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請起床梳洗了!
好吵!睡意仍濃的朱貝兒睡眼惺忪的從紗帳里坐起身來,不悅的瞪著宮女,“敢叫本公主起床梳洗,你不要命了!”
“是、是!奴婢知罪,奴婢馬上退下去!
朱貝兒冷哼一聲,又躺回床上,隨即放心一笑。原來她是作了惡夢啊,可怎么會夢到自己被一個長相俊美的淫賊給擄走了?!
“起床了,公主。”
她柳眉一擰。該死的宮女,不要命了嗎?!竟敢又來擾她睡眠!
“快起來,陽光都照進洞了。”
陽光?她皺起臉,感覺到臉上的確有股像是被陽光照著的暖意,但,不對啊,這是她的寢宮,怎會有陽光?她不由自主的更加抱緊了懷中的暖被,卻顯得很不安。
怎么這個宮女聲音這么沙啞低沉?像男人的聲音?!
“你再不起來,我只好直接扛你上馬背了。”
這聲音含著濃濃笑意,而且好熟悉——
她倒抽了口涼氣,倏地睜開眼睛。天啊,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采花大盜,而她抱著的哪是什么舒服暖被?!根本就是袒胸露背的他!
“!”她霍地放開手,嚇得發出尖叫。
他坐起身來,一手掏掏嗡嗡作響的耳朵,“嘖嘖,該叫的人是我吧?一整晚把我抱得那么緊,我都快不能喘氣了,你是作春夢。俊
“我是作惡夢!不,夢里不是惡夢,你這兒才是惡夢!”她氣炸了,寧愿回到睡夢中,也不必見這張討厭的臉。
唐紹祖壞壞一笑,“好夢惡夢都一樣,現實是我們該出發了!彼叩搅酪路氖瘔K邊,將她已干的衣服全丟到她身上,動作毫不憐香惜玉。
朱貝兒很生氣,但想丟不是,不丟也不是,不過衣服總該趕緊穿上的啊,不然一直讓他看她的春光嗎?
但她的確有股想把衣服扔回給他的沖動,因為她不想走,不想離皇宮愈來愈遠,她若沒穿上衣裳,他還會把她架上馬嗎?
但她不敢賭,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答案是肯定的,到時候難看的只是自己!
于是她悶不吭聲的穿上衣裳,開始整理儀容,只是折騰了一天,她的一頭長發都打結了,以手指當梳也梳不開,她也愈梳愈氣——
“甭梳了,上馬!
她手一停,看著走到馬兒身邊拍拍馬頭的他,“去哪里?”
“回霄漢寨。”
“你的賊窩?”
他笑,“是賊窩,也是山寨,我呢,也的確是那里的少主人,大家都叫我少主”
“賊少主!”她一臉瞧不起的樣子。
他也不介意她的鄙夷口氣,只是以眼神示意要她走過去。
朱貝兒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近,想自行攀上馬背,不料唐紹祖的動作更快,一把便將她抱上馬,自己也隨即跨上馬背。
“肚子餓嗎?”
她搖頭,因為不想跟他貼靠著,于是僵直的坐挺身。
能撐多久?他笑了笑,“那我們就趕路了,你也順便聽聽霄漢寨一窩的賊人都做了什么好事,因為那是你要待上一輩子的地方。” .
一輩子?!星眸閃過一道不以為然的眸光。不可能的,她一定會找時間逃出去!
唐紹祖策馬而行,一路上娓娓道來霄漢寨的豐功偉業。所謂盜亦有道,他們專門偷搶一些“同好”,是專愛壓榨黎民百姓的貪官污吏、富商名流,接著再去幫助一些貧病交迫的百姓,可能是以灑銀兩、買米食的方式救援,除此之外,他們也會造橋鋪路、造福一些偏僻地區的百姓,所以,認真說來,他們這些賊寇都是有情有義、濟弱扶傾的俠盜義賊……
唐縉祖說得精采,但坐在前面的朱貝兒是聽得意興闌珊,甚至在他說到后半段那些豐功偉業時,主動將耳朵關起來。
“總之,別想將我變成囚鳥,我不會乖乖留在那個籠子里的!
這一點是聲明,也是告知,她不會輕易屈服。
下戰帖嗎?他莞爾一笑,“你知道我的能耐是什么?”
“就是當賊啊!”她敷衍的回答。
“錯!是專門把麻煩人物變成乖乖的小兔子,但不是鳥,畢竟鳥有翅膀就有機會飛,而兔子性情膽怯,不會也不敢有想飛的心!
她柳眉一蹙,緩緩的回頭,怔怔瞪著嘴角噙著一抹壞心笑容的俊美容顏。他這一席話是什么意思?預言她未來的日子會很難過嗎?
。
接下來的日子,唐紹祖這個放浪不羈的賊少主的確開始喂尊貴的刁蠻公主骨頭——不,苦頭吃。
雖然一開始的麻煩的確是朱貝兒自找的,因為她賺兩人共乘一馬太辛苫也太曖昧,希望能單獨乘轎而行,但那臭男人卻干脆要她當起苦行僧,他在馬上,她步行。
接著,有客棧他不住,偏要往野地睡,三餐更愛打野味、食野果、抓河蝦小魚,當然還得用手吃,雖然她可以不吃,可是愈走腳步愈蹣跚,至于舒服的騎在馬上的唐縉祖——
對!這賊人自稱叫唐紹祖,還要她把這個名字刻進腦袋里,因為這一生,她絕對離不開這個名字。她是不知道能不能離得開,但她相信自己絕不會忘了這個可恨的名字的!
尤其這會兒,他看她走得踉蹌,卻沒有要讓她上馬背的意思,更可惡的是,他還故裝無辜,一副是她自找的,他其實也很心疼的嘴臉!
為此她當然是氣得牙癢癢的,但為了僅存的一點點驕傲,只能勉強自己吃那些難以入口的鬼東西,然后乖乖的走路。
只是,究竟走幾天了?她的腳都起水泡了,每走一步就疼一次,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還有她已經好久沒洗澡,渾身隱隱有股怪味,可是她實在無法像他隨便找個溪谷就去洗,那太可怕了!
總之她今年肯定犯小人,才會惹上這個男人,好好的一個年,竟讓她由最尊貴的公主變成悲哀的小老百姓。
唐紹祖策著馬,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高高在上的他,不時低頭查看倔強不肯屈服的朱貝兒。
是,朱貝兒,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張櫻桃小嘴逼問出閨名。至于逼供方法很簡單,不說出她的名,他就“娘子、娘于”的像只九官鳥般叫個不停,二擇一下,她便惱怒的全招了。
不過,她還是不夠聰明,要知道她愈不屈服,就愈是在虐待自己。瞧,她的樣子可沒有十多天前那么嬌貴美麗,反而跟個瘋婆子沒兩樣,有點兒傷眼。
他抬頭看向前方的一池夢幻鏡湖,又低頭看她,“今晚就在這兒落腳。”
她一看,發現除了山跟湖之外,一樣是不見人煙,跟這幾天走的路大同小異。
她雖沒有力氣了,仍火冒三丈的瞪著他,“又是這種荒郊野外,為什么下走城鎮、不能給我間客棧休息洗澡?你這樣對待,誰愿意當你的妻?!”
“我對你再好,你也不愿意的,所以,還是讓你早點認清事實的好!
“你的意思是你的山寨生活就是如此,湖里洗澡,吃野味?”
他愜意的點頭,“是,八九不離十。”
她聽了差點沒昏倒,虛弱的坐了下來。她現在真的很想哭,但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懦弱。
他翻身下馬,看著她的繡花鞋已滲出點點血跡,柔聲說:“這湖水冰冰涼涼的,你脫下鞋子去將腳泡一下,我再弄點草藥給你涂上,就會舒服些的!
可她卻不領情,“不用了,少貓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我的腳會受傷嗎?”
“是你不愿騎馬!
“我要坐轎子!”
“不可能!
“那為什么老是往這種地方走呢?為什么不可以讓我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她忍不住哽咽。長這么大,她這個公主從來沒過得這么凄慘過。
“若是往有人的地方走,碰到的情形不外乎是有大批侍衛埋伏等著抓我,要不,就是你出聲求救,跟他人哭訴我綁了你!
她當然會這么做,問題是……“你怕嗎?!”
“當然不怕,可是把力氣浪費在那種沒意義的事情上,倒不如一路看山看水,少些血腥,你不知道你相公我是很愛好和平的?”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你才不是我相公!”
“是不是都由不得你,反正你現在歸我管!彼麩o賴的呵呵笑。
“你——”她一時語塞。沒錯,這一點是最無奈的,她想過要逃,但每天都處在這種人煙不見的荒郊,理智總是要她不能走,萬一遇上什么飛禽定獸……
“這兒不會有人的,你去清理一下你的腳,我去找吃的。”
還能有什么吃的?她一聽就沒胃口,但仍勉強撐起虛弱的身子,走到湖邊,忍著痛脫掉繡花鞋及襪套,脫完后已是滿身冷汗。咬著牙,朱貝兒將紅腫破皮的小腳放人冰冷的湖水中,她顫抖了一下,但腳丫子一下就麻掉了,她緩緩的吐了口長氣,慢慢的已不覺得疼,但隨著時間愈來愈晚,她漸漸的也感覺到涼意……
將腳伸了上來,往四周看了看。奇怪,他每次去找食物都很快就回來的,現在人呢?
夕陽西下,一片靜寂,整個湖面倒映著染成橘紅色霞光的天際,她靜靜的等著,等著,等到夜色低垂,他卻仍然沒回來。
于是她開始慌了、怕了,他不會把她扔在這兒吧?
驀地,四周突地傳出一陣“唧唧唧”的蟲鳴聲,同時間,像大合唱似的,許多不知名的夜蟲也開始跟著唱和,她著實被嚇了好大一跳,眼淚差點進出眼眶。
“唐……唐……紹祖……你回來,你快回來啊……”她吞咽著口水、打個寒顫,一臉害怕的環視四周。
她從來沒有這么渴望見到那個可惡的男人過,仰望著滿天星斗和那輪明月,聽著突然消失又出現的夜蟲合奏,再看看那黑幽幽的森林,她一點也感受不到夜色有多美麗,只覺得毛骨悚然。
“你在哪里?快回來,唐紹祖!”她焦急心慌的大喊,但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風的回聲、蟲的夜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