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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園魅影 第八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有個人兒悄悄踅進她房里,衣袂翩然,腳步放得輕緩。

  “誰?”她眨著眼,拚命想看清步步逼向她的人影。

  人影是高大的,不曉得是暗夜拉長了他的影子,或者他本來就如此高大。她再眨眨眼,試圖認清人影隱在黑幕下的臉龐,但他的輪廓模模糊糊的,像是靠近了她,又似在遠離她。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人影嘴一咧,逸出一陣古怪的笑聲,兩排潔白的牙齒陰森森地閃著光。

  “你……你又來了!你究竟是誰?”她語音發顫,抓緊床單,身子拚命向后縮。

  人影逼近她、逼近她,就如同上回一樣。他伸出一雙白骨般的魔爪,扣住她頸項,然后用力鎖緊、鎖緊、鎖緊……

  又一次,她感覺呼吸困難,神智陷入迷蒙,“救命啊,救命!誰來救救我?”“醒醒啊,海藍,你在作夢,醒醒!”

  溫柔的嗓音侵入她的意識,她低聲呻吟,拚命找尋聲音的來源。

  “海藍,醒一醒。”

  是語莫。他來救她?

  “語莫,救我……”

  “我在這兒,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就在這里!

  張開眼睛。她命令自己。別再讓那個夢中魅影糾纏你──好不容易,她終于戰勝了那威脅著要將她沒入的黑暗,總算張開了眼眸。

  “語莫!币姷阶诖惭兀o緊握住她的手,臉上寫著焦急擔憂的柏語莫,她有一種如釋重負、豁然開朗的感覺!罢Z莫。”她再喊一聲,唇角微揚。

  “你做噩夢了!彼Z音低柔,輕輕用衣袖替她拭去額上因驚慌而沁出的汗珠,“還好吧?”

  “沒事!

  “從季家回來的那個晚上你也是這樣!彼麑W⒌囟⒅,“是不是同一個噩夢?”

  “嗯!

  “記得是什么樣的夢嗎?”

  “一點點!彼c點頭,語音低微,“只記得好象有人用手掐住我。”

  “有人掐你?”柏語莫臉色驀地慘白,握住她的手一緊,滲著熱熱的汗,“你……看見是誰嗎?”他語音微微顫抖。

  “看不清楚。我只記得當時心很慌、很亂。”在夢中體驗到的恐懼感似乎又重新襲向她,那黑夜的魅影彷佛又出現眼前,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拔液芎ε!

  “別怕,別怕!彼龅貙⑺龘砣霊牙,柔聲安慰她,“只是個夢而已!

  她將臉頰緊緊貼住他寬廣的胸膛,貪戀著他迷人的氣息,“可是,那感覺真實得不像個夢!

  “別害怕,寶貝。相倍我,我不會讓他傷害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彷佛心慌意亂,胸膛不規律地起伏著,她甚至聽見他心臟猛烈的撞擊聲。她心一緊,為他對她如此關懷而感動,仰起清秀臉龐,輕輕地笑著。

  “你叫我寶貝。”

  “什么?”他一愣。

  “你剛剛喚我的方式!彼崛嵛⑿,“寶貝!薄皩Σ黄穑沂且粫r沖口而出,我不是有意的。”

  季海藍搖搖頭,伸出纖纖玉指按住他的唇,“不必道歉。我很喜歡!

  他怔怔地凝望她好一會兒,才伸手拿下她修長的手指,還在指尖處吻了一下。

  她彷佛嚇了一跳,迅速縮回手,臉頰立刻勻上一層粉嫩的嫣紅。

  她害羞的模樣逗笑了他,心底更升起一股柔情!爸绬?我從前也有一次不小心那樣叫你。”

  “叫我寶貝?”

  “嗯!彼⑽⒁恍,“你的反應可激烈了,沖著我喊你不是我或任何人的寶貝!

  “我那樣說?”她顰眉,心念一轉,忽然迷惑起來,“但你為何會那樣叫我呢?我們的感情不是一向不好嗎?”

  “那時我們還未結婚。”

  “婚前?”她愣住了,第一次聽聞原來他們婚前就認識。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彼奈⑿由,思緒恍若跌落久遠以前,“那一年你才十五歲!

  她一驚,驀地從他懷里退出,望向他的明眸滿是不解!拔覀兡敲丛缇驼J識了?可是父親說你我是政策聯姻啊!

  “那時我認得你,你卻不記得我!

  “怎么會?”

  “那時大概是你海澄哥哥死了不久吧,我在天母附近的公園遇見你;”他語音低柔,娓娓向她敘述兩人初遇光景,“你那時不知怎么了,精神狀況不是很穩定,根本搞不清楚我是誰,有時候還把我當成是你哥哥呢。”

  “原來有這么一回事……”

  “對了,你記得寱大法則嗎?”

  寱大法則?那不是基本的熱力學理論嗎?她怔怔地點頭。

  “那時候的你,拉拉雜雜地對我這個念法律的學生灌輸一堆我不懂的物理定律。”他搖搖頭,既無奈又敬佩,“不愧是將來申請到MIT的才女,在那么小的時候就懂得這么多了!

  “我為什么要對你說那些?”

  “闡述永恒之不可能。”他輕柔地替她挑起一綹垂落額前的發絲,“我想或許是你一向敬愛的哥哥先你離世,你有些怨恨吧!

  她怔怔地凝睇他,他說話的語氣如此溫柔,既充滿了懷念,又透著微微心疼。他是否那時候就──“告訴我,你是不是就在那時候喜歡上她的?”她呼吸急促,語音顫抖,“你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為那個女孩心動?”是不是就從那時候開始,他心中就一直記得這個人?

  “你的用詞可真奇怪,”他笑容寵溺,“那女孩不就是你嗎?”

  可是……可是她不一定是季海藍。∪绻詈笞C實她不是的話,她如何能忍受那女孩在那么早的時候就偷走了語莫的心?

  天啊,她嫉妒!嫉妒那女孩在那么年輕的時候就吸引了語莫,讓他一直將她放在心上,到今天還深深記得他們初見面時的一切。

  天啊,她真的嫉妒。就算那女孩真的是她,她仍舊無法釋懷。因為她已經失去了當時的一切記憶,她的少女時代,她的青春,她完完全合不復記憶了,她怎能說服自己就是那個幸運的少女?怎能相信自己就是她?

  柏語莫卻像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掙扎,繼續低聲說道:“我承認自己當時確實就被你吸引了,一個當時還在念國中的小女孩!彼麚u搖頭,“我后來一直沒再見到你,直到你父親介紹我倆認識!

  她腦海靈光一現,幾乎無法呼吸,“你之所以愿意娶我是因為你喜歡我?”

  “是的!彼谷怀姓J。

  她驚呆了。她一直以為語莫和她結婚是因為想借用季家的力量從政,卻沒料到事實原來是這樣。

  所以其實他是喜歡季海藍的,因為喜歡她才娶她。

  “語莫,告訴我,”她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你喜歡現在的我嗎?”

  “我愛你!彼Z音溫柔,眼神深情款款,“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答案的話!

  “不,我的意思是──”她腦子一片混亂,“你愛的是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柏語莫沉默半晌才終于開口,“我承認當初娶你時確實打算好好寵你、愛你,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們總無法停止針鋒相對!彼麌@口氣,“我很想與你和樂相處,卻怎樣地做不到,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恨你……”他沉吟數秒,忽地泛起一絲微笑,“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你愛的是現在的我?”

  “你變了!彼p撫她的臉頰,“自從你失去記憶后,就變得和從前不一樣。現在的你不再是個魔女,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神。”

  她深吸一口氣,提得半天高的心終于落了地。她笑容嫣然。淚水卻忍不住滴落。

  他愛的是她,是現在這個沒有過去的女人,不是年輕時代心中美麗的幻影,是她,活生生的她。

  “語莫,我也愛你。”她重新投入他懷里,語音細微的就像新生貓咪一樣,柔柔地撒著嬌,“我想大概是我在休斯敦醫院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被你迷惑了吧!薄罢娌还,我在你十五歲時就被你吸引,你卻在我三十好幾的時候才看上我!彼_著玩笑,逸出一串笑聲。

  她也笑了。

  然后,他的身子忽然變得僵硬,她亦敏感察覺。

  “怎么了?”她迷惑地仰起臉龐,但在眼眸一接觸到他的時,忽然明白了一切。他望向她的眼神變了,不再滿含憐惜或愛意,而是有更深沉的感情,闇黑的眼瞳閃著光。

  “語莫……”她是個成熟的女人,明白這樣的眼神代表什么意義,四肢百骸迅速竄過一道暖流,全身一軟。

  他接下來的舉動亦在她意料之中?粗骞俜置鞯哪橗嬛饾u靠近,她感覺自己的腦子也隨之逐漸渾沌,一陣暈眩。

  終于,他豐潤的嘴唇攫住了她。從第一次見到他,她就一直渴望讓這樣性感的唇碰觸,而今值此愿望實現之際,她竟全身發軟,什么也不能做,只櫻唇在他的誘哄下微微分啟。

  她嬌聲呻吟,神智迷亂地品嘗著唇中震撼人心的甜蜜;當那兩瓣火熱自她唇邊移開時,她幾乎要出聲抗議。然而一個烙上喉問的印記讓她呼吸猛地一窒,眼眸更加迷離。

  火燙的烙印自她喉間移向鎖骨、肩頭,然后來到胸前,隔著絲質睡衣輾轉吸吮。她全身燥熱,直覺體內像有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溫度直線上升,甚至開始噴起煙霧,撒落星星火苗。

  她實在無法忍受,嬌軀不安分地在他底下扭動著。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但那笑聲很快就成了重重的喘氣。

  “拜托你,海藍,別亂動!

  “可是……可是我……”她手指緊掐著他的臂膀,氣息紊亂。

  “我明白你的意思!彼匀说哪行詺庀⒗飮,手指輕緩地分開她的衣襟,接著雙唇重新燙上方才他烙印的地方。只是這一次是直接碰觸她瑩膩的肌膚,再沒有任何阻礙。

  她倒抽一口氣,神思更加迷離了,雙手也不知道該放置何處,本能地抵住他胸膛。然后,她學著他方才的動作,輕輕為他解開衣衫。

  “你想做什么?”他全身一僵。

  “為你寬衣啊!彼o張地咬唇。

  “拜托,我自己來……”她訝然,瞥向他忽然燒得遍紅的俊臉,禁不住嘴角微彎,得意自己也有讓他不知所措的能力。

  她狡獪地微笑,刻意放慢替他寬衣的速度,修長的玉指輕挑慢拈,刻意在他胸膛點燃火苗。

  終于,他像再也抵受不住,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澳 彼蛦疽宦,呼吸不勻,“你還想整我到什么時候?”

  她感覺到他被點燃的欲望,嫵媚地一笑,“還不夠呢!泵倒寮t唇隨之印上他滾燙的胸膛。

  這次,輪到他倒抽一口氣,一面僵凝地由著她的唇在他胸膛蜿蜒來去。

  “喜歡嗎?”她在吻與吻之間輕吐著氣。

  “夠了。”他呻吟一聲,痛苦地抬起她熨在他胸前的頭。她星眸朦朧,氤氳著情欲。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按著雙手顫抖地褪下她的睡衣,然后是自己的。

  她沒有阻止他,唇邊漾著謎般的微笑。

  他深呼吸好幾次,眼眸好不容易從她曲線優美的嬌軀移開,正對她明媚的眼眸。

  “可以嗎?”

  她一怔,茫然不解。

  他閉了閉眼,再低低問一次,“真的愿意嗎?”

  她恍然大悟。他是在給她最后考慮的機會。∪绻@時候喊停,就算他欲火焚身,也會硬逼自己停下來的。

  她呼吸一窒,一顆心幾乎要翻出胸膛,淚不知不覺在眼申凝聚。

  她微微一笑,伸出玉臂勾住他的頸項,“盡管帶我到天堂吧,我愿意跟隨你。”他眉頭一松,回她一抹迷人微笑,輕輕將她推倒在床。

  清晨的陽光選擇從窗簾左邊細縫射進燦爛的光芒,金色的光影在大理石地面上浮移著。

  柏語莫微笑,目光從調皮的陽光上拉回,來到身旁這個還身陷睡夢中的女人。她嘴角微微翹著,彷佛正作著甜夢。

  說來或許可笑,但這是七年來他第一次得以在她身漫醒來,大大方方地放縱眸光在她純美的睡顏上流連。

  記得與她結婚后不久,他曾有幾次偷偷潛入她房內窺視她的睡顏,但再過一陣子他就不再做這樣的蠢事了。

  他悄悄伸出手,愛撫著她清秀的臉龐。她的睡顏總是那么美麗、那么純真──不論是在失去記憶之前或之后。

  即使在他和她感情最糟的那段期間,他也無法忘懷那樣純美的睡顏,并深深疑惑為何一個魔女在入眠時竟有一張天使的臉孔。

  也因此,他從來無法真正相信她是個值得被處以火刑的魔女,縱使他曾深深憎恨她。

  但她回來了,又變回那個從前曾深深吸引他的少女。他一直相信她藏在受創心靈的最深處,是天使般的純真。

  她溫柔婉約、善體人意,文靜時像最優雅的貴婦,調皮時又像最天真的少女,是他夢想中最完美的女神。

  從前的她普因受傷折翼,現在她又重新尋回自己的翅膀。

  他最光輝燦爛、最值得敬佩的天使。∷麑λ膼凼悄菢由。

  他要再上珠寶店請人重新為她打造一枚完美的婚戒,獻給她以證明他的愛。

  他想著,唇邊性感的紋路不停地加深。

  終于,他身邊的可人兒醒來了,漾著懶洋洋的微笑。

  “你在想什么?”

  “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是我最鐘愛的天使。”

  她低低笑了,雙手再度攀附他,柔軟的唇印了上去……

  再一次纏綿過后,她靜靜地依偎在他溫暖的懷里。

  “語莫,有件事我從昨晚就想問你!彼鋈婚_口。

  “什么?”

  “就是我在三年前你生日那天說的話!彼Z音細微,帶著迷惘,“為什么我會說那天的派對是為了回敬你送我恩白?”

  她感覺到他身體一僵。

  “語莫?”她直起上半身,怔怔地望他。

  他忽地掀開被子,下床拉開厚重的簾幕,直到暖洋洋的陽光隨著他的動作流泄室內,他的臉色才稍霽。

  “你記得嗎?”他終于開口,臉龐卻一直對著窗外,“我曾說過你在生下恩彤之后,就不許我碰你。”

  “嗯。”她點點頭,“可是恩白──”

  “恩自是在你不情愿的狀況下有的!

  “什么意思?”

  “在你做了那樣的宣稱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正式破裂。整整三年,我倆一直相敬如冰,除非必要,絕不與對方交談。但那天,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你經常出入黑薔薇,行止浪蕩,男人換過一個又一個,我火大了,就在當晚與你吵了一架……”他深吸一口氣,逼自己說出口,“接著用暴力手段侵犯了你!

  “什么?!”季海藍目瞪口呆,他這番話完全超出她的想象,“你是指──”

  他額前青筋暴跳,“我不顧你的抗議,霸王硬上弓──也因此你才會懷了恩白!

  “語莫……”

  他嘆息,思緒回到當晚。

  “知道了吧?這就是一個男人的力量。你夜夜在外頭放蕩,小心夜路走多了碰到鬼;蛘摺彼曀捌鋵嵞惆筒坏糜龅竭@種事?”

  她倒抽一口氣,“柏語莫,我恨你!

  “盡管恨我吧,這不過是對你給我綠帽戴一點小小的回敬!

  “你沒資格這樣對我!”

  “我是你丈夫,這是你的義務!彼淅湟恍,“也是我的權利!

  “你太過分了!”她語音破碎,眸中閃著淚光,偏又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滑落,“你會付出代價的……”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你那晚的模樣!卑卣Z莫再次嘆息,語氣中有著探深的后悔,“你一向倔強,就算與我吵得再厲害,也不曾哭過。那晚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眼淚!

  “語莫,”她感覺到他無限的悔恨與痛苦,不禁為他心疼。“都是過去的事了,別再自責!

  他忽然轉過身來,黑眸定定地圈住她,“所以我告訴自己,絕不讓你再嘗到和那晚一樣的痛苦!

  她恍然了悟,“這就是你昨晚會在最后關頭詢問我的原因?”

  “是的!彼钩!拔也幌M蛞箤δ愣,是那一晚的延伸!

  “不,絕對不一樣的!彼嫒幌麓玻瑏淼剿磉!白蛲淼囊磺腥绱嗣篮茫亲罾寺囊灰。剛才也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像置身天堂!

  “海藍──”

  “真的,我說真的。”她拚命向他保證。

  “我知道!彼麥\淺一笑,笑容帶著三分邪氣,“你熱情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她一怔,雙頰倏地泛紅,“討厭。”

  他心一動,用一個深吻堵住她的嬌嗔。

  她沒有拒絕,以雙倍熱情響應。當兩人終于分開時,不禁相視而笑。

  忽然,季海藍感覺背脊一冷,她旋渦身,眸光往下一落。柏語莫隨著她調轉視線,“是語柔!彼恼Z氣微微驚訝,“她到現在才回來!

  季海藍沒說話,看著柏語柔立在庭園中央,射向她的眼神滿是恨意。

  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怎么了?冷嗎?”

  她偎入他懷里,“語柔好象很討厭我!

  “別在意,她只是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你跟三年前已經不一樣的事實!

  “不,不只是這樣!彼嚾粨P起頭凝望他,“我總覺得她似乎對你──”

  他神情一變,眉峰緊聚,“怎樣?”

  “我覺得她對你有異樣的情感!彼钠鹩職鈱⒈镌谛牡滓丫玫脑捳f出。

  “別傻了,語柔是我妹妹啊!

  “可是……”

  “頂多是和你從前一樣特別依戀哥哥吧。”他淡淡一笑,“我們的父母早逝,從小就相依馮命,語柔一直很依賴我!

  “真的只是這樣嗎?”

  “只是這樣!彼嗳嗨念^發,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別胡思亂想了。”

  她微微一笑,重新將頭埋入他胸前,呼吸著他美好的氣息。

  原來所謂的幸福就是這樣子的。

  季海藍仰頭凝望澄澈的藍天,午后溫煦的陽光暖暖地灑落她的臉龐,舒服的涼風輕輕拂過,卷起她柔順的發絲。

  原來幸福就是這樣,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一雙乖巧可愛的兒女,在氣候溫和的午后,和自己的兒子坐在漂亮的庭園里喝茶。

  這樣平淡的生活,讓人內心不可思議地平和,滿是甜蜜靜謐。

  她端起盛著琥珀色液體的瓷杯,一面笑望著恩白趴在草地上翻閱著圖畫書。

  真希望這樣的恬淡能永遠持續下去。

  她腦中才轉過這個念頭,便聽聞一陣細碎的跫音,步伐雖輕巧卻堅定,來者顯然是不茍言笑的李管家。

  她悄悄嘆息,微仰起頭,“什么事?”

  “有一個男人想見你,太太。”

  “男人?”她心一跳。

  “是個美國人!崩罟芗乙琅f神情平靜,看不出特異的起伏,“他說他來自德州!

  德州?

  她驀然起身,語音不覺流露出一絲不穩,李管家為她不尋常的反應揚眉。

  “他有沒有說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清楚。好象是派克先生吧!

  杰森.派克?那個伊蓮給了她電話的男人?威靈頓高中的老師?

  “請他進來!

  “是。”

  “還有,麻煩你順便帶恩白回屋里!

  李管家再度挑眉,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但仍舊頷首!笆!彼呦虬囟靼,“恩白少爺,我們先回屋里。”季海藍望著兩人的背影,無奈地嘆一口氣。李管家八成以為她不改浪蕩本性,又打算勾引男人了。她不應該讓李管家有機會這么想,只是她實在不想旁人聽到她和那個男人的談話,因為這可能事關她真實的身分。

  不久,她聽到另一個腳步聲迅速向她行來,她旋過身,正對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有一頭漂亮的棕發,五官端正,棕色的眼眸閃著異樣光彩。

  “史黛西.我終于找到你了。”他以英文喊道,神情激動,沖上前握住她的雙手。

  “杰森?”她試著喚他名字,“杰森.派克?”

  “伊蓮告訴我在臺灣碰到你,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在這里!為什么不打電話給我?知不知道我為你擔心死了,以為你出了什么事!”

  她瞪著他,極力在他俊秀的臉龐上尋找熟悉的痕跡,但──沒有!對這個男人,她依舊沒有絲毫印象。

  “對不起,我想我不太記得你!彼Z帶猶豫,“我們是什么關系?”

  “你真的忘了?”他似乎很震驚,“伊蓮告訴我你失去記憶,我還不相信。看樣子是確有其事!

  “我確實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你連我也忘了?”他難掩失望的語氣,“我是你在靈頓高中最好的朋友啊,我們幾乎無話不談!

  無話不談?他們有那么好的交情?那他一定清楚她的真實身分了。

  “請你告訴我,你怎么會找到這里的?”她盯著他,“為什么你會知道到這里來找我?我并沒告訴伊蓮我的地址跟電話啊!

  “我打聽到的。你們季家在臺灣似乎很有名!

  “季?”她身子微微一晃,手心開始滲汗,“這么說,我是季海藍?”“你當然是季海藍!彼唤,“否則你怎會回來這里?”

  “可是……”她茫然搖首,“你們不是又說我是史黛西.伍德?那我究竟是誰?”

  “看來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彼崧暯忉,“季海藍就是史黛西.伍德,那是你到了美國,認識伍德家族的人,他們替你申請的新身分。”

  “他們住在費城?”

  “是的!

  怪不得伊蓮說她來自東岸,家住費城,原來是她為了掩人耳目所編出來的謊。為了躲避語莫的追尋,她確實很可能為自己在美國換一個新身分,然后到某個鄉下小鎮,隱居教書。

  原來她真是季海藍,一直就是。

  她心內像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分不清是何滋味。

  她曾經有一段時間深信自己是那個魔女而陷入極端苦痛當中,后來又因為遇到伊蓮開始懷疑自己的真實身分,現在卻經由她美國友人口中確認自己就是季海藍。

  這一切簡直就像一出最糟糕的連續劇。

  而她現在確認了自己的真實身分,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這一切對她而言依然不具任何真實性,她還是什么也想不起來,仍舊是那個沒有記憶的女人。

  “史黛西,告訴我,你怎么回到臺灣的?又怎么會住在這里?他們說你是柏夫人,可是你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季海藍不曉得該如何向他解釋一切。告訴他她寄了離婚協議書給語莫,可是他卻沒有簽,還千里迢迢把她從休斯敦帶回家?杰森不會了解她跟語莫之間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的。

  “你告訴我你在臺灣的丈夫并不愛你,而你也決定永遠離開他。怎么他又把你帶回這里來了呢?”杰森的神情是完完全全的不解。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彼L聲嘆息,語氣溫柔,“現在他和我已經言歸于好!

  他聞言一震,“你是指──”

  “我們決定重新經營我們的婚姻!

  “不行的,不行的!”他激動地扯住她膀搖晃著,“你不能再回到他身邊!你忘了嗎?我向你求過婚的!”

  她難抑震驚,“你向我求婚?”他們之的關系竟已深厚到這種程度?

  “你答應我好好考慮的!彼麚u頭吶喊,聲音微微顫抖,“所以你才會趁周末一個人開車到鎮外散心,你答應我回來后要給我答復的!奔竞K{瞪著他,呼吸不穩。

  她難道愛著這個男人嗎?在美國那三年,她是否已對眼前的男人產生情愫,甚至慎重考慮嫁給他?

  可是她一點也不記得他啊,更不記得自己是否曾經愛過他。

  在休斯敦市立醫院見到語莫那天,她雖然也不記得他,但為他而心悸。語莫輕而易舉便占領了她的心,可是這個男人──她卻真是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沒有心動,沒有懷念,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感覺。

  就算她真的曾經考慮嫁他,對他的感情必也不及她現今對語莫的依戀。她不必考慮,現在她給這男人的答案只會是“不”。

  但她能夠這樣干干脆脆地拒絕他嗎?就算她不曾愛過這個男人,他在她生命中必也曾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否則她不會對他吐露這許多。

  她的心動搖了,明知自己不可能跟他回美國,卻又不忍傷害他。

  她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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