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采臨心下一動,驟然明白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肯定是李霄鋒過了婚齡,不但半點要成親的意思也沒有,也無人來議親,王妃擔心兒子討不到老婆,便病急亂投醫,山寨女寨主也罷,至少是個女人,而且喜歡李霄鋒,只要李霄鋒也喜歡,她能同意,不能接進王府也無所謂,只要能為李霄鋒留后就好,說不定此事也是太后默許的。
要求竟已這樣低了,可見京城女子眼都盲了,不識得極品男,人人當李霄鋒是洪水猛獸,逼得王妃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問題是,人都是貪心的,王妃過去認為兒子討不到老婆,如今非但討到了,還是門當戶對的侯府貴女,那么再來幾個小戶清白人家的女兒給李霄鋒為妾也不是不可能,王妃只有李霄鋒一個兒子,自然希望開枝散葉,子孫滿堂,越興旺越好,自己要是不肯,不免和王妃產生嫌隙……
“你雖無意納妾,但父王、母妃……甚至你的皇祖母,他們是絕不會允許你只有一個嫡妻……”她說出自己的隱憂,到時太后直接讓她為李霄鋒物色小妾人選,她能說個不字嗎?
李霄鋒揉了揉她的頭發!八麄円膊辉饰易哉堖呹P,我還是去了,能奈我何?”
她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幽幽地說:“納妾和自請邊關,那能一樣嗎?若是我的肚皮不爭氣……”現實的問題讓她的心變得沉重了。
她如何能不想?即便是在她前世,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也很可悲,何況是重視傳宗接代的古代,自己若是生不了孩子,也不能阻著不讓他納妾,也不能對他有怨言,若他和妾室之間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血脈,到時她倒像第三者了。
李霄鋒沉默了一會兒,才低沉緩慢地回答道:“如今你只要抱定主心骨,不被動搖便是,在我這兒行不通,他們一定會將手伸向你那里,對你動之以情,讓你往房里收人,你要是說個不字,七出嫉妒的大頂帽子便會壓下來,所以了,你只要虛應故事,不管他們說什么,都說我不允,要是他們再動腦筋,你便說我已說了狠話,房里若躺了別的女人,我見一個殺一個!
有沒有那么嚴重?要是平日聽到這話,她準會笑出來,但她此刻無心嬉笑,一張小臉神情凝肅地看著他!拔胰羯怀龊⒆釉趺崔k?”
雖然古代女人懷孕就像插秧播種似的那么簡單,一個接一個的生,但總有例外,若她是倒霉的那一個例外呢?
李霄鋒面上表情更是淡然。“不怎么辦,我只想與你一世一雙人,攜手到白頭,根本不想要孩子!
姚采臨心里直打鼓,震驚地看著他!澳悴幌胍⒆樱俊
有哪個男人會不想要孩子?古今皆同,孩子也是一種男性雄風的象征,何況在這里,子嗣代表了一切,若是朱百蓮一直無所出,那么她生的兒子就極可能承爵,這個道理,連府里的丫鬟小廝也知道,李霄鋒不會不懂。
“我不想!崩钕鲣h神色冷傲!拔矣憛捨堇镉袀奶娃兒哭哭啼啼,吵得人沒精神頭,所以你也別煩心了,生不出孩子,咱們兩個人過,我更喜歡兩個人過!
她一怔。
他這是現代人頂客族的概念嗎?
她發現他的身子從剛剛就忽然緊繃了起來,讓她不免懷疑,他的不對勁是因為孩子的話題嗎?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臉上,卻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李霄鋒不想再談這件事,他將她摟進懷里,在她耳邊哄道:“睡吧,都快天亮了,今天還要回門,不睡一會兒不行,你現在就把眼睛閉上,”
姚采臨聽話的閉上了眼,但腦子里依然想著他為什么不要孩子這問題,她初時是了無睡意,但他大手按摩得她的頸肩好舒服,再加上云雨之后本就疲累,沒多久她便睡著了。
李霄鋒凝視著懷里的姚采臨,他的心隱隱作痛。
他不要她生下他的孩子,他不要她受到他母妃一樣的痛苦……
三日回門,姚君山和孫氏早翹首引盼。
孫氏在迎親那日并沒有看清楚女婿的模樣,只在比武招親的擂臺上看到李霄鋒的雙腿都很跛,當下便不喜歡了,誰知道今日再看,竟與常人無異,又見女兒笑逐顏開,渾身洋溢的幸福讓她安心了。
用過午飯,姚君山附庸風雅地找女婿下棋,姚采臨則拉著孫氏到寢房,對孫氏說了李雙玥有意發行版畫集之事,讓孫氏尋機會對姚君山說。
孫氏眼里只有寶貝女兒,見她才過門便與小姑子相處融洽,便更加寬心了,又細細問了女兒王府里的人事,見女兒都應對得當,一顆牽掛的心總算落了地。
李霄鋒與姚采臨在侯府待足了一日,直到用過晚膳才打道回府。
馬車里,李霄鋒擁著姚采臨,馬車底下鋪了厚厚兩層羊皮墊子,即便搖晃不穩也不至于碰傷了,他大掌握著姚采臨的纖纖素手說道:“岳母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出嫁之后,想來她定然會很寂寞,你若想回娘家便與我說一聲,我陪你回來,即便再頻繁,也沒人敢說你什么!
姚采臨知道他這是疼她,便笑著應了,見到他眼里隱含的深情,頑心一起,想測試一下他的定力,便摟著他脖頸主動吻他的唇,她感覺到他震動了一下,但他的舌頭立即響應了她,卷著她靈巧的小舌糾纏起來。
他那摟著她的雙臂收緊了,他的黑眸變得火熱,他的呼吸變得粗重又急促,姚采臨即使隔著兩人厚重的衣物還是能感受到他升高的體溫,他的身子滾燙火熱,她的雙唇被他牢牢的霸占住了。
兩人唇齒膠合,李霄鋒的吻隱含著壓抑不住的激情,姚采臨清楚感覺到他身體的悸動緊繃,他顯然不習慣在馬車里接吻,也很詫異她會這么做,但她卻很喜歡,因為他緊緊擁著她,絲毫沒有放開,大手還不斷游走在她身上,她則勾著他頸脖,頭歪靠在他肩上,任由他施為。
當夜,凌月閣的寢房里春光無限,姚采臨想起她一下馬車便被李霄鋒凌空抱起、一路大步流星的疾走回到凌月閣便想笑,隨即,他把她放上床,一欺身壓住她便動手扯她衣襟,搞得像餓虎撲羊似的,是有沒有那么迫不及待?
徹夜的狂野糾纏,她累得神智迷離,虛脫地蜷靠在李霄鋒身側,一連迭聲地起誓,“再不了,我可再也不敢勾引你了……”
李霄鋒低頭吻她嬌嫩的肩膀,寬闊的嘴角泛起笑意。
過了幾日,姚君山有動作了,他果然對發行李雙玥的版畫很有興趣,派了小管事去給姚采臨傳話,姚采臨很是興奮,先跟李雙玥取了一幅版畫讓小管事帶回去給姚君山評量,幾日后姚君山又派小管事給她傳話,說想看看李雙玥其它作品,也想見見李雙玥本人,談合作條作,姚采臨知道這是她爹已請專人看過李雙玥的版畫,也有意出版的意思,她讓李雙玥做好準備,又耐著性子等了一個月,這才尋了做客的理由,稟了王妃之后,帶李雙玥回侯府。
其實她也想立即帶李雙玥回去跟她爹面談,可她是新嫁娘,哪有新嫁娘才過門沒幾日就帶著小姑子回娘家的,于禮不合也啟人疑竇,所以她才會花那么多時日做準備。
經過月余的相處,她真是越來越喜歡李雙玥了,她發現李雙玥與李霄鋒性格上天差地遠,李雙玥極能自得其樂,雖然腿疾比李霄鋒嚴重了數倍,但她絲毫不以為苦。
或許真是男女有別吧,李霄鋒不能放過自己的缺陷,因為還有個與他處處較真兒的嫡兄在,加上把王妃承受的痛苦加諸在自己身上,他的性格才會如此偏激冷傲。
蕭婉顏猜不到那么多,她壓根沒想到女兒會把版畫作品給才過門的嫂嫂看,她真以為女兒是去親家侯府做客的,便備下了許多禮品。
李雙玥素日里和京城的官家千金都沒有來往,一個朋友都沒有,這是她第一次外出做客,又是姚采臨的娘家,因此蕭婉顏格外重視,備下的禮品都是貴重精致、獨一無二的。
李雙玥不只沒有與京城其它勛貴閨秀來往,她除了逢年過節進宮給太后祖母請安之外也甚少離開王府,上街對她而言是新鮮事兒,因此了,上了馬車,她見姚采臨竟然掀開車簾在看外頭的風景,她猶是不敢掀開自己這頭的車簾,卻忍不住過去跟姚采臨擠在一塊。
一開始,她還因為這等行徑太沒有教養而羞澀放不開,后來在姚采臨的“帶領”下,也開始對著各式各樣的店鋪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品頭論足,不時驚嘆不時大笑,兩人像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
“咦?是吳嬤嬤,她在做什么?怎地在大街上和人拉拉扯扯?”李雙玥詫異地說。
姚采臨看過去,就見一間字畫鋪子旁邊的屋檐下,一個近四十出頭的婆子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在拉扯,貌似那婆子想走,那老者不讓她走,還不時露出猙獰之意。
她好奇問道:“吳嬤嬤是誰?”
李雙玥說道:“是蕙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嬤嬤,聽說是蕙姨娘娘家的親戚,蕙姨娘抬了姨娘之后就讓吳嬤嬤進府,漸漸就做了管事嬤嬤!
“這樣啊……”姚采臨對那個壓著王妃的蕙姨娘很有意見,眼前的情況又不尋常,她眼眸一轉!凹热皇窃蹅兏锏娜,咱們要不要幫忙?”
李雙玥雖然較姚采臨年長,但她長年待在后宅,像白紙一般,而且因為她從不與人爭,腿疾又嚴重,蕙姨娘沒把她放在眼里,便沒對付過她,她對蕙姨娘也就沒有特別喜惡。
“好像應該幫幫忙才對,我瞧那老人家不肯讓吳嬤嬤走,吳嬤嬤急得臉都紅了,保不定有急事……”
“就是!”姚采臨忙叫車夫停車。
兩人帶的丫鬟都坐在后面的小馬車里,見主子的馬車停了,她們的馬車自然也跟著停下來,姚采臨怕人多打草驚蛇,便不讓落楓、秋月等人下車,讓她們在車上等著就好。
落楓見大白天的,又在大街上,這人來人往也不至于出什么亂子,兩位主子又是朝字畫鋪而去,想來是一時興起要買字畫了,便吩咐家丁與她們一同在馬車處等主子。
姚采臨與李雙玥走近字畫鋪,姚采臨對李雙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李雙玥雖不明白為何要如此鬼祟,卻也是照她的意思做,兩個人便有了一種躡手躡腳的感覺,迭著靠在那磚墻上側耳偷聽。
“我警告你,這是最后一次了,你別再來了!眳菋邒邩O為嚴肅地說。
那老者卻是笑了起來!白屛也灰賮砜删驼f不過去了,誰不知道王府現在是姨娘在做主,大爺認賊做母,當她是親娘似的,要個區區五萬兩銀子有何難的?你們這樣對待同一條船上的人對是不對,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才要好好想想!”吳嬤嬤氣得牙都快咬碎了。“你這老不死的,前前后后拿走多少銀子了還不知滿足?你若再拿去賭,金山銀山也供不了你!你算個什么東西,你這個爛賭鬼!姨娘憑什么要一直讓你予取予求?”
姚采臨心跳得飛快。
聽到這里,會認為這老者是蕙姨娘的好賭親戚,與吳嬤嬤也是相熟的,抓了個不知道什么的重要把柄一直威脅著蕙姨娘要錢,可她不明白的是那句大爺認賊做母,大爺便是李霄錦,他自己都親口說蕙娘姨跟他親娘一般,但認賊做母是怎么回事?那老者為何會那樣說?
“我算什么東西?我算個什么東西是嗎?”那老者抖著身子,氣極反笑!叭舨皇菫榱藥湍愕暮弥髯由衔,我至于落到這副田地嗎?”
吳嬤嬤立即搶白道:“不要把臟水潑到姨娘身上!是你自己造成的!誰讓你自己貪杯,喝酒誤事,醫死了彩嬪才會被逐出太醫院,竟還變本加厲的縱情于杯中之物,搞得手腳無力,無法再行醫,復又沉迷賭博,才會落得如此下場,跟姨娘有何相干了?”
姚采臨一驚。
這老者敢情還是位太醫哪!
“事到如今才要推說沒相干可說不過去哪!蹦抢险哳l頻冷笑。“要不要我去找大爺評評理?”
吳嬤嬤氣憤道:“殺千刀的!人急懸梁,狗急跳墻!你若是鬼似的再來糾纏,可不要怪姨娘報官了!”
聞言,那老者語氣里就出現了一絲狠毒!昂冒!破罐子破摔,我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報官,要嘛,我把事情抖出來,大家一翻兩瞪眼,反正我也沒什么好怕的,如今是爛命一條,你的主子可不同了,只要想法子如法炮制的送走王妃,整個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她舍得現在東窗事發嗎?”
“你給我住口!”吳嬤嬤氣得咬牙切齒,她不斷揮開老者的手!斑@一萬兩銀子你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走了,日后我也不會再出來了……”
“哪里走?”那老者又拉住吳嬤嬤。“今天若是不吐出五萬兩來,你哪里也別想去……”
吳嬤嬤推開老者,那老者又上來糾纏,她氣不過,反過來去拉扯那老者,嘴上罵罵咧咧地說道:“跟你說了沒有,姨娘這十幾年來攢的體己錢都讓你榨干了,你還想如何?你信不信婆子我放把火把你那間破屋子給燒了,跟你同歸于盡……”
雖然聽了同樣的話,但李雙玥一頭霧水,完全不明就里,姚采臨畢竟有兩世為人的智慧,又在勾心斗角的大公司洗禮過,腦筋動得快,已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但她佯裝什么都沒聽到,突然拽著李雙玥的胳膊跳出去。
“有什么事嗎?吳嬤嬤?”
吳嬤嬤突然見兩人現身,嚇得立即松了那老者的手,還因此踉蹌跌了一下。
“二少、少夫人、二、二姑娘?!兩……兩位主子怎么會在這里?”
姚采臨看著滿臉驚慌的吳嬤嬤,不想她起疑心,便泰若自然的地指了指旁邊的字畫鋪子說道:“我們來買字畫……”
她還沒說完,那老者已經拔腿就跑,動作倒是挺快,一溜煙便不見了。
這情況讓吳嬤嬤倒抽了口涼氣,這爛攤子,她怎么解釋?
姚采臨存心讓吳嬤嬤不起疑,也存心給她臺階下,便故作驚訝地道:“怎么回事?那是賊嗎?搶了你身上的財物嗎?要不要讓家丁去追?”
吳嬤嬤忙借坡下驢!安弧挥昧,那叫花子只是搶走了幾顆銀錁子,就當做好事吧!
姚采臨點點頭。“這樣啊,那你回王府的路上小心了,要不要派個家丁護送你回去?”
吳嬤嬤雙手亂搖!安弧⒉挥昧,多謝二少夫人的好意,奴婢還有事要辦,自己回府就可以了!
姚采臨神色更尋常了!澳菋邒呖熳甙!別耽誤了正事。”
李雙玥是單純,但不是笨,兩人回到馬車上,她便壓低了聲音問姚采臨,“嫂嫂,那老人家不是賊,分跟吳嬤嬤是認識的,事有蹊蹺對吧?”
姚采臨也不想唬弄她,便點了點頭!笆呛芄殴,不過你千萬不要與任何人提起,連母妃也不能提,我與你二哥商量商量,再派人去調查!
李雙玥深知輕重,鄭重地點了點頭!拔颐靼琢,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嫂嫂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