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安恪目送父親離開,回首看了風氏父女一眼,唇線輕勾,笑道:「不知先生幾時離京?我也好去相送。」
「不敢有勞公子!
「先生毋須如此拘謹,您到底曾教過我幾年,師生之禮不可廢。」
風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
龍安恪不等他回答,又看向風雰道:「說來風姑娘也是我的師妹呢,不知師妹如何稱呼?」
風轍手心里的汗都出來了。
風雰越發小心的回答,「不敢當師妹之稱!
龍安恪笑了笑,「今日出來的時間很久了,我就先告辭了,先生不必相送。」說完,他便領著自己的幾個隨從離開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風轍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風雰扶住父親,不抱希望的問道:「爹,你有教過別的學生嗎?」
風轍搖頭,「為父教過的學生只有那家!
她抿了抿唇,又道:「那怎麼會扯到我身上來?」
他苦笑一聲,「大概是病急亂投醫吧!辜酵跄赀^弱冠,卻遲遲沒有成親的打算,皇上這是急了呢。
「爹,咱們還是提早離京吧!谷遣黄穑偠愕闷鸢?
風轍用力點頭,「今天回去就收拾行裝!
清晨的陽光明亮而溫和,這是個簡單又帶著些微涼意的三月清晨。
在這還算不錯的天氣里卻不能睡懶覺,反而要進行繁瑣的打包行李事宜,讓風雰有些不開心。
「小姐,您就不要不開心了,我們已經打包得差不多了!剐」贿吙焓挚炷_地給手里的大包袱打結,一邊安慰道。
風雰將箱籠闔上,嘆了口氣,「早知道這麼趕,在爹遣散多余家仆的時候我就應該攔著的!
小果馬上道:「可是老爺已經告老還鄉,若不遣散多余的家仆,錢財上就會有麻煩啊!
「小果,有時候不要隨便把實話說出來。」這真的很打擊人的。
小果受教的點點頭,「奴婢知道了。」
風雰開始裝另一只箱籠,無奈地道:「爹當太傅多年,卻依舊過得清貧如水,每每想來我都覺得難過!
小果點頭,夫人在世時,因身體不好,家中的事早早就全交付到了小姐手中,這些年下來她都看在眼里,小姐管家真的很辛苦。
「對了,小姐,這幢宅子要賣嗎?」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這樣一幢宅子賣了未免有些可惜,若是日後家中有人再入京,不知要花多少錢才能再買下這樣一處宅子呢。」
「那就不賣了?」
「咱們走後就放租吧,如此也不浪費!
小果應了聲,又覺得不對,忍不住看著自家小姐,很是狐疑地問道:「小姐,您說的日後家中有人再入京,說的是誰啊?」小姐是老爺和夫人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掌上明珠,并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風雰一臉正經地道:「我以後總要嫁人的!
小果點頭。
她臉色不變地繼續道:「女子嫁人總是要生兒育女的!
小果繼續點頭。
風雰卻不再繼續往下說。
小果本要問,突然福至心靈,一臉敬仰地看著自家小姐,由衷地說道:「小姐,您真是思慮周詳。」
「多謝夸獎。」風雰對贊美向來來者不拒。
小果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這樣的性子最好不過了,相處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小姐,咱們這邊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哥哥他們那邊如何了呢?如果手腳夠快的話,下午就應該好了吧!
風雰想了下,道:「應該是!
「那如果趕在城門下鑰之前收拾好,我們今天就走嗎?」
「夜長夢多,遲恐生變!
小果便明白了,「那我去催催大哥他們!
「嗯!
小果退了出去,很快便跑得不見人影。
風雰則繼續將打包好的包袱一個個放入箱籠之中,腦中也分神想著事情。
前日所見的那名男子應該就是當今皇上的第七子,太子的同胞兄弟冀王。
聽爹說,幼時的冀王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可不知何故,他八歲那年突然變得冷僻乖戾,不喜與人親近,且喜怒不定,使得身邊隨侍的人整日戰戰兢兢。
成年後,他一直難以親近女子,使得婚事一拖再拖,比他年幼的幾個皇子都娶妻生子了,他依舊孑然一身,漸漸的開始有他其實喜愛男子的傳聞流出。
眼看冀王都已經二十有四了,皇上終於下定決心,一定要逼著這個兒子娶房妻子入門,於是,京城就亂成一團了。
冀王的為人雖然多有詬病,但他的地位仍令許多人趨之若鶩,也使得有待嫁之女的官宦之家明爭暗斗不止。
但對於這件事,他們風家是不想參與其中的。
皇家的事太亂了,想想頭都疼,風雰一點兒跟自己過不去的想法都沒有,當然支持老爹領著她趕緊回老家。
一想到那日冀王一臉莫測高深地問她如何稱呼,她就覺得背脊莫名發涼,收拾東西的動作下意識便又快了些。
早日離京,方能安心!
當風雰將第二只箱籠裝好後,她環顧屋子,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什麼,抬袖拭了下額上滲出的汗。
就在這個時候,小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姐,小姐,老爺出門赴宴去了,交代說會盡早回來!乖捳f完的時候,她人也進了屋子。
風雰眉梢微挑,「赴宴?赴什麼宴?」
「哦,是老爺以前的一些同僚,聽聞老爺要離京返鄉,便說要為咱們老爺送行,老爺推拒不了,便去了!
風雰點了下頭,「這個確實不太好推!沟傔是有幾個交情不錯的同僚的。
「那咱們今天還走得了嗎?」
風雰想了下,道:「除了睡覺的被褥和一些必須的物品,其他的物品都裝箱封條,看情況再說了!
「也只能這樣了!
「再讓大樹去鏢局確認一下,別臨了又出岔子。」
「好的,我去告訴大哥!
「算了我同你一道去,正好也幫著檢查一下是不是都收拾齊備了!
「是!
主仆兩個一邊說話,一邊便往前院去了。
一路上,看到風雰的下人都會朝她屈膝行禮,并喚一聲「小姐」,風雰偶爾會點頭示意,不過大多時候是一路無視過去的。
「大樹。」風雰一腳踏入正院廂房,就看到大樹正在拿著封條封箱籠,便喚了他一聲。
「小的這邊已經收拾好了,小姐那里呢?」大樹一邊施禮一邊問了句。
「也已經收拾好了!
「那就好。」
「離京的車馬沒問題吧?」
「剛才忠叔去後院了,說是如果老爺回來得早,咱們或許今日便可離京,他會讓馬夫給馬多喂食些草料!
風雰贊許的點點頭,「忠叔做事我放心!
「還有,今日陪老爺出門的是大壯,小姐不必擔心!勾髽溆值馈
風雰一聽這個就忍不住面露笑意,有大壯跟著確實是不必擔心了。
「小果,你到廚房吩咐廚娘多做些乾糧餅子,好在路上食用!
「奴婢這就去!
「大樹,你再到鏢局去確認一下,讓他們隨時準備好。」
「好的!
兄妹倆才往外走了幾步,就見守門的家仆小六快步走了進來,不由得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
風雰自然也看到了進來的小六,出聲詢問,「出什麼事了?」
小六的神情有些慌亂,連說出口的話都有些結巴,「是……是是……」最後他打了自己一嘴巴,說話才終於流暢,「是冀王派人來了!」
風雰神色一變,「冀王?」
「對。」
「只有派人前來嗎?」
「是的!
風雰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本人來就好,「不過是派個人來,你這麼慌張做什麼?」
很快,她就明白為什麼小六會那麼慌張了。
因為冀王派來的那個侍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殺氣。
這究竟是來送禮的?還是來恐嚇的?
跟著小六來到正廳的風雰覺得頭開始疼了。
「風姑娘,這是我家王爺讓我帶來給風大人的!怪骺碗p方寒暄之後,那名侍衛奉上了一只漆木盒子。
「讓冀王爺破費了,我代家父謝過王爺!
「卑職一定代姑娘轉達謝意!
見風雰只讓小果接了盒子,并沒有當面打開的意思,侍衛便又道:「王爺說,如果是姑娘接的話,便請當面打開!
風雰聞言無奈,只能讓小果把盒子拿過來,打開,下一刻,她驚愕地瞪大了眼。
漆木盒子里最上面是一疊面額頗大的銀票,其下則是銀票無法全數覆蓋的金子,足足有二十錠,而且全部都是足赤金錠。
冀王好大的手筆!風雰心花怒放,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有些心驚肉跳。
冀王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是因為教過自己的老師要歸鄉養老,所以專程奉上盤纏?
有這麼單純嗎?
「冀王殿下可還有什麼話?」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侍衛恭謹道:「沒有了,姑娘既已當面驗看,卑職便回去覆命了!
「勞煩大人了,大樹替我送客!
「是,小姐。」
等到那侍衛出了院子,小果才終於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小姐,冀王怎麼會給老爺送禮呢?」
「你也覺得奇怪?」
「很奇怪啊!顾斃蠣攲W生的時候都不見有這麼尊師重道呢。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風雰若有所思地摩挲著那只漆木盒子。
「小姐?」
「只能靜觀其變了,但愿不會節外生枝!
「佛祖保佑!剐」⒖屉p手合十,閉眼祈禱。
風雰見狀忍不住失笑。
小果睜眼看到小姐臉上來不及收起的笑意,撇了撇嘴,道:「小姐,這有什麼好笑的?」
「我只是覺得求人不如求己,更何況你臨時抱佛腳,佛祖也懶得搭理你。」她調侃道。
「那我就多說幾遍,佛祖感受到我的誠心,自然會搭理我了!剐」珠]眼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風雰仔細聽來,說的竟是「保佑老爺早點回府,我們早點離京」,臉上的笑意更盛,心中卻是有些擔憂,他們一家真的能夠如愿離開京城嗎?
直到夜幕降臨還沒看到父親歸家,風雰心中的憂慮更勝。
好在沒多久,喝得爛醉的風轍終於被身強體壯的大壯給背進府門,她提了一天的心這才落了地,她趕緊吩咐小果將醒酒湯端上來,接著去服侍醉酒的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