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洛斯!
走在校園中,正欲前往任教的班級上課,貝洛斯聽見身后呼喚自己的聲音,他腳步停留,回頭一看。
“湯瑪士。”他微笑,向同是外籍老師身份的湯瑪士點頭打招呼。
“一班的課?”湯瑪士的中文不流利,有十分嚴重的外國腔調,除了在課堂上教授會話時說英語,平時的對話聊天則堅持說中文,要求自己進步。
“嗯!彼⑽Ⅻc頭。
“教到莫鑫鑫這種優秀的學生,你真是幸運!
貝洛斯笑岔了氣!昂苄疫\、真幸運,湯瑪上,你中文進步不多!奔m正同仁的用字遣詞。
“真是可恨!”湯瑪士低咒,“中文真難!貝洛斯,威奢摩你中文這么好?”
“是‘為什么’,發音標準一點。”他每次跟湯瑪士說話,都會忍不住大笑,明明中文不好,但卻又愛講中文,常常鬧出笑話來。
湯瑪士咳聲嘆氣,“我的中文要再研究。”正好到了他授課的班級,他揮揮手,向他道再見。
貝洛斯走在長廊上,耳邊傳來各個教室的騷動嘈雜,鬧轟轟的校園在上課鐘響結束后,才漸漸趨于沉寂。
鐘聲竭止的剎那,他停下腳步,抬頭望向校園中央那座有百年歷史的鐘塔。
僅只是輕輕一瞥,他就收回視線,加快速度走向任教的班級。
“吼!貝洛斯老師遲到了!”進教室才把教材放在桌上,他立刻被學生虧。
“那就別繼續浪費時間,上課了。”不給學生起哄閑聊的機會,他打開課本開始教課。
低沉富磁性的男性嗓音,說著標準優雅的英語。
他教課的方式輕松活潑,會話強調的是聽和說的能力,而且注重與學生互動,強迫他們開口說英語。
洋洲高中是一所私立貴族高中,有能力送子女進入這學校的,家境都不差,英語對這些從小受父母嚴格教育的孩子們來說,就跟中文一樣熟悉。
“貝洛斯!”
在課堂上會這么沒大沒小喊他名字,不尊稱他一聲“老師”的人,除了莫鑫鑫那只麻煩精之外,還會有誰啊?
“請喊我老師!彼m正,但語氣實在沒有什么恫嚇的效果。
莫鑫鑫當作沒聽見,逕自說:“你聽說了吧?我面試很順利哦!我考上大學了耶,貝洛斯‘老師’,給我獎品!”伸手討好處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是“老師”!拔疫@么努力,快點給我獎勵啊!比如——請我吃飯!彼ばδ樀挠戀p。
“你考上大學是應該的!怎么還來跟我討賞?而且據說,你面試時在英文對話中拿到高分,應該是你好好答謝我吧?”貝洛斯笑罵著。
知道自己如愿考上第二心愿后,這丫頭成天纏著他討賞,在家里討不夠,連到學校來還不放過他。
他怎么覺得……收留她之后,她好像變本加厲了?
“對啊!我應該謝謝貝洛斯‘老師’特地在面試前為我加強,那——我以身相許好了!蹦析握f得很認真。
可其它同學全部都笑翻了!
“吳鑫鑫!”貝洛斯沒氣好的輕聲斥責,“你太吵了,閉嘴。”
“就這么決定了,我以身相許吧!彼裏o視于身旁同學們的大笑,和他臉上的不耐煩,逕自說得很開心。
正當兩人又要開始大家熟悉的示愛戲碼時,女教官匆匆忙忙的來到教室。
“抱歉,打擾老師上課,我要找一位學生……鑫鑫!迸坦倌樕系谋砬榻┯灿旨鼻校斑^來教官室一趟好嗎?”
“好!彼睦锖,什么事情這么重要,重要到中斷她的上課時間?收拾起不正經的玩笑態度,她跟著女教官走出教室。
同學們議論紛紛,猜測著發生了什么事。
“安靜,繼續上課!必惵逅鼓贸鐾䥽溃岒}動的學生們全部閉上嘴巴。
二十分鐘過去了,莫鑫鑫沒有回來,貝洛斯不免擔心,在他思索時,下課鐘響了,學生們一哄而散。
為免其它女學生借故來找他說話,他立刻帶著教材往辦公室走,一進辦公室就聽見同仁們在討論莫鑫鑫的事。
他向交情比較好的老師們詢問,卻得到令他意外的消息——
“莫鑫鑫的父母死了,尸體是在岸邊被發現的,警方懷疑是偷渡大陸時遇害。好奇怪,莫家不是滿富裕的嗎?怎么會弄到要偷渡呢?”
“別胡亂猜測,只是意外!必惵逅箾]有對大家的談論發表個人意見,閃過他腦子里的第一個想法定——鑫鑫她承受得住這打擊嗎?
想起那一天,鑫鑫冒著被當成小偷扭送法辦的危險,無論如何也要溜進以前的“家”,拿回她遺忘的父母相本,還有,莉蒂亞把她的東西搬下樓來,她沒有先看重要的面試通知,反而把相簿抱在懷里,強自隱忍莫大的傷心——
瞄了眼課表,他接著沒課了。
突如其來的擔心,讓他沖動得忘了自己為人師表的身份,匆忙離開辦公室,來到教官室找莫鑫鑫。
只見教官室大門深鎖,從窗外看見幾個教官、校長、班導以及警員,圍在嬌小的她面前,給她好大的壓迫感,而她一向愛笑的臉龐這時哪有什么笑容,兩眼茫然的看著這些大人在她面前說著她無力招架的話。
貝洛斯心頭一緊。
“少爺,您冷靜點!敝钡嚼虻賮喌纳ひ舫霈F在耳邊,他才驚覺到自己做了什么。
苦笑的看著手上的行電動話,他甚至沒有去思考這么做對不對、好不好,就直接播了電話給莉蒂亞,打算交代她做事。
是的,冷靜。
閉上眼,深吸口氣,他和緩的交代屬下辦事!罢覀懂臺灣法律的律師先過去警局,之后我們再來想辦法幫她!
電話那頭的莉蒂亞怔楞,向來只會聽命的她,忍不住問道:“少爺,你是認真的?”
貝洛斯沒有回答,掛上了電話。他站在教官室門外,銳利的眼看著里頭的一舉一動,五分鐘后,其中一名警員接到了電話,誠惶誠恐的掛上之后,不由分說一把抓住莫鑫鑫的手臂,像帶犯人似的拖著她走出來。
而她身后的師長們,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話。
貝洛斯眼神森冷三分的站在門前,當門在面前打開時,他以嚴厲的語氣對警員道:“你只差沒銬著她!”
這個聲音……是誰?
她茫然的抬頭,看見是他。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不見到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一面。
“她不是罪犯,請放手!”貝洛斯壓抑心底猶如火山爆發的怒氣,沉聲喝斥。
警員屈服于他的氣勢,不由自主的放手。
“貝洛斯老師,不要妨礙警員辦案!他們要帶莫鑫鑫回警局做筆錄!毙iL一臉想撇清關系的神情。
校長說話的語氣讓他很不悅,那種態度,是把鑫鑫當成罪犯嗎?
他瞇起眼。“所以,讓他們像帶走犯人一樣帶走她?”
在他凌厲眼神掃射之下,那些原本對莫鑫鑫漠不關心的師長們,畏縮了一下。
“這也怪鑫鑫沒有事先告訴我,她父母跑路,讓大家一時無法接受……”班導的理直氣壯,在貝洛斯的瞪視之下銷聲匿跡,“我……我當然會陪莫鑫鑫同學去警局,我是導師嘛!笨烧Z氣卻聽不出她的真心誠意。
不要……不要這些人……
莫鑫鑫漸漸清醒,她搖頭,小手無意識的揪住貝洛斯的衣角,無助請求,“不要別人,請你陪我……”
向來帶笑的眼眸,浮現前所未有的傷心與絕望。早在三十分鐘前,她還笑嘻嘻的對他說要以身相許……他不習慣看見她露出這種哀傷痛苦的神情。
她哭不出來,從警員口中得知父母死訊的那瞬間,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但是她卻不斷的顫抖,幾乎站不住腳了!
深呼吸,莫鑫鑫抬眸,對上貝洛斯那深邃、看不出心思的眼眸,她再度開口請求,“請你……陪我去……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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