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蕭凌雪和其它諸國的使團最高位者一起觀看大周特別安排的閱兵、賽馬和圍獵,這類的行程不必攜伴,秦肅兒樂得待在朱雀園里,每日固定帶著林曉翠去公主府給安小朋友復診,而駱太醫也每日必到,對她亦步亦趨、畢恭畢敬,她醫藥箱里的每樣東西他都看得津津有味,舍不得放下。
對駱太醫的提問,秦肅兒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因為謹華公主寵愛兒子,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秦肅兒幾天便和她熟了起來,得知此番登基的是她嫡親幼弟,今年才十七歲,由他們皇叔擔任攝政王。
十七歲的少年皇帝,秦肅兒已經可以預見他的一生將會如何悲慘了。
從公主府離開后,秦肅兒和林曉翠并沒有馬上回朱雀園,她命車去載她們到京城最熱鬧的大街,車夫便在東城區讓她們下了馬車,秦肅兒不忘和車夫約好兩個時辰后來接她們。
「夫人不馬上回去,若是五爺回去找不到人,又要生氣了。」到了外頭,伶俐的林曉翠很自動的轉換了稱呼,她跟在秦肅兒身邊也久了,自然曉得王爺最看重的一點是,當他回到府里時,王妃要在府里,若是他回府她還不見人影,他會很不高興,還會遷怒下面的人。
「你別煩惱!骨孛C兒拍了拍林曉翠的手,胸有成竹地道:「我打聽過了,王爺今天行程滿檔,晚上還跟他的舊識鐵騎將軍有約,咱們在晚膳前回去就行了!
林曉翠直覺問道:「夫人莫不是想要四處去看看大周的醫館?」
秦肅兒聽了燦然一笑!钢艺,曉翠也。」
京城大街路面寬廣整潔,兩側有各式各樣的店鋪、商號,商品種類齊全豐富,興許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緣故,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肅兒放眼望去,馬上就看到一間名為「同仁堂」的醫館前排了特別多人,她立即鎖定了目標,拉著林曉翠走過去,想要瞧瞧大排長龍的原因。
同仁堂里,大夫在大堂里問診,兩個藥童在左伺候,排場頗大,秦肅兒和林曉翠悄悄靠近,走到一旁假裝在看販售的各種藥丸和膏藥,一邊偷看那五旬開外的大夫給個大娘把脈。
大娘愁眉苦臉地道:「大夫,我胸口悶、頭疼,還常會頭昏眼花,飯量也比從前少了很多!
那大夫點了點頭,繼續把脈,問道,「近日是否有煩心之事?」
那大娘詫異道:「大夫您怎么知道?」
大夫溫言問道:「是何煩心之事?」
大娘澀聲道:「我家老爺子定要納春花坊的賤人為妾,我不同意,他便日日問我,把家里值錢的寶見都往那賤人懷里塞,我實在看不下去!
再過兩個月我兒子便要娶媳婦兒了,想到到時要給媳婦兒看笑話,我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恨不得掐死那個老頭子。」
大夫聽完,緩緩地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過與不及都不好,與其在其中苦苦掙扎,不如放寬心胸,老爺子欲納春花坊的姑娘為妾,顏面掃地的是他,人人只會道你大度,你若堅持,必惹得老爺子討厭你,若動了休妻念頭,可就得不償失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日你同意了老爺子的荒唐之舉,老爺子必定更加尊重你,人生總是潮起潮落,花落花開,凡事總是一體兩面,人的一生,其實就是得中有失,失中有得,在得失之間,端看你如何想。我給你開一帖藥,每日早晚備服一次,月中再來!
秦肅兒聽得瞠目結舌,但這一番毫無章法、鬼打墻的開導對那大娘卻是十分受用,她付了二兩銀子的診金,拿著一大包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壓根沒注意到從頭到尾那大夫都沒說她是患了什么病。
秦肅兒在同仁堂里停留了約小半個時辰,發現那大夫的看診模式都一樣,但總能令每個上門求診的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離開,她明白了,敢情那大夫就像現代的心理醫師,醫心不醫病的,可若是病人真的有病,后果不堪設想。
主仆兩人離開同仁堂后,林曉翠忍不住說道:「夫人,那大夫問診的方式好生奇怪,而且奴婢沒聽見他做了何種診斷。」
秦肅兒微微一笑。「那就是他的厲害之處,也是他的本事了!
兩人又接連看了幾間醫館,逛了大半日,腿也酸了,便隨意進了一間酒肆。
那酒肆不大,布置也簡單,但生意很好,食客暢飲談笑喧嘩聲不絕于耳,店小二端著酒菜穿梭在桌子之間,秦肅兒舉目望去,座無虛席,每張桌邊都是好幾個人,只有一桌獨獨坐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姑娘。
秦肅兒和林曉翠走了過去,問道:「姑娘,方便與姑娘并桌嗎?」
那姑娘頭也不抬地回道:「請便!
秦肅兒和林曉翠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秦肅兒點了兩碗雜肝面,再讓小二自行配幾樣招牌菜。
菜還沒上來,林曉翠閑聊道:「夫人,奴婢適才瞧了半天,發覺大周朝的醫術和您展露醫術前的大云并沒有什么不同。」
秦肅兒與那戴帷帽的姑媳面對面坐著,因此注意到那姑娘聽到大云兩字時,拿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是沒有什么不同!骨孛C兒氣定神閑的笑道。
林曉翠又續道:「還有啊,奴婢瞧那高大夫就是個書呆子,除了每日跟在吉大夫身后問學問,其余時候都在看書,從沒見他把書本放下過,難怪長得還行,卻快三十了還未娶妻!
秦肅兒啜了口茶道:「書呆子好啊,書呆子實誠,一心擺在學問上,將來娶了妻,定是他媳婦兒的福氣。」
林曉翠忽然壓低了聲道:「奴婢看著,潤青姊姊倒是對高大夫有些不同!
秦肅兒一聽,馬上來了興趣。「怎么說?」
林曉翠說道:「這一路從大云過來,潤青姊姊替高大夫補過幾次衣裳,見高大夫鞋裂了,還幫他做了雙鞋,高大夫若是錯過了用膳,潤青姊姊還會主動給高大夫熱飯菜。」
秦肅兒聽著也覺得有貓膩,但她身為主子,不能隨下人的八卦起舞,只能盡可能收斂嘴角那暖昧的笑意,故作不置可否地道:「做雙鞋不算什么事吧,我想曉鋒若是鞋壞了,潤青也會幫他!
林曉翠卻意味深長的笑道:「我哥哥鞋壞了,也不見潤青姊姊問一句!
小二送了她們點的面菜上來,兩人便暫停聊,開始吃了起來。
這時,那戴帷帽的姑娘出聲道:「小二,算帳!
小二看了眼,笑嘻嘻地道:「姑娘,總共三十文錢!
戴帷帽的姑娘擱下了三十文錢,起身要走,身形卻一陣搖晃,連帷帽也掉了,離她較近的林曉翠低呼一聲連忙扶住了她,讓她重新坐下,柔聲詢問:「姑娘,你還好嗎?」
秦肅兒見那妓娘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她依照本能疾走過去,不由分說拉了那姑娘的手把起了脈。
林曉翠見那姑娘有些拉拒,安撫道:「姑娘,我家夫人是大夫,讓她給你把把脈,沒有壞處的!
那姑娘似乎好了一些,不等秦肅兒把好脈便不自在的抽回了手,冷冷地道:「不用了,我沒事。」她也沒說個謝字便抬起帷帽戴上,急驚風似的離開了。
林曉翠望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悅地道:「那姑娘是怎么搞的,好生無禮,好似咱們要對她做什么……」
秦肅兒緩緩地道:「她病得很重!
林曉翠吃了一驚。「是何病癥?」
秦肅兒神色重地回道:「腎病,已病入膏盲!
林曉翠一聽,馬上就原諒了那姑娘的無禮,有些心急的問道:「夫人,那腎病可有法子醫治?」
「需得換腎!骨孛C兒幽幽嘆道:「這是難上加難之事,不說她本人敢不敢進行換腎手術,即便她有勇氣,也要有人捐個健康的腎給她才行!
那姑娘的脈象若在現代,定要洗腎,但古代并無血液透析這回事,唯一的力法便是腎臟移植,若是沒有換置,恐怕活不過兩年。
林曉翠瞠目結舌,「那么捐腎之人把自個兒的腎摘除了,豈不是活不了?」
秦肅兒開啟了她的教學模式,仔細解釋道:「人均有兩枚腎臟,位于腰部兩側后方,因此又稱為腰子,狀似拳頭大小的扁豆子,盡管尺寸不太,通過腎臟的血流卻占有總血量的四分之二。
腎臟主要可影響血流量、血液組成、血壓調節,并帶有代謝功能,若有相關病變會引起發育異常、水腫或脫水、免疫系統的破壞,甚至導致死亡,而摘除一枚腎臟,并不會導致死亡。」
林曉翠在耳濡目染之下,對于這些現代的專業醫學名詞,已多半能聽懂了。
秦肅兒又道:「曉翠,你記著,回去我要寫份關于換腎的教材,跟吉安、高大夫講解,保不定將來能派上用場!
林曉翠嘴角輕揚,笑道:「這換腎醫術,夫人過去從未提過,吉大夫和高大夫肯定又要聽得兩眼發直、呆若木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