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一切終究不是那么簡單的一回事。
夜晚,當楚天兒疲憊地回到公寓里,瞪著滿屋的寂寞清冷時,她驀地有股想哭的沖動。
原來生活并不如她想像中簡單,找份像樣的工作更非一蹴可及。
她閉眸,軟倒在柔軟的沙發(fā)上,疲痛的頸后靠著扶手。
今日已經(jīng)是第幾份工作拒絕她了?她想,沉重地在內(nèi)心暗暗數(shù)著,從離開舊金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開始,她試過了主管助理、銷售員、專柜小姐以及在餐廳里演奏小提琴等各項工作。
她無法勝任主管助理,工作第二天她便被那個要求嚴苛的主管開除,原因是她將給A公司的重要文件不小心送給了B公司。她做不來銷售員,第一次拜訪客戶便給了意欲吃她豆腐的男人一場難看。她在做專柜小姐時,一天下來連一套衣服都賣不出去。而她原以為靠著自己多年學習的小提琴技藝,可以滿足餐廳里那些習于優(yōu)雅生活的貴客們的要求,卻在第一個晚上工作完畢后,被一個從前曾經(jīng)一起飲酒狂歡的熟朋友丟來的一疊豐厚小費擎碎了自尊……
她不行的!從來料想不到在社會上討生活會是這樣辛苦而困難的一件事,在龍門做呼風喚雨的大小姐時,她從不曾想過自己必須為五斗米折腰,必須為了微薄的薪水看盡眾人的臉色。
她真的受不了。
她不行的……
忽地,一陣尖銳的門鈴聲將她的神智從茫然而痛苦的凝思喚回,她倏地睜眸,下意識瞥了一眼手表,不明白誰會在夜晚八點光臨她的公寓。
打開門,她發(fā)現(xiàn)映入眼瞳的是她曾經(jīng)見過卻害怕再見的人——個神色冷厲的女人,鬢邊灰白的頭發(fā)總是緊緊夾在耳后,帶著一副銀邊老花眼鏡,灰眸自鏡片后射出凌厲的銳光。
她得用盡全力才能克制住立刻摔上門將這名老婦關(guān)在門外的沖動,“強生太太,有事嗎?”
老婦沒立刻回答,打量她高尚卻凌亂的穿著,從頭到腳。
“我相信你明白,”半響,她終于緩慢開口,嗓音奇特地尖利,“能住在我的公寓里的都是高雅的人士,講究生活品味!
“是的,我明白!边@也是她當初會選擇租下這層社區(qū)公寓的原因,幽靜、隱密性高,室內(nèi)裝演優(yōu)雅有品味,極端舒適。
“這些人肯定也是社會上的成功人士!
“是的。”
老婦直視她,“每季固定匯入房租對他們而言不是問題。”
“是的。”楚天兒回望她,早明白她的來意。
她是來催討房租的,因為她已經(jīng)整整晚了一個星期沒將租金匯人老婦的銀行戶頭了。
她不是故意延遲付款,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希望準時匯出租金,問題是,這里的租金貴得驚人,她賣掉首飾得到的一些資金,除了付這層公寓的押金、第一季租金,還為了尋找工作買了許多高級套裝,再加上這幾個月的生活開支,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找到工作,有一份足夠的薪水支應這一切花費,但,到目前為止,她甚至不曾領過一日薪水。
沒有工作,沒有薪資,房租又到期了。
她不曉得自己該怎么辦!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遲匯了房租,因為……最近周轉(zhuǎn)不是很靈——”她支支吾吾地,這輩子頭一回必須對人解釋這些,“你可以再寬限我一段時日嗎?”
老婦只是傲然地瞪她,“我并不是在經(jīng)營慈善事業(yè)。”
“是,我明白……”她羞愧難當,面對老婦毫不寬容的冷漠態(tài)度,她有著咬牙切齒的憤怒,卻有更多對自己竟陷入這般境地的悔恨。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一脫離了龍門的庇蔭,她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過不好了?
“如果你付不起房租,當初就不該逞強租下我的房子!崩蠇D冷酷地、一字一句地重重敲擊楚天兒混飩的腦子,“我這里不是給你這種普通平民住的,只有頂尖的人物才有資格住這里。”
“你——”楚天兒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初我是見你穿得不錯,全身名牌,沒想到原來只是……你們中國人怎么說的?”她假意偏頭細想,兩秒后,滿溢嘲弄的眼眸重新定在楚天兒身上,“打腫臉充胖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楚天兒悚然聽著,老婦脫口而出的中國諺語雖然刻簿,卻如暮鼓晨鐘,在她腦海里形成悠遠不絕的回響。
那老婦說得冷酷,卻完全正確。
她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表光鮮亮麗,其實肚子里一點料也沒有,連最基本的謀生技能也不具備。
這層公寓——她明明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負擔不起,卻依著從前的習慣硬是決定租下這里。
因為她過慣了奢華的生活——
你最好祈禱這一切榮華富貴長長久久。否則有一天從云端摔落地獄,教你生不如死。
好久好久以前,墨石依稀這樣對她說過。
當時的她只覺憤怒,不明白一個被楚家收留的混小子為何敢這樣對她說話,如此詛咒她。
她氣他,更有個天真的想法認為就算有一日龍門衰敗了,她楚天兒還是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她絕對會活得好好的,活給那個瞧不起她的家伙看!
她當時是那么想的,可是現(xiàn)在呢?
楚天兒環(huán)顧四周,驀地涌現(xiàn)一陣難言的凄楚。
事實上他說得完全正確,脫離了龍門的保護,她就像一只折了羽翼的鳥,再也無法振翅高飛。
她明明已經(jīng)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楚天兒了,卻還以為自己有資格過那樣奢華優(yōu)雅的日子。
她怎會如此愚蠢?
一念及此,她嫣紅的唇角微彎,揚起自嘲的弧度。
“我后悔了,我決定收回這層公寓——”
“你就收回公寓吧,”黑眸直直凝視老婦,漾著迷蒙難解的水漣,“我會搬離這里!
她會在這舒適優(yōu)雅的環(huán)境度過最后一晚,然后撤離這已不再屬于她的、高高在上的云端。
就讓她下地獄去吧。
半月灣
雖然大半輩子都生長于舊金山,墨石卻還是第一回到這離舊金山只有四十五分鐘車程之遙的小城。
這里是舊金山居民的度假勝地,許多人平日在受夠了市區(qū)的繁華喧鬧之后,會趁著周末假期到這座以十月“萬圣節(jié)慶典”聞名美國的海邊小城來。
或許是它安靜而優(yōu)雅的名聲遠播吧,就連剛剛訪問過西岸洛杉礬、舊金山等大城,準備隔天搭機離開美國的歐洲皇室公主,也要求順道來此名聞遐邇的灣區(qū)小城一游。
在欣賞過半月灣海灘的美麗景致后,公主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中前進,其中自然也包括負責在公主訪美期間協(xié)助中情局保護她人身安全的墨石。
兩年前,墨石和中情局高層達成一項協(xié)議。
他答應成為中情局非正式的雇員,專司協(xié)助保護重要人物的職務,借此交換他在龍門一案中的清白之身。
當時,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局長在一個相當隱密的場合意味深長地對他提議,“我們可以讓FBI不再對你窮追猛打,不去追究你從前究竟在龍門里做了些什么,牽涉那些非法交易有多深,只要你答應我們一項條件!
“什么條件?”
“成為CIA的一員!
“什么?”他忍不住訝異,不敢相信這樣的提議。
“非正式的。”局長補充,“員工名冊上不會有你的名字,其他同仁也不會知道有你這個人存在。”
“這表示如果我因為出任務死了,將得不到國家任何撫恤?”他很快理解中情局局長的意思,語氣不覺有些諷刺。
局長對他的饑諷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深深凝望他,淡淡地說:“你考慮看看!
“我必須做什么?”
“我們對你在十四歲那年便能孤身一人救出龍門大老的身手印象深刻,我們相信你必能在本局安全人員保護重要人物時提供相當?shù)膮f(xié)助!币簿褪钦f要他當個無名保鏢羅?墨石濃眉一挑,“我一定得答應這項條件?”“我相信這是相當合理的交易!敝星榫志珠L不疾不徐地說。確實,墨石自嘲地想,他根本沒有拒絕國家此項要求的籌碼。中情局局長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他不答應這個“友好”的提議,F(xiàn)BI將會緊咬他到底,直到成功羅織證據(jù)陷他于販毒一罪。就像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硬將行飛打入監(jiān)牢一樣。如果不想像行飛一樣被迫蹲苦窯,他就必須答應中情局局長的要求。罷了,答應就答應吧,如果非得為CIA工作,成為保鏢總比當個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殺手好。于是,墨石成了國家專任的保鏢。兩年來,他保護過的重要人物不計其數(shù),從舊金山市長、國會議員,到他國來訪的外賓,甚至美國總統(tǒng)。
而這一次,他的任務是保護這位特地由歐洲前來進行親善訪問、年輕貌美的皇室公主。
公主五官優(yōu)雅,長發(fā)飄逸,再加上出身皇室那股自信傲然的氣質(zhì),許多時候都令墨石聯(lián)想起另一個女人。
楚天兒。
雖然一個是帶有日耳曼血統(tǒng)的西方美人,一個是純粹華人血統(tǒng)的東方女子,但兩人卻擁有不相上下的美貌,璀璨星眸流露的氣韻更相似得驚人。公主令他想起楚天兒,那個渾然不知人間疾苦。從來只有受盡眾人呵護仰慕的天之驕女。當她還是龍門千金的時候,那股高傲雍容跟眼前這個皇室公主是有幾分相似的,任性的脾氣更是一般模樣。一念及此,墨石不禁淡淡苦笑。不任性的話會忽然在已經(jīng)預計完成的行程忽然加上這么一項,任人怎么勸都不聽,硬是要來造訪這座精致的海灣小城嗎?她明知這樣更動行程只會為身邊的保全人員帶來困擾,可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執(zhí)意如此。而身邊的人沒一個能阻止她。她是公主啊,說什么是什么,要什么有什么。誰敢違逆她?墨石搖頭,黑眸雖是一瞬不瞬凝定于被保護人身上,神卻飛到千里遠,掛念著那個現(xiàn)今不知芳蹤何處的女子。天兒…··她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呢?過得好嗎?即便兩年多不見,他依然深深記得她美麗出塵的容顏,記得那紅潤的櫻唇在事情不如她意時總會倔強地微微厥起。
他最記得當她發(fā)怒時,星眸會猛烈燃起火苗,灼得人一顆心禁不住發(fā)疼。
那是一對充滿生命力的美眸,自信、高傲、炯然。
那對眸子在龍門崩毀后,曾經(jīng)一度失去了一貫的生命力,變得空洞無神,讓人心疼。
現(xiàn)在呢?在經(jīng)過兩年多后,那對情感豐富的眸子又會變成什么模樣?
墨石發(fā)現(xiàn)自己迫切地想知道。
只是,他卻找不到她啊。
兩年多前,他和星宇費盡精力,甚至花錢請偵探社幫忙,卻怎么樣也尋不到她的行蹤。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沒出境,因為她不曾使用過護照。
所以她人依然在美國,不過,就這一點他也不敢確定,她很可能直接越過邊界,到加拿大或墨西哥去。
他設想過這兩種可能性,也請人調(diào)查過了,無奈就是掌握不到楚天兒的行蹤。
天,她究竟去哪里了?一個人怎能消失得如此徹底!
怎么可以……
“公主,不可以的!”略微驚慌的語音揚起,接著,是一陣人群騷動與狂熱的歡呼聲。
墨石倏地凝神,銳利的眸子迅速梭巡,分析眼前的情勢。
沒什么,只是任性的公主突發(fā)奇想,決定下車親近平民。
她下了車,白色長裙隨風飄動,一路穿過熱情圍觀的民眾,禮貌地朝他們頷首、微笑,氣度從容優(yōu)雅,卻忙壞了周遭每一個負責保護她的人。
包括墨石。
這時的他已展開鋼鐵般的手臂,利用自己挺拔的身軀為公主排開過分接近的民眾,保留安全空間。
人潮越來越擁擠,民眾聽說了皇室公主主動下車親近,一個個都興奮莫名,瀕臨瘋狂狀態(tài)。
這樣的瘋狂是最危險的,或許他們沒有惡意,卻容易在毫無秩序的推擠中傷了他們極力保護的人物。
墨石瞇起眼,繃緊全身每一根神經(jīng),凝聚所有的注意力在周遭的一切。
只要任何風吹草動,他野豹般的機警本領便會被喚起,銳利的眸光隨之正確地落向威脅被保護人的東西,不論人或物,他絕不允許任何威脅被保護人的東西靠近。
這也是他能成為國家倚重的隨盾人才最主要的原因。
“公主,我們該回車上了!辈艅倓偟吐晫ι砼缘墓鹘ㄗh后,一抹紅色的物體便攫住墨石的眸光,他眼明手快的接住那個朝公主丟來的東西。
他松了口氣,失笑地望著那令他神經(jīng)緊繃的始作俑者。
公主也笑了,從他手上接過開得燦爛的玫瑰,玉手一揚,朝熱情的群眾揚了揚剛剛收到的禮物。
這一幕,被一路跟隨的記者攝入鏡頭。
墨石蹙眉,瞪了剛剛使用閃光燈的攝影師一眼。
被攝人鏡頭已經(jīng)夠令他慍怒了,偏偏對方還使用了會影響保全人員視線的閃光燈。
他瞪向那名記者,不及半秒,挺直的身軀驀地一陣僵凝。
采訪記者與攝影師身后,有無數(shù)互相推擠的民眾,可唯一攬住他目光的,只有一抹保藍。
那個女人——一身樸素深藍衫裙,墨黑的秀發(fā)簡單地扎成一束馬尾,正悄然地、輕盈地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他只隱隱約約地瞥見她白皙細致的側(cè)面,直挺秀氣的鼻梁,以及線條倔強的下頷。
好熟悉的倩影,真的非常非常熟悉,就像那個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縈饒于他腦海的淡淡倩影。
是楚天兒吧?
他屏住氣息。感覺胸口一陣梗塞。
他找遍了全世界,結(jié)果她竟然住在只離舊金山不到三十英里的半月灣?
天!可能嗎?
真會是她嗎?
是他!
楚天兒倏地睜大眼眸,停下拉小提琴的動作,瞪著眼前的電視螢幕。
畫面并不清楚,朦朦朧朧的,四邊充斥灰點,有點視訊接收上的問題,她卻仍然可以一眼認定方才短暫出現(xiàn)在螢幕上的性格臉孔是屬于墨石的。
他接住了一個民眾拋向公主的紅玫瑰,微笑地將它遞給那個美麗動人的公主。
公主朝他粲然一笑,接著,清麗美顏轉(zhuǎn)而面對群眾。
鏡頭定格在她姣好容顏的特寫?沙靸簠s視若無賭,她——還掛念著方才驚鴻一瞥的男人。
那是墨石吧,他怎會出現(xiàn)在皇室公主的身邊?
看他一身制式黑色西裝打扮,莫非他是負責保護公主安全的隨扈?
怎么可能?
他成了那個公主的私人保鏢?
楚天兒驀地咬住下唇,說不清忽然掠過心中的那抹奇異的感覺是什么。
像是淡淡的嫉妒,又像極端的苦澀。
那感覺突如其來卻十分強烈,她必須咬緊牙,閉上眸,靜待它緩緩過去。
他曾經(jīng)是負責護衛(wèi)她的騎士,現(xiàn)今,他卻保護著另一個女人……關(guān)她什么事呢?楚天兒倏地睜開眼睛,上前幾步,關(guān)閉電視。
已經(jīng)不干她的事了,她跟他——早已不再有任何牽扯。
她在內(nèi)心這么告訴自己,而方才還洶涌翻騰的腦海也在這樣的自語后逐漸平定下來,就像不曾有過驚濤拍岸一般。
她靜靜地彎腰,打開邊緣已嚴重磨損的黑色琴盒,小心翼翼地將方才拉著的小提琴放入盒內(nèi)。
她注視小提琴好一會兒,忽地吹一口氣,拂去琴身沾染的灰塵,這才輕輕將盒蓋關(guān)上。
瞥了一眼腕上造形簡單的電子表,八點。
她該準備出門了。
收好小提琴,她在白色T恤外加上一件粉紅色套頭毛衣,穿上白色布鞋,隨手拿起梳子刷了刷頭發(fā),再拿根黑色發(fā)帶迅速一束。最后,確認鑰匙和錢包都已經(jīng)收入藍色帆布背包里后,她轉(zhuǎn)身離開這間位于閣樓的小套房,鎖上門,邁開俐落的步履。
她在一家超市工作。
柜臺收銀員,一份單調(diào)無聊卻容易勝任的工作。
是的,她當初之所以接受這份工作,原因就在于它容易勝任。
不難的,她只需打打收銀機,收錢、找錢,偶爾應付顧客的詢問即可。
她不需看顧客的臉色,而只要她不出錯,老板也不會給她臉色看。當然,這樣單調(diào)的工作是很難得出錯的。
楚天兒彎彎嘴角,給自己一個嘲弄的微笑。
因為從不出錯,老板甚至還很欣賞她,夸她工作態(tài)度認真仔細,有意培養(yǎng)她成為超市店長。
她無所謂,有時甚至會想就算一輩子做個柜臺收銀員也不錯,至少工作輕松無壓力,穩(wěn)定的收入除了支付她日常生活開支,每個月還能儲蓄一筆小小的金額。
“Lisa,你有沒有看昨天晚上的出ER?”隔壁柜臺收銀的Marian在超市打烊后,一面結(jié)帳一面笑著問她,語聲是一貫的開朗。
她是楚天兒來這家超市所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有著一頭蓬松的棕色卷發(fā),大大的褐色眼眸,白皙的臉頰和鼻翼妝點著淺褐色雀斑。
那雀斑雖然稍稍減損了她肌膚的細致,卻更增添了幾分可愛的韻味。
楚天兒挺喜歡她,尤其愛聽她爽朗無心機的笑聲。
“當然有看啊!彼⑿貞猰arian,“你也知道,ER是我最喜歡的影集呢!
“你說Mark跟SUsan會不會在一起?”Mark和Susan是影集里的人物,兩人同在芝加哥一家教學醫(yī)院工作,Mark是急診室主任,Susan是住院醫(yī)生。
昨天的劇情正演到Mark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Susan,并對她與其他男人過分親密感到頗為吃味。
當然,羅曼史并不是ER劇情重點,急診室醫(yī)生和病人的悲歡離合才是,不過女人總是特別注意有關(guān)言情的部分,只要有一點點跡象,就忍不住陷入幻想,自已為喜愛的男女主角們編織浪漫的劇情。
“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一起!背靸豪蠈崊s也等于是無趣地回答,“我又不是編劇。”
“你這人真是沒有想像力!”Marian瞪她一眼,“這么嚴肅的老處女態(tài)度,男人都給你嚇跑了!
楚天兒不以為意,聽出其間蘊含的其實是真誠的關(guān)懷。
“我沒有意思要嚇走他們。”她平淡一句。
“是啊,你只是明白地表示對他們不感興趣!盡arian翻了個白眼,夸張地出了個手勢,“還記得上回那個Peter要約你出去吧?你擺的那張冰霜臉足以讓整個地獄都結(jié)凍呢。”
“哪那么夸張?”對好友有意的夸大其詞,楚天兒只能無奈地嘆息。
“說真的,難道你真對Peter毫無興趣?”Marian忽然問道,褐眸閃閃發(fā)光。
她搖搖頭。
“為什么?他那么帥,又高,笑起來像陽光男孩!盡arian的語氣微微激動,可愛的臉龐蒙上一層夢幻般的光影。
看來對那家伙有興趣的人是她吧。楚天兒想,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她自己可是連那家伙的長相都記不太起來呢。
“說真的,你該不會打算抱獨身主義吧?”見她沒什么特別的反應,Marian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
獨身主義?她倒沒有想過,結(jié)婚也好,不結(jié)婚也行,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設限。
何況要結(jié)婚也得要有對象啊。
她搖搖頭,淡淡一笑,“無所謂,怎么樣都行!
“這是什么意思?”Marian對她的回答相當不滿,可愛的秀眉顰起。
“沒什么。”她仍然靜靜微笑,“只是就算要結(jié)婚也得要有對象啊。”
“說得也是!盡arian喃喃。
正當楚天兒慶幸終于可以擺脫好友的追問時,Marian的眼眸忽地一亮。
“結(jié)婚對象來了!彼偷鸵痪洌靸赫UQ,露出一抹又暖昧又可愛的微笑。
楚天兒禁不住攢眉,莫名其妙地跟著她眸光凝定的方向望去,呼吸猛地一緊。
是墨石!他俊拔修長的形影毫不客氣地侵略她的視界,湛深黑眸更毫不放松堅定地鎖定她。
她微微暈眩,為他沉靜淡然卻無形中壓迫著她的氣勢。
他竟然找到她了!澳阋恢痹谶@里?”墨石緊盯著她,毫不放松的眼神像是害怕只要眼睛稍微一眨,他掛念了兩年多的人兒便會再度消失他眼前。
他緊緊地看著她,直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真是楚天兒。
她搖搖頭,秀麗的馬尾跟著她的動作在肩后甩了個優(yōu)美的弧度,接著,紅潤的櫻唇輕輕開放,“我是一年前才搬到這里來!
“一年前?”他皺眉,“那之前你在哪里?”
“我在洛杉磯住了幾個月,接著陸續(xù)到了幾個西部小鎮(zhèn),然后一個朋友要回這里探親,我搭她的便車一起來。”楚天兒淡淡地敘述著過去兩年的行蹤。
他卻無法不為這樣簡單平淡的敘述感到心痛。
洛杉磯西部,短短一年多她竟漂泊了這許多城鎮(zhèn),可見那段時日她居無定所,過的正是最折磨人的流浪生活。
“我在這里找到一份超市收銀員的工作,就決定在這里定居了。”她定居在半月灣,這離舊金山只有四十五分鐘車程的地方,而他竟然到現(xiàn)在才找到她!
他忽地慍怒,氣她,也氣自己。
“為什么離開我?”他一手托住她的手臂,難抑激動。
她抬眸,靜靜凝望他數(shù)秒,然后不著痕跡地掙脫他,“沒為什么。我只是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再繼續(xù)那么依賴你!
“為什么不?”他忍不住低吼,“我答應了保護你!
“你不必要保護我,我也不需要!彼卣f,“我現(xiàn)在不過得挺好?”
“你稱這種在超市當收銀員的生活為很好?”他更加氣憤了,憶起當他接到調(diào)查報告證實她的確在這座小城居住,又發(fā)現(xiàn)她竟然是一名超市收銀員時內(nèi)心的強烈震驚。
她,龍門的大小姐,委屈自己去當一名超市收銀員?
他覺得氣憤,而在他親自來到半月灣,親眼看她坐在柜臺前的纖瘦身形時,心臟更倏地一陣強烈抽疼。
她為什么要這樣折磨自己?
“告訴我為什么!”他陰沉地望著她,方正的唇緊緊抿著,“當初為什么要一聲不響地離開我?為什么要委屈自己來這里當收銀員?”
“我不覺得有什么委屈的!彼ǘǖ鼗啬陧坑,保不見底,“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真的?”他不相信。
“真的。”她堅定地說。
“那么帶我去你居住的地方!”
她靜靜凝望他,好半晌才開口,“你想來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