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獄有何分別?這句話正是她龍霞目前的寫照。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見到的是絲帳羽被白玉床,雕花繡鳳穿銀線,裊裊檀香繞床柱,一株金榕擺在高幾上,清脆的風鈴聲在廊邊輕響,乳黃色的窗欞上停了三、兩只翠鳥,翠鳥背后是一片晴朗無云的淡青色天空,金色的光芒溫和而不刺眼。
“小姐,你醒了,先喝碗燕窩鮑魚粥好不好?”秋香不待她回答,一碗大補粥已呈上來。
“你是……”龍霞狐疑地看著她,看她挺面生的,但從衣著打扮看來,應該是個伶俐受寵的侍女。
“我是奉堡主之命來服侍小姐,請小姐趁熱喝了吧!”想起上一任服侍小姐的丫環下場,秋香便心有余悸不敢疏忽。要不是夫人一再保證她的安全無虞,她才不會傻得送肉入虎口,當夫人的眼線兼破壞者。
趁熱?這粥都快涼了,少說也放了近半個時辰,龍霞看著粥心想,不過還好她一向喜歡吃冷粥,便不在意地接過碗,一口一口慢慢吞噎。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許了人家沒有?有沒有意中人?打算什么時候離開?”秋香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這些話全是夫人命令她問的。
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龍霞從眼角瞥瞥她,“你應該是個丫環吧?”
“丫環又怎樣,我可是全堡最得寵的侍女!鼻锵惆翚獾卣f,她可是夫人的心腹,沒幾個人敢開罪她。
“喔,了解!币粋不知本分的丫環,龍霞頗同情她的無知。
以往在她身邊服侍的女孩們,剛開始會懼怕她身上的寒霜,一旦相處久了,自然不再害怕,偶爾會頂個一兩句,但從不逾越主仆之分,待人處事方面更不會有大小眼,一律格守本職。
“了解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秋香兩只手叉著腰際,活像只噴氣的老茶壺。
“我不知道貴堡的規矩如何,不過我看你的表現不像個丫環!敝皇且粋不知分寸的下人罷了,龍霞不屑地想。
瞧她冷冷淡淡的模樣就有氣,除了臉蛋長得俏一點,哪比得上夫人的妖媚!耙灰賮硪煌搿!鼻锵悴粦押靡獾貑枴
“好的,麻煩你!惫室庵t和地要求再添一碗,龍霞想磨磨她的銳氣。
一般來說,她不會故意找人麻煩,但是麻煩若在面前而不去挑又違背她的本性,所以她只好做個惹人嫌的“惡客”。
不情不愿地扭著細臀,秋香捧著一碗粥靠近,一雙三角眼正閃著惡意光芒,手一翻,整碗粥眼看著要落在龍霞身上,豈知……龍霞一個巧手接過空碗翻轉,完整地將濃粥收在碗里,不露半點稠液,“謝謝你的粥,真是好吃!
想玩她,再回去修煉一百年吧!龍霞作態吃著粥,眼底有著不屑和冷意。
“你……你……”秋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她只是個纖弱的病人,不可能……“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我這個人一向很懶,不喜歡重復背誦自己的生平,等你的主人在駕光臨時,我再回答也不遲!彼埾嫉娜松f來單調,卻又比尋常人豐富,同年紀的女孩乖巧地上課、上班、談戀愛作夢時,她則是受訓、殺人、考社會大學的黑色執照。
“你……”秋香再一次說不出話來,氣得兩頰漲紅:“不要太得意,見著了堡主,我看你還說不說得出話來!
“怎么著,貴堡主容貌如此嚇人,有三只眼還是頭上長了角?”這挺像在描述撒旦的外表,龍霞不在乎地想。
“我們堡主更可怕,他有一對……”秋香話來不及闡述惡魔之姿就被惡魔斷了羽翼。
“臭丫環!”聲未歇,便伴著一道掌氣而至。
秋香被掌風一掃,連后退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飛撞在墻上,當場吐了一口鮮血跪在地上猛求情,“堡……堡主饒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彼パ纳碜哟蛑叮骂抖如風中的落葉。
“該死!彼峙e起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多造殺業。”這話貿然一出,龍霞深覺好笑,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虛偽地大放厥詞,勸人少積惡果,以蔭后人。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因佳人的兩句話,他強壓抑住滿腹慍火。
“謝……謝謝堡主不殺之恩,秋……秋香告退!鼻锵氵B滾帶爬,滿臉驚惶地離開。
少了個多舌的麻雀,室內一下子靜得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驀然龍霞那悅耳的輕笑溢出。
“你在笑什么?”不解地側過身,薩非鷹不讓她瞧自己的正面。
“她的名字!
“名字?”
“秋香呀!就是三笑姻緣中的唐伯虎點秋香。”她心想,但此秋香非彼秋香,兩人有如天壤之別。
三笑姻緣?他更加困惑了,“你到底在說些什么?不許戲耍我!彼恼Z氣中有著命令。
龍霞撇撇嘴想,好專制的男人,不過她倒是記著一件事,唐伯虎這時還沒出生呢,哪來三笑姻緣中的秋香。
看他身為一堡之主,卻一副遮遮掩掩怕人瞧見似的別扭樣,看了真令人不舒坦!澳闶悄腥税?”
“你在侮辱我?”薩非鷹僵直的寬背正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藍火。“道歉!
道歉?對她而言好遙遠的字眼。
“你要我道什么歉。為了你不是男人的事實,還是因為你是男人呢?”她慧黠地問道,這男人真好笑,居然要她道歉,如果他不是男人,為此道歉還有理,可他偏是男兒漢,氣嘟嘟地要她道歉則有些荒謬。
“你好大膽,竟敢一再挑釁我的怒火,你嫌日子過得太清閑了嗎?”一轉身,他一雙大掌欺上她的皓頸。
龍霞不害怕的反而看傻了眼,咦!深棕色的栗發中有暗紅發根,他的眼睛是……“你有一雙美麗的陰陽眼!
“美麗?!你說我的眼睛顏色美……麗?”他不敢置信地掌心一松,改掐為撫。
打一出生睜開眼見世之初,眾人皆避他如鬼神,直呼他是魔來投胎,若不是有位見識淵博的老仆執意要照顧他,此刻他已不存在世間。
后來及長因突兀的外表,他身旁沒有半個人敢靠近,所以養成他孤僻殘酷的個性,只知以暴戾凌人,而這點他做得很成功,使得每個人都畏懼他,任由他孤獨地俯望高山下顫抖的人群,如螞蟻般以他為首。
她點點頭,“是很漂亮呀!我家大小姐很迷戀綠色眼眸的男子,而我個人則偏好藍色!贝笮〗慵薜木褪菗碛芯G眸的英裔美國人。
她很少看見有人一眼深綠如潭,另一眼淺藍似海,若不仔細瞧,會以為是藍中帶綠的顏色,而那頭頭發,該怎么說呢?就算名家親自挑染,也染不出那抹自然的火焰,簡直是上帝的杰作。
“你不怕我?”他手指由她的皓頸往上輕撫,一直到她滑細的豐頰。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雙清澈如潭的杏眼,小巧紅殷般的菱形唇,肌膚勝雪玉質骨,淡眉如月似仙女,烏絲緞瀑惑心魂,裊娜腰肢柳般風情。江南美女的身段,纖細合度的薄楊嬌軀,比古畫中的仕女還要妍美三分,而她那淡雅的冷然氣質,更教他移不開眼光,不得不醉死在她的冰裙下。
“怕!
眼神倏然陰沉,薩非鷹的手指似乎泛出火絲,“你怕我?”他不許她怕他,誰都可以怕他,唯獨她不行,她是上蒼恩賜給他的禮物,是他唯一所有。
龍霞面不改色地說:“當然怕,如果你的手指再不離開我的臉,它很快會少掉一截,我怕自己太血腥了!
救人一命,以身相許的戲碼太老套,她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而讓別人平白吃豆腐的下流事,絕不被允許發生在她身上,她可是江南有名的四冰美人,不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誰都無權玷污她。
薩非鷹怔了一下,莫名地放聲大笑,“有趣,你很合我的胃口,我喜歡!
“很高興你喜歡我的味道,相信把我清蒸或油炸同樣可口!彼胶偷,這男人當真有毛病,拿她的恐嚇當趣事。
“我是很想吃了你,用我的方式,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彼d味十足地挑高她的下巴,讓她看他眼底的欲望。
頭一回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且是個女人,光這一點他就不打算放她走,何況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美得最沒有匠氣的女人,艷麗中帶著純凈,純凈中有一絲倨傲,冷得像雪山的千年寒冰,卻又能感受到她的淡淡暖意。
她,是一座寶山,值得他用心支挖掘,他相信冰山下有顆滾燙的心,而他從未看錯人。
原來他不是一只色鷹,而是一只披著鷹羽的餓狼,照理說這類調戲通常會讓她升起厭惡感,但這回她似乎失了準頭,龍霞一下子沒辦法適應這樣的自己。
“被貓咬了舌頭?怎么一副憂國憂民的苦相?”薩非鷹不喜歡她皺眉的模樣,于是伸手去撫平它。
突來的溫柔令她直往后傾,不小心撞到腦后的床柱!罢嫦肟沉怂 饼埾嘉嬷竽X低咒,好疼哦!腦袋八成長了個山丘,都怪她一時不察,忘了柱子有多硬。
“我看看。”撞那么一下一定很疼,他的不舍之心油然而生。
“拜托,別碰。”龍霞不領情的撥開他的手。“要不是你的魔掌乍現,我會少受一次摧殘!
摧殘?她的用語也未免太可笑了。“我還沒正式摧殘你呢!還是你渴望我的摧殘?”他挑逗的眼神逼近,飽含著輕柔的得意。
“請你先給我一把刀,我才能決定誰是被摧殘的人!彼滩蛔∮秩嗳囝^上的腫塊。
“倔強,開口求人又不會要你的命!彼唤馑髅魍吹靡溃擺出一副沒什么的表情。
薩非鷹粗魯地拿開她捂住后腦勺的小手,大掌隨即復上,小心輕力地按摩,將熱氣和內力運至掌心,化去她后腦勺小小的淤血塊,免除疼痛。
她閉上眼享受他的“治療”,“你有一雙有魔力的手,你該自傲!彼J為他有雙魔法師的巧手,因她已感到疼痛漸漸減輕。
“笨蛋,這是內功,愚蠢的女人。”嘴上說得很無禮,但他眼底卻帶著未曾有過的寵溺之色。
“你是第一個敢罵我笨和蠢的男人,這筆帳我先記下,來日必討。”龍霞心想,一個擁有二十世紀智慧的尖端女子,竟會被落后的“古人”譏笑,實在是一件很諷刺的笑話。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發絲又細又柔真好摸,他的手舍不得離開她秀發。
“龍霞!彼唵蔚貓蟪雒M,相信他沒聽過才是,畢竟南北差距大,北方梟霸應不知江南事。
“龍霞,霞兒……”滿天落霞的殘紅,是他最愛的顏色,“霞仙,從現在起,你的名字是霞仙,只屬于我的霞仙子!
霞仙?她還龜仙呢!“不行,你不能任意曲改別人的名字!彼龝粺煛⒃、霧給笑死。
薩非鷹霸道地說:“為什么不可以?我高興!彼撬南枷勺樱l也搶不走,霞仙、霞仙,他的晚霞仙子,多貼切的名兒。
“我告訴你為什么,因為你的高興,我父母會哭死!彼傅叵耄瑢Σ黄鹧,二十世紀的爸媽。
“你爹娘會哭死?只是改個名而已,又不是要你背祖忘宗!彼恍诺剜捅抢溲浴
“孔夫子有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同理可證,姓名乃父母賜不敢改之,改之謂之不孝!
怪脾氣的老人家,終有一句可以借來一用,雖然有點曲解原意,龍霞在此向孔老頭獻上十公克的敬意。
他嘴角輕蔑地一撇。“我沒聽過這句話,你的拒絕我不同意,霞仙子!
龍霞沒好氣地斥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墜也,你這個暴君。”霞仙已經夠肉麻了,還霞仙子呢!要是讓那伙無聊捉虱子對咬的“閑人”聽到,非先惡心地大吐一場,然后再笑三天三夜不止,最后會成為她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恥辱”。
“我就是暴君。哦!對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他擺出一副人人都該認識他的猖狂樣。
“我當然知道,你剛才不是介紹過了,姓暴名君嘍!”讓她難過,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龍霞不甘示弱地想。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叫暴君?”他的大手又想掐住她那雪白滑嫩的小頸子。
做出同情的表情,她重復他才說過的話,“我就是暴君,這句話熟悉吧!”
“你……”薩非鷹克制體內的火,不想驚嚇她!拔、是、薩、非、鷹,記住我的名字!
“喔!暴君薩非鷹,你的名字挺長的,有五個字。”看他氣黑了一張臉,她心情特別愉快。
唉!慘了,她變壞了,什么不好學,學人家當壞小孩,真該回學校再教育,龍霞眼底有滿足的快意。
他做出扳弄手指的動作,“不要逼我揍人,薩——非——鷹,牢牢給我記住。”這個女人……不,他的霞仙太惱人了,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氣得發大火。
“是薩大堡主。”她敷衍地打個哈欠。
“困了?”他心疼地問,她昏迷了數日,如今身子還未康復,難怪會出現倦色!跋刃菹⒁幌,我喚個丫環來服侍你!
難得的體貼出現在狂傲的男子身上,龍霞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因為在她身邊多得是傲氣又溫柔的性情男子,所以不在意地由他扶攙她躺下。
“我不要秋香!彼滩蛔∮执蛄藗哈欠,眼皮有些沉重。
“好,不要秋香!彼_非鷹笨拙地拍拍她的側額,像哄小孩一樣。
“幫我找多蘭兒。”龍霞順口答道,好累,只不過是溺水……呃!溺沙而已,卻那么累。
“誰是多蘭兒?”在他記憶中,并無此人存在。
拉高羽被蓋到下巴,她眼皮半闔地道:“她是你們堡中的丫環,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話愈說愈小聲,側翻個身,龍霞敵不過身體的疲憊,慢慢闔上眼進入睡夢中。
“救命恩人?”他會為她找到此人,因為她是他的霞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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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蘭兒一雙小手興奮地東摸西碰,卻又有些懼意地不敢用力,驚奇、訝異、羞赧和戒慎會寫在她臉上,展現她這年紀的天真。
“嘩!好漂亮喲!是真絲織成的綢布耶,摸起來又柔又軟。”好幸福哦!她光摸布面也高興。
像只剛學會飛翔的小鳥,多蘭兒一下跳到檜木柜旁摸摸滑細的柜面,一下子將粉臉俯貼在梳妝臺上,感覺冰涼沁心的滋味。
她不時還對著銅鏡搔首弄姿扮鬼臉,羨慕地看著玉盒中的珠釵銀鈿玉簪子,想像她是這座藏仙閣的主人。
“這些要全是我的該有多好!弊髯鲏粢埠茫嗵m兒偷偷地用指腹點一下玉盒。
“喜歡就都給你好了!毙『⒆有男裕蛺圻@些浮華不實的身外之物,龍霞好笑地想。
“嗄?!”誰?多蘭兒猛然跳回頭,“霞姊姊,怎么會是你?”
彈彈她呆滯的前額,龍霞淡淡地揚揚唇,“我不能在這里嗎?小丫頭。”
疼痛讓她回過神,多蘭兒一張小嘴驚訝大開,眼睛瞠得快像牛眼,“你……你……”她趕緊四下張望,拉著霞姊姊的手緊張地說:“你不可以在這里啦!萬一被堡主發現會沒命的!
“為什么我不能在這里呢?”龍霞有趣地問,瞧她慌亂的表情,活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多蘭兒急得要跳腳,“因為堡主吩咐,除了霞仙子之外,外人不得……霞仙子?!”不會是……霞姊姊,霞仙子,難道是同一人?她懷疑的眼神發出一大串問號。
“五官全黏在一起了,很難看!饼埾嫁熥栽诨◤d坐定,倒了杯溫茶潤喉。
舒服地睡了一場好覺,卻被嘰嘰喳喳的細碎聲吵醒,她不用看也聽得出是誰的喳呼聲。
龍門子弟一向隨遇而安,不因外在環境有所改變而安逸,忘了祖訓中的一條規矩——凡事不求人,處處可安身,所以龍霞自行下床梳洗穿衣,打點一切。
“霞姊姊,你欺負人,五官怎么可能黏在一起!倍嗵m兒噘著嘴,模樣甚是可愛。
“不信去照照鏡子,別說姊姊我欺騙你!饼埾寄樕蠈懼泝勺。
多蘭兒不察,傻傻地蹦到銅鏡前一瞧,才知道自己受騙上當了,“好討厭哦!你騙人!闭г沟剜街鞎r,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疑惑,“對了,霞姊姊,你怎么會變成堡主口中的霞仙子。”
真奇怪,那天她本來汲完水要“偷”件衣服給霞姊姊穿,剛好廚房傳來蒸饅頭的香味,所以她順手一摸,不巧卻被路過的丫環如意看見,如意向來愛找她麻煩,這下逮到機會不落井下石才怪,害她被執事狠狠地抽了五下板子,又“雜念”了一會才放人,可等她回到舊下人房時,床上連只老鼠也看不到。
聽到了“霞仙子”三個字,龍霞不由得嘆氣,“我忘了拜土地公,所以被鷹給叼了!
“喔!你又被堡主救了一命,所以你總共欠他兩條命。”多蘭兒認真的伸出兩只手指頭數弄著。
“是呀!真糟糕,我只有一條命怎么還呢?”龍霞故作憂心地撫著額。“你說該怎么還!
多蘭兒短促地干笑,“我很笨,想不到!币粭l命,兩條命,要怎么還?她不會算!鞍 辛,人家不是說以身相許,堡主好像很喜歡你,說不定……”多蘭兒笑得有點奸。
她狠狠一指金鋼敲,敲得多蘭兒哇哇大叫,“做人不要凈想些風花雪月之事,教旁人聽了去會貽笑大方!饼埾夹表硕嗵m兒一眼。
感情之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遇不上命定之人,所以蹉跎至今。見好姊妹——墜入愛河中,享盡丈夫無限的愛戀,她雖羨慕,但不強求,她覺得姻緣自有天定。
薩非鷹眼中的欲望,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情,令她想留下來探索一番,否則以她的身手,想離開赤鷹堡并非難事。
“才不會呢!霞姊姊,現在堡里都流傳你會成為新堡主夫人,所以沒人敢嘲笑你!倍嗵m兒不禁心想,堡內就數霞姊姊最美。
龍霞眉一顰,“流言不可盡信。”
想起他鮮明深邃的五官、冷綠寒藍的雙眸,參雜紅絲的栗發,偉岸挺拔的高大身軀,再再令她迷惑。
這樣帶著邪惡氣息的男子,總是左右著她的理智,蠱惑她逐漸迷失的心,愛上這種男人很危險,不是贏得他傾心的專情,就是落得心碎而終的下場,就像走在即將溶化的冰河上,生死界線如此薄弱。
“如果流言出自我口,有誰敢不信!笨癖┑睦浜呗,出自正大步跨進房門的黑影。
“堡……堡主!”老鼠見著貓就是多蘭兒現在的表情,像生吞雞蛋梗在喉似的。
“包子?你餓昏頭了是不是,他這么大的個子剁碎做成肉包子,得讓你吃好幾天呢!”
“霞……霞姊姊,你……你……你不要得……得罪堡主,萬一他生氣就……完了!崩滦,多蘭兒小聲地提醒。
薩非鷹吃味地想,敢靠他的仙子那么近,還拉她衣袖!“你叫多蘭兒。”
多蘭兒雙膝立即一軟,趴跪著,“奴——婢正是。”
“誰準你喚霞仙子為姊姊。”霞仙子是他一個人的,休想沾點粉膏攀關系,他陰霾的臉色如大雷雨冷硬凌厲而注,狂風般掃向一旁畏縮的多蘭兒。
“我說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許你用嚴厲的口吻驚嚇她。”龍霞真想不透,他只是嗓門冷了些,多蘭兒卻怕得發抖。
“不許?!你敢用這個字眼。”沒人敢指使他,唯有她敢頂撞他,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小丫環。
“我用了不是嗎?”龍霞淡漠地掀起眼睫,淡然地直視他冒火的瞳孔。
很想上前扭斷她的小頸子,更想一口吞沒她那兩片不斷挑起事端的薄唇,薩非鷹生起悶氣,惡狠狠地猛瞪她,“總有一天我會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教教你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天在上,地在下;男人為天,女人為地,只不過呢……”龍霞故意吊他胃口。
“只不過什么?”他不假思索地掉入她的陷阱。
“你聽過有人活在天上而不落地的嗎?女人屬地為自然之母,男人就算高高在上,也得乖乖下地叫聲娘親!
敢消遣他?這頭小母獅子。薩非鷹不甘示弱地回道:“人有陰陽,獨陰不生、不長,缺一則無爹亦無娘。”
他反應不錯,還知道陰陽缺一則無法延續后代,也當不了爹娘,龍霞繼續道:“人在地仰望天時,男人若要回應則需……”
“低頭。”
“不錯嘛!還懂得男人該向女人低頭的道理,這趟紅塵之路你沒白走!
薩非鷹驀然恍悟自己被嘲弄,“女人不要賣弄小聰明,一點也不可愛。”一個箭步,他肘彎緊錮著她不及盈握的細腰。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得向女人低頭?她從哪得來的怪思想,全是歪理。
“可愛又不能當飯吃,我寧可擁有智慧,也不要一張‘禍水’的臉皮!奔t顏會老,美人遲暮,唯有智慧不因時間而消逝,龍霞這么認為著。
他欣賞地點點頭,“禍水,嗯!你的確有資格當個紅顏禍水!彼敲利惖牡溗,男人不畏一死以得之。
“我不想當紅顏只想當智者。”龍霞的身子全嵌在他懷內,呼吸不暢的臉色泛起紅暈。
屬于男性的體味令她一窒,他寬厚硬實的胸腔包含著如山的堅定,而他在她頭頂上細微的呼氣,使她周身起了異樣的燥熱。
羞怯從不存在她的生命里,龍霞有片刻的恍惚,隨即從眼角余光中,看到仍跪伏在地面的小身軀,她戳戳跟前的山岳,“讓多蘭兒起來,還有不許吼她!
又一個不許,薩非鷹下意識地眉頭一緊,不悅地用下巴碰了她的腦門,“你在命令我。”
“是請求不是命令。”她糾正道,她有命令他嗎?
“請求的口氣要卑微些,你說你有卑微嗎?”他不滿意地問,敢用命令口吻對他說話的人,如今墓草已有一人高。
愛計較的男人,龍霞佯裝非!氨拔ⅰ睜睿爸魅,小的請求您大發善心,這樣夠卑微了吧!
“喝!為何我體會不到一絲誠懇?”卑微的口氣是從牙縫噴出的嗎?說得不甘不愿的,薩非鷹仍不太滿意地想,不過她的身子又軟又柔,抱起來真舒服,身上有著淡淡幽香,百聞不膩,比胭脂香粉更清甜,像是秋天熟蘋果的味道。
“你要誠懇?”龍霞挑了挑眉,男人真是讓不得!昂,我表現給你看!彼饧毜闹讣,就這樣穿透他長繭的手背。
薩非鷹面無表情地抬起手,用舌頭吮去泌出表皮的血絲,絲毫不覺得痛楚,“我收到你的誠懇了!笔稚晕⒁凰,他改用單手摟著她的腰對多蘭兒一睥,“你,起來。”
多蘭兒左右看看,再用手指指自己,見堡主點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退到一旁當柱子。
“暴君,你找我有何事?”仰仰頭,龍霞露出一絲不快。
“用膳!彼竽笏粣偟姆垲a,“以后不許叫我暴君!
“是,堡主!
他眼一沉,泛紅,“非鷹或鷹任選其一,不要再讓我聽到其他稱謂!
“是,大老鷹。”龍霞不怕死地應道,受不了,他就是愛計較。
大老鷹?!嗯!他勉強接受,薩非鷹不顧及龍霞的意愿,強摟著她離開。
多蘭兒放松地吐了口氣,“好險,差一點就沒命!
正當她松一口氣時,要命的摧魂鈴在遠處響起。
“發什么愣,還不來服侍小姐用膳!
“啊!來嘍!”多蘭兒猛拍著胸口去驚,堡主的氣勢真驚人,好在有霞姊姊。
咦?堡主好像不太喜歡她喚霞姊姊,那……管他的,一切有霞姊姊扛著,想至此,拉高裙擺,她快步地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