跟大管家前腳離開沒多久,流月就打聽到了——原來白雪梅當初落水失憶,直到前年才想起來自己是誰,奈何路遠,進京后要見侯府主人也不是那樣容易,直到下午才跟柳氏見上面,姨甥兩人抱頭痛哭,等白雪梅情緒平穩些了,這才讓人來請。
「白小姐看起來如何?」
「白小姐出意外時才十四歲,現在自然長大許多,但是……」
「直說!
「婢子見白小姐容貌姣好,神色清朗,倒不像是受了什么苦,婢子大膽直言,老太太只怕早跟白小姐相認了,花了時間把白小姐調養好,這才讓侯爺去見!
「好,我知道了。」
賀行之直到過了晚飯時間才回來,左勝琪懂那個神色,有事想裝沒事。
其實她也想裝沒事,她才是最驚嚇的好嘛——柳氏把白雪梅精心調養后才端出來,很明顯是要讓他履行當年的婚約,娶她為正妻。
當年兩人確確實實訂過親,后來以為白雪梅溺亡,故沒消婚,她人不在,自然不用多此一舉,可她大難不死,婚約書就有效,他得娶她。
她現在心里想的就是,自己辛苦經營一間店經營了四五年,生意超好,業績驚人,這時候總公司突然派下一個人跟她說,其實你一直以來都是副店長,這位才是真正的店長。
「白家姨丈派了心腹過來,說雪梅今年也二十一了,希望能快點完婚!
嘖,她又想念現代了,如果丈夫跟她說「我準備娶大老婆」時,她可以一拳揮過去。
「但我也說清楚了,即便將來她有子,世子之位也不會易人,你是世子母親這點不會改變!
誰希罕,她的兒子就算沒有世子之位,憑她的現代技能,也會把他教成商業奇才,金銀在手,天下我有。
「這時雨院還是你作主,祖母已經派人打掃新院落了,你們不用每天見面。」
說是這樣說,但翻譯過來也等于:白雪梅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啊啊啊啊,她現在好想再去躺一下,但躍兒靠著她的左腿,揚兒靠著她的右腿,她現在又已經有六個多月的身孕,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說躺就躺。
「玥兒……」
「你這混蛋不講信用,你明明說……」嗯,他當時說什么?
不會有外室,不會有花姐兒,不會有侍奉丫頭,以后也不會有新的通房。
沒說不會有正妻!
賀行之一個眼神,丫頭嬤嬤趕緊上來把賀躍跟賀揚哄著抱走。
左勝琪這下才怒道:「我現在懷孕你就說你要娶妻,這樣對嗎,在我之前的韶華,流月我都能容,但你明明說了在我之后不會有的,世子母親什么的誰希罕,你都不娶公主了,還不就是不喜歡公主嫁人還養面首,不然當駙馬多好,還是郡王父親,郡主父親呢,這種富貴你要嗎?」
看她一陣劈里啪啦罵下來,賀行之反而還放心些,不怕她出氣,就怕她氣在心里。
他很高興雪梅活著,但也知道這事情要讓玥兒委屈。
自己答應過她,「以后」都不會有的,可現在不但有了,還是正妻——雖然已經跟白家表明立場,世子之位不會換人,但想也知道一旦雪梅生下兒子,白家勢必開始運作,加上柳氏里應外合,玥兒不會有輕松日子過。伸手把她摟進懷里,心里原本有件事情想說的,現在想想不是時候,過陣子吧,今天已經夠讓她糟心了,還是別說吧。
饒是左勝琪再不愿,侯府還是把日子定了下來,娶正妻是大事,雖然只宴請嫡系三親以內,可是院子卻不能勉強,得重新修葺,還有諸多事務要辦,因此訂在十一月,半年后。
下人之間當然也有種奇妙的轉變,左勝琪受到賀老太太喜愛,又是世子母親,地位本來穩固,可沒想到白雪梅回來了,她是正妻,還有白大學士這個祖父,白大人這個父親,柳氏這個阿姨,娘家給力,加之跟侯爺青梅竹馬的情分,以后會怎么樣還很難說。
沒幾日,白雪梅的丫頭來了,帶了個匣子,說是自家小姐賞的。
左勝琪只覺得好笑,賞?她又不是妾室,白雪梅憑什么賞她。聽到這宅斗味道十足的話就不想理,讓那丫頭回去,沒想到丫頭跪下來表示,世子的母親沒收不能走,她笑了,想起祖母說的,也不想理,你愛跪就跪,一直到晚上,那丫頭終于忍不住只好離開。
世子母親?她是平妻,不管誰的丫頭都得喊她一聲「太太」,居然直接說世子母親,她是先成妻,再生子,又不是母憑子貴。
沒幾天,柳氏又說她應該去拜見白雪梅,她心想都還沒成親呢,有啥好拜見的,結果就是白老太太親自殺上門,去了含韻院之后,祖母讓她找時間去惠風院一趟,說好歹是姊姊,占了正妻的名分,她主動會面才算做到禮數,但傳話的小嬌兒也講了,就是官樣通知,給白家個交代,她不去也行。
她現在大著肚子,可以裝不舒服,因此說歸說,卻也沒人敢真的逼她,動了胎氣誰也承擔不起。
只是肚子總是要卸貨,等出了月子,恐怕還是逃不掉,真的有夠煩,白雪梅好像做不到各自生活,非得擺上架子才行。
唯一慶幸的是,賀行之并沒有加入這個拜見大隊。
他說,雖然禮俗如此,但她是世子的母親,不想去就不用去。
一邊是給他生了孩子的平妻,一邊是青梅竹馬的正妻,左勝琪充分感受到他的壓力,他最近「忙」得常常外宿,有時還一去三五天,問他忙啥呢,他就說朝務,然后就是那句「說了你也不懂」。
總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定會得壓力十元禿,為了他好,也為了自己清靜,還是去城郊住吧,她手上有鹽田,有皇后賞賜的商街,她可以買棟大宅子,不用拜見誰,高興怎么著就怎么著……
「太太,太太!」韶華一臉驚慌的進來,「惠風院的粗婆子過來說,白小姐正在打流月,怕打出問題,所以過來說一聲!
左勝琪站了起來,「她打流月做什么?」
「那婆子沒說清楚!
柳氏沒阻止?不對,今日十五,柳氏會去佛寺。
急匆匆趕到惠風院,守門婆子見是當家太太,后面又跟著七八個丫頭嬤嬤,自然不敢阻撓。
前院還沒穿過,就已經聽到流月的哀嚎聲。
拐了彎,見三四個婆子把她按在長凳上,另一個拿著板子一下一下地往她身上打,旁邊一個穿著淡藍色裙子的女子,應該就是白雪梅了吧。
左勝琪見板子又要落下,冷冷的開口,「住手!」
「給我打!
「不準!
「快給我打。」
「誰敢打就試試!」
婆子為難極了,一個是世子將來的正妻,一個卻是世子嫡子的母親,誰都得罪不起。
左勝琪看著流月一臉慘白,裙子上都滲有血絲,心里難過至極——她要賀行之答應她以后不收其他女子,但對于侍奉他多年的韶華跟流月,她是能容的,說白了,自己只是占了出身的便宜,自己才是后來的那個,賀行之若帶新人入房,她一定直接拿菜刀砍,可對于韶華跟流月,她討厭不起來。
白雪梅這種打法,不只是要教訓流月,更是要打得她以后不能有孕。
「你們還楞在這里干么,快點給我打啊!
她怒道:「她要三個月后才過門,我卻能明天就把你們攆走,誰敢再打?再落下一個板子,我把你們全家都趕出去!
婆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由自主都把板子放下了。
白雪梅一看更是惱怒,「跟我作對,你算什么東西!」
「我是當家太太,還是嫡子的母親。」左勝琪滿臉嘲諷地說:「來人,把流月扶回院子,去找大夫,這上上下下都給我聽清楚了,白小姐是老太太的貴客,好生招待著,可是在侯府,我才是當家主人,今日之事再有第二次,我不會輕饒!
白雪梅怒急,撲上來就要打,后面幾個婆子手快,連忙把她拽住。
左勝琪這才有機會看看她的樣子——她以為白雪梅應該是個美人,因為最早聽那兩個婆子說起時,都說她如何貌美,如何天仙,柳氏原本想送她去選秀女,再者她發生意外后,他居然多年沒娶。
白雪梅應該很漂亮,很溫柔,大方得體,這才對得起他多年想念,可她卻覺得眼前這一身淡藍色裙子的女人好丑。
眼神扭曲,鼻孔一張一張地非常生氣。
那婆子剛剛打流月的板子上都是血——流月是女人最不喜歡的那種「姊妹」,但她是好人,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好人。
她對賀行之忠心耿耿,對自己尊重有加,聰明,但從不自作聰明,應該要生上孩子,開始享受養兒育女的樂趣,而不是被綁在凳子上打成這樣,她去年小產過一次,調養了好久才恢復元氣,這番打下來,只怕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你為什么這樣打她,既然是在侯府長大的,總也知道她是打小伺候的吧,你這樣打她,不怕賀行之生氣嗎?」
「你說什么,你居然直接叫侯爺名字,你好大的膽子!拱籽┟防浜,「聽說你是拿綿延書入府的,本家不認的孩子果然是這樣,難怪三四次讓你過來請安你就是不來,真沒教養!
「我是很粗魯,不過我不會隨便打人,你可想好了,若賀行之問起來要怎么解釋,流月侍奉多年,一點錯都沒犯過,你把她打得裙子滲血,你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還是太不把她當一回事?」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左勝琪覺得奇怪,因為她把喵喵放養的關系,它地域性很強,又很會打架,侯府根本沒有其他貓。
貓叫過后,白雪梅突然中邪一樣,自己大叫起來,嚇得那兩個婆子松了手,就見她伸手啪啪啪的打了自己好幾下耳光,哭喊說:「別打了,妹妹,我真不是來搶什么的,只要表哥偶而來看看我就滿足了,我不會跟你搶的!谷缓笥肿约簱湓诘厣蠁柩什灰眩竸e打了。」
還在想是在演哪出的時候,赫然發覺身邊有人快速經過,一下把地上的人扶起。
剛剛那個面容扭曲的白雪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憐的神情,芙蓉花朵般的臉蛋上掛著兩行淚水,「行之表哥……」
左勝琪心想,天,著道了。
那不是貓叫,那是在通知白雪梅可以開始了。
「表哥,你跟妹妹說我不會跟她搶什么的,她現在大著肚子呢,若有什么不高興,打我出氣沒關系,可千萬別真的動怒,對孩子不好,有什么事情總等孩子生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