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流風!
原來,他就叫任流風啊!
朱曉辛偷瞄著就在不遠處的男人,忍不住在心里將他的名字再念過一遍。
清晨。天還未完全亮的公園聚集了不少早起運動的人們。
一如以往持著廚余喂貓狗的她,和一如以往認真教人練拳的……他!
泛著早晨清新空氣的公園,男人的存在也仿佛成了這里最自然和諧的一道流風。
昨晚,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任流風,而他原來就是那場書法展的主人……
依舊一身白衫瀟灑,提拳抬腿的任何微細動作,卻似乎蘊含著天地無限的能量,任流風的一舉一動,教她完全只有呆呆贊嘆的份。
唉!
暗戀?
于倩說她的舉動跟心態(tài),就只有“暗戀”兩個字可以解釋。
朱曉辛忍不住抬手按著自己怦怦亂跳的胸口,雙頰開始浮出兩抹淡淡的紅暈。
是……是暗戀嗎?可是……
看著遠處的他,在一個旋身的動作下,那頭被束起的黑發(fā)也跟著劃出一道閃耀而美麗的弧線一一她忽然有些困惑。
呃……其實……喜歡看他那頭光澤濃黑、無人可及的發(fā),也可以算是暗戀吧!
打小就對人的頭發(fā)感興趣,再加上身為美發(fā)人的關(guān)系,所以,從第一次看到他在公園出現(xiàn),她就好想摸摸他的發(fā)是不是真如看起來的滑順如絲。只要一次!只要能讓她摸一次,她就可以死而無憾了……
沒錯!這是暗戀!
昨晚,她被于倩拖進展覽會場,也同時說完了于倩想知道的事。丟臉哪!之前才發(fā)生她跑到前頭差點闖禍的事,她再怎么也不敢把頭抬起來.就怕被人認出她,而且,她更怕真的面對他……所以,當她不小心愿見正被一些人圍著說話的他時,她突然心虛加膽怯地丟下于情就跑。而就在跑出門口前,她卻瞄到了一張大大貼在墻壁上的海報,里頭有個淺笑可掬的男人和名字。
于是在那一刻,她總算知道了他是誰。
原來這個每天早上到這座公園來,讓她眼睛痛、手發(fā)癢的男人竟是個大大有名的書法家呢!
于倩一知道他的事之后,也沒再堅持把她拖回里面,不過她倒是替她做了一件事——用盡一切辦法:包括搜括展覽的海報、簡章、找她舅舅打聽。于是就在不到一晚的時間,她就把任流風的事跡完整COPY給她……
任流風,二十九歲,未婚。自小便是書法的天才兒童,長大了同樣不得了。大學讀完就只身跑到國外。而他在國外的幾年間,一樣綻放耀眼的光芒,大小獎、巡回書展不斷。期間,他更創(chuàng)下史上最年輕的國際書藝人得獎者榮譽。
一直到去年,他才從日本歸國。不過在臺北待了近一年,今年他卻突然決定在南部定居。據(jù)他的說法是,他喜歡南部的天氣。
嗯?朱曉辛忍不住抬頭看著頭頂上的亮灰天空。
除了短暫的冬天,南聞這種幾乎一年到頭都熱得可以把人曬昏的天氣,他喜歡?
好……奇怪的人!
咦?天空怎么突然變更暗了?
朱曉辛眨了眨眼,原本出了神的視線焦距這才慢慢調(diào)回來。然后,終于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頂頭天空變暗的原因——
一個人影正占據(jù)了她整個頭頂上方。
因為逆光的關(guān)系,人影的面孔迷象不清,不過一小道銀光的反射卻讓仰著頭的她不由瞇起了眼……
“天空剛飛過一只飛碟嗎?”溫文正經(jīng)的聲音。
直直的腦筋立刻被拐開思維!帮w……飛碟?”眨巴著大眼,視線越過人影后方。“這里有飛碟?那個……
那個不是外國才有?”疑問自然順著嘴巴溜了出來。
“看來你也會順便以為外國的月亮比較圓!钡统梁寐牭纳ひ糸W進一抹揶揄。
“是嗎?可是我又沒有去過外國,這個要怎么比較呢?”有點困擾了。
抑止不住的笑聲終于溢出,在公園的這一角形成愉說的震蕩,也讓朱曉辛乍地驚醒。
她突然向后跌去,一屁股地坐在草地上。這時,她才總算看清楚那個占據(jù)她的上空、還和她對話了老半天的人是誰了。
使雅的面孔是她熟得閉上眼睛都可以描繪出來的,不過這張臉龐此刻笑得這么開心愉快,卻是她第一次見到。而且,竟然還近在眼前……
呃……眼前?近在眼前?
朱曉辛猛地將眼睛瞪大、再瞪大。
他他他……他竟然就在她眼前?他他他……他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瞪著眼前笑得樂不可支的男人一一那個原本該在五十公尺外、第十七天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男人她的臉頰火速轟燒出兩抹紅艷。
“哇!”大叫一聲,朱曉辛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而且還打破她一向龜慢速度地飛快退到她的腳踏車旁,牽了它迅速開跑。
他一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此時像做了壞事被逮的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逃啊!
任流風止住了笑,目送那丫頭火燒屁股似逃跑的背影,他的眉毛一挑,鏡片后的眸微垂下,視線停在“某人”
不小心遺留在草皮上的紅色書包上。
緩緩地,一種與他平日表現(xiàn)出來的溫文儒雅形象完全不符,仿佛被刻意隱藏起來的真實狡詐笑意,正若有似無地勾在他的嘴角上。
“嗯,好像不繼續(xù)跟她玩下去都不行哪……”
。
完了、慘了、死定了!
趴在公園的草地上擔過三遍,結(jié)果仍然一無所獲后,朱曉辛差點就要放聲哭出來了。
天哪!她怎么會這么笨?她竟然掉了書包!
就在今天早上從公園逃走——呃……她只是走得比較匆忙啦——一直到學校教室就要上課了,她才可怕地發(fā)現(xiàn)她的書包根本沒跟著她進教室。
代志大條。
她想了又想、再想了又想,差點想破了腦袋,這才終于想到她的書包沒跟她乖乖進教室的原因因為早上在公園跑得太快的關(guān)系,她竟然忘了把書包一起帶走。
太丟臉了!
他一定看到了!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只要稍稍把頭一低都可以看到那個書包,所以,在他面前,她這個臉又丟定了。
嗚……為什么?!為什么在他面前她老會做出丟臉的事呢?
昨晚的展覽會場、今早的公園……
掰出個書包忘了帶的絕爛謊言,度過了跟隔壁桌同學共用課本的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朱曉辛趕緊飛奔到公園,就是期望她的書包還會躺在原地等她。
這當然不可能!
草地、樹叢里、涼亭上,即便是垃圾筒她也沒放過……但是沒有就是沒有。
朱曉辛沮喪地坐倒在公園的鐵條椅上,此時的她又累又渴又餓。
瞪著天氣漸漸昏暗,接著亮起夜燈的公園,她原本慌亂的腦袋也仿佛忽地找到光亮的方向。
任流風!
她的書包一定是被他拿走的,所以她應該去找他要。
朱曉辛握了一下拳頭,站了起來。
雖然……雖然會很丟臉,可是她總不能明天沒書本上課啊!
不過,一想到可能要面對他的取笑,她好不容易積蓄出來的勇氣一下于又泄去不少。
頹喪地牽著腳踏車,她心底開始掙扎。也許……也許書包不是被他撿走的,那她去找他要書包,豈不是要再丟臉一次?
其實,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大聲地給它哭!
。
“我……我真的有急事找他,你不能給我他的電話嗎?”朱曉辛的臉已經(jīng)紅到不行了。
掙扎了再掙扎,她的腦袋實在也想不出第二個主意,最后,她還是決定到任流風展覽書法的文化中心。
因為除了公園,她只有在這里見過他,她根本不知道他住哪里,還會在哪個地點出沒,所以,她只能來這里碰碰運氣了。
老實說,除去于倩為她打聽到的資料,她對任流風的了解也少得可憐、對他的接觸更不用說了昨晚跟今早,而且下場同樣都讓她糗到最高點。
哪知道,她現(xiàn)在還得努力在他面前再糗一次。
原本她要找還沒回中部去的于倩一起來壯膽的,不過臨行前突然想到這種丟書包的事要拉人去好像太小 題大作,說不定還會先被于情用力取笑一番,所以她最后決定自己來了。
反正……反正只是小事一件嘛!
朱曉辛之前是這么催眠自己的。不過就在她在書展會場找了一圈,失望并且早有心理準備地沒發(fā)現(xiàn)任流風的人影、再鼓起勇氣向服務臺的工作人員開口詢問他的電話住址遭婉拒后,她這才知道事情大條了!
“很抱歉,我們不能告訴你任老師的電話。小妹妹,還是你寫個字條,等任老師來的時候,我們再幫你轉(zhuǎn)交給他。”工作人員雖然拒絕了她,不過依舊笑容可掬地提供可行的辦法。
小妹妹?
朱曉辛已經(jīng)不想把力氣用在糾正旁人對她的可恥稱謂上了。隨便啦!誰教她再怎么跳繩也只勉強達到一五O的門檻、誰教她天生一副老成不了的娃娃臉?
“那請問他……今天晚上會不會過來?”她不放棄希望。
“這個我們并不清楚!边@是實話。
朱曉辛的小臉上寫滿了挫敗。
要在這里繼續(xù)等他?還是明天一早到公園再問他?
最后,她垂頭喪氣地走出書展的會場。
今天她又跟君姐請了假,所以才不用急急忙忙趕著去打工,F(xiàn)在好了,找不到人、找不到她的書包,她只好回家再繼續(xù)想辦法了。
但她才一回到家,就發(fā)現(xiàn)她根本連動腦都不必了。
書包!她的書包,竟然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這……這是怎么回事?”朱曉辛不敢相信地瞪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書包。
正在廚房切水果的朱媽,向外探了下頭!澳阏f你的書包?剛才有一個長頭發(fā)戴眼鏡的帥哥把它送來,說是你不小心丟的,他才走沒多久……阿辛!你怎么會把書包弄丟的?”
他才走?可是她一路進門也沒遇到他!
朱曉辛一聽老媽的形容就知道那個人是誰。沒時間回答老媽的問題,想也沒想,她下意識就趕緊轉(zhuǎn)身沖出門。
她也不知道自己截住他后要做什么,不過在跑出了社區(qū)小巷直到大馬路外還是沒看到他后,她終于轉(zhuǎn)身怔怔地拖著漫步走回家,一股濃濃的失望襲上心頭。
咦?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怎么找上她家的?
懷著淡淡莫名的欣喜與驚訝,朱曉辛又踏進家門。
朱氏夫婦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兩人同時抬頭看地。
“阿辛!你吃飯了沒?今天不用打工嗎?”朱爸首先開口。他下班后一向習慣窩在樓上書房看點書,剛才下樓才聽老婆提及女兒的書包被人撿到送回來、和女兒一進門又沖出去的事。
“沒找到人是不是?阿辛,你不會是認識那個男人吧?”朱媽仔細觀察女兒的神色。
送回曉辛書包的那個男人看來又帥又奇特。帥是說他的外貌和氣質(zhì),奇特的是一個男人偏偏留著一頭比女人還長的頭發(fā),而且戴著一邊耳環(huán)。對了,她差點忘了他還穿著那種簡直像古代人的整排繡扣白衫。但平心而論,那男人還真是出色得少見哪!
朱曉辛彎身拿起書包!拔医裉旄习逭埣倭,因為……嘿嘿,書包不見了!彼_地搔了一下頭。“媽,那個……幫我送書包回來的男人,有沒有說他叫什么名字?”
照她媽的形容看來,應該除了任流風也沒有別人了吧?
“他沒說他的名字,不過……”朱媽突然懷疑地直盯著曉辛一臉期待的神情!八f你會知道他是誰。阿辛,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
朱曉辛確定是他了。而面對老媽的詢問,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他呀,他叫任流風!憋w快瞟了兩人一眼,她小小聲地說:“他每天都在公園里教人練太極拳,所以我才知道他……”還偷偷暗戀人家的頭發(fā)咧。
“這不會就是你每天一早都要趕著去公園喂小狗的原因吧?”朱氏夫婦彼此對看一眼。
哦喔!他們家女娃兒,該不會是對那男人有興趣吧?
不過……任流風?這名字聽起來怎么有點耳熟?
朱爸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
朱曉辛再笨也看得出老爸老媽在想什么,她的臉頰尷尬地紅了紅。
“爸媽,你們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只是去喂狗狗才順便看到……呢……不是啦!他本來就在那里……哎呀!反正、反正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偷看他……”哇!不小心說出來了。
說漏了嘴,一時困窘到最高點的朱曉辛立刻臉紅得像關(guān)公,不敢再看父母親一眼,突然轉(zhuǎn)身往樓上跑。
“我!我要上去做作業(yè)了!”一下子消失無蹤。
直到樓上房間傳來“砰”的關(guān)門聲,樓下這對夫妻才調(diào)回視線看著對方。
“老婆,你再說一次那男人長得怎么樣?”慢條斯理地。
“沒怎樣。就可以讓我這老的、女兒那小的會心跳加速的樣。”夠害人了吧?
“我們家阿辛,好像是第一次對人有這種反應……
嗯,你想阿辛會不會看上的,其實是他的那頭長發(fā)?”不無道理的分析。
“是!那男人的一頭長發(fā)漂亮柔順得就連我都想摸摸,更何況是阿辛一向就對別人的頂上毛發(fā)特別感興趣……咦?不會吧?”有點失望。
“老婆……”突然親愛地喚。
“唉!”沒力氣地回。
“明天一早起不起得來?”
“做啥?”
“我們?nèi)ス珗@做做運動怎樣?我想……去學個太極拳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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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書房里,隱隱透露出閑適的氣氛。
古樸的檀木大書桌上,玉雕騰龍紙鎮(zhèn)壓著一張空白的虎皮宜紙,似乎正靜待著主人的隨時揮毫。而的確,就在尚待下筆的宜紙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握住墨條,正在一方端硯上磨著墨。
指間的力道均勻,重按輕推,只見墨花圈圈,在硯石上像輕云團團展開。
輕緩地、安祥地磨著墨,男人似乎很懂得磨墨是一種功夫,也是一種享受。
男人俊雅秀逸的臉龐上只見一派的淡適內(nèi)斂,他一邊似漫不經(jīng)心地推著墨、一邊卻執(zhí)著書帖,鏡片后的視線專注其上。
整個空間,仿佛只剩下男人手中的磨墨聲,就連時間,也似乎安心地暫停在這一刻。
淡淡的煙熏檀香、淡淡的硯墨松香足以使人心曠神治、滌盡俗慮。
“少爺,”這時,門外出現(xiàn)了一名老態(tài)龍鐘、卻目光罌鑠的老人家。“于先生來了!彼吐暤馈
放下墨條和書帖,男人已經(jīng)手握紫毫筆!八尾,麻煩你沏壺茶進來!鳖^也沒抬地吩咐。而在靜氣凝神的眨眼間,他便已在宣紙上一氣呵成地揮灑出一行狂草。
至于他的客人呢,一進來見到他正專注紙上,便知趣地自己先找個最舒服的位署坐了。于濟寬看著任流風從容的神態(tài)。再加上此處祥寧的氣氛,他也終于能在這難得的公平空檔之余,稍稍放松下情緒。
一會兒后,宋伯送了茶進書房來便又返了出去。
而就在于濟寬喝下第二杯茶時,任流風也終于擱下了筆。
“你現(xiàn)在不是應該在臺北?”任流風神完氣足地走過去,與他對面而坐,開口第一句就這么問。
“下來替人處理一點事,剛好有空可以來你這里坐坐!庇跐鷮挐M意地嘆了口氣:“唉!宋伯的手藝還是一樣好得沒話說!辈坏莶韫Ψ蛞涣鳎瓦B燒菜、做點心的功夫也一級棒,可借來伯對他的挖角一直不為所動。
任流風也倒了杯茶喝!澳愕氖虑槎继幚砗昧?”他不用問也猜得出與他的政治活動有關(guān)。
他們相識在幾年前。其實正確來說,那時已是民意代表的于濟寬,最早是在商業(yè)場合和他父母熟識,后來于濟寬偶爾會在任家出現(xiàn),所以他們也很自然地熟了起來。而他們兩人的交情嘛,說深不深,可是說淺也不淺,至少他們都很看重對方。
“處理好了,所以等一下就要坐飛機回去,我得準備明天一早的開會!庇跐鷮捯埠苡心醯貙⑦@種屬于政界利益糾葛的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對了,我聽說你已經(jīng)接下附近大學的聘書,而且還到公園去教人打拳。難道你打算短期內(nèi)不回臺北去?”原本以為任流風只是隨著書法展而在南部順便度假暫留,沒想到他似乎在這里住上了癮。
“怎么?當初是你力邀我到南部來開書法展,還要我來小住一番好體驗你故鄉(xiāng)的迷人風情,現(xiàn)在我真的被迷上了決定多住一段時間,你卻反倒想趕我離開……”
任流風玩笑地看著他。
雖然自少年時就到北部打拼,并且直到現(xiàn)在政壇成就一片天,不過本家在這里的于濟寬依然對自己的家鄉(xiāng)有著深切的認同感。
于濟寬一雙虎目氣概嚇人地瞪向他說:“是誰說要趕你離開?我只是在提醒你,雖然你家的事業(yè)暫時還不用你接手,不過既然你都回臺灣了,多少也可以在你父母身邊幫著點吧?”
任流風的父母白手起家,苦心經(jīng)營飯店業(yè)有成,至今已是一家國際級大飯店的老板。
而任家父母開通,明白任流風志不在此,便任由他往與飯店業(yè)完全不相于的書法界發(fā)展,也因此,雖然許多人都知道朝陽飯店的董事長夫婦有一名獨子,卻少有人見過,更別說清楚他就是早已聞名國際書壇的任流風了。而在書界,任流風這身分背景也只有極少數(shù)人才知道。
于濟寬剛好就是那知道的極少數(shù)人之一。當然,關(guān)于任流風家的另一項家族秘密,他也湊巧略知一二。
雖然他也很看重任流風的書法才華,不過在他以為,寫字終究無法當是男人長久的事業(yè)。
要嘛,就政治上出人頭地,再不然也得是個成功的商人。所以做為任家兩代人的朋友,他一直沒放棄要勸任流風口飯店從商的念頭。而他也相信,以他曾見過任流風不輸紅頂商人圓滑的腦袋與手腕,只要他肯,他在商界的成就必定不凡。
搔了搔下巴,任流風鏡片后的眼睛笑咪咪地與他對視。
“我記得,你家的事業(yè)也很需要你回去接手,你拖了幾年了?”這家伙自己才該檢討吧?
身為家中長子、下面只有兩位早出嫁的妹妹,于濟寬還膽敢放下家里的老父老母、放下家族的企業(yè)不管,跑到北部打排。所以,說起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命中罩門!于濟寬一時也無話可說。
不過兩人也才沒聊這一會兒,于濟寬等在外面的秘書就已經(jīng)頻頻打手機催他了。而知道自己空檔的時間就這么一點,他只好起身準備離開。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臺北?”他還不放棄。
“我很喜歡這里,就連大學的聘書都接了,你說我至少會在這里待多久?”任流風一副悠哉神增。
于濟寬皺了皺眉,不過最后也只能無奈地擺擺手。
算了,反正他們兩人是半斤八兩。不同的是,他沒給家里回去的期限,任流風至少曾承諾不會讓自家飯店后繼無人。難怪那對夫妻能那么悠哉,因為任流風的承諾一向比他們在國會殿堂上搞的法案還有效力。
臨走前,于濟寬才忽然想起地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個沉甸甸的東西交給他。
“這玩意兒是人家送的,我根本用不著這古董,還是送你比較適合!庇跐鷮捳f完,即由來伯送他到門外。
任流風拆開他丟到手上的小紙盒,才知道他給的是怎樣的一份大禮——古拙無奇、沉黑無華的一方端硯。
任流風揚起一道眉,炯炯的眼里閃過趣然的光。
那個人家,到底是真不識貨或是別有居心,竟然會把這絕對有資格擺進故宮的玩意兒送給他?
突然,任流風的眉頭皺了一下,接著,他將手指在口袋里碰到的硬物取了出來。
一張正面貼著照征的學生證亮在眼前,也同時讓他想起跟她有關(guān)的所有事……
他笑了。莞爾又帶著楊懷的笑意,染上了他俊爾的臉龐,也奇異地使他的心思完全從寶硯轉(zhuǎn)移。
朱曉辛 高級職業(yè)學校美容美發(fā)科三年D班
原來這半個月來,一直用那雙小鹿似的眼睛不時跟著他打轉(zhuǎn)的小家伙終于現(xiàn)形了。
昨夜,一在臺下發(fā)現(xiàn)那頭洋娃娃似的卷發(fā),和那雙無辜眨巴的大眼睛,他就認出她了。只是他沒想到會在昨夜那樣的場合遇見她、更沒想到她會用那樣的方式讓他遇見。果然如他每天早上的觀察結(jié)論,她的魯莽與迷糊并不限于早兩至于今天早上的招呼,實在是因為她一直抬頭看著天空的呆愣舉動,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哪想到她的回應竟是落荒而進……
也是在那一刻,任流風第一次虛心地檢討自己:怎么他的長相加氣質(zhì),還沒修練到老少咸宜的地步嗎?
看著手中這張學生證上的彩色大頭照,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
讓這半大不小的女孩偷窺了半個月,最近這幾天少了那雙目光的追隨,他竟還有些不習慣呢!
。
這幾天,除了放學后去“向日葵”打工替客人洗頭的時間外,朱曉辛不小心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過得很恍神。早上不是忘了帶便當、就是帶了便當,里面卻沒裝飯;熟悉了兩年多閉著眼睛都能摸到的學校,她竟然還會演出過校門而不人的笑話;要上課的美發(fā)工具忘在學校;被學校廣播去領回學生證才知道它竟曾被她丟失;老師點名叫別的同學名字,她突然舉手喊有……總之,她最近鬧笑話的次數(shù)倍增,不用別人好心地提醒,她自己已經(jīng)察覺到了。
朱曉辛是知道自己偶爾很迷糊,神經(jīng)線條粗到足當火車鐵軌,這是于倩與她相交幾年下來的評語?墒情L到現(xiàn)在十九歲,她好像也沒像最近這樣,生活陷入一團糟啊!
難不成她是……遇到不于凈的東西?這是回中部去的關(guān)于倩,在和她打電話聊天時,這么嚇她的。
而朱曉辛,竟還真傻傻被嚇得第二天要老媽帶她去廟里拜拜。
其實,她也并不是真單純迷糊到什么事都不會去推測思考,到最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接著恍然大悟。
她終于知道自己失常的原因了,因為,她沒到公園去。她沒去喂小貓小狗、沒去呼吸早晨公園的新鮮空氣、沒去看人家做運動……好吧、好吧!其實她是沒看到那一頭烏黑光澤、讓她手一直發(fā)癢心一直蠢動的長發(fā)啦!
之前那半個月,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和幸福,就是去公園偷看人家的美麗長發(fā),而且更進一步地,這動作似乎成了她一天美好心情的開端,就連學校放假,她這上了痛的傻瓜還是習慣性地準時到公園報到。
“唉!”朱曉辛忍不住大大吐出一口氣,一頭趴在課桌上。
就是因為太丟臉了,自從那天被他發(fā)現(xiàn)她的偷窺再加上把書包丟給他撿后,她就不敢再去公園了,就連想要偷偷去,她也會感到頭頂快冒出煙來……總之,現(xiàn)在的公園成了她的禁地,就算她每天一早踩著腳蹬車經(jīng)過時有多想要停下來,偷偷、悄悄地看他一眼也好,不過到了最后,她還是努力克制住,低著頭給它狠狠飄過公園大門!
“……這是C班的人說的,聽說她們對那位新來的老師已經(jīng)完全陷入瘋狂狀態(tài),就連昨天才第一次上他課的B班,也放出風聲說要把原來被挪去上別堂課調(diào)回來讓他上……”
“哇塞!那個美術(shù)老師的魅力真的有這么大啊?”
“誰教我們學校陰盛陽衰也就算了,僅有的幾個男老師不是老的老、就是丑的丑,難得啊,來了這么一個聽說既年輕又帥的男老師,你說她們能不瘋狂嗎?”
“太不公平了!為什么我們就沒有這個福利?我們也要年輕又帥的男老師!”
“對呀、對呀!我們D班那個莊明美,明明是個老小姐,卻愛裝年輕,脾氣又古怪,為什么這個學期她又排來我們班了,不公平……”
吱吱喳喳的討論聲到最后泛濫成一片鬧哄哄的抗議。
原本還沉溺在自己思緒中的朱曉辛,被耳邊陣陣高亢的聲間給拉回現(xiàn)實。她有點茫然地抬起頭,似乎搞不清楚狀況。
呃……是全班已經(jīng)投票表決要集體罷課了嗎?
“喂!各位同學!聽說A班下一堂就是那個老師的課,有沒有人要去看看他?”班上有名的八卦站陳美吟突然舉手一呼。
“真的?!”
“哇!我要去!”
“我也要!”
“快走、快走!”
一陣尖叫響應,接著宛如逃難的人潮活生生在美三D班教室上演。
朱曉辛目瞪口呆地看著幾乎在眨眼間凈空一半以上的教室。
“曉辛,你不去嗎?”坐在她后面的林可華突然推她一下。
“去……去哪里?”震驚中。
“看帥哥啊!”一臉興奮的林可華已經(jīng)拉起她往教室外跑。
“等……等一下……”不自主被拉著跑,朱曉辛差點喘不過氣來!翱焐险n了……”
“反正是自修課沒差啦!而且你沒看到,就連我們班長也來了?”不過就在隔壁兩間,林可華捉住朱曉辛努力切進已經(jīng)圍了一堆包括她們班和顯然聞風而來的其他班女生的A班教室外、一個窗口位置就定位,而班長楊雯雯果然就在她們旁邊。
苦著臉,朱曉辛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么,更何況……現(xiàn)在沒有人高馬大的林可華拉著她,恐怕她到死都擠不出身后這幾圈人墻。
太……太夸張了吧?
丑丑地貼在別班教室的玻璃窗上已經(jīng)夠難過了,再加上還要忍受來自左右后方不斷的推擠,她簡直快不能呼吸,更別說腦子可以得到正常的運作了。
天哪!到底她是為了什么會被拖來這里?
上課鐘響徹校園,不一會兒,四周起了一陣騷動。
“……就是他、就是他!”
“哇!果然好帥喔……”
“是啊是!又帥又年輕的男老師耶!”
贊嘆聲此起彼落。
就連朱曉辛身邊的林可華也不忘拍著她尖叫。“曉辛!看到了沒、看到了沒?”
看到了!
原本聽到鐘聲想回教室不成的朱曉辛,被迫留下來看了。她看到了一個白衣高瘦的男人側(cè)影走進A班教室里,而當她的視線落在垂在他背后。用一條黑色橡皮筋束起來的長發(fā)時,她的眼睛忍不住睜大心跳加快!
站上講臺的男人轉(zhuǎn)過身,正式面對所有人了。
他對臺下學生微微一笑,也不吝惜對擠在教室外的眾人一點頭,果然又蠃來一陣大叫。
“不公平!我們也要爭取讓他來教!比浩鸺嵙。
而一直仔細盯著他那頭雖然長,卻沒啥光澤。尾端還嚴重分岔的發(fā)的朱曉辛,根本在他還沒轉(zhuǎn)過來就知道他不是他……
“好丑……好可憐……”看著那頭沒被善待的發(fā),她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