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天用力眨了下眼,再次看向龍騰。他的眼睛哪是什么紅色,不過就是一對美得不尋常的墨眼罷了。但他為何一臉火爆?活像想賞她兩巴掌似的。
“剛才……發生什么事了?”藍天天聲音顫抖地問道。
“你差點被車撞死!饼堯v從齒縫迸出話來,發現自己居然在冒冷汗。
“誰叫你亂丟我的項鏈……”藍天天看著她因為過分用力而頻頻顫抖的手臂。
她松開手掌,慶幸項鏈還好端端地躺在她的手心。
“幸好沒事!彼o緊地將它貼在胸口。
“你不要命了嗎?那不過是一條破項鏈!”他破口大罵道,再度試圖搶過那條項鏈。
“你給我閉嘴,那不只是一條項鏈!那是仙女……不,那是我的家人送給我的禮物!彼{天天把項鏈放到身后,氣勢就像是在捍衛家園。龍騰望著她的防備姿態,腦中閃過幾百年前的回憶―他的家園、他的莊園全被妻子及妻子的情人聯合侵占……他的妻子無情地奪走他的一切,可藍天天這只瘦皮猴卻拚命地想守護著他隨手施予的一點溫情。
戰場上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那時也是這么死心塌地跟隨著他,但卻因為他妻子的背叛,盡數被殲滅于沙場。
龍騰瞪著藍天天的固執小臉,周身氣流緩緩旋動,身上長袍開始在晚風中飄揚。
藍天天凝視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覺得他眼里承載了許多的悲傷。
“總裁,你還好嗎?”她皺起眉,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她掌心的暖意像烈火般地鉆入他的長袍、滲透他的肌膚。
龍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嚇得后退三大步,可目光卻離不開她漾著關心的眼。
“總裁,你沒事吧?”
一見到她清瘦小臉又迎了上來,龍騰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體溫開始上升,熱血沸騰地就像是要將犬齒刺入血管里的前一秒。他緊咬住牙關,努力地強壓那兩顆想出來嚇人的犬齒,可是―很難!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要暢飲她的血液,好讓兩人更進一步地融為一體。
“我要回去了。”龍騰驀別開頭,來個眼不見為凈。
“等一下!彼{天天急忙拉住他的黑袍子,對著他的后背說道:“為了比賽,我必須把項鏈交給你,但是你可以保證,在比賽結束后,一定會將項鏈完整無缺地還給我嗎?”
“吵死了,你想掛著那條項鏈就掛著!”龍騰煩躁地說道,只想快點離開。
“那你會讓我住下來?”藍天天雀躍小鳥似地沖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像兩顆太陽。
“再敢啰嗦,就給我滾出比賽!彼樕y看,目光盯著她的身后。
藍天天見他眼神閃躲,心下立刻起疑。
“我可以相信你的人格嗎?”她認真地問道。
龍騰唇角抽措了一下,冷冷地瞪她一眼說道:“不可以,因為我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藍天天捧腹大笑了起來,笑到人仰馬翻不說,還忍不住打了下他的手臂!斑真看不出來你原來是冷面笑匠……哈……好好笑……”
龍騰瞥她一眼,一聲不吭地走出巷弄。
不過,他這回放慢了腳步。
藍天天拉著行李箱,蹦蹦跳跳跟在他身邊,清瘦小臉因為盈盈笑意而顯得不那么瘦削。
“我們可以快點回到宿舍了嗎?我想好好洗個澡、吃頓飯!彼龘v了下肚子。
“關我屁事。”
“對了,你剛才動作快得像一陣風,有沒有考慮參加田徑還是馬拉松?那根本不是人的速度!彼闷娴匕ぴ谒磉厗柕馈
“就跟你說,我不是人了,你耳朵有問題嗎?”
“呵呵,總裁真的很幽默!彼{天天陪笑兩聲后,因為怕冷場,馬上又接口問道:“那你可以跟我說說‘Dragon’是如何突破西方市場,在瓷器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嗎?畢竟東方失去瓷器領導位置少說也有一百多年了!彼郯桶偷乜粗荒樓髮W若渴的表情。
咕嚕!
“你的肚子顯然不想聽!毕胗懞盟T都沒有。
“歹勢喔,我今天只吃了一頓早餐!彼龎褐亲樱柿丝诳谒桂。“不說不餓,愈說愈餓了起來!
“你是要去參加厭食癥比賽嗎?連鬼都比你重!”龍騰看著她瘦若枯柴的兩只手臂,冰涼嗓音里竄入了幾分火氣。
“呵呵,我會盡量把我自己養胖的,仙女。”藍天天一看他臉色一沉,馬上立正對他行了個軍禮!氨,我又叫錯人了!
“仙你個大頭鬼。”
龍騰冷哼一聲,領著她走進一處以白色圍墻包圍的豪宅大門前。
大門入口處有個三坪大的警衛亭,里頭坐著兩名警衛。
他們在警衛室門口停留了一下,龍騰讓藍天天設定了眼睛虹膜及指紋身分,以便日后進出。
“進出大門,要憑眼睛和指紋辨識!饼堯v用磁卡刷開了大門,門內有著一處綠意盎然的歐式庭園,還有一楝三層樓建筑及一間平房。藍天天嘴巴開開地望著那座三層樓的哥德式建筑,還有庭園里那座雙層大噴水池。
這里華麗得像歐洲宮殿,和龍騰的冷調個性很不符,不過倒是頗適合他驚人的美貌。
藍天天一轉頭,看向那間平房!
她當下扔下行李箱,飛蛾撲火一樣地沖了進去。
電窯燃燒室、拉胚機、練土機、磨釉機、噴釉臺……所有應該只會出現在工廠里的設備,全都一應俱全地列于其間。
甚至還有擺放作品的窯室!
藍天天手抓著工作臺上的拉胚工具,興奮得像是中了樂透!
龍騰望著她在里頭橫沖直撞、笑到嘴巴都快裂開的蠢樣,薄唇不知不覺地往上揚起了十五度。
“哇―我的天―什么樣的公司會讓參賽者住在這種地方!”藍天天小臉脹成通紅,氣喘吁吁地說道。
“這事我會找到人算帳的。”他說。
藍天天突然雙膝一軟,倚著她的行李箱坐了下來。
“你怎么了?”龍騰神色一凜,快步走到她面前。
“剛才太興奮,不小心把全身氣血都用盡了……”她臉色枯萎地倒在原地,連說話聲音都變得很虛弱。
“你給我安分點,回屋子里吃飯!”龍騰板起臉,拎過她的衣領,輕易地將她往上一提,拎出了窯場。
“等等……再讓我看一眼!彼龖K叫一聲,雙腳拚命想踩在地上,偏偏他的力氣大得嚇人,擋也擋不住。
“明天吃飽喝足了才準進來!我可不想你餓死在這里,給我惹麻煩!彼阉男欣钕淝耙蝗。
“我保證盡量不打擾你!彼{天天擺出童子軍智仁勇手勢。
龍騰這回連吭都懶得吭一聲,只是快步走到那楝哥德式建筑前。
大門自動打開,一只烏鴉從室內飛了出來,停到藍天天的行李箱上頭,黑眸定定地看著她。藍天天望著烏鴉…對她拍拍翅膀,像是在打招呼一樣。
“屋子里怎么會有烏鴉?”她問。
“它叫薩克森,也住這里頭,沒事就愛嘎嘎亂叫。你如果嫌煩,可以直接給它一巴掌。”龍騰瞧也不瞧烏鴉一眼,轉頭就往里頭走。
“嘎!”烏鴉馬上抗議了一聲。
“薩克森,你好!彼{天天對它一笑,拉起行李箱走了進去。
薩克森飛在藍天天身邊,始終保持在她肩膀的高度。
“你好聰明喔!彼÷晫λf道。
“干么對它那么親切?是肚子餓了,想吃烏鴉肉嗎?”龍騰看到她那么笑盈盈地對烏鴉說話,語氣粗暴地說道。
“它是你的寵物,你干么嚇它?”
藍天天站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沐浴焚香一番,才有資格站在這里說話!罢垎栁业姆块g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可以問薩克森!彼麤]好氣地說道。
藍天天眨著眼,看向那只像在對她微笑的烏鴉!八窃陂_玩笑?還是你真的知道我住哪里啊?”她認真地對烏鴉說道。
薩克森在她頭上盤桓一圈后,直接飛向二樓。
“我的天啊,你真的知道耶!你怎么這么聰明啊,電視應該來專訪你。”藍天天扛著行李箱,一臉驚喜地跟著爬上樓梯。
龍騰看著她呱啦呱啦地說了一串話,絕色臉龐閃過一陣陰霾。
這個女人有沒有原則啊!
對著無形的仙女說上一堆話也就算了,畢竟他們認識了快二十年,現在居然對著烏鴉也是一副麻吉姿態,真讓人看不下去。
“我的天啊!這個房間會不會太大了一點啊!哇,還有這么大一張桃花心木的工作桌,而且浴室就和我家一樣大,這里一定是天堂!”
藍天天的驚呼聲傳入龍騰耳里,他輕易地想象她高興得團團轉的樣子。
他管不住腳,慢慢走上樓梯。
“……這里這么大,怎么連張床都沒有?”她說。因為他為了預防在沒有防備能力的白天意外被害,所以用了特殊機關,把他的床!即是棺材,藏在地板的下面。不對,只有他和薩克森的房間沒有床!
“薩克森,你這個渾蛋,你把她帶到我房里做什么!”龍騰雙腳一蹬,馬上一躍十階飛上二樓,怒沖沖地走回他的房間。
啞啞啞……烏鴉從容地飛出房間,拍拍翅膀飛向他在三樓的房間,一副萬事與他無關的瀟灑模樣。
“那個……薩克森帶錯房間了喔?”藍天天一看到龍騰的臭臉,馬上陪笑臉,拉著行李箱走出房間。
“對,你隨便找一間有床的房間睡。”龍騰走回他的房間,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門。
“好。”藍天天對著門板說話,扮了個鬼臉。
沒想到,新房子唯一歡迎她的人竟然是!烏鴉先生。
不過,龍騰不是個壞人,否則他剛才也不會在外頭救她了,對吧?況且,他長得和仙女一模一樣,她也不可能討厭他啦!藍天天笑咪咪地從行李箱里拿出一包昨天沒吃完的吐司,邊咬邊在二樓的房間探險,渾然不知門內的龍騰一時忘了自己有異能,正把臉貼在門板上窺聽,而烏鴉則飛進他房里嘲笑他,兩人!不,是兩只吸血鬼,于是開始了一場混戰……雖然烏鴉薩克森一開始就帶錯房,藍天天最后還是得到了一間里頭可以裝下幾臺電窯的大房間。
她安頓好行李,洗了個澡,吃了一碗泡面之后,她覺得自己像個公主,頭才沾枕便一覺睡到早上九點。
藍天天換上穿了N年的黑色上衣,和一條兩百五十塊的純棉寬褲,才走出房門就發現龍騰留給她的字條!
太陽沒下山前,就算火災、地震也都不許吵我!違者,斬。
“還違者斬咧,他以為他是古代皇帝還是將軍啊……”
藍天天嘀嘀咕咕地下了樓,在裝了巨大水晶吊燈的客廳里轉了一圈后,她走到了一間大得不得了的廚房。除了桌上的吐司和咖啡豆之外,這里干凈、清潔得像是從沒人進來過一樣。她烤了吐司,煮了咖啡,然后逐一打開廚房里那整面的白色櫥柜。
空的、空的、空的?她一連開了四個空柜后,眉頭挑了起來。
難道總裁才剛搬進來嗎?
藍天天納悶地拉開一面大柜子,一股冷氣隨之飄出。
“耶,找到冰箱了!
藍天天望著冰箱里的東西,表情完全凍結。
血!
全部是血!
一袋一袋的血!
藍天天啪地一聲關上冰箱門,頭皮大發麻。
她麻木地往旁邊移動一步,再打開另一個柜門。
這一次她看到的是真正的冰箱―里頭有魚有肉有青菜、有牛奶果汁礦泉水、有任何會出現在冰箱中的正常食材。藍天天關上門,站回那個里頭都是血袋的冰箱前。誰會需要那么多血?血友病?換血?可是那種手術不是應該要在醫院實行嗎?藍天天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長長嘆了口氣。
難怪總裁臉色那么蒼白,果然是天妒紅顏。難怪他要以“永生”為題,要他們進行創作。
對一個命若懸絲的人來說,“永生”是一種對健康生命的渴望。
她的眼眶涌上一股淚意,開始思考她可以為總裁做些什么?
都快天黑了,整間屋子還是一點人氣都沒有。想來總裁平時就是待在這樣的空間里,過著只有一只烏鴉陪伴的日子。
難怪他那么難相處。因為他根本沒有和人相處的機會啊。
這事就交給她吧!畢竟總裁救了她一命,她現在又寄人籬下,說什么都應該要對他有所貢獻才對。
“仙女,我絕對會讓他活得愈來愈光明的!”藍天天握著胸口的項鏈,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
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地,當龍騰睜開眼時,無盡的黑暗及全然的靜寂正包圍著他。他靜靜地呼吸著,有時候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在作夢。
一會兒之后,饑餓的感覺開始蔓延到全身,他的唇邊漾出苦笑。
是啊,感官總會提醒他,這具軀殼其實還生存著。
他試過一整個月不吃不喝,虛弱到除了呼吸之外,什么事也沒法子做,但是他還是不會死。
幾百年來,他有好幾次都想走到太陽下被灼成灰燼,或者干脆拿起銀箭給自己一個痛快。
但是,他終究下不了手。
因為他是戰士!他應該轟轟烈烈而死,不是槁木死灰地結束生命。
于是,他就這么活了下來,走過了幾個世紀、幾個國家,該學的、能學的,他都懂了,只是心里的空洞卻始終不曾填滿過。
“只有那個傻子藍天天才會對生命充滿熱情,人生無非就是由一場又一場的虛妄組合而成的,什么也留不住……”龍騰自言自語完,抓起墨鏡,按下手邊的按鈕。上方的地板開始向兩邊分開,他所睡的棺木則在馬達運轉下緩緩地上升。
當棺木升至與地板同高時,龍騰戴上墨鏡,推開了棺材蓋。
電動窗簾上升之后,龍騰隔著特制的防UV玻璃,望著窗外那抹很淡很淡的日光。
拜高科技之賜,他總算能再度親眼看到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