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錢無涯所料,香香果真在兩天后找到莫霞,死不肯離開,不管莫霞怎么說她都不走。
她的臉皮厚得連莫霞都受不了。
「恩公……恩公……」香香喘吁吁的追在她身后。
「香香,妳不要再跟著我了!」莫霞兇惡的回頭大吼。這女人好煩、好纏人,她實在是無法維持心情的平和。
香香有些畏縮,但她知道莫霞不會對她動粗,所以還是把話說完,「恩公,妳救了我,還出錢葬了我爹,我一定要報答妳,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我不要妳報答。」她救人不是為了要人報答。
香香搖頭,「不行,我拿了你的錢,一定要報恩。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能離開妳!
「不在恩公身邊,我就什么事都不能幫恩公做,我爹說過,得人一點恩惠,要還以十倍。不能替恩公做點事,我晚上會睡不著的!
「你爹說錯了,恩人怎么說,你便要怎么做!咕退阋詠y語都行,只要這女人不要再跟著她。
「可是……可是……就是不對啊!瓜阆汩_始掉淚。
莫霞快受不了了,她從沒遇過這種人,不知道該怎樣處理才不會傷了對方,但是再不甩掉她,就換她要哭了。
她回頭繼續(xù)走她的路,香香依舊跟在她身后。
「哎呀﹗」香香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聽到她的聲音,莫霞趕緊回過頭扶起她,關(guān)心的話不由得脫口而出,「妳有沒有事?哪里受傷了嗎?」
「恩公,我沒事,妳不要不理我!瓜阆憔o抓著她的衣袖,怎么也不放手。
莫霞垮著臉,硬不下心拒絕。
錢無涯看不下去,他這個臨時保鏢越來越過分,也不想想他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她還想做好人!她想死,也別拖他下水。
他不耐煩地道:「夠了,玩這種把戲我看多了,妳要是真想報恩,很簡單,把自己賣了,把錢全部給她,就是報恩了!
莫霞愣住,回過神后吼了出來,「錢無涯,你怎么可以對香香說這種話!」她好不容易才把香香救出來,絕不能讓她落入虎口。
錢無涯轉(zhuǎn)頭怒瞪莫霞,「我說妳也給我有點分寸﹗該拒絕就要拒絕,不然最后麻煩的是妳自己,況且妳本來就想甩掉她不是嗎?我只是說出妳的真心話!顾恢浪窃趲退咳舨缓菪狞c,根本甩不掉這牛皮糖。
「我是想不要讓香香跟著我們,因為在我們身邊很危險,保護你的這段時間,我護不了她!顾麄冸S時有可能被追殺,而她保護了錢無涯,便保護不了香香,要是香香又發(fā)生什么事,她豈不是白救了?
錢無涯低罵,「愛做濫好人的笨蛋!
她天真得教他想把她打昏,難道她沒想過香香只不過是找到機會便賴上別人的投機分子,碰到有錢人就糾纏不休,她還當(dāng)作是寶。
她到底是誰教出來的白癡啊,真是受不了﹗
在錢無涯的怒顏下,莫霞的聲音越說越小,「而且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很容易遭人欺負,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那妳打算怎么辦?別忘了我們已經(jīng)自顧不暇。」別跟他說她想養(yǎng)這丫頭,否則他絕對再也不管她。
「我……我……」莫霞為難,她不放心香香一個人生活,也不知道該怎么安置香香,但她根本無法丟下人不管,要是香香又發(fā)生什么事,她一定會很難過,可是帶著她一塊走,錢無涯一定不會答應(yīng)。
他身邊有殺手虎視眈眈,光保護他一個人,她已經(jīng)很費力,再加上香香,她會累死的。
想不出解決的良方,她悄悄的瞄向錢無涯,他有沒有好辦法可以解決此刻的難題?
「休想,妳別指望我!」他才不想管她的事。
「把香香帶著走吧?」縱然知道他不可能答應(yīng),莫霞還是把要求說出口,說不定他會大發(fā)善心。
「不行!顾植皇巧底樱鲞@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她可以服侍你!
「我可以自己吃飯、穿衣,不需要人服侍。」他雖然喜歡占便宜,但討厭有人在旁邊礙手礙腳,而且他也不會傻到用一個存心不良的人。
「她可以幫忙提行李。」
「要是她卷款潛逃,妳負責(zé)。俊
「一路上,她可以煮飯!
「妳沒有手嗎,還要她煮?」他才不要吃他不信任的人煮的飯,這根本是把自己的命送給別人。
莫霞嘟嘴,「你很難說服耶。」
「是妳的要求太差勁好嗎?」不懂得反省自己,還怪到他身上來。
「那……我可以負擔(dān)香香這一路上的費用!惯@樣他沒話說了吧?
「妳想餓死自己嗎?」也不數(shù)數(shù)自己的盤纏有多少,還想養(yǎng)別人?她以為白已有幾兩重,可以擔(dān)得起另一個人的死活!
「我可以順便減肥!顾、兩餐不吃死不了的。
「妳以為自己有多肥,再減下去,妳還有力氣保護我嗎?」錢無涯生氣的哼一聲,她瘦得已剩皮包骨了,還想照顧別人,真是不懂得愛護自己。
莫霞眉頭糾結(jié),「那我保護香香,你自己可以保護自己!
「請問是誰答應(yīng)要保護我的?難道妳想當(dāng)個食言而肥的小人?」要是她敢答是,他絕對會先把香香整得死去活來,讓她心痛死,看誰比較狠。
「才不是這樣﹗」是他不答應(yīng)她的要求,還說要把香香賣掉。「是你的心有問題,把每個人都當(dāng)壞人,還要欺壓他們才會感到快樂。」
「狗咬呂洞賓,妳不識好人心,白癡到連當(dāng)個奴才都不夠格,虧妳長得那么大,人家的企圖都看不出來,傻傻的不斷花錢。」
錢無涯和莫霞大眼瞪小眼,兩人的談話找不到交點,講到后來不客氣的話一連串的冒出口,心中對對方都非常感冒。
「你這個小氣鬼!
「妳這個有眼無珠的瞎子!
「你是……是個腐爛惡臭的錢鬼!
「不自量力的螳螂!
「兩位……兩位……你們……」香香想插話,但一直找不到空檔,她不停的在他們四周晃來晃去,想引起他們的注意,「兩位……拜托……」
「妳有屁快放!不要在旁邊礙手礙腳!」錢無涯忽地對她怒目相向。
香香嚇一跳,囁嚅的說:「錢公子,我……你對我那么兇做什么?」
「妳讓我們兩個吵架﹗」他不客氣的咆哮。他不悅的暗忖,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敢在他面前裝無辜!
他最痛恨這種人,明明所有事都是她惹出來的,后果卻是由別人擔(dān),他絕不會讓她的企圖得逞。莫霞這個濫好人,腦筋和心思都單純,被人騙是三兩下的事情,而他錢無涯可沒那么好擺平,這個女人根本不能信任。
香香躲在莫霞背后發(fā)抖。
「錢無涯,你不要把氣出在香香身上,對她這么兇!鼓甲o著她,不讓她被錢無涯欺負。
他為之氣結(jié)。不管他怎么說,她還是要護著那個居心不良的女人。他決定最后一次問她,要是她執(zhí)意這么做,他再也不要替她著想了,反正她又不領(lǐng)情。
「妳真要這么做?」
莫霞堅定的點頭。
錢無涯忍不住勃然的怒氣,惡聲惡氣的警告,「隨妳,妳不要吃了虧再向我哭訴,我可是不會同情妳。」
他不想再談下去,莫霞如此固執(zhí),他根本說什么都沒有用。他憤而轉(zhuǎn)身走人。
兩人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莫霞哀怨的瞪著錢無涯的背。他一定會再想計策趕走香香,在她安置好香香之前,不能讓他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
看著香香就讓她想到過去的自己,那時母喪,她也是籌不出喪葬費,急得想去賣身,要不是師父幫她,她真不知道自己會淪落到哪里去。
她一定要讓錢無涯接受香香。
不是每個人他都必須防得像防賊一樣。
在莫霞想著該怎么辦時,香香一樣動著歪腦筋。
她正是龍堡派至錢無涯身邊的暗椿。
香香的雙眼來回覷著錢無涯和莫霞,在心中盤算,這次的任務(wù)似乎不好搞定,不過倒是可以利用莫霞的善良。
看來錢無涯拿莫霞沒轍,表示莫霞對他還有利用價值,只要纏著莫霞,錢無涯就沒辦法趕她走。
走在前方的錢無涯在心里不停叨念,他發(fā)過誓,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委屈自己,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吃癟。
他腦中不期然浮現(xiàn)一張絕麗的臉龐。他這輩子絕不會忘記錢夏怡帶給他的羞辱,錢夏怡欠他的,他打算一步步討回來,但是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之前,為了替自己找回公道,他專門砸龍堡生意,乘機狠狠的賺了一大筆,并悄悄的散布錢夏怡為了嫁給龍正耀而不擇手段的謠言。龍正耀氣不過他無所不用其極的搶生意,也毫不留情的暗使殺手來殺他,而他當(dāng)然不會讓他們夫妻倆好過,因此雙方梁子越結(jié)越大,已經(jīng)不是他收手龍堡就會放過他了,況且他也不想收手。
錢夏怡欠他太多,他要做到他高興為止。
挖龍堡的墻腳,只是一點小意思,他多得是讓錢夏怕坐立難安的辦法,不信他這樣搞下去,她還笑得出來。
終有一天,她會向他認輸?shù)摹?br />
只是現(xiàn)在多了莫霞,把她留在身邊是好還是壞?他不知道,但是要他放棄不用錢的保鏢,他還真是舍不得,但她的愚蠢已經(jīng)為他帶來更大的危機,他該怎么做,才能化險為夷呢?
就這樣,三人各懷所思,住進客棧里。
。 。 。
三人坐在桌前吃飯,氣氛僵得有些詭異,誰都沒有說話。
莫霞打破沉默對錢無涯說:「今晚我和香香住一間房。」她不會給他添麻煩。
「錢自己出!顾敛豢蜌獾幕氐。
她深吸口氣,不讓自己氣沖腦門,「我知道,我也不奢望你這個小氣鬼會替我們出錢!
他瞥了香香一眼,「莫霞,妳可不要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可是會好好笑妳的!顾戎此眯牡慕Y(jié)果。
「你放心,你絕不會有任何損失!
「希望如此。」這種事又不是她說了算,講這種大話會死得很快。
「錢無涯,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愛錢如命?這世上還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顾虩o可忍的怒罵道。
「既然錢是我的命,我當(dāng)然要好好珍惜。」他說什么也不會再吃虧。
「你這種人一定沒有什么知心朋友!顾氩怀鰜砟姆N人會跟他長久交往而不被他氣走。
她的話刺傷了錢無涯,他很快的加以反駁,「我的朋友比妳想象的多!怪徊贿^沒人能信任。
「那些朋友一定都是貪圖你的錢!
她說中了他的情況,但他的回答教她想都想不到。
「朋有本來就是互相利用,不然交朋友做什么?」
她一呆,忍不住冒出一句嘲諷的話,「你就抱著你的錢睡覺吧,最好冷死你!
「跟錢睡,恍跟心術(shù)不正的人一起睡要安全多了!顾詢(yōu)閑的諷刺。
莫霞臉色難看的瞪他,她改變不了錢無涯的觀念,但她還是認為他的想法是不對的。
小時候,父親離開家不久,家鄉(xiāng)就遇上大洪水,一大群人無家可歸,顛沛流離的尋找棲身之所。她與母親見多了難民,看見人們各種貪婪自私的行徑,但是母親還是秉持著能幫人就幫人的善念,也因為這樣她們結(jié)識了師父,三人一路上相依相伴。
要不是母親的善行,她根本不會遇到師父那么好的人,但是母親病后一直找不到大夫醫(yī)治,那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不是真的善有善報,師父死時,她更有這種強烈的感受,之后她再也無法輕易的對陌生人付出自己的感情。
與父親相認后,她更是常常想起等不到他的母親,那個到死都沒有一絲抱怨的女人。她處在母親與現(xiàn)實的矛盾中,她心中有想幫人的熱忱,但母親與師父的遭遇也讓她心灰意冷,她不懂到底什么才是對的。
這一次離開父親,她還是無法不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可是事后她總是會感到后悔。
她是不是逃不開這樣的宿命?永遠都硬不下心,沒辦法不關(guān)心她明明可以不關(guān)心的人。
「恩人,妳在想什么?」香香拉回她遠飄的思緒。
莫霞回過神,「沒事。香香,妳不要把錢公子的話放在心上,他這種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不會的,我還聽過比這更糟糕的話呢!瓜阆銚u頭,表示她一點都不在意。
莫霞憐憫之心大起,她可以想象香香之前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在她有能力幫助人時,她怎么可以視而不見?她真的做不到。
錢無涯冷哼,「難怪臉皮這么厚。」
莫霞皺眉,「錢無涯,你不高興,也不要這么沒有風(fēng)度把氣出在香香身上!顾欢ǖ眠@么惹人厭嗎?
「風(fēng)度不能當(dāng)飯吃。」她根本不知道現(xiàn)實的可怕之處。
「香香的事有我負責(zé),又不需要你出錢出力,你是在不舒服什么?」莫霞自認她已經(jīng)做到不麻煩他的地步。
錢無涯瞥她一眼,他當(dāng)然不舒服,而且是見鬼的看不慣她這種人的作為,難道她沒想過生命不是這樣浪費的?
「為了滿足被他人崇拜的虛榮而救人,那跟愛錢的我有什么不一樣?妳自認為自己高尚到哪里去?」
被他如此羞辱,莫霞眼眶一紅,為自己申辯,「才不是這樣,我從來沒想過要被人崇拜!顾皇琼樦约旱男囊庑惺拢瑳]有一點想要得到什么的念頭。
「哼,我看妳是暗自竊喜吧!顾挪幌嘈潘鲞@些事都不想要回報,騙他沒幫助過人啊。
她有些哽咽,「你講話一定得這樣刻薄嗎?」他真是太過分了,一個錢鬼憑什么這樣說她?
「妳跟我一樣是半斤八兩,只不過一個是愛錢,一個要別人的好感,沒比我高明幾分!瑰X無涯一字一句不留余地。
「我才不像你,是凈會剝削別人血汗錢的吸血鬼。」莫霞吸著鼻子,不讓自己哭出來。
錢無涯瞥視埋頭吃飯的香香,「不然妳是為了什么不顧一切想把妳救了的人帶在身邊?」
「香香她沒地方可以去!鼓嫉秃。
「妳真是個睜眼瞎子!瑰X無涯低罵。他得善心大發(fā),提點她一下不可,再這樣下去,他的命會被她玩完。
她有些氣惱,「為什么這樣說我?」
錢無涯嘆氣,在她耳邊低問:「妳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什么地方不對勁?」她一臉不解。
他搖頭,受不了的用眼神示意,「妳看香香的手!
她往香香的手瞧去,還是一臉不明白。
「一個必須賣身莽父的女子,手會這么潔美白皙嗎?」他干脆一次講明白。
莫霞瞇起眼。
「現(xiàn)在妳知這我為什么反對妳帶她走了吧!顾刹皇菫榉磳Χ磳。
「也許她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顾秊橄阆阏抑碛。
錢無涯愕然的瞪著她。她竟然還這么說,他真的是服了她,這種人被人賣了也是活該。
莫霞抿抿嘴,她還是不想沒理由的懷疑別人,「這樣不對嗎?」
他反問她,「妳認為對嗎?」
她瞧著香香。該懷疑香香嗎?可是她不想啊。
錢無涯翻白眼,這女人為難的表情告訴他,她根本不想質(zhì)疑這一切,善良得無可救藥。
「吃飯吧!顾辉僬f下去,讓她自己決定該怎么辦。
莫霞紅著眼眶。她該怎么做?這對她而言好難啊。
「我吃飽了!瓜阆闾痤^,看見莫霞泛紅的眼眶,她著急的問:「恩人,怎么了嗎?妳的眼睛怎么紅紅的?」
「沒事,剛才沙子掉進我的眼睛里!
錢無涯對她的說法諷笑。她真是睜眼說瞎話的高手。
莫霞不甘的在桌下用腳踢他,暗示他在她還沒想到該怎么辦前,不準他又拿那種讓人生氣的態(tài)度對她們。
錢無涯用腳反勾她,兩人的腳在桌下踢來弄去,形成另一股曖昧的氣氛,直到莫霞意識到這種糾纏過于親密,她馬上停下動作,低下頭去不敢看他,臉羞紅不已。做出這么輕佻的舉止,她以后要怎么面對錢無涯?
錢無涯橫瞥她的嬌顏,不解的暗付,他干嘛得這么容忍她,可是看在她這樣努力的份上,他就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也許她真的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莫霞親切的對香香說:「待會兒吃完飯,我們一塊去澡堂洗澡吧。」還沒有證據(jù)前,香香就是無辜的,她不能傷害剛喪父的香香,不然要是以后證明香香不是別有所圖,她不曉得該怎么向人家賠罪。
一聽莫霞那樣說,錢無涯差點被口中的飯噎死。他滿臉震驚,這女人講的是什么鬼話。咯u
她竟然還能對一個明知心存不良的人這么好?她真的腦子有問題!
莫霞低頭吃舨,不理會他滿臉的震驚。
錢無涯單手撫著臉。他到底是找了哪種保鏢?他怎么覺得他用了一個大麻煩,還是那種蠢到下地獄還是如此死腦筋的掃把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