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又寒冷的夜晚,解憂獨坐帳篷內,看著山下匈奴人的帳篷和篝火,羨慕不已。
好幾天了,她和烏孫兵只能睡又冷又矮的帳篷,吃又硬又冷的干糧。
「別羨慕,我們很快就會有溫暖的床褥,和熱呼呼的食物了!刮虤w靡俯身,將她擁入懷里輕聲安撫。
解憂這才知道,自己把心里話都說了出來,她將冰冷的臉埋在他的頸窩,愉快地嘆道:「你好暖和。」
翁歸靡親吻她冰冷的唇,抱她躺進厚厚的毛氈!竸e擔心,我會讓你暖和。」
他確實能,才一個深長的吻,她已經感到熱了。
再有幾個小動作,她開始出汗;當他的溫言細語和愛撫越來越多時,她變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燙,終于,她在他的懷里與他一同燃燒、一起爆炸。
第二天,解憂按照翁歸靡的吩咐,與吳將軍等守在陀陀山的營地里。
這里位置高,視野開闊,幾乎可以看到整座卡拉草原。
四周靜悄悄的,冬日的太陽懶洋洋地在山頂上徘徊,遠處的高山仿佛懸掛在天邊的白云。
起伏的草原沒了夏日繁華,也沒有秋日的豐美,但冰封的湖水和積雪的莽原,更能創造出令人心醉的蕭瑟蒼涼。
眺望前方的山谷,她不知道為什么,翁歸靡和他的將軍們還沒開始行動。
代表她去向大漢求援的馮嫽還沒回來,但她并不擔心,她知道機靈鬼嫽兒一定能把輪臺的曹將軍帶來。
翁歸靡也許不需要漢軍支援,但她需要;有了漢軍,匈奴會在以后妄動時謹愼點,而她也可藉此機會,向烏孫國的君臣百姓,展現漢天子對他們的真誠之心。
忽然,擂鼓聲在山谷四周響起,吳將軍興奮地說:「公主,開始了!」
「好像是的。」她探出頭急切地從山崖上往下眺望。「可我什么都看不見!
「再等等——看,那是烏孫國王的戰旗!」
果真,解憂看到獵獵王旗下,一隊隊士兵騎馬狂奔而來,奔向峽谷,而緊追在他們身后的,是彪悍的匈奴兵。
盡管匈奴馬沒有烏孫馬那么高大,但速度快,因此跑得慢的烏孫兵,很快就被匈奴兵攔截,各自吼叫著,揮舞手里的兵器殺向對方。
金戈鐵馬,殺聲震天,第一次親眼目睹戰爭的場面,解憂內心的緊張,難以言喻,尤其當看到被匈奴鐵騎追殺的烏孫兵時,她恐懼得渾身發緊。
她祈禱這些烏孫兵趕快逃進谷口,不要再與匈奴兵糾纏。
可是,她的期望落了空。
越來越多的匈奴士兵趕來,加入了剿滅這群烏孫兵的戰斗,而驍勇的烏孫勇士雖全力反抗,但仍顯得寡不敵眾。
不行,我得幫他們!
解憂忘了翁歸靡要她千萬不可暴露位置的叮囑,探手想取弓箭。
就在這時,一支烏孫軍隊突然從匈奴人后方殺入,當看到領頭的猛將就是翁歸靡時,解憂大驚失色;她緊張地抓著冰冷的山石,注視著他揮舞長刀,左劈右砍。
在他的率領下,被困住的士兵終于得救,紛紛撤離戰場,奔入老狼谷,而他也帶著伙伴們邊戰邊退,漸漸消失在峽谷口。
企圖『乘勝』追擊的匈奴兵,如浪潮般涌入峽谷。
解憂看不見,卻知道山谷里又是另一場激烈的戰斗。
然而,匈奴兵似乎意識到了峽谷中的危險,開始往后逃竄,就在這時,一支穿玄色軍服的軍隊,勇猛地沖殺而來,攻打匈奴的兩翼,攔阻了他們的退路。
「吳將軍,那是漢軍啊!」看著熟悉的制服,解憂高興地喊。
「是的,馮姑娘帶曹將軍來了!
「來得及時,來得好……」
「公主,大王請你去!咕驮诮鈶n歡呼時,一個士兵跑來喊她。
認出那人是翁歸靡的侍衛,解憂立刻尋找她的坐騎。
「這不在計畫中,大王為何忽然找公主?」吳將軍問那個侍衛。
「……屬下不知,大王只說接公主過去!
「一定是戰斗結束了!菇鈶n高興地上馬,問侍衛:「大王在哪里?」
「屬下帶、帶公主去。」侍衛心虛地說著,上了自己的馬。
吳將軍立刻招來幾個人,要與他們同行。
「大王只要公主一人去。」那個侍衛對吳將軍說。
吳將軍面帶詫異地瞪著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對方,兇狠地問:「大王真要公主獨自去嗎?」
「我……」侍衛慌了。
吳將軍更加嚴厲地質問那人!改銥槭裁匆_公主?說!到底是誰讓你騙走公主的?你們想干什么?!」
那個侍衛沒想到,詭計這么快就被揭穿,臉色忽白忽紅,見躲不過,只好支支吾吾地說:「是……是桓——」
「嗖!」一支冷箭射入他的腦門,他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斷了氣。
「他娘的!」吳將軍生氣地放開死去的侍衛。
他大聲吼道:「保護公主,我去抓那個女人!」說完,他便拍馬而去。
聽到侍衛說出「桓」,再看到這支熟悉的竹箭,解憂已經知道,想要騙走她的人就是桓寧;有這個侍衛作內應,她毋須質疑桓寧如何得知她的藏身處。
她毫不遲疑地隨著吳將軍去追桓寧,其他留在山上守護她的士兵,則跟在她身后;但才到半山坡上,她就看見吳將軍牽馬站立在樹林邊,眼睛望著下方。
她想下山,卻被吳將軍伸臂擋住!腹鲃e露頭,匈奴弓箭專往山上射!」
「那桓寧呢?將軍為何不去追她?」
「不用追了!箙菍④娭钢赶路健!腹骺茨莾海
她靠近山崖,往下望去,當即被驚呆了。
山下馬蹄形的荒原,仿佛被捅破的蟻穴,到處是螞蟻般奪路而逃的匈奴士兵;他們手中的箭鏃四處亂飛,而桓寧的坐騎,就在逃竄的匈奴士兵之中。
她匍匐在馬背上,身上像刺猬似的,插滿了箭,可怕的血染紅了她和馬……
老天!解憂發出感嘆,閉上了眼睛。
「公主,不要為這種人傷心,她本來是要害你的。」吳將軍安慰她。
「我明白我不該為她傷心……」她顫抖地說:「只是這結果太可悲,她雖然有罪,但罪不及死……」
「解憂!」急速趕來的翁歸靡及時摟住了她,以他寬厚的胸膛,支撐住她虛弱的雙腿,而他的聲音充滿欣慰。「你沒事就好,看到她出現在這面山坡上時,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怕她傷害你!」
「她死了!」解憂看著他。
「那是她自找的,是她把自己送上族人的箭矢!
「她想抓我……」她喃喃地說。
翁歸靡撫摩她的頭發。「她是死在了自己的陰謀詭計中!
「大王,匈奴太子帶著軍隊往巴里坤草原逃了,我們贏了!」一個侍衛來報。
「很好,傳令就地休整!」
冬天的赤谷城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冬天的烏孫人也從來沒有這樣相聚過。
烏孫國軍民在翁歸靡的率領,與聰明美麗的大漢公主跟漢軍的配合下,君臣一心、軍民合力,打了個大勝仗。
這仗不僅揚了聲威、壯了膽氣,還鞏固了與漢朝的關系,這讓所有人都高興。
今天,赤谷城的草場上燃起了熊熊篝火,三大部落的首領和九大長老,全部來到這里;最能歌唱的「阿肯」放開了歌喉,最善吹角的樂手吹出了嘹亮的號角。
人們捧出最好的馬奶酒,烤出最香的牛羊肉,載歌載舞,慶祝戰勝匈奴十萬大軍,保住家園的勝利,也祝福國王與大漢公主的美滿結合。
外面的人們在歡歌跳舞,重新裝點過的氈房內,解憂則不自在地拉扯著衣袖,哀嘆道:「唉,好好的,偏要生出這么多事來!」
「公主別抱怨,這是大王為了表示對公主的愛,而特意安排的婚典。看外面的人們多高興哪,公主就當成是慶賀戰爭勝利吧!
雖然婚禮有點多此一舉,但這次戰勝匈奴確實値得慶祝。
對解憂來說,這場勝利不僅代表著烏孫人的勇敢,還讓翁歸靡放棄了他堅持多年的「持兩端」的搖擺政策;現在他全心全意維護烏漢聯盟,這尤其令她高興。
「喔,公主穿上這身烏孫新娘服,真是漂亮。 柜T嫽為她妝扮好后,仔細地欣賞、贊美著。
解憂頭上戴著白氈、絲綢和皮毛做成的新娘尖頂帽,帽上的串珠直墜胸前;身上則穿著繡花緞面緊身短襖,搭配狐皮坎肩;下著舒展厚軟的長裙,整個人看起來富麗堂皇,光彩照人。
她不好意思地說:「現在還穿新娘裝,感覺怪怪的……」
翁歸靡掀開氈簾進來,微笑著說:「有什么怪的?你永遠是我的新娘!
馮嫽機靈地對解憂擠擠眼,跑了出去。
翁歸靡將她拉起,站到自己面前,然后上下左右地打量。
她緊張地看著他!冈趺礃?我穿這身衣服合適嗎?」
「再合適不過了!」他輕吹口哨。「這么美麗的新娘,我都不敢碰了!
解憂抓著衣服,作勢要脫掉。「那我寧愿換掉。」
「不許換!」翁歸靡一把抓住她!附褚鼓愕么┲,直到我親手脫掉它。」
他曖昧的暗示,讓她的臉頓時紅成一團火。
而他很克制地只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再牽起她的手,凝著她詫異的眸輕聲說:「要是我吻你,我們就走不出去了。」
解憂臉紅地捏捏他的手指,翁歸靡則笑著帶她走出門。
當兩人出場,國王翁歸靡與解憂公主的喜筵達到高潮,君臣百姓不分彼此,圍聚在篝火邊,共同舉酒祝福新婚夫婦幸福美滿、生活安康。
載歌載舞的人群涌向解憂,懇請她展現才藝,于是翁歸靡替她取來琵琶。
解憂即興地,為大家演奏了古樸典雅的漢樂曲《幽蘭》和《白雪》,馮嫽則跟著她的琴聲,跳起漢人的長袖舞。
公主的琴聲婉轉動聽,侍女的舞姿如靈蛇飛動,她們精湛的表演,令眾人如癡如醉。
烏孫人的歌舞熱情奔放,漢家兒女的歌舞則幽雅綿長,兩者相融,頓時剛柔相濟,相得益彰。
歡樂的饗宴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中提前結束,在輕柔飄落的飛雪中,人們帶著意猶未盡的歡悅進入夢鄉。
相攜走入氈房,解憂和翁歸靡,在燈下久久地互視著對方。
她望著翁歸靡,因溢滿心頭的愛而喉頭抽緊!肝液苄疫\,當初被吾皇陛下挑來做和親公主;也很幸運,第一次和第二次,與我成親的人都是你!
翁歸靡也凝視著她,將她的手握起,放在嘴邊親吻!肝液芨吲d,當初堂兄要我代他去娶妻;也很高興,我娶來的人是你。而且無論第一次還是第二次,我所愛的人,永遠都是你。」
解憂低泣著撲進他懷里,他則緊緊地抱著她,心里想:他真的好愛好愛這個小女人,愛得心都在痛。
可是,他到底該怎樣讓她平安度過生育的大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