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暗沉沉的,雨仍淅瀝瀝地下著,不過雨勢已明顯轉小,遠方天空更露出了天青色,顯示這場大雨即將止歇。
祁琳負手佇立二樓小廳外的懸廊上。這場大雨接連下了十多天,使得戶外的活動全部暫停,大部份的人只能躲在屋里,趁此機會好好歇息幾天。
十多天的大雨造成山洪爆發,河水泛濫成災,黑風山寨地處高處,自然毋需擔心水患的問題。但這幾天以來,練衣紅親自率領手下馳援山下各村莊,協助村民們免遭洪水的肆虐,由此看來,黑風寨對于"敦親睦鄰"的工作頗為用心。
祁琳仰望烏云漸開的天際,只希望這場大雨就此結束。
此時,樓下傳來練衣紅的喚聲:"相公,幫我拿一套衣服下來,我全身都濕透了。"
祁琳只得回身應答。"好。"話落,回睡房取套衣服送至樓下給妻子。
練衣紅在客房換過衣服,就在小花廳與數日不見的相公喝杯熱茶,暖和身子。
祁琳見她精神不錯,但仍掩不住眸中的疲憊,遂問:"山下的村民都平安嗎?"
練衣紅點頭。"大致上都平安,只有幾個人在搶救家當時受了點傷。大概再過兩天他們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再派幾個人去幫忙就好。"
祁琳啜口熱茶。"你不再去幫忙了嗎?"
"不去了。"練衣紅突然秀眉高揚,恨聲說:"要不是看在當鄰居那么久,又有那么一點關系的分上,我一定趁著這次大水災把他們全踹進河里當個流水尸。"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婚姻生活,祁琳已能了解妻子是那種喜怒易形于色的個性,便笑問:"他們做了什么?"
"幾個臭小子在背后說我的壞話,正好讓我聽個正著。"練衣紅看了他一眼。"他們說我和你成親就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祁琳聽了不覺愣了愣,但旋即綻開抹自嘲的笑容。"像我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自然是……"
練衣紅卻截斷他的話。"他們說你是鮮花,我才是牛糞!"
祁琳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心念一轉,舒臂將她擁進懷里,柔聲說:"我知道你不是!別當真了,他們只是說笑而已。這幾天辛苦你了,等會兒回房好好休息吧。"
他的柔情比那陳年醇酒更令人感到醺然。這幾天不在家的日子,她總對他牽腸掛肚的,想著他有沒有吃飽、穿暖?風疾雨大的夜里會不會害怕?回來之后,見他好端端地,一顆懸宕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練衣紅仰首看著他,輕問:"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
祁琳對她綻開溫柔的微笑。"當然想啊,天天都想。"說完在她唇上輕輕一啄。
練衣紅露出滿意的笑容,但旋即忍不住打個呵欠。
祁琳見狀便說:"你累了,還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練衣紅真想在他溫暖的懷里多靠上一會兒,但腦中的瞌睡蟲卻愈來愈活躍,她只得不舍地離開相公溫暖的胸膛,回到二樓的睡房休息。
。 。 。
這日練衣紅站在懸廊邊,看著下方花園里那些在大雨過后,又接連被烈日曝曬數天,垂頭葉枯的樹木。轉首看著整日埋首于書堆中的相公,不覺暗想自成親以來,他未曾踏出過雙月樓一步,再這樣下去,她憂心相公會悶出病來。望著漸慚西偏的火球,現在出去走走正是時候。
于是,她便從相通的懸廊走至書齋外。"相公。"
祁琳聽見喚聲便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抬頭看向她。"什么事?"
"我們騎馬出去走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附近的風景。"練衣紅笑說。
祁琳略略思忖便合上書本。"也好。"
一黑一白兩匹神駿非凡的神駒并肩漫步于山寨的道路上,馬上的一對年輕男女宛如金童玉女下凡般神采照人,所經之處,不論與之錯身而過、還是正在田里忙碌的人們,全不由自主放下工作投以注視。
"那就是咱們的姑爺嗎?我今天第一次看到,果真如傳聞般英俊呢。"
"是啊,好像潘安再世呢。"
祁琳高坐馬上,望著一整山未成熟或來不及采收的蔬果,在連日大雨的沖淋之后,又接連數天被強日曝曬,都已開始枯萎、腐爛,寨民們把尚可食用的采收起來,其余的則鋤進泥土中,成為下次播種時的肥分。
祁琳看見連雜木林邊、十分貧脊又全是石于的土地,亦種植著耐貧脊又耐旱的作物時,不覺就問:"山寨是不是已無法自給自足了?"
這一針見血的話,讓練衣紅吃驚不已,因為她從未把山寨里的情況詳盡對他告知。
練衣紅輕嘆口氣,望向那連綿的屋舍。
"的確是這樣沒錯。我祖父少年時因為家鄉連年大旱無法生活,才和鄉民來到這里結廬定居,又無意中在這附近的山洞中拾獲一本刀譜和一把虎頭金刀,就此練成了一套絕世刀法。但這里當初只是荒山野林,實在無以維生,所以才集結鄉民以打劫旅人財物維生。
"后來祖父靠著那套刀法逐漸闖出了名號,開始有人慕名前來討教武功,煩不勝煩的祖父則趁此訂出比武一次要一百兩的規則,幾年下來也替山寨賺了點生活的銀子。后來山林逐漸開發,又有不少武林人物投靠過來,祖父被推舉為寨主后,也訂出只宰不肖肥羊的鐵律。
"幾十年下來,人口一年比一年多,我父親在世時已為此而大傷腦筋,后來決定和山下的村莊通婚,把山寨里的姑娘往外嫁,結果--"
練衣紅露出苦笑。
"嫁出去沒幾個,卻娶回來更多。"
原來如此,難怪身為寨主的她,得率領手下們下山去幫忙,原來是有姻親關系。祁琳不覺露出有趣的笑意。"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
"連我老爹和呂二叔都想不出解決的辦法,我當然更想不出來了。"練衣紅語帶無奈,說完話鋒一轉。"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騎馬到后山去玩吧。"
祁琳本想給妻子一點建議的,但見她已策馬先行,也只好跟
了上去。
兩人穿過一片完全沒有路徑可循的濃密森林,林中不時傳來奇怪的嗚叫聲,濃蔭蔽日,地面鋪著一層厚厚的,或新的、或舊的落葉,馬蹄每踏出一步都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
練衣紅老馬識途地走在前頭。"這里已不是黑風寨的范圍,不過我常常騎馬穿過這森林到處去看看。從這里開始就是下坡,下面有一條小溪,溪水又清又甜,有魚、有蝦,等一下我捉只魚烤給你吃,很香很甜哦。"
跟在后頭的祁琳聽了綻開微笑。妻子大概是自幼沒有兄弟姊妹,又無要好的玩伴,金蓮和銀荷雖是伴著她一起長大,但總是侍婢身分,和她成親后,他可感覺到他不只是她的另一半,還是一個"伴"。
當練衣紅走出樹林時,映人眼簾的景象把她給驚呆了。原本的小溪成了一條一深深的溪溝,溪溝的另一側大石、小石堆疊。她下馬走至溪邊一探,溪水頗為湍急,看不到半只魚蝦,連日的大雨早把這條小溪改了樣貌。只得回頭歉然道:"相公對不起,沒有魚可以抓來烤給你吃了。"
祁琳亦跟著下馬,笑笑說:"沒關系,我想再過一陣子,魚兒就會再出現了。"話落,轉首四望一圈。
前方不遠的沙灘,在夕陽余暉下閃耀著點點金光,祁琳最初不甚在意,但看了一會兒便覺不大對勁,走過去蹲身細看,抓起一把沙子吹去細砂,掌中只余大的金色砂子。他略略思索,起身走至溪邊凝看溪水,河床上也有著金色砂子。
他不經意抬頭往對岸看去,卻看見有幾顆石頭上似沾黏著金黃的東西,跨過小溪拾起那石頭細看,沒想到在這人煙罕至的深山峻嶺竟有這東西的存在。
練衣紅見他舉動怪異,也跟著來到他身邊,見他拿著石頭細看,不禁就問:"這顆石頭有什么古怪嗎?"
祁琳從沉思中回神,反問道:"這小溪里有一種金色的小砂子,你以前看過嗎?"
練衣紅點頭。"有啊,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見過了。那種砂子怎么了?"
看來那東西很久以前就存在了。祁琳又問:"這小溪有直接流到山下嗎?"
練衣紅想了想。"應該不算直接吧,它先流到山寨后方的大水潭,然后再順著河道流到半山腰跟另一條河匯流,才流到山下去。"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祁琳自語過后,指著石頭上金黃色的斑點笑問:"要不要猜猜它是什么東西?"
練衣紅靠上去仔細瞧了瞧。"是什么?難道石頭也會長黃斑?"
"不對。"祁琳伸手去摸她耳垂上的東西。"它是這個。"
練衣紅亦抬手摸向耳垂,秀眉微皺。"耳環?怎么可能。"自喃過后方猛然醒悟,愕愣看著他好半響,最后脫口驚呼:"是金子!"
祁琳頷首微笑。
練衣紅急聲問:"你在哪里撿的?還有沒有?。說完不待他回答,便低頭尋了起來。
"啊--這里有一顆,這邊也有一顆,啊--那里也有,啊--這也是!'
不一會兒,練衣紅已抱滿一整懷石頭,回頭見祁琳還呆站原處傻笑,不由招呼道:"相公,你也來幫忙撿啊,這個應該可以賣錢的。"
話落,她想起一件事,抱著石頭回到他身邊。
"對不起,我忘了你只是個文弱書生,沒做過這種粗活的。"語畢,把石頭往地上一放。"你在這邊看著,我回去叫人來幫忙撿。"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覺不妥返身回來。"不行,你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放心,你騎我的黑妞回去叫人,它認得回家的路。"
祁琳于此時開口說:"現在不必急著撿這些東西,我們……"
練衣紅卻截口說;"現在不撿要是被別人先撿走了,不是很可惜嗎?"
"現在太陽快下山了,不會有人這么晚還跑到這里來的。"祁琳說。
"是這樣嗎?"練衣紅不甚放心。
"這條溪的源頭你去過嗎?"祁琳問。
練衣紅點頭。
"當然去過,大概半個時辰就到了……"說完不待他回答,似恍悟般的一擊掌。"啊--我知道了,上游有更多這種石頭對不對,我們要去把它看起來,叫人來撿的時候就會快多了,對不對?好,那我們現在就去。"說完拉著祁琳就往上游走。
若只是如此哪需多此一舉,只要叫寨中弟兄沿河道往上找就行了,但祁琳不愿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怕屆時讓妻子大夫所望。
半個時辰后,祁琳和練衣紅站在一座因大雨的沖刷,崩落了半座山壁的峻嶺下方。
練衣紅仰著頭,嘴巴張得老大,雙目發直地看著山壁上的一片閃閃金光:良久才傻呵呵地說:"金--金山--是金子山耶---"
祁琳不覺露出得意的笑。真如他所猜想般,十多天的大雨造成覆蓋其上的巖壁崩落,才使得這座無人知曉,藏在深山高嶺的金礦礦脈裸露出來。
"是金礦山才對。"
練衣紅回神,急聲說:"這個不能等到明天了,我得趕快回去叫人連夜把這座山搬回去才行。"
妻子太異想天開了,就算是神仙也不見得辦得到;祁琳遂伸手拉住急欲回去的練衣紅。
"別急,這件事我們明天再來做,今天先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
"可是--"練衣紅擔心寶山被人捷足先登!
祁琳見狀,將雙手搭上她的肩,凝著她雙眸微笑說:"你不相信我嗎?只要鎮定點,一切都沒問題的。"
他那澄亮的雙眸似有一股無形的安定力量,練衣紅慌急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遂點頭。"好,我們明天就叫大家來把這座山搬回去。"話落,下意識瞄了四周一眼,靠上去低問:"相公,我們有了這座山,是不是就發財了?"
祁琳卻笑說:"這也不一定,說不定它只是薄薄的一層而已。"語畢望了望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你先撿幾顆石頭帶回去給大家瞧瞧。"
"好。"練衣紅依言去撿石頭,邊撿邊呵呵笑,自語:"金山,我們有一座金山。"
祁琳只是看向那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山壁,希望妻子的期望不要落空才好。
。 。 。
晚飯過后,三堂的正副堂主和呂云魁都被請到天和堂議事,和以往不同的,寨主練衣紅的身邊多了個姑爺祁琳。除了呂云魁外,其他六人全盯著這宛若金童降世的姑爺直瞧,因為大伙實在沒什么機會見到他。
高坐正堂的練衣紅,笑意盈盈,語帶興奮地說:"下午的時候,我和相公在尖頭山那邊發現了'金子山'。"
金子山?眾人不由轉首相視。難道是最近都沒"肥羊"經過,所以寨主想錢想瘋了?
祁琳靠上去低語糾正。"不是金子山,是金礦山。"
練衣紅忙改口。"對下起,我說錯了,不是'金子山',是'金礦山'。"
金礦山?這會兒眾人的表情轉為驚訝。
練衣紅轉首示意金蓮把撿回來的金礦石分予大家瞧瞧,也把如何發現金礦山的經過述說一次。
堂內眾人仔細端詳過石頭后,不覺把驚奇的目光投向祁琳。負責守衛山寨的白虎堂堂主林岱昌立刻提議說:"寨主,屬下認為應該立刻派人去把它圍占起來。"
他落才落,白虎堂副堂主倪中雄和朱雀堂正副堂主同時附和道:"對,我們應該立即采取行動。"
練衣紅沒有裁決,只是轉首看向夫婿。
祁琳不急不徐地說:"不用急在這一時,礦山附近地勢險峻,最近更因大雨而山崩,晚上行動安全堪慮,等明早天亮再行動會比較好。"
吳宗叡把玩著手中的石頭,開口問道:"我們把礦石挖出后就運下山去賣嗎?"
練衣紅轉首看向坐在左首的呂云魁。"二叔覺得呢?"
呂云魁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處理,不覺沉吟道:"這個……"
練衣紅下意識轉個方向看著夫婿。"相公以為呢?"
祁琳瞥了呂云魁一眼,又迅速睇一眼下首的眾堂主,略略提高音量。
"我認為絕不能把金礦石直接運下山販賣,因為這樣一來,任誰都猜得出我們在開采金礦,只要消息一傳開,極易惹來覬覦的禍端。"話落微頓。"我的看法是我們賣金子,做無本生意的賣金子,應該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吧。"
眾人聞言不由轉首相視。姑爺說得沒錯,土匪賣金子是天經地義的事,照一般的想法當然是劫奪而來,誰會想到是自己開采的呢。
青龍堂副堂主駱君霞站起問道:"那我們是不是要下山去聘請煉金師傅?"
祁琳看著眾人說:"我認為這樣做有消息外泄的風險,而且從明日起要嚴令山寨的所有人對外必守口如瓶,至于開采和提煉的方法我知道,就由我來教導大家。"
他的話讓眾人露出驚疑的神情,練衣紅更忍不住脫口問:
"相公,你真的會?"
祁琳含笑點頭。在工部的那兩年,有半年多的時間他就負責監督京師附近的一處金礦山的開采和冶煉,所以方法和過程他了若指掌。
練衣紅見他點頭,便信心十足地說:"相公說沒問題,那就沒問題了。"
眾人聞言,不禁互換個眼神。將來黑風寨的最大危機,不是沒有"肥羊"可宰又自給不足,造成寨民們的生活問題,而是寨主被姑爺給拐跑了。
祁琳是何許人也,眾人心里想著什么,他豈會猜不出來,但他也不急欲向他們提出任何保證,只要妻子信得過他,將來事實會證明一切。
這時,練衣紅想起了別的事,轉首問:"我記得相公說過家里是做生意的,你覺得我們賣了金子后,該做什么生意會比較好?"
祁琳當然早已胸有成竹,隨即答道:"做生意的事不用急,應該先在附近覓良田買地,建立莊園,讓寨中部分居民移居。若礦藏夠豐富的話,就可開設銀樓,聘請略有名氣的師傅打造金飾販賣,這比直接賣金塊更有賺頭。
"也許將來也可經營鏢局,莊稼的收成可開設糧行,或釀酒開酒樓,或者是做做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生意。"
最后一句話聽得眾人眸光大亮,練衣紅更是跳到他面前,抓著他雙臂急急問道:"有什么生意是穩賺不賠,快告訴我呀相公。"
祁琳被妻子嚇了一跳,又見眾人眼中盡是深深的期待,也就不賣關子地說:"賭莊呀,我以為以我們的實力,賭莊這門生意應該不難做才對。"
此話一出,廳堂頓時傳來一聲聲的低呼,眾人個個捶胸頓足。
"對呀,我怎么都沒想到呢。"練衣紅亦輕呼出聲,接著綻開無比欣喜的笑容夸贊道:"相公,你真是聰明。"
奇才!好一個心思縝密又雄才大略的奇才。呂云魁在心里暗暗嘆服著。此時他感覺到這個文弱的侄婿所展現出來的是一種無形的王者氣度,一切以"固本"為優先,深明唯有安定才是繁榮的基石;再者,他所有的"生財計劃",都是山寨現有的人力和技能就能經營的生意。
祁琳只覺眾人的反應有趣極了,遂笑著說:"娘子,我想應該沒我的事了,我就先回雙月樓了。"
"好。"練衣紅轉首喚來侍婢。"銀荷,送相公回去。"回頭又對夫婿叮嚀道:"天色很晚了,走路小心點,別跌倒了。"
祁琳頷首微笑,起身便隨著銀荷從側門離開天和堂。
練衣紅目送他離開后,轉首看著呂云魁。"二叔,您以為相公的計劃如何?"
呂云魁回神,含笑點頭。"賢婿的計劃很好,二叔也很贊成。"
練衣紅露出開心又得意的笑容,接著便與務正副堂主討論往后的工作分配細節。
眾堂主們也一改往日的愁容相對,每個人都眉開眼笑地討論著,如何要求寨民們守密,訂定嚴厲的罰則,然后又興奮不已地討論起開設銀樓、酒樓、賭莊等等的事。
從大家興奮的笑語中,呂云魁可預見山寨的未來是光明且快樂的,而累積了十多年的問題竟在侄婿的短短幾句話中就獲得了解決,可以想像將來的黑風寨不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土匪窩,而是他們的店家、莊園的大靠山,不以攔路打劫維生,而是以做買賣致富。
呂云魁想到這里,頓覺雙肩輕松了不少。也許衣紅當寨主不是那么的有才略,但有了一個天縱奇才的夫婿相助,黑風寨的未來是可期待的。
。 。 。
轉眼間已過了半個多月。
這晚,全寨扶老攜幼集結至煉熔爐的旁邊,熔爐的高溫讓人覺得燠熱,熊熊的烈火相當刺目,但千百雙眼睛全凝注在那一點上。
當第一塊成形的金塊從水中撈出來時,山寨居民們歡聲雷動,隨著第二塊、第三塊的金塊陸續撈出,眾人開始傳看,每個人的眼眸中都射出閃閃的光芒,那不是貪婪的眼神而是希望,因為這個意外的獲得,是大家另一個希望的開始。
呂云魁偕同夫人秦宓娘站在高處,看著大家歡欣鼓舞的模樣,不覺心情也輕松了起來。
秦宓娘挽著丈夫的手臂,含笑說:"誰會想到我們是與金山為鄰呢,若非賢婿的見多識廣,就算衣紅覺得那些石頭有異,恐怕也不知那就是寶。"
呂云魁頷首笑道:"說的也是。"
秦宓娘接著又說:"不過賢婿也挺能干的,看似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卻很吃苦耐勞,這半個月來幾乎日夜不休地在礦山和煉熔爐兩頭跑。"
呂云魁聞言,不免為祁琳感到心疼。因為大家對采礦和煉金都是大外行,他教導起來格外辛苦,也因此更發現了他的另一面,是個有體諒心、有耐心,卻又嚴格的人,凡事都要求仔細不容打馬虎眼,畢竟開礦和煉金都是十分危險的工作。
秦宓娘巡視一圈,只看見金蓮和銀荷在場,卻不見大功臣的身影,遂問:"金蓮,你們小姐和姑爺呢?"
金蓮轉首正欲回答,銀荷卻搶先說:"姑爺受了風寒有點發燒,小姐正在照顧他。"
秦宓娘聞言,轉首看著丈夫。"我們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呂云魁點頭正欲答好,身后卻傳來一個老者的嗓音。
"還是別去打擾了,雖說姑爺是因受了風寒才病了,但主因卻是勞累過度所引起的,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羊大夫緩步走至呂云魁身邊,看著煉爐那熊熊烈火。
"冶金術向來是一門極神秘的技術,不是民間隨便就會知道的,姑爺年紀輕輕的就懂得這么多,難道是祖傳的?"
秦宓娘聽了,不覺看著丈夫問:"衣紅不是說賢婿家里是做生意的?"
金蓮秀眉微皺。"可是姑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照理說應該是個讀書人吧。"
她一說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猜不透祁琳到底是何出身。
這時,銀荷卻開口說:"管他姑爺是干什么的,姑爺懂愈多愈好,正好補足什么都不懂的小姐。"
這一針見血的話頓讓眾人啞口無言,呂云魁只能輕嘆一聲。"說得也是。"
* 。 。
雙月樓。
二樓的睡房里,練衣紅將面巾浸入盆中,稍稍擰干后將之覆于夫婿的額上!
祁琳仰躺在床上閉目熟睡,俊顏微見蒼白,但雙頰卻因發燒而透著暈紅。
練衣紅耳聽遠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她知道金塊已順利提煉成功了。轉眸凝著床上略顯消瘦憔悴的丈夫,感激、心疼之情油然而生。
這半個月來,她一直都陪伴在丈夫的身邊,他的辛勞她一點一滴都看在眼里,既欽佩他過人的才干,也心疼他凡事必親躬的辛苦。但也因如此,所以采礦、煉金的事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且安全。
練衣紅伸手取下覆于祁琳額上的面巾,再次浸濕擰干再覆上,素手輕握他放在被外微微發燙的手,無限感激地輕輕低語:
"相公,辛苦了,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窗外輕風徐徐,歡呼聲仍是一陣又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