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她哭泣的容顏,看著她纖細(xì)的肩膀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不停顫抖,滿腔怒火一下子滅了,只留下一片空虛的灰燼。
她為什么要哭得如此傷痛?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求著不肯離開他?就算是演戲,有必要演到這樣的程度嗎?
他一直不肯相信,當(dāng)年狠心拋下他的她其實(shí)愛著自己,難道……是他錯了嗎?
鐘晏銘悚然一驚,鬢邊一顆顆冷汗墜下。
「別哭了。」他伸出手,揩去她頰畔的淚水。
她抬起臉,紅著眼眶看他。「我、我不要……跟你離婚!顾槌橐、斷斷續(xù)續(xù)地強(qiáng)調(diào)。
「不離婚就不離婚,別哭了。」他輕拍她的肩,低聲安慰她,連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的語氣滿是無奈與寵溺。
「你真的不趕我走了?」她不敢輕易相信。
他點(diǎn)頭。
她眼眸一亮,破涕為笑。
又來了!為什么她總要這樣一下哭、一下笑,逗惹他的心呢?
鐘晏銘悄悄嘆息。「妳先在這邊等著,我去開車過來,送妳回家。」
「不用了!褂耻邠u頭阻止他!改闳ッδ愕氖掳桑易约嚎梢越谐鲎廛嚮厝!
「妳腳受了傷,真的要一個人回去?」
「嗯,只是一點(diǎn)小扭傷,沒問題的!顾Α
那溫柔又爽朗的笑容,讓他的胃,狠狠擰住。能繼續(xù)留在他身邊,真的讓她這么高興嗎?
難道他……真的誤會她了?
。
「你怎么會來?」
在盧家位于天母的豪宅內(nèi),盧父盧母見鐘晏銘親自上門來,都是大為震驚。
雖然兩人算是鐘晏銘的岳父母,鐘晏銘算是他們的女婿,但也僅止于此而已,從映苓婚后第一天起,盧家父母便有默契地不去打擾小倆口,也不敢奢望女兒會帶著女婿回娘家。
沒想到,鐘晏銘竟會主動踏進(jìn)盧家大門,而且,還是單獨(dú)一個人。
「有什么事嗎?」盧父問。
「是不是映苓發(fā)生什么事了?」盧母顫聲問,臉色發(fā)白。
「不是的,映苓沒怎樣!圭婈蹄懙刈柚贡R母胡思亂想!钢皇俏矣屑拢雭韱枂柲銈!
「什么事?」盧父皺眉。
「先坐下來吧!贡R母招呼女婿在客廳沙發(fā)坐下,又命傭人泡茶來。
三人坐定,鐘晏銘啜了一口清香的烏龍茶后,才緩緩地說明來意!肝蚁雴枂,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dāng)年?」
「十年前,映苓跟我發(fā)生車禍那時候!
「啊,那時候啊……」盧父盧母遲疑著,交換若有深意的一眼。
「映苓說,那時候她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圭婈蹄憣徱晝扇说谋砬!甘钦娴膯?」
兩人沒答腔,再度交換一眼,同時嘆息。
盧父首先開口。「映苓是怎么跟你說的?」
想套話嗎?鐘晏銘冷冷一哂!改悴槐毓苡耻咴趺凑f的,只要告訴我真相!
盧父愣了愣,看出他嘴角那抹諷刺的笑意,苦澀地拉拉唇!钙鋵(shí)我們老早就想告訴你真相了,只是映苓不讓我們說。」
「什么意思?」鐘晏銘蹙眉。
「她說反正你不會相信,就不必多解釋了!
「解釋什么?」
「這個嘛……」盧父猶疑地頓住。
鐘晏銘深吸口氣,強(qiáng)迫自己耐著性子等待。
「其實(shí)那時候是──」盧父猶豫片刻,總算要發(fā)話時,盧母卻驚慌地截住他。
「不要說!你忘了嗎?映苓說如果我們這次再插手,她一輩子都不原諒我們!
盧父一震,表情變得慘淡!缚墒遣徽f的話,難道妳想讓映苓一輩子被自己的丈夫誤會嗎?」
「她說她自己可以處理!
「等她自己打開這結(jié),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既然晏銘都主動來問了,我們就告訴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是我怕我們說了,不但沒解開誤會,反而讓映苓更為難!贡R母啞聲說,眼角閃著淚光。「映苓這些年來夠苦了,要是她像當(dāng)年,再鬧一次自殺,我可受不了──」
「自殺?」鐘晏銘一凜,忍不住揚(yáng)聲,打斷盧家父母的爭執(zhí)!改銈兪钦f映苓自殺過?」他質(zhì)問,目光炯炯。
「這個……」盧家父母又是遲疑。
鐘晏銘可忍耐不住了,急躁地迸出低吼!父嬖V我當(dāng)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知道!」
「我看,就說了吧。」盧父溫聲對盧母說,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盧母這次也不反對了,咬著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得到盧母的同意,盧父才轉(zhuǎn)向女婿,目光先在他緊繃的臉上停留兩秒,才把當(dāng)年兩夫妻是如何對一對小情人說謊的來龍去脈,幽幽地道了出來。
鐘晏銘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是憤怒,又是難以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映苓那時候并不是想跟我分手才不來看我,而是她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
盧父黯然點(diǎn)頭。
鐘晏銘倒抽口氣,凌厲的眸刃先是狠狠地往盧父身上砍,接著射向盧母,后者別過頭,躲開他的視線。
他氣得渾身顫抖,黑著臉逼問:「這是真的嗎?還是你們跟映苓串通好了,又編一套謊言來要我?」
「是真的!」盧母猛然回過頭,慘白著臉,望向他的目光蘊(yùn)著祈求!肝抑滥阋欢ê懿徽徑馕覀,可是請你千萬別誤會映苓,她對你是真心的,她真的很愛你!」
鐘晏銘沒說話,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平復(fù)激動的心神,但手卻強(qiáng)烈顫抖,握不住杯子,傾倒了一桌淡黃色的液體。
他視而不見,情緒紛亂如麻,滿心只想著方才盧父說的一切──盧家父母騙映苓說他已經(jīng)死了,因?yàn)楹ε滤疑祥T來戳破謊言,所以他們才把女兒送到加拿大去。
她不是不愛他,只是和他一樣,上了當(dāng)。
如果她真的那么愛他,當(dāng)時得知他死訊時,她應(yīng)該會非常非常傷心的……
一念及此,鐘晏銘全身僵硬,緊繃著嗓音質(zhì)問盧家父母!赣耻哒娴摹[過自殺嗎?」
「嗯!
「是怎么……回事?」鐘晏銘很想控制自己的聲音不發(fā)抖,卻做不到,他雙手握拳,拽住自己大腿。
「這件事我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贡R父啞聲解釋。「我們把映苓送去加拿大跟她奶奶還有我弟弟他們一起住,以為只要換個環(huán)境,她就會慢慢忘記你了。沒想到她過去后不久,竟然一時想不開,拿小刀往自己手腕上割──」
「你說什么?!」鐘晏銘猛然跳起身,驚駭?shù)氐纱笱!改阏f映苓割腕?」
盧父苦澀地點(diǎn)頭,瞥了盧母一眼,盧母會意,回房間里取出一本日記。
「這是映苓當(dāng)年寫的日記,她一直不曉得我們偷偷看過了!贡R母閉了閉眼,流下一滴淚!溉绻皇峭悼戳诉@本日記,我們還不曉得映苓曾經(jīng)自殺過,她不許她奶奶跟我們說!
盧母將日記遞給鐘晏銘,他先是遲疑地瞪著那繪著一個粉嫩少女的封面,過了好一會兒,才抖著手接過──
。
奶奶痛罵了我一頓!
她說我不該這樣輕忽自己的生命,她說如果我死了,會讓很多人傷心,尤其是爸爸跟媽咪。
其實(shí)我也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爸爸媽咪會很難過,就像我現(xiàn)在一樣。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覺得好恨,如果老天爺非得在那場車禍帶走某個人,為什么那個人不是我?
那個人應(yīng)該是我!
是我的錯,是我太任性,是我不該在車上跟晏銘吵架,才會害他分了心。
都是我的錯──
可是老天爺懲罰的卻不是我,是晏銘。
為什么會這樣?晏銘的家人一定很傷心,我不敢想象,他們一定會很恨很恨我,因?yàn)槲液λ懒怂麄冏钣H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為什么不干脆讓我死了?為什么還要救活我?
活下來的人,不該是我。
晏銘才是那個比較好的人,總是他在包容我,寵著我,我只會對他發(fā)脾氣,從沒真正體貼過他。
現(xiàn)在想想,晏銘跟我談戀愛,真的幸福過嗎?
我給過他,一點(diǎn)點(diǎn)幸福嗎?
他怎么會喜歡上我這種女生?我一點(diǎn)都不懂得溫柔……
我好后悔。
晏銘!我好希望一切能夠重來。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zhuǎn),我一定不會再那么任性,不會再跟你鬧脾氣,我會好好地愛你,珍惜你。
我每天都要告訴你,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我好痛苦……
不要了,我再也不要談戀愛了,永遠(yuǎn)都不要了!
我不配愛別人,我只會傷害別人,根本不能給人幸!
晏銘,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也只要你一個。
可惜,我沒有機(jī)會彌補(bǔ)你了,永遠(yuǎn)都沒機(jī)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