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約定 第四章 作者:簡薰 |
莫烈回到臺灣后,reaL很快又在公司的安排下,開始拍攝一年一次的牛仔服飾廣告——躍上一線后,reaL每年只拍兩支廣告,一支可樂,一支牛仔服飾,由于行程公開,因此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一堆媒體記者跟著。 休息室里鬧烘烘。 化妝師艾莉絲專注的替靳煒上妝,亦陽與武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莫烈在一旁閉眼。 最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疲累過度。 就說他上星期到香港好了,第一天,他在酒店的電梯聽到一個與東靜相似的清甜嗓音,過兩日,依然是在酒店,只不過場景換到餐廳,那抹穿著珍珠白旗袍的背影,走路的模樣又讓他想起東靜。 “艾莉絲,你要畫快一點,導演怕太陽下山,說最多再半小時就要拍了。”晶晶依次在四人面前放下咖啡奶茶與點心后劈哩啪啦的說:“喔,對了,你們會不會讓言日爭替你們寫文字書。扛嬖V我啦,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莫烈皺起眉,“早就說不要了! “可是我聽我弟說,她滿有名的哎! 亦陽轉頭,“不要是因為不想,跟那個人有沒有名沒關系,懂嗎?” 晶晶的神情有點似懂非懂,不過在接收到亦陽的訊息后,很自然的點了點頭,“知道了。” 莫烈點了煙,不太有表情的臉終于有了一些笑意。 不要是因為不想——那段日子很有趣,就是太有趣了,所以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他跟武焰重逢后所接續的友誼,組成兩人樂團后怎么認識其它的人,怎么漸漸打開知名度。 靳煒與亦陽原本都各有團體,大家也只是點頭之交,逐漸熟稔之后的契機,組成了reaL. 地下樂團時期的每一件事情,準備出片的每件工作,因為親身經歷,所以即使沒有記錄,他們也不會忘記。 不可能忘記的…… 一旁的靳煒隔開了艾莉絲替他上護唇膏的手以便開口,“沒先跟你們說有點抱歉,不過,我在知道可能會與言小姐合作沒多久后,已經告訴公司,reaL很期待這次機會,請他們務必請對方點頭。” 莫烈場起眉,“靳煒?” “更棒的是,言小姐已經答應十二月會來臺灣跟我們見面! 亦陽跳了起來,“我以為你說過reaL不需要! “你們不覺得,應該有個人來替我們記錄一些事情嗎?”靳煒露出了一抹溫文的笑容,“而且我相信言小姐比任何人都合適! 莫烈并沒有生氣,只是覺得些微奇怪。 他們認識六年多了,彼此分寸一向捏得很好,靳煒會做出這么不尊重其它三人的舉動實屬詭譎。 他拿過煙盒,“你的理由最好能說服我們! “要說服亦陽比較難,但要說服你跟武焰的話,應該沒問題。” 莫烈的唇畔凝出一抹隱隱笑意,靳煒喜歡賣關子沒關系,他的個性也不焦躁,可以等。 原本鬧烘烘的休息室突然安靜下來,晶晶瞪大眼睛,艾莉絲豎起耳朵,亦陽一臉心癢,武焰則略帶保留,莫烈則是還以相同程度的氣定神閑。 十分鐘過去。 靳煒喝茶,莫烈點煙,靳煒放下茶杯,莫烈緩緩吐出煙霧,大斗法似的,看誰定性夠。 五分鐘后,亦陽投降了,“你們都有耐心是不是,好,我沒耐心,靳煒,你可以說了! “我不是要逗你們,我只是希望有人想一想! 莫烈好整以暇的回望,靳煒特別強調了“有人”,眼神還看著他,這個有人不是他是誰? 有什么好想的? 公司最早提起文字書的事情時還全員反對,當時大家都覺得就算是得了獎的新銳女作家又怎么樣?沒想到去了一趟香港回來,成員之一居然說他早就答應了,早就耶?助理們不知道就算了,連四分之三的主角都不知道,把他們晾在一旁總要給原因吧? 靳煒的笑容自始至終沒有變過,“那天我原本是上網想找言小姐除了“黃粱夢醒葛巧蘇”以外的作品,意外的看到中國文學聯盟替她做的檔案,臺灣出生的,奧克蘭受中等教育,然后才進入北京大學,擅長小提琴,父母在奧克蘭從事探測器、記錄儀之類的精致工業! 似曾聽過的背景,讓莫烈心中起了一陣浮動。 言日爭……言日爭…… 莫烈心中有個想法逐漸成形,但感覺又太過不可能,以至于遲遲無法說出口。 靜默中,亦陽的聲音響起,“謝東靜?” 莫烈心中起了非常大的波動。 一個與奧克蘭船只帆影印象重疊的少女。 東靜總是非常害羞,動不動就臉紅,不太說話,喜歡在有太陽的日子出海,然后在一望無際的湛藍中拉奏布蘭登堡協奏曲,海風中衣袂飄飄模樣,隔了很多年,莫烈始終無法忘懷。 靳煒笑了,“上面有幾張言日爭,或說是謝東靜的近照,比莫烈放在工作室中那幾張漂亮多了,有空可以去看一下。” 。 深夜的酒吧彌漫著頹廢的氣息。 昏黃的燈光中,慵懶的爵士樂輕松飄散,空氣中有些煙味,有些嘈雜,更多的是忙碌后的放松。 莫烈要了一杯黑色俄羅斯。 旁邊的位子突然有人坐下,“心情不好,還是心情太好?” “都有! 那人對酒保揚手,“冷凍伏特加! 莫烈將空杯往前一推,“再一杯。” 這是一家位于商圈高樓的會員酒吧,來往的都是仕紳名流,侍者受過良好的訓練,不多看,也不會多嘴。 酒來了,武焰拿起杯子,輕飲了一口,“去靳煒給的網址看過了嗎?” “去過了! “感覺怎么樣?” “真的是東靜。”莫烈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她長大了,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才十七歲! “我更驚訝,因為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才十五歲,還是個小鬼,臉上有嬰兒肥,現在居然變成心型臉!蔽溲嬗趿艘豢跉猓案杏X好奇怪,像走進了時 (缺9293頁) 語畢,兩人都沒再開口,不曾間斷的爵士樂恰好彌補了沒人說話的尷尬。 武焰離開奧克蘭后,莫烈沒想過有天兩人能再這樣說話,然命運卻讓他們兜在一起,不只記憶,甚至在音樂上密不可分。 東靜、武焰,與自己。 武焰是reaL中唯一真正認識東靜的,所以能夠理解他在別人眼中諸多半瘋狂的行徑。 他的住處,到現在仍有東靜的照片。 他的女伴,一定有一、兩個與東靜相似的地方。 只要有較長的假日,他會南飛到奧克蘭,他在那個地方,有屋、有船,他甚至買下了謝家當年的小別墅。 許久,還是武焰打破了沉默,“東靜……也許是來報復你的。” 莫烈一怔,“你知道?”知道東靜有孩子的事情? “我無意探你隱私,不過,安琪拉是個大嘴巴!彼荒槦o奈,“我們剛紅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了,我怕你尷尬,一直沒提! 莫烈沉默了一會,突然問:“你覺得……算了。” 他真的瘋了,怎么會差一點想問武焰“你覺得東靜有沒有生下那個孩子”,他想著東靜,不是因為知道她懷孕了,今天不管她有沒有孩子,他都會找她,她笑的樣子、哭的樣子、發怒的樣子、撒嬌的樣子,占據了他的每一個記憶。 東靜十七歲生日那年,他帶她跳傘,坐著小飛機上升到半空,隨著視線逐漸拉高,她又怕又興奮,小小的臉上泛著一抹桃紅。 高度穩定了,兩人一起往下跳。 疾風中,東靜突然大叫,“我、愛、莫、烈! 那是他目前三十一歲的人生中,所聽過最棒的一句話。 他答應過要愛她一輩子的。 這句話,只給東靜。 。 東靜在空姐的廣播聲中醒來。 半夢半醒之間,她原以為自己還是帆船之都那個十七歲的少女,略一回神,才想起自己已然是二十七歲的大小姐,呃,或老小姐。 飛機預備降落。 臺灣,我來了。 臺北,我來了。 最重要的是,莫烈,我來了。 劉格致已經替她在臺北租了一間房子,地址跟鑰匙早已送到她手中,“美麗新城”她不太清楚算好還是壞,不過看他這兩個月這么努力消耗國際電話費跟她溝通細節的份上,應該不會太差。 到洗手間將自己整理過后,東靜領了行李,算是正式入境。 不過,問題來了……奇怪,中正機場是變過了還是本來就長這樣?怎么跟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來接她的人呢? 劉格致答應過有人會來接她的。 左顧右盼,左顧右盼,啊,看到了,“謝東靜”三個字。 拿著板子的是個高挑的少女,小麥膚色的健康臉孔,很明亮,很可愛,“謝小姐?” “我是! “車子在外面,我們走吧。” 吵嚷的機場內,兩人并肩而行,隨便聊些北京的天氣怎么樣,臺北有些濕冷,今年紫色翻紅等等話題。 出了機場,少女將她領到一輛銀色跑車旁邊,拍了車門兩下,行李箱旋即開了。 少女替她放好行李,又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上車吧! 東靜微覺奇怪,“你不上來嗎?” “不了!彼钢竺嬉惠v白色跑車,笑意盎然的回答,“我堂姊在那輛車上! 好怪異,她是來接她的吧,為什么會有另外一輛車……正在想,少女又把她往里面推,車門關上,咻的一聲,上路了。 東靜忍不住往后看,卻聽到一個聲音,“不用看了,那是武焰的女朋友,我請她進去接你的! 這聲音……不會吧?!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可是……東靜緩緩的轉過頭,喔,果然是他。 怎么會這樣? 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樣嘛,她剛下飛機,頭發亂亂的,裙子也縐了,而且因為這幾天睡不好,臉色一定很差,眼神也不會明亮——她是特別來見莫烈的沒錯,但不是在她這么丑的時候。 至少等她睡飽,整理一下頭發,保養一下皮膚,然后穿起招牌改良式旗袍,美美的出現在他面前,然后優雅的說“好久不見”……這下可好,第一幕就跟她想得不一樣,要怎么繼續演下去? 天,他沒事跑來接她干么,把她的劇本至打亂了,可惡! 東靜難掩沮喪,“你為什么會來這?” 莫烈簡單的回答,“來接你。”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穩的前進,沒有人再說話。 臺北的交通亂得很啊,東靜覺得自己上次來臺北好像是一百年前,轉來轉去,都沒見到熟識的建筑。 終于,跑車在一棟高樓建筑前停了下來。 莫烈旁若無人的將車子停在大門口,下車,替她拿起行李,“走吧。” “你的車?”就放在這里? “不用管它! 東靜提醒他,“這里是大門口!比珬澴粢鋈氲牡胤健 “那又怎么樣?” 她揚起眉,十年……真的是很長的距離呢,以前的小紳士居然會有這么流氓的舉動,嗯,滄海桑田果然沒說錯。 她要住的房子位于二十五樓,兩房一廳一衛,家具與家電一應俱全,有一箱礦泉水,櫥柜里還有一些即食食品。 “謝謝你送我,接下來的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東靜……” “對不起,你叫我什么?” “東靜! “我不記得我們有這么好的交情!睎|靜看著莫烈,嗯,比起以前,他的確冷漠多了,也兇狠多了,不過,她可不怕。 叫她名字,想得美。 莫烈一臉忍耐,“你一定要這個樣子嗎?” 一路上只說了兩句話,然后倒頭就睡,更正確的說法,是裝睡。 她就這么不想見到他? 他知道是自己讓她難受,可是,至少也要給他解釋的機會。 東靜轉過身不去看他,“我沒叫你來接我。” “但你回到臺灣了。” “我十年前就“已經”回到臺灣了,還住了整整兩年!彼Z帶諷刺的說:“差點忘了,你比我早離開奧克蘭,應該是不知道的。” 莫烈的眼神有種復雜的情緒,“但我沒忘記過去。” “很好,至少我們有一件事是一樣的!睎|靜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因為,我也沒忘! 她沒說,但眼神已然在指控著他的背信。 莫烈伸出手輕撫她的發,就跟以前她偶爾使小性子時一樣,東靜微一遲疑,拒絕的時機便已錯過——因為重逢的第一幕戲跟她想得不一樣,所以后來走調得很厲害也不知道該怪誰才好。 莫烈看著她,唇畔凝出一抹笑意,“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壞脾氣了?” “自己還不是當土霸王! 他以為她會忘記他亂停車的事情嗎,敢講她? 也不想想是誰害她變得這么張牙舞爪的,她是獨生女,被公主似的捧著長大,朋友們也喜歡她這個東方娃娃,沒想到第一次戀愛就遭受到這么慘烈的下場,她怎么可能還那般的天真無邪? “你不要一直笑! “我無法控制臉部的表情! “好吧,你可以笑,但不要笑得那么……”好看。 東靜終于知道自己暴躁的原因了——莫烈變好看了嘛,她怎么會到現在才發現呢,笨。 雖然以前就有很多洋妹對他表示好感,但那時還很年輕,怎么帥也不過就是個學生樣,可是現在不同了,經過歲月的洗練,他的五官更鮮明,身型更偉岸,眼神中還有那么一點冷漠與危險,不著迷的不是人,是神。 但是,她是例外。 她是來跟他斗法的,不是來跟他談戀愛的,所以…… “你看起來很累,晚餐叫外賣吧?” “好!卑,糟,她怎么回答他了?東靜差點要跳起來,“不,不用了,我很累,什么都不想吃! 莫烈目光如炬,東靜被他看得有點心慌。 “那你休息吧。” 莫烈走后,東靜倒在床上半天起不了身。 這就是她跟莫烈多年后的第一次見面?真是一點也不美。 一點也不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