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空烏云密布,像是山雨欲來,卻是唐紹祖等人要開工的日子。
一名在東北當官的紀王爺告老還鄉,將一路載著金銀珠寶回京城,他就是他們這一次看中的肥羊。
霄漢寨里,所有要下山行動的人都穿上黑衣并蒙面、騎馬,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宋貝兒,但眾人皆憂心忡忡的看著她,也有人私下勸她不要出去,畢竟她不會武功,雖然他們早探過,紀王爺找的隨侍不是什么江湖高手,憑他們這些人要保護她也不是什么難事,可是總是小心點的好。
但她啥也不說,只是繃著一張麗顏、眼神木然。
“你不用去!边@句話是出自最近跟她幾乎沒有交談的唐紹祖。
此時,她的眼神才慢慢有了焦距,“為什么?”
“你臉白得跟張紙沒兩樣!”
“我住在這里,就要盡一己之力,不能無事生產,免得又有人說我吃閑飯!”
“你!”他氣憤的看著倔強的她。他要她練練口號也只是要磨磨她的性子而已,就像是紙上談兵.讓她感受罷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真的要她上場去搶劫,但看樣子,不讓她去親身經歷一下,是磨不了她的嬌氣!
“好,你去!”
“少主?”
“少主!”
眾人的驚呼聲此起彼落,讓一名金枝玉葉去當賊婆太狠了,喊喊口號應該是讓她玩玩的嘛,哪有真要她上場的道理?
“全給我閉嘴,她要去就讓她去,也讓刁蠻的她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看她下一次還敢不敢無理取鬧?!”他怒不可遏的盯著她,但那雙星眸沒有半點畏怯,只是熠熠發光的回視他憤怒的黑眸。她到底在想什么?
朱貝兒早就看開了,她去有兩種結果,一種就是她成功的當了賊婆,證明自己可以在這兒混口飯吃,但這口飯絕對苦澀,她是開心不起來的。
第二種情形就是她受了傷或是一命嗚呼,那也無所謂,反正這兒沒有她在乎、也沒有在乎她的人,也許這種結果是那男人最開心見到的,如此一來,他就不必再理她這個刁蠻的嬌嬌女了。
唐紹祖半瞇起黑眸,再看她一眼后,驀地掉轉馬頭,率先踢馬腹奔下山去,一群人隨即也跟著下山,包括殿后的朱貝兒。
。
事實與想象其實是有距離的。
朱貝兒在看到紀王爺那一隊長長人龍與堵住去路的他們對峙時,那幾句她已背得滾瓜爛熟的句子竟卡在她喉嚨里出不來,而且對方一行人似乎早有準備,個個拿刀、拿劍,人數比他們還要多出兩倍多,也難怪那個一看就是腦滿腸肥的紀王爺坐在金碧輝煌的轎子里,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少主?”
王震眼神透著不安,這與他們的探子所說的情形有些不同。
唐縉祖立刻下了指示,“你跟康凱好好保護少主夫人,不準讓她傷了半根寒毛。”
兩人立即退到朱貝兒的左右兩邊,她不解的看著他們,再看向策馬走到最前方的唐紹祖。
“紀王爺,咱們廢話就不多說了,反正你這一大堆的金銀珠寶也是向百姓們搜括而來,倒不如替大家省點事,自動繳出來!
“哼,誰怕你們這些山賊,沒看到我的陣仗?!聰明的就讓路,不然——”
“那就來個硬碰硬好了!”
唐紹祖話語一歇,黑衣人全數沖上前去,紀王爺的隨侍們也立即上前殺敵,一時之間刀光劍影,場面混亂,不久,就見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倒地。
朱貝兒不曾看過此等景象,一見鮮血淋漓的畫面,立時氣血翻滾,好幾次都快吐了出來,但她硬是忍住,焦急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唐紹祖,也因此注意到兩名頭發花白的侍衛功夫特別厲害,唐紹祖已跟他們陷入纏斗,偏偏他們寨里的人因敵手太多而自身難保,讓她看得更是心驚膽戰,“你們去幫忙,快點!”
王震跟康凱忙搖頭,情形看來還在可控制的范圍內。
“你們快去幫忙,尤其是你們少主,快!”
兩人仍是搖頭,他們心知肚明,若真的上前幫忙,讓她受了傷,那事情才真是大條。
但她哪明白他們的心思,見他們怎么也不動,便生氣的道,“好,你們不幫,我去!”
兩人沒想到她會如此說,而且動作極快,一個不注意,她已策馬向前往少主那兒去,連忙飛掠過去幫忙,偏偏對方的兩名侍衛分別前來攔劫,雙方開始纏斗,他們愈急著想脫身去幫忙,就有更多的人圍了上來。
“你來干什么?!”唐紹祖簡直快被她氣死了,他已經快搞不定這兩個武功深厚的老家伙,她還來湊啥熱鬧?
“我——啊~~”一名頭發花白的侍衛突地砍向她,她嚇得尖叫。
唐紹祖臉色丕變,一個轉身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但手臂卻被劃上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她看呆了,但他可沒有時間陪她發呆,一邊護著她,一邊努力突圍,在一個深厚掌力下,老侍衛中了一掌吐血倒地,另一名怒不可遏的老侍衛又攻上前來,唐紹祖一手急著拉住她將她護到背后,再一連幾個掌勢狠劈,一再逼退老侍衛后,一腳踢起地上的一柄彎刀,反手一握,直接刺進老侍衛的胸膛,再踢飛他。
朱貝兒怔怔的瞪著吐血倒地的老者,嚇得面無血色。
此時,其他人早已將那些侍從打到傷的傷、逃的逃,但絕沒有死者,這是霄漢寨的規炬,因為他們要的只是財物,所以在看到死在少主身前的老侍衛后,眾人莫不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
至于紀王爺等人早就嚇到跪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
“我——”
她好愧疚,對唐紹祖更是心存感激,在面對生死一瞬間時,她才明白自己還不想死,所以,對他的出手相助她真的很感謝,便無言的從褲袋里拿出繡帕交給他,再看看他受傷的手臂。
“你看清自己的能耐了?口號念得再好再熟又如何?到這兒成了啞巴,就是個拖油瓶而已!”唐紹祖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對她遞出的繡帕視而不見,直接撕了身上衣物,逕自綁起手臂后便翻身跨上馬背。
她倏地一震,像是被狠狠的摑了一記耳光,羞慚得不敢看向任何人。
“少主,公主她已經——”王震看得很不忍心。
“誰都不準替她說話,把所有東西帶回去!”
“是!”眾人只得噤口,但仍忍不住將同情的眼神投向眼眶泛紅的朱貝兒。
一行人隨即帶著戰利品往山寨去,只是這回不同于以往的雀躍歡樂,大家都靜悄悄的,唐紹祖策馬走在最前面,朱貝兒卻讓自己落在隊伍的最后面,被羞辱的淚水無聲的滾落臉頰。
她為什么還要跟著隊伍走?人家都說她是拖油瓶了……擤擤鼻子,即使淚眼蒙眬,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她仍決定調轉馬頭,反向而行。
“少主,公主她——”后面的人一看到她脫隊,立即往前大叫,一邊也跟著轉頭追上去。
唐紹祖聞聲立即調轉馬頭,鞭策馬兒追上,一邊示意手下先行回寨,他追使成。
“朱貝兒,你給我停下來!朱貝兒!”他怒聲狂吼。
現在她什么都聽不見,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拚命的策馬狂奔。她不要這么沒有尊嚴的茍活著,堂堂一個公主遇上了賊,終身給了賊,還得被迫當賊婆,卻又當得不倫不類,被人嫌東嫌西,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朱貝兒,快停下馬!”
她不要,她好累,她不要……
“朱貝兒!”
唐紹祖一臉兇暴,眸中卻布滿憂心。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在看路?她已經快要沖下斷崖了!
一個飛掠,他一手抱住馬背上的女人,再回身一縱,回到他的馬上,緊緊拉住韁繩,就見馬仰頭嘶鳴,好下容易才止住了步伐。
而思緒混沌的朱貝兒也在此時回了神,淚水一滴落,清晰的視線所見到的竟是一處深不可見底的斷崖,而她騎乘的那匹馬兒正往下墜落,她臉色倏地發白,急喘口氣的抬頭看著臉色陰郁的唐紹祖,“我——”
“你想死也別死在我面前,更不該害死我的馬!”
她眼眶一紅,低頭不敢再說話。她不是故意要害死那匹馬的,也不是要尋死,只是想離開,想喘一口氣而已。
突然,她感到腰側一陣濕潤,定睛一看,臉上的慘白更深一層。他的手臂又流血了,顯然是為了救她而再度扯裂傷口吧。
然而,一句“對不起”卻梗在她喉嚨里出不來。
他說的對,她是拖油瓶,什么事都做不了,沒有公主的身份后,她根本就是個廢人!
唐紹祖驅策馬兒往山寨去,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身子緊繃,卻不停的做著深呼吸,他知道她在壓抑想哭的感覺,心不由得放軟。
他其實是氣他自己,氣他為何賭氣的讓她來,她差點就被殺死了,所以他在怒火攻心下說了刻薄的話,就連剛剛也是,眼見她差點跟著馬一起栽下萬丈深淵,又驚又懼的情緒就將他的理智全燒光了,他……
不過,讓她知道他在生氣也好,下回她就不會再這么無理取鬧。
回山寨的路上,兩人就這么靜靜的感受著對方的沉默,一路都沒有交談。
一入山寨,不知情的老老少少都熱烈迎接兩人,但見雨人共乘一馬,一個低頭不語,一個臉色冷峻,并沒有他們期待的愉悅神色,笑容又頓時僵在臉上。
唐紹祖先行翻身下馬,正要抱朱貝兒下來時,她已自行下了馬背,落寞的低著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大家好好慶祝,別理她!”
聽見唐紹祖冷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兩行清淚緩緩滾落臉頰,但她只能強逼自己繼續往前走,不管如何,他兩次救了她,絕非無情,而是她太白癡!
“少主——”大家看著那個孤單又顯纖弱的身影,都覺得于心不忍,畢竟朱貝兒本來就不是當賊的料,而且她也盡力了,害少主受傷更不是她樂見的,少主怎么會變得這么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