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送花來的時候,才剛過了十點;ㄓ臃覒拈T。徐愛潘剛掛下電話,見她捧著一大束玫瑰走進客廳,也不甚在意。她的心還在噗噗的跳,心臟病要發作般。她沒想到她真的有勇氣那么做了,約定和潘亞瑟兩人單獨的一同晚餐。其實,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阿潘!”花佑芬叫醒她,突地將那一把玫瑰推到她面前。
“給我的?”她嚇一跳!她還以為那花是林明濤送的,要給花佑芬。那是他慣用的手段,她見多了;而花佑芬每次也都吃那一套,一次被哄騙過一次。
男人要騙女人是很簡單的,只要多說幾聲我愛你,再多送幾叢花。女人天生多少帶一點花癡病,就是那么好騙。
她接過花束,還在覺得奇怪,電話便響了。
“是我。那些花你還喜歡嗎?”低沉磁性的男性聲音,也不說他是誰,很有把握她一定知道。
她看看手中的花束。紫紅的玫瑰啊……附帶的卡片,燙金般的嵌著“徐楚”兩字龍飛鳳舞的簽名。
“還好!睅缀趺總女人都喜歡玫瑰,很不巧,她也喜歡玫瑰。但就像她個性中的某種極端或絕對,她其實并不是很喜歡花,卻只鐘情于玫瑰。只是,比起熱情的紅玫瑰,她更愛冷艷的蒼藍色玫瑰。
是的,藍色的玫瑰,它不只太冷艷,而且深有一種魔性美。但這世界上沒有人送得起,因為,上帝禁絕了它的美。據說:公元十三世紀阿拉伯農藝學家所記錄的玫瑰花色譜中,還有藍色玫瑰的存在;但如今,那種魔性的蒼藍美,如同天使與惡魔,成為傳說的存在。
“聽你的口氣,你是不怎么喜歡嘍?”
徐愛潘不答,反問:“你送這個給我做什么?”
徐楚呵呵輕笑!澳腥怂徒o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是嗎?”徐愛潘蹙了蹙眉,擱下花,說:“那么,我還是老實告訴你,我喜歡的是那種蒼藍色的玫瑰。要送,你就送像一點的吧!找不著的話,就別再送了!闭f完,輕輕掛斷電話。
她本無意這么無禮,但這個徐楚,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他要她心動嗎?還有,那個很俗氣的企圖——追求?
不。她不認為他有那種意圖——
“阿潘!”花佑芬叫她一聲,擾亂她中思路!澳愀莻徐楚,到底怎么回事?”
“沒有啊,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那他干嘛送花給你?”
“不知道。”她搖搖頭。她也莫名其妙。
花佑芬歪頭想想,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他該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徐愛潘先笑出來,不以為然!拔壹炔桓咛,也不豐滿,毫無身材可言,他怎么會看得上我……”
縱觀她們遇到的徐楚身旁的女人,他對味的應該是那種既有姿色又有身材的女人;她身材既不明顯也不突出,不會是他偏好的類型。
“這很難說!被ㄓ臃业降资拦实枚。這世間沒有絕對不變的事,什么都有可能發生,那束紫紅玫瑰就是最好的證明。徐楚不會吃飽撐著,閑著無事送給徐愛潘一束玫瑰花當著好玩。
男人送女人花,都是有意圖的,不光僅是浪漫那么簡單。
“你想到哪里去了!”徐愛潘還是不以為然。
就算徐楚真有那個意思,她沒反應的話,事情自然不了了之。所有的“故事”都是這樣:有刺激才會有反應,有反應才會有持續的發展。她不是天真無邪的小孩,知道花佑芬怎么想,當然也沒有單純到認為徐楚只是送花送著好玩。但就像她以為的,只要她沒反應,自然什么都不會發生。固然徐楚的條件是上乘的,但談情說愛這回事,她學不來那種“比比看”的撿斤算兩地挑一個最好的選擇方式;更何況,只是一束花,想那些實在還太早,擔心得也太早。
花佑芬歪著臉,看看她,搖頭說:“你的敏感太低了,警覺性也不夠。這種事一不小心,就會陷落下去,快得讓你措手不及!币桓边^來人的唏噓口吻。
“你不必替我擔心那么多。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毙鞇叟似乘谎郏匀灰桓辈灰詾槿。
這話像提醒了花佑芬,想到什么似的問:“對了,你跟潘亞瑟的情形怎么樣了?”
怎么說,徐愛潘費了一些思量。她想想,才慢慢說道:“也沒怎么樣。偶爾,我打電話給他,說說話,聊聊一些往事;有時你們聚會,我厚著臉皮跟過去,跟他碰個面。就這樣!
“就這樣?”花佑芬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澳銢]跟他說你心里的事嗎?說你惦了他十年——”
這種話還能說得多白?她一切的舉動不是已經夠明顯了?還要她怎么說?
“你真糟哦!阿潘!被ㄓ臃覔u頭又嘆氣。她沒見過一個女人戀愛的本事像徐愛潘這么拙的,教訓說:“你要對他說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喜歡他——不說清楚的話,他怎么會知道!”
“可是……”徐愛潘猶豫著。她信上寫的那些還不夠嗎?她告訴他她一直惦記著他,從沒有把他忘記——那樣還不夠嗎?她以為已經夠赤裸的了。
花佑芬翻個白眼,又教訓著:“這又不是在玩猜謎游戲,潘亞瑟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如果你對他有什么意思不說清楚的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別以為別人一定懂你的心思;這世上的人絕大部分的智商都沒那么高,尤其是感情這回事,一字一句說清楚比較好。說清楚了,彼此的心里也會比較踏實,他也才會真正懂得你的心思。”
“可是……”徐愛潘仍有猶豫。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對的!叭绻麑ξ矣幸,有必我說得太明白,他也應該會主動有表示吧?”心中潛抑的不安,肇因于如此吧?潘亞瑟太從容,從容得讓她看不清那背后的余像。
“那不一定。男人的臉皮其實也很薄的,他們也怕碰釘子。不過,這倒還在其次。有時候,他們不主動,是有其它原因。我問你,你問過潘亞瑟的‘情形’了嗎?他結婚了沒有?你問他家里的電話了嗎?”
她問一句,徐愛潘就搖一次頭,連連地搖頭。
“為什么?他不肯告訴你嗎?”
“不,我沒問,我不想問!
“為什么?這很重要的,你這個傻瓜!”花佑芬替她急了。這么重要的事不先打聽清楚怎么行?
徐愛潘卻只是笑。她不想問,也沒有想太多太深;她的心情還停留在昨日,只是很純粹地思念他這個人。
“隨便你,反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被ㄓ臃乙膊辉俣嗾f了,只是提醒她:“不過,你最好還是跟他把話說清楚,明白地讓他知道你的感情。這樣,不管結果怎么樣,要笑要哭都干脆一點!
這樣做,也許比較好,但……徐愛潘暗暗對自己搖頭。她實在怕,害怕那“最后的一刻”,她寧愿維持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膠著狀態。她不求結果,只希望能和潘亞瑟維持這般若遠若近的關系,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她只希望這樣。
但,她未免太天真。她現在的情況,就好像小女孩坐在石階上,撐著下巴,在夏天里等待春季的第一場雨。
又浪費又美麗的期待,充滿詩意的童話。
只是,她畢竟不再是小孩。
。 。 。
“藍色的玫瑰是嗎……”吐氣一般的聲音,低回的。
放下電話,徐楚仰身倒向寬敞舒適的座椅,將椅子向右旋轉了四十五度,面對著透明玻璃窗外燦金的天光;手指輕輕、帶著節奏性地敲打著椅把,嘴角浮掛出愉快的笑紋。
她以為她給了他一個難題是吧?蒼藍色的玫瑰……好冷艷的一款愛情!那就是她的基調吧!像他此刻面對的那幅天空。他對她愈靠愈近,慢慢看清楚了一件什么,關于她。她的感情燒焙著藍色的火焰,存在著高燃點,需要極大的熱,才能使她完全地燃燒。
徐、愛、潘……他朝著無形的空氣揮劃下這三字,猶如一種祭奠的儀式,更似在張設領域的結界。
“你果然在這里!”冷不防一聲尋蹤的嬌笑聲響起,有人闖進這結界里。
徐楚不感興趣地回頭。聽聲音他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了。她還真會找,居然找到這里來。
“露露,你來這里做什么?”他收起他那好看的笑容,問得有些無可奈何。
真不應該帶她來過這地方的,破壞他獨處的靜謐。這一刻,他開始覺得后悔。
狡兔有三窟。所以他認為男人應該有屬于自己的空間;應該在家庭、辦公室之外,保有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空間。所以他在公司附近,買下了層公寓,空間不大,二十坪左右,迎面就是一大片天空。每當他需要安靜思考的時候,他就會來這個地方。像現在這種時候,他不希望有人打擾。
“來看你。∧愣疾粊碚椅,我只好來找你!甭堵洞┝艘灰u瑪麗蓮夢露式的白洋裝,露出一大半的酥胸,風情有余,性感十足。厚厚的油唇噙著粘膩的笑,一屁股坐在徐楚身上。
“你還真會找,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徐楚稍稍推開她,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嘴。
他一向喜歡她的肉體美,喜好她豐滿的感覺;可現在,他沒有那個心情。
露露伸出肥嫩的臂膀勾住他,嬌嗔說:“怎么了?這么多天不見,你不想我嗎?你不想,我可想死你了……”她刻意降低了嗓子,模樣透出曖昧誘惑的意味。
徐楚輕輕拿開她的手,起身走到一旁,自顧斟了一杯酒。露露跟過去,將他的酒拿開,白嫩的勾住他的脖子,豐滿的雙胸依偎著他身體輕輕摩挲著。
“露露,”他顯得那么無心、心不在焉的!拔疫有工作要忙,不能陪你——”
“你哪天不忙!”露露嘟了嘟嘴,紅膩肥厚的雙唇很能教人勾起沖動,升起某種欲望。
“我真的忙。”徐楚輕輕再啄了一下她油艷泛光的紅唇,拍拍她的肥臀,輕推開她。
“好嘛!那么,陪我吃個飯總行吧?”露露放棄了。她本來就知道徐楚不是容易駕馭的男人。
“改天吧!我還有一些企畫案要看,走不開!毙斐䲠[出誘人的笑容,安撫她說:“今天我不能陪你,你在精品店如果有看上的東西,喜歡就買下,叫他們把帳單送到公司來!
“真的?”露露描得圓潤的大眼亮了起來,這才露出笑容,抱住徐楚,重重在他腮旁印下一個紅唇印。“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跟了徐楚快一年,雖然不盡然要他養,但男人如此慷慨,總是讓女人覺得窩心。
“對了,露露——”徐楚想起什么的問:“平常你沒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怎么過的?”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甭堵堵柭柤,奇怪他為什么突然問這些!斑不就是上美容院,打個小牌,陪蒂蒂玩耍、替它梳毛,或者和朋友逛街聊天!彼D一下,狐疑地看著他,試探著:“你突然問這些做什么?是不是你外頭有別的女人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過是好奇。我只有你一個而已!
“不止吧!你家里那一個呢?”聲音酸酸的,雖然臉上在笑。
徐楚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沒有回答。這個露露愈來愈粘人,愈來愈逼迫。
“我就知道。提到她,你就不肯吭聲了。你就是沒將我放在心上對吧?”露露對他的沉默很不滿,頗有怨懟。
“別再說這些了。走。∥乙毓,看你要去哪我送你。”徐楚擁著她往門口走去,笑著,哄著。
露露偏不肯依,硬是要提!澳憔椭粫逦遥睦镞不是只寶貝著她!你根本沒打算永遠跟我在一起,是吧?”
這種事愈提愈有怨言。她又不是沒人追,偏偏要當徐楚的情婦!到底是人家的第三者,理不直氣不壯。
“那么,你要我怎么樣?”徐楚不再笑,顯得一臉冷漠。“露露,容容是我的太太,我是不會跟她離婚的,也沒有這個打算。這件事,你一開始就知道的,不是嗎?為什么現在要這般取鬧?”
“我——”露露粉白的臉漲得又紅又紫,情懣氣怒又嫉妒。
沒錯!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已經有了太太,但她以為憑她的魅力,他會愛上她,會為她跟他太太離婚,再與她重新組織一個甜蜜的家庭。每個當人情婦的女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她們都以為,只要對方愛她,一定會為了她而跟結發的妻子離異,為她重新開始另一個人生。誰知,事情往往不是如她們所想的那樣!她和徐楚交往了一年,到頭來,她仍只是個第三者,只是個情婦!
“好了,露露,我們別再為這種事吵架好嗎?走吧!我送你。我保證,這個周末一定陪你!毙斐浾Z哄她,將她摟進懷里,又親又吻的。
露露顯得委屈又覺得不值。他就算定她離不開他,才這么哄她!同樣是女人,她干嘛要委屈自己?她可以跟他太太一樣,要一個結果。
“你真的愛我嗎?楚!”她嘟著嘴。
“當然嘍!我的寶貝!
“既然愛我,你不能叫我沒名沒份的一輩子當你的情婦,總得給我一個結果。”
徐楚的笑凝住了。露露要的所謂“結果”,無非是要他跟他太太離婚——然后同時與她結婚。但想想,離婚、結婚的,那么麻煩!
他一向怕束縛,所以不作承諾,偏偏卻還是遇上這般的為難。真是!
“露露,別逼我作承諾,我無法保證什么的。”他把聲音放得很輕很柔。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露露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