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用完午膳,虞婧便拉著玄墨去鋪子里買紙鳶。
這家紙鳶鋪子里各式紙鳶應有盡有,玄墨買了鋪子里最大最顯眼的龍形紙鳶,要店家將它下方全涂黑,這樣一放上天,就像一只黑色游龍在天空中翱翔。
他又買了麒麟紙鳶,卻是要店家將整個紙鳶涂成黑色,成了黑麒麟,并讓店家在兩個紙鳶上頭部涂上一層薄薄金粉。
爽快的付了銀兩后,店家說約莫半個時辰,特制的涂料就干了,兩人便在店內等待,一等店家說可以取走后,虞婧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馬上拉著他就往縣城里最高的山丘,找了個空曠地方放紙鳶。
她本來是想自己放的,誰知紙鳶在她手中怎么也飛不起來,因此把這重責大任交給玄墨。
玄墨也不讓她失望,沒一下子,較小的那個麒麟紙鳶便飛上天空。
玄墨見這個麒麟紙鳶在藍天下飛得十分穩妥,只要適時的拉拉線即可,便將線頭交給虞婧,自己放起另一個龍形紙鳶。
因為涂了金粉,這兩個紙鳶在陽光下不時閃耀著燦爛金光,虞婧頓時明白他的用意。
這般下重本的涂上金粉又將紙鳶給涂成黑色,無不是想引起人的注意,如若他的手下已經尋到附近,應該就能聯想得到吧?
嗯,主子腦子這么靈活,懂得舉一反三,相信他那些屬下也不至于笨到哪里去。
兩人在這山丘上放紙鳶不過才半個時辰時間,立刻有人找來,可,來的不是玄墨的手。
是一群特意打扮過,像是上山來撿拾柴火的莊稼漢,只是即便裝扮得很像,但看起走路模樣,步伐沉而不滯,一眼就能看出是練家子,為何會如此喬裝,用膝蓋想也猜得出。
這點兩人也早就預料到了:萬一來的是安翊的人馬呢?
虞婧在半途上買了胭脂水粉,把他因為毒性未退的大黑臉抹得變成褐黃色,再偽裝成麻子臉,樣子變得實在不太好看。
突然,對方有一人打量了虞婧好幾眼,似乎是認出她來,對領頭的人說了幾句話后,他們便離開了。
虞婧也認出對方,是黃家的護衛,之前有一回她上黃家時正巧在大門口碰見過。
“他們怎么走了?不是要監視我們嗎?”虞婧好奇的看著神色有些凝重的玄墨。
“他們認出你,我聽到他們剛才談起你,說你是為他們家小姐治病的大夫!绷曃渲硕^人,聽到幾句低語聲不在話下。
“原來是黃家的護衛,所以他們認為是自己人,不懷疑了?”
玄墨點了點頭!皯撌沁@樣。我想了下,咱們連續七天來放紙鳶,你覺得如何?”
他并不期望第一天放紙鳶就能引起自己手下的注意,想連著幾天虞婧自市集收攤回來后,再來放紙鳶。
“成,要是連放七天的紙鳶成效不彰,我們再想其他方法!彼^續拉著線操控著天空上的紙鳶。“總會有方法把你的手下引來的!
這時,在距離樂安縣城外約莫十里處,騎著快馬趕路的三名男子,在官道旁一處茶棚前停下,翻身下馬,打算先休息片刻止饑解渴后繼續上路尋人。
“三位客官,請進、請進,我們茶棚里有解渴消暑的涼茶跟包子饅頭、各種小菜,里面坐、里面坐!币徽鞗]幾個客人上門的胖老板,趕緊涎著大笑臉向前。
“掌柜的,來上一壺涼茶跟六籠包子,還有隨意上幾樣小菜,快點,趕時間!睘槭状┲簧砝渌{色短打男子,交代了聲后大步流星的往茶棚里頭走去。
“欸,好的,馬上來,三位客官請稍待!迸掷习逄崃藟夭铻樗麄兊沽吮瓫霾韬,馬上去準備餐點。
尾隨著藍衣男子坐下的綠衣男子,一口氣將杯中的涼茶喝光,喘口大氣,看向不遠處分成三條道路的官道,其中一條是通往樂安縣城,另兩條分別往東西方向而去。
他問藍衣男子,“呼,寒風,接下來呢,這三條路要選哪一條?”
“主子的信號到水柳鎮就斷了,只知道一路往東南而來,但這里……要是萬一選錯路……”坐在對面的灰色男子擰了擰眉頭,傷腦筋的說著。
“幾位客官,小的給你們上菜!迸掷习逡豢跉舛藖砹\包子跟一堆小菜,手肘上還掛著壺涼茶,手腳俐落的將吃食擺上桌后又飛快的退下。
他們三人各自拿了包子咬著,寒風瞇著眼看向不遠處那三條岔路,沉思片刻!坝猛晟,我們三人分頭行事,各自往那三條岔路尋找主子,一有主子消息馬上發信號通知!
“寒風,主子的線索在水柳鎮斷了,會不會是遭遇什么……”穿著灰衣的寒夜有些猶豫的將自己心頭上的擔憂說出。
“我也擔心這一點,前面主子已經毒發過兩次,我擔心主子要是再次毒發,恐怕不妙……”穿著綠衣的寒冰也嘆氣道。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我們沿路搜尋就是。”寒風喝口涼茶,拿出收在衣襟里的地圖,指出一處標記,“如無所獲,半個月后端祥縣城會合。”
他們兩人同意的點頭,道:“只能先這樣了!
“時間緊迫,趕緊吃完出發!焙L收起地圖下令。
他們兩人各自拿起包子吃著,寒冰無意間抬頭一瞧,忽然瞇著眼遙望著藍天下那兩個閃閃發亮的紙鳶。
依方位看來,那放紙鳶的地點應該是在城內,今兒個天氣十分好,萬里無云,連百里外的山陵都依稀可見,看見這紙鳶也不奇怪。
“怪了,居然有人把紙鳶涂成黑色,那些姑娘們放紙鳶不是都喜歡五彩繽紛的花色,竟然有人會涂成黑的!焙Φ馈
寒夜頓時也覺得奇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清楚紙鳶的形狀,若有所思的低喃,“黑游龍,黑麒麟……”
他這一低喃,寒風頓時微怔,厲眸隨即朝天空望去,“黑,麒麟,墨……”
嘴里念念有詞了幾句后,突然大喜地低呼一聲,“有主子消息了!”
他們兩人看向難掩興奮神色的寒風。
“這紙鳶定是主子放的!他是在暗示我們他人所在的位置!焙L手指指向那兩個紙鳶。
“你們忘了主子被人稱為什么嗎?”
兩人恍然大悟,龍,王者,麒麟,黑色麒麟,黑就是墨,指的就是他玄墨,麒麟將軍,宸“主子沒有做記號,反而是以這種方式暗示我們,這表示主子一定遇上困難,事不宜遲,我們得趕緊出發。”
三人將銀子一丟,隨即策馬往樂安縣城奔去。
廚房里,爐灶上的大鍋子正冒著滾滾白煙,整個院子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草藥氣息。
虞婧掀開鍋蓋舀了勺藥湯,又拿了根棍子將里頭跟著草藥一起煮的布巾一條一條撈出來,放到腳邊水桶里。
全撈出來后,她將布巾提進屋里。
“這么燙可以忍受嗎?”虞婧拿起一條布巾,一邊吹氣一邊將布擰干,覆蓋在玄墨的后背。“太燙了我就再放涼些。”
“可以,繼續!迸恐男碱^沒皺一下。“你不是說愈熱愈燙效果愈好?不用問我能否忍受,繼續就是!
虞婧將一塊布巾放到到他后腦上,依序沿著脊椎在他后背一直放到腳底,他整個人全部覆蓋著放在藥湯里煮過的布巾。
看著渾身冒著滾滾白煙的玄墨,又摸了摸這布巾的溫度,只有一個燙字可以形容,一般人早已經燙得直跳腳,他卻是若無其事的讓她繼續,不要中斷。
虞婧坐在一旁,拉過他露出的手腕,替他診脈確定他脈象平穩,這才放心。
“這是最后一個療程,一會兒我要幫你將聚集壓制在腿上毒血放出。你將毒壓制在腿上過久,已經有一些經脈被堵塞。待會放血的過程會很痛,你要忍耐,只要這療程進行順利,往后余毒只需要靠服用藥丸調養即可,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我,我會盡量動作快、輕手輕腳。”
“放心吧,我比你想像的還要能挺得住!
虞婧聞言點頭,“也是,你身上這毒一旦發作起來可是會很痛苦,你卻還可以撐這么久,耐力真不是一般頑強!
光看他現在的樣子,她就感覺自己整個人快熟了,額頭上都忍不住冒出熱汗,可承受這一切的玄墨卻是連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心底不由得為他豎起大拇指。
她又依序換掉快涼了的布巾,回廚房去煮布巾,前前后后來回幾次,直到大功告成,拿下他背部的所有的布巾,看著他的背像只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只有他的小腿因為毒素累積,仍是黑的。
“呼!庇萱耗氐睾袅丝跉狻!爸仡^戲來了,接下來也是有你受的,忍著!
“放心,我受得住,你盡管進行下一步驟!毙Z氣堅定地回應她。
“接下來你必須放松自己,不要出力,否則毒血會往心臟涌去,會很危險!
她拿起閃著寒光的銀針,手腳俐落飛快的往玄墨的背脊上彈(一種針灸針刺手法。在針刺入體內后用指頭輕彈針柄,使針體下部出現輕度震動。)針,之后在針頭上插上藥草點燃。
接著抬高他的腳,對著他的腳指頭彈進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這銀針才剛彈進腳指頭而已,一股充滿惡臭的黑血像水槍一樣噴出,噴了她一身,頓時把她嚇了一跳,她沒料到這毒血會沖得這么快,讓她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怕遲了會功虧一簣。
眼明手快的拿過另外幾根銀針,沒有絲毫猶豫,飛快將銀針全數彈進他的每一根腳趾。
玄墨被壓抑在腳上的千鶴紅毒血洶涌的沖出體外,順著銀針滴進下方的水盆。
虞婧蹙著眉頭,觀察著這一盆惡臭黑血,還有那十根已經發黑的銀針。
她瞄了眼趴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的玄墨,沒想到這千鶴紅的毒素遠比她以為的還要大量,真不知道接下來的療程是否能夠如她所想的那樣,幫他順利解毒?
但現在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要是沒有辦法一次解決,只好讓玄墨擇日再受苦一次。
看到灸針上的艾草也差不多燃燒殆盡,她走到床尾仔細的觀察著他腳上的變化。
原本腳上那恐怖彎曲像黑色蚯蚓的爆凸血管已經慢慢消下,血管也恢復正常的顏色,看來排毒過程一切順利,這才讓她稍稍安心。
直到滴下的血呈現鮮紅色,又替他把脈,確定已經完全沒問題,她活動一下十指,不落一針將他背脊上的銀針一氣呵成的給拔了,再在方才落針的地方涂上特制藥膏,繼續下一個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