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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三部曲 第四章
作者:藍雁沙
  漠然地瞪著外頭迎風招搖的樹葉,榕樹葉和氣須在一陣清風吹拂過后,沙沙聲音不  絕于耳。維揚強打起精押,想要趕走那揮之不去的瞌睡感,他懶洋洋地用眼光掃射臺下  正埋頭寫著考卷的學生們。離聯考越來越接近了,他可以感覺到那股繃得緊緊的情緒像  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迎頭兜下。  

  土豆跟二呆正咬著筆桿,瞪著教室天花板發呆,田雞則是打著瞌睡,有一搭沒一搭  地在考卷上畫著字?赐炼垢裟莻模樣,似乎是非常迅速即寫好卷子,現在正無聊  地等著交考卷的時間。  

  維揚翻開學生的成績登記表,很奇怪的是每次考這份A卷時,他們三個都可以考很  高的分數,而且幾乎是卷子發下去沒多久即寫完。但若是用另一份B卷時,就只見這三  個寶貝在那里搔首抓腦的寫不完卷子,分數通常也都是慘不忍睹。  

  他凝視他們三個那百般無聊的神態,當機立斷的走下講臺,走到他們座位之間。  

  「土豆、二呆、田雞,寫完檢查過了沒有?」他很滿意地看到不只這三個寶貝,連  其它學生的瞌睡蟲似乎也被他的聲音趕跑了。  

  「檢查過了!雇炼箲醒笱蟮卣f道。  

  「寫完了!苟魟t是趕緊坐正了身子。  

  「好了!固镫u推推鼻頭上厚重的眼鏡,小聲回答。  

  「那好,你們三個跟我出去!咕S揚轉向其它學生。「其它的人繼續寫,班長待會  兒時間到就收考卷!  

  土豆、二呆跟田雞三個面面相覷,忐忑不安地跟著維揚向他的辦公室走去。三個人  在維〞  

  揚身后,輕聲地討論著「我武維揚」找他們到辦公室干什么?但截至他們依序排排  站在「我武維揚」面前為止,他們仍然摸不著頭緒。  

  「土豆,你老實說,你哥哥是不是把他以前用過的考卷都拿給你了?」維揚坐在椅  子,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朝他認為最有可能的原因下手。  

  「沒有!我們搬家的時候,我媽就把我哥以前用的舊參考書跟考卷都扔掉了。」  土豆將重心換到另一條腿上,茫茫然地說。  

  「是嗎?二呆,你姊姊在立人國中教書,是不是她也拿總復習卷給你寫過?」維揚  將問題轉向胖胖憨憨的二呆,他雖然憨,但還不敢扯謊騙人。  

  「沒有喔!我姊姊是教家政的老師。她只會帶很多她們學校女生上家政課做的咖哩  飯,還有小餅干給我吃,她沒有拿考卷給我。」二呆結結巴巴的大聲辯白著。  

  維揚詫異地揚起眉,不是土豆跟二呆,那么會是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極端注重  孩子分數的田雞?  

  「田雞,你老實說,你父母是不是買了跟我們用的一模一樣的復習卷給你了。」維  揚蹺起二郎腿,專注地看著也是滿臉不知所措的田雞。  

  田雞習慣性地推推他那厚重的黑框眼鏡,猛然地搖著頭。「沒有。我爸爸說一天到  晚寫考卷是填鴨式死背的教育,所以他運參考書都叫我不要看;因為字太小了,我的近  視會加深。他都是買百科全書跟其它的課外書給我,可是我到現在都沒有看喔!」  

  維揚沉吟地看著他們三個人,諒他們也不敢扯謊,可是他們這種成績分布太明顯了  ,教人不得不起疑……「那你們三個告訴我,為什么每次考這份A卷時,你們三兩下就  寫好了,而且成績都接近滿分;考B卷時,你們的成績卻不怎么樣?根據其它同學的說  法--B卷比較簡單喔!」  

  維揚蹺起的一二郎腿隨著辦公室內輕柔的音樂,緩緩地打著拍子,他緩緩的將三個  學生打量一遍!高是,有人作弊……」  

  他的語音仍飄蕩在空氣中,三個小毛頭馬上像搖波浪鼓似的,不約而同的搖著頭大  聲否認o「我們才沒有作弊,考卷上的題目我們都會寫。」土豆是他們三個之中最敢講  的人,他理直氣壯的說。  

  「對!題目我們都看過了嘛!」二呆也附和著。  

  「就是說嘛,我們在冰店西施那里就看過題目了,當然會寫,我們是童子軍,不能  作弊的!」田雞話還沒說完已經吃了土豆一肘子,他納悶地望著給他白眼的土豆。「  我說的沒有錯!我們在冰店西施那邊已經寫過考卷了嘛!你干嘛K我?」  

  二呆二話不說,提起腿就往田雞的腳盤上踩下去,并且佯裝無事地瞄著天花板。  

  啊哈!原來是考試前先寫過考卷了,維揚興奮地坐正身子,只是「冰店西施」?那  是什么玩意兒?  

  「你們干嘛都K我?我又沒有說錯!」田雞痛得齜牙咧嘴,表情無辜地問著他的死  黨。  

  維揚默不吭聲地盯著他們三個看,他非常明白自己這樣盯著學生看會收到什么效果  ,果然他們三個人馬上噤若寒蟬,不發一言地低下頭,只是偶爾偷偷抬起眼皮,偷瞄他  一眼,接觸到牠的眼神之后,馬上又垂下眼瞼。  

  「好啦,你們給我老老實實的說,那個什么『冰店西施』,怎么會有我們一模一樣  的考卷?」維揚端起杯子,徐徐地喝了口茶,等著他們回答。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他,他又看你,過了一會兒,還是土豆先開口:「冰店西施她  家開補習班,我們都有去她家的補習班補習。」  

  「冰店西施?為什么叫她冰店西施?」維揚不怎么感興趣地問道。這年頭賣檳榔有  檳榔西施,賣臭豆腐有臭豆腐西施,連賣冰都有冰店西施!是不是就像以前在金門服兵  役時,滿街的彈子房西施、冰果室西施一樣?  

  「我們也不知道,附近有很多阿兵哥,每次看到她都叫她冰店西施嘛!所以我們也  跟著這樣叫她!苟粞a充地說道,土豆和田雞在一邊點頭如搗蒜般。  

  「老師,她很漂亮哩,起碼比魔女漂亮一百倍,而且她又不會罵人打人!固镫u不  甘示弱的地補充著。  

  「亂講,她起碼比魔女漂亮個一千倍、一萬倍。又不像魔女一樣『恰北北』!」土  豆以很大的聲音蓋過其它兩個人的聲音大叫。  

  維揚掩住臉失笑的搖著頭,原來是那些阿兵哥的杰作,這三個小毛頭八成沒聽過「  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什么西施、楊貴妃都會出籠哩!  

  感覺到氣氛有些異常,他一抬起頭就看到學生們口中的魔女--李月云老師,正蹬  著她的三寸細高跟鞋,面罩寒霜的向這頭投以帶刺的白眼。而且似乎非常不悅地將手中  的作業本用力往桌上扔去,巨大的砰響聲,引起辦公室內其它老師的注意。  

  土豆、二呆跟田雞則是臉色慘白,神情忸怩地望著他,土豆的眼神快速轉動著,似  乎正在打什么主意。  

  「呃,方老師,我們班后面的水溝長了很多野草,藏了很多的蚊子,叮得我的學生  都快受不了。我剛才經過你們班,其它的學生都在自習寫考卷,這三個調皮鬼是不是又  犯錯了?  

  正好可以處罰他們去拔草!鼓莺莸氐闪艘谎弁炼顾麄,然后晃動她不怎么能  見人的身材走過來。  

  維揚馬上心領神會,看樣子她是聽到剛才的話了。他看了眼手足無措的學生們,很  快的在臉上堆滿了微笑!咐罾蠋,恐怕他們沒有空去拔草,因為他們現在要給我回教  室去抄課文,抄歷史課本第三冊第十章全部,聽到了沒有?」他朝偷偷松了口氣,但馬  上又愁眉苦臉的學生說。  

  「聽到了。」三個人垂頭喪氣地正要走出去,又被維揚叫。赴蜒a習班的電話  給我!咕S揚抓了紙筆遞過去。  

  三個人狐疑地對看了一會兒,才在紙片上寫下一組電話號碼。他將紙片放進口袋,  瞧見李老師仍神情憤恨的站在那里,他詫異地望著她。「李老師,還有事嗎?」  

  「你怎么可以這么輕易地饒過他們?你沒聽到他們叫我什么嗎?」李老師因過于氣  憤而使頸部浮起青筋,配上她那坑坑洞洞欲蓋彌彰的臉,使她看起來格外顯得很詭異。  

  「什么?我聽不太懂,我只聽到他們在說什么魔女不魔女的,敢情李老師認為他們  說的是妳?不會吧!」維揚拿起了電話輕快的說著!感『⒆泳褪菒廴【b號,這也沒什  么,一笑置之就好了嘛!」  

  「你……」李老師的臉因過于激動而漲紅,她磨著牙地轉身坐回她的座位上去,故  意用力的搬動那些作業及考卷,搞得全辦公室的人都對她投以白眼。  

  「冰店西施……我倒要看看妳是何方神圣了?」維揚說著緩緩的按著電話鍵。  

  一眼見到幾乎快要七竅生煙的魔女,維揚莞爾地低下頭。其實學生幫老師取各式各  樣綽號是很平常的事,若不如此,怎么讓他們發泄因升學考試而積壓的苦悶?對這些半  大不小的孩子們,過來人的我們又怎能太過于苛責他們?況且,我們自己不也是這樣一  路走過來來維揚自己也知道學生們在背地里為他取了很多綽號。大都是因為他的名字所  帶給他們的聯想--什么「掌門人」、「武林至尊」、「混天教主」乃至「我武維揚」  。但他都是一笑置之,因為比起他自己在這個階段時,為那些老師們所取的綽號,這還  是小巫見大巫呢!  

  想到自己的慘綠少年時期,維揚忍不住噗哧一聲地笑了起來。正在此時,電話也通  了,清楚的聽到一個柔美的女聲傳了過來--「立德家教課輔班你好,請問要找哪一位  ?」  

  維揚張開嘴巴半天,發覺自己忘了問冰店西施姓啥名誰了,使得他只能頓在那里不  知如啟齒。  

  「喂?你好,請問要找哪一位?」那個柔美的女聲又再重復了一次,使維揚只得趕  緊清清喉嚨,免得她切掉電話了。  

  「呃,我……我是土豆、田雞……噢!他們叫李育群、朱慶民、陳忠偉的班導師。  」他以最快速度介紹自己。  

  「噢!你是『我武……』呃,你是他們的導師,請問有什么事嗎?」紅綾費了很大  的勁,才沒有脫口而出的叫出他的綽號,她尷尬的吐著舌頭,臉上布滿紅暈。  

  「沒關系,他們都叫我『我武維揚』,我已經習慣了。只是他們告訴我,你們這裹  似乎也有位『冰店西施』?」維揚輕笑地說道,試圖沖淡對方的窘境。  

  紅綾發出一連串的呻吟,這些小鬼怎么到處去幫我打知名度!「就是我。呃,請問  土豆他們怎么了嗎?」  

  「噢!是這樣的,我發現這三個家伙考試時不太專心,后來才知道原來在補習班時  他們已經寫過一模一樣的卷子了。我并不是反對貴補習班用測驗卷給他們復習功課,只  是因為在學?荚囮P系到他們在班上名次的排列。他們事先已經考過的卷子,再寫一次  成績當然會比較好,可是這樣一來,對其他的同學就不公平了!咕S揚試著用最委婉的  言語表達出自己的看法。  

  對方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我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跟妳商量一下,可不可以等學?歼^這份卷子,你們再用?當然我會時常打  電話跟妳確定進度的。」  

  「嗯,大致上來說是沒什么問題的,好吧!我……」紅綾為了收口,不小心咬到了  舌頭,倒抽了一口氣,她慌慌張張地將話筒用手捂住。  

  「沒關系的,妳可以叫我『我武維揚』,就像我也可以稱呼妳『冰店西施』一樣。  」維揚笑著打趣道。  

  紅綾莫可奈何地笑笑!改鞘且恍┼従尤〉木b號,不過名字只是一個符號,沒什么  大不了的。還有什么事嗎?我武維揚。」  

  「沒有了,謝謝妳的諒解跟合作,冰店西施!  

  「不客氣。再見,我武維揚!  

  「再見,冰店西施!  

  掛斷電話之后,維揚發現自己竟然對著桌子傻笑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他趕緊翻開  面前的作業本。但是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的,一直繞著剛才電話里那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打轉。冰店西施,是不是人如其名呢?  

  ***  

  「媽,我才不要那個書呆子相親。妳別再說了,大姊的教訓還不夠嗎?要是讓我的  客戶跟朋友們知道,我曾紅娘要花一整天的時間去等個男人跟我相親,那我的一世英名  不就全毀了?」紅娘將擺滿了梳妝抬的保養品,一瓶瓶一罐罐的打開,再一層又一層的  涂抹在臉上。  

  「紅娘,上次是他記錯時間了。這次我們約在他學校附近的咖啡廳,這樣他就可以  利用兩節課中間的空檔,你們可以先認識認識!褂颜芽粗鴮︾R子齜牙咧嘴、擠著青春  痘的女兒,輕聲細語地游說著她。  

  紅娘猛然抬起頭,從鏡子里瞪著友昭!笅,有沒有搞錯?他要跟我相親,還要我  到他學校去等他?」  

  「我跟沈太太覺得這樣比較妥當,再說妳自己有車開,到哪里相親不是都一樣?」  友昭挖起一團眼膠涂著眼。  

  「可是,媽,我是女孩子耶!我有我的矜持跟含蓄!叫我跑到他們那里,別人還  以為我是自己送上門去任人挑選,多沒格調!」紅娘貼好一邊的假睫毛,但另外一邊  卻老是貼不好,像只垂死的毛毛蟲掛在她眼瞼上一樣。  

  「我的二小姐,到了妳這個年紀還談什么矜持跟含蓄。靠齑虬绾,我跟沈太太約  九點,現在已經快九點丁。」友昭拍拍紅娘的頭,自顧自的走出去。  

  紅娘嘆口氣扯下那條假睫毛,再一次的重復相同的動作!傅搅宋疫@個年紀又怎么  樣?  

  單身貴族耶!哎!這根假睫毛怎么老是黏不好?不管了,慷慨就義也不用打扮得  太漂亮,反正那個書呆子也未必懂得欣賞。」  

  維揚心不在焉地再次拿起湯匙,攪動著早已微溫的咖啡,學生們現在正在考模擬考  ,他再度望望墻上的錢,九點十分,手腕上的表也是九點十分,他嘆口氣的瞪著窗外。  

  「維揚。∧托狞c,人家紅娘可是個漂亮的單身貴族呢!我聽曾太太說,紅娘是做  直銷的,現在已經做到什么寶石級的了,她們公司還送她一部進口轎車呢!」沈太太見  維揚那不感興趣的模樣,心中也是暗暗著急。  

  昨天她正在跟曾太太聊天時,老板娘遠遠的扯開大嗓門走了過來!竼眩≡,  都快過了一個月啦!我怎么也沒瞧見妳家女兒有人追?我看。×魉瘖吺菙[定啰!  」她晃動著脖子那一圈圈的肥肉興奮地說。  

  雖然有些氣憤,但曾太太仍是保持著笑容!咐习迥铮铱刹患,還有兩個月哪!  我會先叫丫頭們到妳女婿的婚紗攝影店去挑禮服的,先代她們三個謝謝妳啦!」  

  「那敢情好,只要她們嫁得出去,我就送得出手!估习迥锊灰詾橐獾拇祰u著。「  妳家那三個女兒,打小就是咱們這條巷子里最會念書的。我以前還曾罵我們家小玲,沒  紅葉她們姊妹會念書,現在想想,也幸好我們家小玲不愛念書,否則我哪能有孫子抱呵  ?」  

  「是。⌒×嵋舱媸悄芨,十五歲就當媽媽了。哪像紅葉她們三姊妹?有學歷,有  事業,就是沒兒子!褂颜颜Z帶諷刺地說。在這附近誰不知道小玲十五歲就懷了孕,生  下私生子,最慘的是混太妹的小玲,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搞不清楚。  

  「是!女人有錢有勢有什么用?冬天冷了鈔票可不能當棉被蓋啊!」老板娘訕訕  地說完走回她家的店。  

  友昭拍拍臉色大變的沈太太,因為老板娘惡意的話,同時也罵到丈夫已過世的沉太  太。  

  「別理她,她就是那張嘴巴壞,所以在這附近的風評不太好!褂颜寻参可蛱f  。  

  沈太太重重的嘆口氣,然后握住了友昭的手!冈,拚著這口氣,我非幫妳贏  了她不可,她這個人實在應該有人好好的教訓教訓她的,免得以后她更囂張了!  

  也就是沖著這口氣,所以她們打鐵趁熱的再度安排維揚相親,只是這回的對象換成  了老二紅娘。  

  維揚沉默不語地凝視窗外,從這家咖啡廳望過去,正好可以遠遠的看到他的教室,  他很滿意的看到學生們正低著頭寫著考卷。已經交代過班長,他會在這里跟朋友談事情  ,有事情的話可以打電話過來找他。  

  操場上那些低年級的學生像是在追逐著什么,上著體育課的學生用籃球或躲避球正  向墻上丟著,那片窗都是玻璃,如果打破了,我的學生可能會受傷……維揚坐立不安的  希望能有授課的體育老師,或是其它的老師去制止他們,即使沒打破玻璃窗,他們嘈雜  的騷動聲,教我的學生怎能好好的考試?  

  直想立刻沖回一街之隔的學校,趕走那些仍聚在那裹吵鬧跳動的小鬼們。但是,已  經答應姑姑,絕對不會再惹人家小姐不高興了,我……幾乎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那個  高個子的男生將手中的籃球用力扔上去,玻璃窗整面的向下倒,轟然一聲,連在對街的  這頭都聽得一清二楚。  

  維揚立刻跳了起來看見班上學生陷入慌亂中,其它班的老師、學生們也都跑出來看  個究竟。維揚眼珠子幾乎迸出來看到有幾個學生身上沾滿鮮紅色液體,由其它同學攙扶  出來,班長則慌慌張張的向樓下跑。  

  維揚馬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夾克,轉身就要朝外跑。沈太太急忙地拉住他--「  維揚,你到哪里去?」  

  「姑姑,要出人命啦!我不要相親了!咕S揚說著,腳程也沒慢的快步向外跑去。  

  「維……曾太太、紅娘,你們來啦!」沈太太緊緊的捉住維揚的手!妇S揚,人家  小姐都來了,你就再坐一會兒嘛!」  

  「姑姑,現在都什么時候了,我哪有心情相親?」他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臉色陰晴  不定的紅娘!笂吅,我叫方維揚。抱歉,失陪了!  

  維揚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即沖了出去,對沈太太的聲聲呼喚彷若未聞似的。在校門口  他碰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蒼白著臉的班長,斷斷續續的說著話--「二……二年五班  啦!他們在追一只綠色的小鳥,然后……然后他們把玻璃打破了,我們班有好多人被玻  璃刺……刺到了。」  

  「嚴不嚴重?」維揚拉著班長往位于二樓的教室跑,不待班長回答,現場凌亂的哀  嚎聲已經回答他了。  

  幾個坐在靠窗的學生都掛彩丁,其中有幾個女生穿著染滿血跡的白上衣,正嚇得不  知所措地放聲大哭。而學校的那個老護士則只是用簡單的棉花沾著雙氧水,為她們清洗  著傷口。  

  難道她沒考慮到玻璃可能刺進皮膚內?  

  「有幾個人受傷?」維揚跨著大步走進去,仔細清點人數之后,他嘆口氣的要求護  士叫救護車。  

  該死,離聯考越來越接近了,這下子學生們受傷再加上養傷的時間,唉……維揚只  顧著將學生送到醫院檢查,完全忘了相親這回事,但是有人可忘不了,譬如說……紅娘  ……「媽,他這是什么意思?」紅娘氣呼呼的坐在沙發椅上,面對著滿咖啡廳其它人臆  測的眼光,使她更咽不下這口氣。「我才遲到十五分鐘耶!他自己上次可是整整遲到了  一整天,我們都沒怪他,他今天跟我耍什么個性?」  

  「紅娘!」友昭拉拉女兒的袖子,對于會發生這種情況,她也是出乎意料之外。但  見到沈太太難堪的神情,她也只好要女兒收斂一下怒氣。  

  「媽,我受夠了。妳七早八早就把我從被窩里挖起來,還要我放下身段送上門來跟  他相親。結果呢?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人了,他以為他是誰?」紅娘打開她的粉  盒,拿著粉撲補著妝埋怨道:「真是有夠沒面子的,丟死人了啦!」  

  「呃……紅娘,沈媽媽先替維揚那孩子跟妳說聲對不起,他……嗯,他可能是突然  想到什么事沒做,所以才匆匆忙忙的跑出去。」沈太太支支吾吾地為維揚找借口。  

  「有什么天大的事啊?」紅娘用力的蓋上粉盒!杆懔,沈媽媽,這不是妳的錯。  我看是我跟他沒有緣,所以呢?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不好?」  

  友昭拉住了紅娘!笂呍俚鹊瓤矗f不定他事情辦好,馬上就回來了。」她們抱著  一線希望。  

  紅娘夸張地仰天長嘆!笅專铱蓻]有大姊那種一等一的忍耐功力,我……」她揮  動雙手的加強語氣。  

  「曾紅娘!好巧,妳怎么會在這裹?」一個高瘦留著長發的男子,伸手在紅娘肩上  用力一拍,大聲地叫她。  

  紅娘翻著白眼的轉過頭去,馬上又掉過頭來!负卫,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閑扯淡,  你離我遠一點,免得我發作起來會咬人。」  

  「紅娘,別皺眉頭嘛!免得一條條的細紋破壞了妳的花容月貌。這兩位是……」何  理說著朝一旁的友昭跟沈太太點點頭。  

  「媽,他叫何理。何理,這是沈媽媽、這位是我媽。何理是我的學弟,他……」紅  娘平淡地為他們做著介紹,一邊緩緩起身。  

  「曾媽媽妳好,我叫何理,我是紅娘的學弟兼追求者,我已經追紅娘學姊快十年了  ,可惜她還是不愿意嫁給我!购卫硭普嫠萍俚卣f道。  

  看到母親那感興趣的笑容,紅娘連忙瞪了他一眼。「何理,你別在那里胡說八道了  。我告訴你幾十萬次了,我絕不嫁年紀比我小的男人。」  

  「唉!紅娘,就算我比妳小兩歲又如何?妳長得這么美又青春永駐,只要我們不說  ,別人又怎么會知道?」何理面對面的盯著紅娘,令她越發的不自在起來。  

  「我不跟你說了啦!媽,我先走啦!沈媽媽,再見!辜t娘拎起她厚重的皮包,里  面一大半是化妝品,甩也不甩何理就往外走。  

  她打開車門,訝異地看到何理倒已自動自發的坐在駕駛座旁,而且也系好安全帶了  。  

  「何理,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坐上駕駛座上,瞇起眼睛瞪著他看。  

  「我的車撞壞了?丛谟颜x的份上,麻煩妳送我一程吧!」何理將太陽眼鏡掛上,  乎硯著前方的擋風玻璃說。  

  后面有人等著要車位,不耐煩的按著喇叭催促他們離開,紅娘馬上將方向盤打死,  把車子駛人川流不息的車潮。  

  「上哪兒去?」紅娘見何理很大方的打開音樂,她淡淡地問。  

  「妳相親相得如何了?」何理好象沒聽到她問的話似的,徑自提出自己的疑問。  

  紅娘突然踩下煞車,令何理整個人幾乎要撞到擋風玻璃上。但還是太遲了,她懊惱  的看著那個神態得意洋洋的交通警察,朝他們走過來。  

  「小姐,妳闖紅燈喔!麻煩行照跟駕照給我看一下,謝謝!共僦_灣國語的年輕  警員好奇地打量著紅娘的駕照!腹!妳叫紅娘喔!」  

  紅娘咬著才地瞪他一眼!妇煜壬,我知道自己闖紅燈是不對,可不可以麻煩你  快點開罰單?因為我趕時間,拜托好嗎?」  

  「小姐。£J紅燈就是不對,趕時間也不可以闖紅燈。」警察拿出他的紅單本,一  直搔著頭地嘮叨著。  

  「是,麻煩你快一些好嗎?」紅娘很努力克制自己,才沒有伸手往他臉上抓過去。  今天真是窩囊透了,被那個書呆子當面放鴿子也就罷了;現在車上還多了個何理;還要  附加一張紅單。  

  紅娘忍不住啃起指甲,瞪著那個警員,只見他不時的搔頭晃腦,蘑菇了快十分鐘才  將那張紅單遞給她。在這之前,他一直欲言又止的看著紅娘,使紅娘疑惑的想起有些朋  友說過,有的警員因為工作枯燥乏味,所以特別喜歡跟被抓到的人討價還價,尤其是女  性駕駛人……何理伸手拉下她放在嘴里啃的手指,紅娘這才抽回手的伸過去接那張紅單  ,她詫異的看著上面那行字--「看到紅燈你就走!」  

  她緩緩的轉向那個面露靦腆之色的年輕警員,長長地嘆了口氣。「原來,你蘑菇了  半天,就是因為你不會寫闖紅燈的闖,是嗎?」  

  警員赧然地漲紅了臉。「對不起,今天是我自己第一次一個人主打,所以『熊熊』  給他忘記要怎么寫了!  

  紅娘哭笑不得的搖著頭,將車子駛離開那個路口,旁邊的何理早已經捧腹大笑得連  連擦著眼淚了。  

  「何理,有什么好笑的?我記得以前還有人問我『衛生棉』跟『脫脂棉』有什么不  同的呢!」她故意提起那段陳年糗事,提醒他自己年少的無知。  

  何理倒也不以為忤!肝矣浀冒!妳說要減肥的時候就用脫脂棉,好朋友來了才用  衛生棉!顾檬治孀⊙劬Γ^了很久才又再開口。  

  「妳知道嗎?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沒法子忘記妳,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  妳在土風舞聯誼時,穿了件紅色的圓裙跟我們跳方塊舞的樣子!  

  紅娘莞爾的想起大學時代號稱「舞瘋」的自己,大二那年,她帶著瘋一瘋的心情去  參加為大一新生辦的土風舞聯誼,也就是在那一晚認識何理的。  

  「嗯,我還記得!你纏著我要學吉魯巴,把我的腳踩得三天沒法子走路!辜t娘  干脆放縱自己的思緒,就像她放縱自己踩在油門上的腳一樣。  

  提起這一點,倒是令何理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賠罪,我可是連著一禮拜,每天接  送妳上下課的喔!」  

  「噢!你以為這樣就很偉大啦?你害我不能參加多少舞會。棵刻於几泸T車到海  邊吹海風,害我感冒、毛細孔變粗大!」紅娘索性將車子往郊區通海邊的小路開過去,  嘴里則是不肯輕饒地數落著何理的罪狀。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购卫砜吹杰囎油T谏碁┩獾牡谭,他馬上身手俐落  的跑到沙灘上,連做了幾個前滾翻!竾W!真是舒服,很久沒這么優閑的曬太陽啦!紅  娘,妳站在那里干什么?」  

  紅娘慢慢的踱到他躺著的沙灘旁,何理立刻脫下身上的薄夾克鋪在地上,她毫不客  氣地就坐了上去。  

  「何理,你今天不用工作媽?」她瞇起眼睛,望著遠處快速移動的白云,納悶地問  他。  

  「我今天放假,我跟老板說:我最愛的那個女人要去跟別人相親了,我非得好好的  去看著不可,免得她跟別人跑掉,那我這輩子不就沒老婆了。老板一聽,馬上就放了我  的假。」  

  何理伸手撩玩著紅娘長而鬈曲的發絲回答。  

  紅娘睨了他一眼。「你就曉得貧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相親的事?」她一想起那  個書呆子那副沒啥元氣的表情,馬上就滿肚子的氣。  

  「張玉珍。我打電話到妳們公司去問,因為妳今天應該要回總公司開會的,張玉珍  說妳有事,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套出來,原來妳今天要相親。我從一大早就等在妳家門  口了,結果妳姑奶奶開車有夠快,我沒追上妳,跟一輛出租車K上了!顾恼f著  將發絲貼在自己臉上。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紅娘好奇地問。  

  「我先找到妳的車,妳總不可能到學校里去相親吧?所以我就沿著路上一家家的咖  啡廳跟西餐廳找。第五家就找到妳了!顾p描淡寫的說著,好象很容易似的。  

  紅娘瞇起眼睛仰望著天空.過了很久她才低下頭,看著一直認真盯著她看的何理。  

  「沒有用的,何理!辜t娘將自己的發絲自他手中搶過來!改悴灰倮速M時間在  我身上丁,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一個年齡比我小的男人!  

  「我還是不明白,跟年齡比妳小的男人結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依麗莎白泰  勒的老公都可以當她兒子了,人家還不是恩愛得很?」  

  「我又不是依麗莎白泰勒,我才不要人家指指點點的說我老公比我小。」紅娘斷然  地推翻他的舉證。  

  「那么妳是打算降格以求,找個白發蒼蒼、齒牙動搖的老頭子嫁啰?這樣也好啦!  如果妳找個快斷氣的老頭子丈夫,不出三、五年他就去見閻羅王,妳就可以變成個有錢  的寡婦啦!」  

  紅娘杏眼圓睜地怒瞪著他。「何理,你到底在鬼扯些什么啊?我才沒那么惡劣的想  用這種方法斂財!  

  何理坐正了身子,將紅娘的手包容在他的掌心之中。「紅娘,那么請妳告訴我,妳  到底要嫁什么樣的老公?我記得妳以前說過:他一定要很成熟穩重,高壯得讓妳可以小  鳥依人:最重要的是,他必須要能容忍妳那幾乎過度的愛美癖。我覺得我完完全全的合  乎妳的要求了!  

  紅娘很懊惱的想抽回手,何理卻堅持不放手。「何理,你幾乎是十全九美了,只剩  下一件事--你比我小兩歲。所以,我們別再談這碼子事了,好嗎?」  

  「就只為了這個小瑕疵,妳就寧可忽略我追了妳十年的決心,去跟別人相親?」何  理覺得無法理解的大叫。  

  「我……我還不都是被我媽逼的!才會去跟那個書呆子相親,而他居然還敢當面給  我吃閉門羹,瞄也不瞄我一眼就走掉了!辜t娘想起來,那股怨氣直沖腦門。  

  何理突然握住了紅娘的雙肩,猛烈地搖晃著她,使紅娘覺得自己如強風中瑟縮的花  蕊,似乎全身都要散掉了。她從披散在臉上的松散發絲間,疑惑地看著何理像頭被刺到  腳的大熊般,毛毛躁躁的在她面前來回踱步。  

  「何理,你到底怎么回事?」從認識他以來,紅娘從沒見過他如此的失去控制,  這使得她感到有股莫名的刺激,正沿著她的脊椎向上竄,令她無法理清思路。  

  「我要發瘋了,曾紅娘妳真是全世界最殘忍的女人!」何理朝著海面上的波濤大吼  大叫,然后才轉過身子面對她。「我有哪一點比不上那個書呆子?」  

  「他年齡比你大。」紅娘落寞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是我好害怕有一天我  會變老變丑,到那時候,我一定沒法子忍受那個丑陋的自己!  

  何理頓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缚墒,紅娘,根據科學家的調查發現,嫁給年紀比  自己小的男人的好處,比嫁個比自己老的男人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女人的平均壽命比  男人長,如果再找個比自己年齡大的老公,那妳不就要多守寡好幾年了?」  

  紅娘還來不及開口,何理馬上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冈僬f,最現實的一點,有個年  輕老公的話,他可以刺激妳的荷爾蒙的分泌,使妳常保青春。∵@可是很多女人求都求  不到的哩!  

  紅娘連連地眨著眼睛。「何理,你是不是有點走火入魔了?」  

  「我沒有。紅娘,妳一定要相信我,這普天下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人更能給妳幸  福的了。」何理用最堅定的語氣,正經八百地說。  

  「可是……」紅娘還想再說什么,但何理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的唇。紅  娘震驚地想推開他,但隨著他越來越纏綿的呼吸聲,使得她心跳加快而忘了拒絕他,只  能閉起眼睛,享受那種甜蜜的滋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何理才緩緩放開她。他眼神中充滿了某種飽漲了決心的光芒  ,他微微喘著氣的托起她的下顎。  

  「紅娘,我只要妳給我一個機會就好。妳先把什么勞什子年齡的問題拋到一邊去,  妳好好的觀察看看我夠不夠愛妳;我的體貼夠嗎?然后妳再決定要不要把我三振出局。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何理的唇幾乎抵在紅娘的唇上輕輕地說著。  

  紅娘不自覺地舔舔她有些干燥的唇瓣,何理如此親昵的低語,使她唇間彷佛通了電  般麻麻癢癢的。在沒有辦法想太多的情況下,她只能睜著明亮的眼睛,溫馴地響應他。  

  「好,但是……」她還是免不了有些擔心。  

  何理又再深深地吻了她,最后在幾只野鳥的吵嘈聲中結束了這個纏綿的印記!笡]  有但是了,妳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當個好女孩,讓我好好的寵妳,oK?」  

  紅娘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她只知道在這個男人吻過她之后,自己的腦子里裝的都  是漿糊了。是以她只有帶著那種癡癡迷迷的傻笑,任憑他牽著自己的手,像對傻瓜似的  在烈陽的正午,在海灘上散步。  

  這是頭一次曾紅娘沒有擦防曬油,也沒撐傘戴帽的在烈日下走動,但她一點也不在  乎。  

  因為她眼中只看得到那個拎著她的三寸細跟高跟鞋的男人,她幸福地微笑著。  

  真是羅曼蒂克!她如此的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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