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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乖乖 第一章
作者:鏡水
  哎呀呀。

  一個穿著寬松長衫的青年騎在馬上,有棱有角的面容上嵌著一雙細長鳳眼。瞇眸望向天空,覺得烈陽實在大到令人頭昏。

  擦擦汗,再呼出口氣,垂下首,青年望著自己懷中疊疊卷綁的一坨棉被。

  天氣好像太熱了,撐得住嗎?大夫又說不能著涼,會不會被曬死?這種情況,水分不夠的話,就糟糕了。

  唔……這小子臉好紅,該不會又燒了?

  探手朝懷里物體模去,閉目皺眉,煞有其事地「嗯」了半天後,才放心地揚起嘴角。

  「幸好,你要是再燒,我可又倒楣了!骨嗄曜脏,點了下靠在自己胸前沉睡的柔軟小鼻頭。

  很明顯地,那一層層棉儒里包的是一個昏迷的孩子。

  青年拿出馬鞍上的水袋,將塊乾凈的布弄濕後,沾了沾男孩乾裂的唇,讓它恢復該有的溫潤顏色。

  「你這小子……長得還真俊!骨嗄旯緡,只覺懷抱中的男孩面頰好嫩,發稍好軟,睫毛好長,很想動手摸兩把。

  不用考慮很久,大手直接就朝那粉粉的肌膚彈下去,完全沒有罪惡感。

  好像水做的喔……要不是大夫幫他診斷更衣的時候自己就站在旁邊,真要懷疑這小子是個女娃了。

  前些日子,因為趕路而在野外夜宿,結果聞到燒焦味,探頭一察看,原來是不遠處的後山著火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晚上特別好奇,就往起火的地方找去,結果就看到這孩子倒臥在快燒塌的屋子里。想也沒想,用盡了身邊所有能用的東西將他拖出。

  察覺這小子還有一絲氣息,青年連覺也省著睡了,連夜快馬,找夫夫救治他。

  這下不僅拖住了行程,住客棧還花光了身上剩馀的銀子,險此就要蹲在路喧討乞;最慘的是,這孩子一直發高燒,幾個晚上,都得依照大夫的指示,不眠不休地看顧他。

  啊啊,好困。

  青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確定坐在馬前的瘦小身體被包得扎扎實實的,穩穩地睡著不會掉下去,才收起濕巾拉著韁繩,慢慢地策馬前進。

  「爹……娘……」

  小小聲的濃濁囈語又響起,已經很習慣的青年連忙輕輕地拍撫著懷中人的背脊,柔聲說道:「乖,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不過,你安全了,別怕,別怕哦!

  男孩本來皺著的眉頭,因為青年不似一般男子低沉的輕聲細語而稍稍松開了些。迷夢當中,更往青年身上靠緊了過去。

  「欸。」青年完全看不出有胡渣痕跡的面頰微紅,沒有拉開距離,只小聲嘀咕:「我才二十呢,還沒成婚,這麼快就要學帶孩子……」又睇了那男孩熟睡的小臉蛋一眼,自語:「你看來也有九歲、十歲了……那不等於我十歲就生了你?」開始認真幻想,印象當中,好像沒看過有誰這麼早就生娃兒的。

  懷中的男孩身子瘦弱,但面貌卻不減美麗,雖沒看他睜過眼,但光瞧這副輪廓相貌也知他成人之後會有多俊美迷人!有這種兒子,該是要驕傲的哦?

  瞅著他細瘦的頸子上掛有一只錦囊,青年在心里忖度這應是唯一可以證明男孩身分的東西。畢竟,除了那一身染血的衣裳,這小子全身上下就只剩這緊緊貼附在胸前的錦囊,而且還奇跡似地沒濺上半點血跡。

  長指一彎,將那錦囊的紅色系繩勾起,青年喃喃地念著那細致繡紋背後的兩個小字:「殷燁!

  有名字就比較好辦事,或者可以藉著錦囊找到這孩子的其他家人。嗯……若是這孩子真的無家可歸了,反正自己沒打算要生育後代,家里又大得很,不怕別人吃,留下也是無妨。

  不過……青年憶起男孩後背上的一塊紋身,銳利的晶眸底掠過一抹異芒。

  「不要緊,不要緊!骨嗄昝娉返那胺剑穆暤溃骸肝沂颤N都沒看見啊……」

  黃沙遍布的寬廣道路上,就只聞青年輕聲地低語,偶爾夾帶著幾句慰哄的溫柔言詞,一遍又一遍,蕩在炎熱的氣流當中。

  什麼都沒看見,所以,不要緊的。

  ***

  「啊。∥业拇笮〗惆,您總算回來啦!」

  一個灰白頭發,且嘴上蓄有些些灰白胡子的老人,一見著門口進來的人,差點沒痛哭流涕,大放鞭炮。

  只見剛進門的那人手中抱著一大團棉被,也不管老人是在欣喜地手舞足蹈,還是感謝上蒼膜拜天地,逕自往長廊走去。

  「等等。⌒〗!」老人追上去喚著!付嬷魉麄円呀浕貋砹耍夷业眉蹦,直擔心您真的像信里所說的那般,跑去什麼天山看仙女,一年半載不見人影……您就別總是這樣開玩笑了,咱們的心臟都很弱啊。」他跟在後頭碎念。

  「噓。」那人回頭騰出只手,將修長的指往唇邊一放,示意他噤聲,顯然沒什麼心情和意愿聽接下來的一串贅言。

  老人先是愣住,隨後移動視線,一定睛,這才發現那團棉被里包著一個人!

  「我的天!」他拍了下逐漸開始光禿的額頭,看著自個兒主子將那沉睡在懷中的孩子抱進閨房,苦著臉嚷嚷:「小姐啊,您能不能把喜歡亂撿東西的習慣改一改?」上次是小鳥,接著又不知哪里來的關刀,然後是一株味道嚇人的怪花,這都算了,這回……

  撿了個人干啥?

  老人緊張地跟進房內,他口中的「小姐」正好將那孩子放在床榻上,他心一驚,連忙上前。

  「小姐,這樣不太好,這是您的閨房,您不能……」

  「你好羅嗦啊,楊伯!鼓恰感〗恪罐D過身來,唇邊有著嘆息的笑。

  她的聲音不似一般姑娘溫弱,更為有力有氣;一身簡單便裝,烏黑的長發上頭也沒有玉簪珠花,僅用一條與長衫同色的發帶束起。從頭到腳,每一處都作男人打扮,加上她一雙略黑的眉,面部線條有棱有形,沒有半分柔情只有十足英氣,若不說穿,任誰也都會將她當成普通青年。

  「小姐,這真的不妥!箚咀鳁畈睦先苏溃骸付嬷魉麄兓貋砹,若是知道您又這麼沒規矩,他會不高興的!

  「喔,」她應一聲,左耳進右耳出,只道:「這小子受了點傷,我已經請大夫幫他看過,但這一陣子還是需要多些照料!顾劬Σ侵采想p目緊閉的男孩,替他把棉被蓋好。

  「這孩子……」無緣無故地就要收留嗎?楊伯看向床鋪,心里有些訝異那少有的漂亮面容。

  「他好像沒有家人,我也沒機會問,他傷不重,卻一直昏迷發燒,就先讓他待著!顾剂肯,續語:「等他清醒後再作打算。楊伯,他就交給你了!姑骺斓刈鞒鰶Q定,毫不拖泥帶水。

  她的語調雖如平常,但卻儼然生出一股令人無法違抗的威嚴感,跟適才的吊兒郎當比較,宛若兩個不同的人。

  楊伯當容家管事兩代有馀,從小看她長大,知她在笑臉下所隱藏的真實性子。她雖身為女子,卻因環境的關系,比一般姑娘家更堅強獨立,個性也甚為剛硬,一旦當她把話說出口,那可是沒得改的。

  「您可別讓舵主發現您又這麼亂來。」每次每次,他都只能講這句話。

  她聞言,揚起愉悅的笑容:「咦?我還想讓他看看這孩子呢。瞧,這麼可愛美麗的男孩可是少見了,我的眼光還不錯吧?」

  難不成小姐是因為看上這小孩的美貌,所以才拐了人家嗎?

  「小姐……」楊伯苦著臉:「您又是在說笑的吧?」

  「呵……你說呢?」她手負在後,眨了貶眸!笟G欸,我得去向偉大的舵主——也就是我親愛的大哥請安了,若是晚了點,他又要跟你一樣念人了!拐媸,這鏢局上下到處是大哥的眼線,她才一踏進門,門仆就偷溜進來通報了,還以為她沒看見嗎?

  「小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跟他解釋我這些天上哪兒去的。真是怕了你。」

  她搖頭,真擔心她大哥等會兒也是這副德性。

  出了房,她便往大廳方向走去,剛拐進長廊,就遭受襲擊。

  「哇。 

  一個小小的身體撞上她,悅耳的稚嫩嗓音驚呼一聲,然後就抱緊了她的膝蓋,好像死也不肯再放手。

  容似風閉了閉眼,垂首一瞧,果然看到了她那只有六歲的九侄兒。

  「小九,你抱著姑姑,姑姑就不能走路了耶。」她又不是一棵樹,還任他攀爬,她已經講過很多遍了!

  小小的可愛臉蛋抬起來,上面有些抓痕,令容似風一怔。

  「姑姑!我不要妹妹了!妹妹欺護我!顾庵t潤的嘴唇,要哭不哭。

  「是欺負!顾m正,然後蹲下身,抬起他圓圓的小下巴審視,「怎麼了,是十兒抓的嗎?她才不到兩歲,男子漢小丈夫,你要同她計較嗎?」拉起袍袖,她輕輕地按揉那些濕淺傷痕。

  「那我不要作男子漢了!我要像姑姑一樣作個『女子漢』!顾亲。

  「啥?」她瞪住他,「女子漢?」這孩子到底把她看成什麼?

  「姑姑是女生,可是卻比較像男生,所以姑姑是女生中的男生!购脜柡δ!

  「哦?」她始終勾著唇瓣!改銊e跟我一樣,你作男生中的女生好了,這樣比較新鮮。」壞壞地瞇眸,她對著小九誘騙。

  「咦?」男生女生?生女生男?他突然覺得有點混亂了,索性不講這個,講別的!甘眠咬我的手,痛痛,流血!拱讯潭痰男∈直勐冻鰜斫o她看。

  聽著童言童語,讓她好想笑,望了望那些破皮的小傷口,她瞅著他:「她在長牙啊,難免會東咬西咬,不然你去問你上頭八個哥哥,一定也有人被你咬過的!

  「真的嗎?」第一次聽到這種事,他忘了委屈,有些好奇。

  容似風配合地點頭,保證道:「真、的。你去問問,看姑姑有沒有騙你!顾哪抗夥旁谒磲岬膿u晃小身影。

  小九還沒答話,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夾著濃重鼻音直接從他背後撲來。

  「哥哥!」

  像蓮藕似的小胖手摟住他的小腰,他一時站不穩,差點正面貼倒在地。

  小九很困難地轉身,就見他的小十妹把鼻涕和眼淚全部都黏在他的新衣裳上,那一張甫出生就人人稱贊的美麗臉蛋,只讓他覺得好似妖魔鬼怪般討厭。

  心里涌起一陣嫌惡,他只想著要掐死她。

  「哥哥,哥哥!剐⌒⊥迌憾醚栽~有限,也只能反覆地喚著這在她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名稱。

  好像流不完似地,她的小鼻子和大眼睛里又跑出了更多液體,糊在一起,黏黏稠稠。

  哭哭哭!哭什麼?他都沒哭呢!

  被抓傷的是他,被咬流血的是他,漂亮的新衣服被弄臟的也是他!每次都害他被其他兄長罵,她有什麼資格哭?可惡!可惡!

  「走開、走開啦!」他揮著手,想把她的小身體推開,卻沒料到她如八爪章魚般抱得死緊,怎麼也不愿松手。「我不要妳了!走開!」

  他更生氣,使力更猛,好不容易讓她離開自己身上,卻發現她竟然無防備地就要往後跌去。一種不需要思考的直接反應讓他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她衣襟,又將她給持了回來。

  好像在耍猴戲。容似風在一旁看著,心底竊笑。

  一歲半的十兒停止了哭泣,一臉呆楞,大大亮亮的眼睛里還留有驚嚇。

  小九搞不懂處已為什麼還要救她,讓她跌死就好啦,就不會煩人了!

  可是、可是……

  他的衣袖被揪緊著,抬起眼,他看到滿臉淚痕未乾的小妹。

  「哥哥。」她笑笑,笑到口水流出來,很信任很信任地,握著他的小拇指。

  小九愣住,很快地滿臉通紅,  「妳別再跟著我了,可惡!」沒來由地想發怒,他轉身就走,不過這次,卻讓她抓著手,任她半掛在自己身上,沒有硬是拔開。

  「兄妹倆要好好地相親相愛哦!」容似風一手又著腰,一手放在嘴旁,朝著那兩個如膠似漆的小背影提醒。

  「兄妹……要相親相愛?」

  粗獷的低沉男聲陰森森地在她後面響起,她一怔,微偏過首,睇見一只大手就要抓住她後領……

  「欸,大哥!」她一個側身便問了開,對方的掌風卻已削至左邊,她趕緊再轉個半圈躲過,嘴里邊道:「啊啊,我知道你功夫又更好了,走路都沒聲沒息,不過,可別拿我來試招!」被逼得沒路再避,她索性背過身,疾出手扣住男人的腕。

  「我明明叫妳乖乖待在鏢局里,妳又偷跑!」那男人,也就是容攬云,咬牙道。

  一個巧妙的翻轉,頓時變成容似風的動作被擒制住。

  「我哪里是偷跑?」她好冤枉!肝铱墒枪饷髡蟮刈叱鋈サ。」不過沒人攔得住她就是了。

  她肩膀輕抖,手臂便像是滑溜的魚般抽出容攬云的掌控;但他反應極快,用同樣的招式纏上她,她好無奈地收起笑,轉瞬間認真起來。

  「爹要我好好照顧妳,妳卻老愛讓人提心吊膽……妳不知道咱們鏢局仇人多,隨時都會有人找麻煩嗎?」一扭腰閃過她的手,他好心驚,懷疑自己隱瞞了很久很久的怕癢弱點早已被她察覺。

  她挑了下眉,眸子里有著不懷好意的光芒,再度攻他腋下。

  「是是,我知,我怎不知呢?」又差一點,可惡,她好想看大哥出丑喔!「我還知你老作惡夢,夢到爹從棺材里爬出來,罵你沒有好好管教我!

  「容似風!」還來啊?他真的要翻臉了!「我明白妳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成天往外跑,妳已經二十了,別的姑娘在這種年紀早已孩子好幾個了!」抬腳一踢袍擺,一陣勁風讓兩人各退了一步。

  「我不是說過我不嫁人嗎?」過招結束,容似風揮袖,一派悠閑。

  「怎能不嫁?妳想當老姑婆?」那他不就要照顧她一輩子?好慘!

  「什麼老姑婆……」她失笑。這差她好多歲的異母大哥,明明已四十有三,性格上卻愈來愈偏幼稚……咳,是不成熟。大概是因為成天跟那十個孩子相處,難免退化!复蟾,誠如你所言,我已二十,早過了該有人說媒的時機;加上我既沒有貌美如花,更不會賢慧持家,又一副男人樣,敢娶我的,大概也沒什麼人吧?」

  「胡說!」他不高興地斥聲,這妹子,總把自己貶成沒人要!笂吥芪哪芪,性情堅韌,耳聰目明又明白事理;雖不是美若天仙,但也五官端正,哪一點不好了?」

  「啊啊……是呀,真好,我看我去隔壁村娶個姑娘進門較合適!乖瓉硭膬烖c根本是別人選丈夫的條件。

  他一愣,隨即惱道:「妳別老是胡言亂語!」天,他頭好痛!

  「你剛不是說我明事理了嗎?」怎麼這會兒又怪她亂說話?她含笑:「大哥,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聽過吧?像我這樣識字能武,又不會繡花的女子,有多麼地不道德,沒被抓去浸豬籠已是天幸了,咱們應該焚香膜拜一番才對。與其跟在我後頭搶著當媒婆,不如多騰些心思去照顧你那一串孩子,要是他們像我一樣學壞了,我可不負責!钩笤捪日f在前頭。

  容攬云瞅著她,未久才粗聲開口:「若是那些小兔患子能有妳一半好,我不知多開心!

  她頓了下,表情有著細微的變化,不過隨即很快地,又揚起那一貫的笑。

  「喔……那好吧,我會好好教導他們的。尤其是十兒,肯定讓她不只有我一半好……兩倍,對了,就讓她有我兩倍好吧!构

  他果然臉色都青白了。

  「呃……風妹……」還是不要吧?麻煩精有一個就很夠了。

  他不能想像這世上有兩個風妹!那已經不是雞犬不寧或者天下大亂可以形容的了!

  正待想個好理由打消她的念頭,不料卻聽見了身後傳來凄厲叫聲!

  「啊——」

  容似風倏地轉首,望著聲源……是她的房間。

  那個孩子!

  ***

  紅紅的……好紅好紅……像血呢。殷燁張開眼,視野內,是一片紅色的海。

  沒有邊際,沒有人煙,他獨自站在海潮里,什麼東西也沒有。

  疑惑地看著陌生的四周,空空曠曠的,讓他心里好不踏實。

  「娘?」他小聲試喊著,無人回應!傅俊顾賳,仍是只有自己的聲音蕩。

  他抬起腿想走,濕重的褲子絆住了腳步。心一跳,他彎下身,掬起那海水在手中,突地,一股濃稠的鐵銹味漫天蓋來,遮蔽了所有他能呼吸到的空氣,他驚駭地瞪住雙眼,在掌心的水紋里看見一張七孔流血的臉。

  他嚇得甩掉手中所有的水漬,開始往前跑!

  「娘、娘!爹!」他邊跑邊喊,眼前盡是揮不去的紅,鼻間濃烈的血味讓他極度反胃!

  喘不過氣,他腳一軟便跌倒,整個人往紅水中趴去,染了一身一臉,黏稠惡腥的液體讓他馬上捧腹狂吐起來!

  在神智朦朧中,感覺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腿,他對上視線,只見一只手臂從紅潮中慢慢伸出,一個人影就這樣緩緩地從里面爬了出來……

  他瞠大了雙目,瞪著那身上全都是血的人,他有兩個頭,一張臉是爹,另外一張,則是沒有瞑目的娘!

  殷燁從夢中驚醒過來,汗流浹背,眼睛睜大到僨出血絲,薄瘦胸膛重重地起伏著,只停了一剎,他猛力地抱著頭。

  「啊……啊、啊」開始放聲叫嚷。

  他嘶啞地爆吼,不管自已的嗓子會被扯壞,也不管耳膜幾乎要破裂,就只是踢著棉被咆喊著!額頸間的青筋緊繃到像是會噴穿,指痕陷入內中,像是無法感應外界的任何存在,發狠地泣喊!

  楊伯首先沖進房內,被這種情況震懾住。

  「叫大夫!快叫大夫來!」他拉過一名在廊外害怕地捂住雙耳的仆役,大聲交代。

  「啊——啊——」

  容似風趕到,只覺耳部被那不像人發出的吼叫刺得劇烈生疼!她瞪視著床上那個如同發狂般的孩子,震驚不已。

  這個雙自突出到像是惡鬼的男孩……真的是她撿回來的那個嗎?

  「怎麼回事?」容攬云在她身後,他的問話被掩蓋在可怖的爆喊之下。

  「要讓他停,要讓他停才行!」容似風壓下聽覺上的不適,大步奔近床邊,敏捷地一把抱住男孩,用手封住他的嘴!竸e叫了、別叫!你想變成啞巴嗎?」

  殷燁先是全身強烈地顫了一下,接著就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

  「風妹!」

  「小姐!」

  在門旁的兩人一驚,就要上前。

  「別過來!」容似風朝他們喝道,雙手不放,運勁壓制住懷中亂動的殷燁。這是她帶回來的,她有責任!改銈儎e過來!讓我來!顾林鴼,頰邊滑落汗意,他的力量之大,超乎她的想像。

  容攬云皺眉跨出步伐,手臂卻被人拉住。他側首,只見楊伯對他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下,還是收回步子。

  殷燁不停扭動著身軀想要脫離,粗啞地直喘氣,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般,不容他人接近。

  「別動、不要動!乖乖地!谷菟骑L一邊鎖住他的動作,一邊在他耳邊輕語,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只能用直覺,用她在他昏迷時安撫他的方式!竾u……乖乖地……沒事了,你安全了,乖乖地……」她重復地說著。

  他被捂住嘴,滿臉脹得通紅,又擺脫不掉她取巧的箝制,神智不清明下,用力地咬住她的手!

  「呃!」容似風痛哼一聲,皺著眉,沒有理會他咬她入肉,只是不停地柔聲對他道:「乖乖地……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爹……但是,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她微抖的唇,就貼在他的耳際,低低的嗓音一聲聲地確實傳遞;從背後抱著他,給與溫柔的撫摸,不厭其煩,只是反覆。

  「有我在……不要怕……」帶著飄揚的溫柔。

  很奇異地,殷燁慢慢地停止瘋了似的掙動,咬人的嘴也緩和地松了,血絲遍布的眸瞳里彷佛可以映上景物,他狂亂的氣息一滴一滴地沉淀下來。

  容似風不敢放手,輕輕地搖晃著身體,哄著他:「乖乖地……乖乖地……」

  殷燁的目眶逐漸盈滿淚光,就這樣張著眼簾,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任由淚水泄落而下。弄濕了衣襟,弄濕了床鋪,弄濕了自己和她。

  「為什麼……」他沙啞開口,好小聲地說了這三個字,很悲傷很悲傷地。

  最靠近他的容似風聽到了,她錯愕地愣住,下一瞬,就見他一昏,往後倒進自已懷中。

  「大夫、大夫呢?」楊伯松了好大口氣,連忙走到外面去催促。

  容攬云走近,睇著她被咬傷的手背,蹙眉道:「風妹,這孩子是?」

  她抱著懷里的溫熱身體,撫著殷燁四散的發稍,輕柔地拍著他的背脊,就像他之前睡不安穩的每一刻一樣。

  他還有氣呢,還活著,沒死。

  剛才,她差點以為他會喊到斷氣為止。

  幸好,幸好。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了!

  他發狂泣喊的景象在她腦中晃過,跟某個模糊記憶相互重疊;恐怖的馀音還縈繞在室內,她心臟猛跳,不自覺地就脫口:「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她一雙鳳眸里,有著不能動搖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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