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會不會發展得太快了?
池凈佇立在大片的落地窗前,睇進洛杉磯令人目眩神迷的燈景。銀輝篩透,映照著她纖指上的白金婚戒。
一定要白,一定要素,一定要雅,這是裴海選擇婚戒的原則。這樣才搭和她典雅文秀的氣質,他說。于是,他挑了這款絕秀的白金指環,除了巧奪天工的雕紋之外,別無其它寶石。
身為世界級的頂尖藝術家,他的品味當然是沒話說的。
而,她戴上他親手環上的婚戒,已經三個多月了。
一切快得像霓虹燈,三眼兩瞬就轉完一圈,一步一步的推往下個輪回。猶記得三個月前帶裴海回家見母親和手足時,大伙兒全嚇了一跳,也都認出他就是幾個月前害她哭著跑回家的男人。
這邊廂,母親與妹妹在廚房里續續問她一大堆問題,包括男方的性情,背景,家庭狀況,職業,人品等等。那邊廂,素來穩健的大哥與裴海坐在客廳里,一面談論政經話題,一面考核準妹婿的人品。
「姊姊,妳真是深藏不露,平時也沒聽妳提起任何風吹草動,卻一掀起來就是十級颶風!剐∶孟啥鲊@服不已。
結果,裴海高分通過家人的測試,連門檻最高的哥哥那一關,也微笑給予祝福;槎Y很快便舉行,小巧而溫馨,沒有驚動太多人,公司方面也只發給簡明麗喜帖。兩人婚后,池凈首先必須面對的就是工作上的問題。裴海終究只是來臺灣做短期的停留,他已經入了英國籍,主要根據地也在英國。而且工作上的需要,也讓他必須游走于在世界各地,配合巡展或重要的藝術活動。
他不肯留她獨自在臺灣,夫妻倆分隔兩地。于是,在他的堅持下,婚后不久她便辭去了工作,隨他飛往下一站──洛杉磯。
即使沒有家族蔽蔭,裴海憑借著自己的才華和實力,也過著相當富裕的生活。他不喜歡駐足于旅館,因此在幾個常出入的主要城市幾乎都有房子。其中不乏像北投山上的完整規模,連工作室和昂貴的設備也一應俱全。
可是他這人實在缺乏持家理財的概念,尤其討厭隨身帶著現金;楹蟛痪,他就把如山的存折、提款卡……等等交給她,用度支出由她負責打理,他則優游在藝術世界里。有時他出外買一箱啤酒,都得她主動把鈔票塞進他手里,他才會想起自己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如果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壞女人,要玩仙人跳將他榨得一乾二凈,實在很容易!冈谙胧裁矗俊诡i后突然纏來一個黏蜜的吻,裴海環摟著她的纖腰,滿足的陪她齊齊俯望人世間。
「你回來得好早。」她訝然輕笑。「不是還得和經紀公司談續約的事嗎?」回眸一看到他,再度為他的英俊挺拔而屏息。他穿著普通的白襯杉,黑長褲,領口松開三顆扣子,隱透一部分結實的胸肌,看起來就像長征歸來的戰士。
「都晚上十點了,妳還嫌早?顯然妳不像我無時無刻想妳一樣的思念我。」裴海懲罰性的在她香肩咬一下。
「你少肉麻了,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毛頭,還害相思病呢!」她莞爾倩笑,旋離他的懷抱!竿盹埑赃^了嗎?我幫你弄點宵夜!
她捻亮餐廳的主燈,從廚房里端出早已煮就好的涼面,盛上幾碟小菜,調好合他口味的醬汁,為他燒一壺咖啡,再替自己泡一壺荼,神態就像個溫柔稱職的小妻子。他有個怪僻,不喝茶的,只喝咖啡。而她則恰恰相反,不喝咖啡,只喝茶。
裴海坐近餐桌前,滿足的看著她忙里忙外,靈巧清淺的動作如蝶翼翩翩。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以后這些雜事,叫老鄧做就好!贡M管如此,他并未去驚擾老管家,還是神色溫柔的坐在餐桌前看她。
「鄧伯已經睡了。」池凈抽空回他一個笑。「反正只是把事先準備好的材料拿出來處理,我自己能做,不要再麻煩他!
一切準備就緒,他接過宵夜,幾大口吃完了涼面,滿足饑腸轆轆的胃腔。今兒忙了一天,他午晚兩餐都略掉了。
「妳今天都在做些什么?」他端起濃馥的咖啡,淺淺啜飲起來。
「也沒什么!钩貎艏毤毥乐谥械拿鏃l!肝夜淞耸兄行牡膸准宜嚴龋魄朴袥]有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藝術新星,順便到百貨公司替你買幾件襯衫。你好些衣服都被燒出洞了!古岷6隧妥缹γ娴乃,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小凈,我知道妳不習慣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顾畔驴Х缺!冈俳o我一點時間,等我把經紀合約確定了,我們就回英國的家。到時候我可以專心創作,妳也能定下心來找些事情做!
「別為我擔心,我自會設法消磨時間的,你忙你的正事要緊。」話雖如此,她的嘴角卻透出隱隱約約的無奈。
她并不排斥平淡寧靜的生活方式,甚至很渴求如此的境界,然而,生活缺乏目標卻又是另一回事。失去正職等如失去生活重心,會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再等我一個星期,至多十天就好,然后我們就回我在英格籣的克郡的家!古岷F鹕韺⑺约簯牙!改抢锏泥l間風景好美好美,每天走上屋后的小山的,就能看見連綿不絕的的陵綿延到天邊。早晨朝陽露臉時,群山浸浴在金光里,圣潔美麗得猶如神跡,即使無神論者也會忍不住屈膝默禱。還有那里的山野小徑,純樸的小鎮人家,金黃色的麥田,妳一定會愛上它的!
她沉醉在他的胸膛里,聆聽得悠然神往。「我從未去過英國!
「那好,我帶妳去。」他微微一笑。「屆時山莊里只有我們,我們可以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山風水月,與世無爭!
「山風水月,與世無爭……」她聽得悠然神往。
「我都有了妳,當然與世無爭!
。膏恕!钩貎籼筋^進他的工作室里。
裴海從工作中抬起頭,放下雕刻到一半的蠟胎。他最近正在制作一系列精巧的輕兵刃,如貼身匕首、小刀……等,因此脫蠟法就成了最適切的方式。
所謂「脫蠟法」,即是將蠟塊雕刻成未來成品的胎型,再將蠟胎外緣用石膏包覆住。等外殼變硬之后,內部加熱讓蠟塊溶化,蠟汁流出來。此時,石膏模就成了空心的模型。接著再把溶化的金屬原料注入,等它放涼之后,把外緣的石膏模敲掉,作品的雛形就完成了。
在這連串過程中,第一個步驟──雕塑蠟胎──可以說是最著緊的。倘若蠟胎有一丁點瑕疵,后續制作的模型等等全部跟著上梁不正下梁歪。即使仰仗最后一道雕磨的手續,所能彌補的也是有限。因此兩人一回到英國釣克郡的家后,他立刻埋首進工作里,過去兩個多月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全副精神都耗在刻磨一尊又一尊的蠟胎!膏恕!挂灰姷綈燮,他專注的神情登時放柔了!高^來!
池凈迎上他伸長的手,被他順勢一拉,坐進他的腿上。
「妳好香!顾襁M她的頸間,深深嗅聞她清雅的女性甜香。
「已經過午了,你還不吃飯嗎?」
「我想忙到一個段落再休息。」說著,歉疚之色蒙上他的眸心!笇Σ黄穑@些日子光忙著工作,冷落了妳!
「沒關系,你是忙工作嘛!而且,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想找你商量!顾哪樔菅獠。
「商量什么?」他好奇道。好久沒見到小凈這樣神采奕奕。過去她總是很安靜的過日子,或陪著他待在工作室里,或獨自待在屋子里,看書,種花,整理環境。四周都是山林草田,鄰居遠在好幾哩以外,成天面對的只有他和老鄧兩人。即使自己散步到山下的小鎮「德布罕」,也沒什么朋友。
每每見到她這樣沉靜寂寥的過活,他總覺得心里有愧,暗自在心頭承諾:等明天進度趕完了,就帶她到山下小鎮吃吃飯、逛逛街。但明天的進度永遠沒有趕完,而他也就一直這么內疚著。
「我這陣子都會抽空到德布罕逛逛,認識了幾位鎮上的鄉野畫家,大家很談得來!顾辶恋难凵窕蒙渲x彩!赶聜月德布罕打算舉辦春耕的慶典,活動中心隔成幾間店面,開放給有興趣的人做短期承租。我們幾個想合力租下一個空間,布置成主題藝廊,展示和販賣一些畫作、手工飾品,你說好不好?」
「什么藝術家?男的女的?多大年紀?」參加慶典他沒有意見,對于這藝術家,他就很敏感了。
「二男一女,杰瑞、史考特和海倫。至于年紀……我又不是做身家調查,也沒問他們。不過海倫可是你的忠實支持者呢!她剛剛還想跟著我回來,向你要簽名!顾。「有男的?」他不悅的咕噥幾句!肝也幌矚g妳跟那些小鎮男人處在一起。德布罕人煙稀少,難得出現一位東方佳麗,那些男人不口水直流才怪!
「哪會!他們都知道我已經結婚了!钩貎粞孕τ陌矒崴!负貌缓寐?你自己也叫我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現在我找到感興趣的事情了!
「好吧!顾磺椴辉傅拇饝!缚墒遣粶侍Ec那些野男人獨處,知道嗎?」看不出來他醋勁這度大,占有欲這度強!池凈不禁失笑。
「好,我答應你,那你也要答應,屆時準備一些小東西讓我放在藝廊里賣!埂鸽y怪你這么急著征詢我的同意,原來是想揩油來著!顾b出一臉酸溜溜的表情!钢懒,我打造一些小發簪、小手環給妳,義務贊助,總行了吧?」
「耶!」她舉高手臂歡呼,高興的重重親了他好幾下。「我現在就下山告訴史考特,他是負責申請攤位的!
「喂……」裴海話還沒說完,他的小鳥兒已經飛出去了。
真是!他心里直犯嘀咕。好歹也溫存一下再走吧!
。辛伺岷5耐夂唾澲螅貎羧耐度霊c典上。
春耕慶典是德布罕鎮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賺取觀光收入的重心,共歷時二十六天,每隔五天就有一個主題性的活動。它比普通搭個帳棚、擺擺攤位的園游會更正式,主辦單位將活動中心隔成獨立的空間,每間都是一個精巧的小店面。
由于本地的山林田野風光明媚,經常有藝文界人士前來小棲一番,擷取靈感,所以流浪畫家的蹤影時時可見。偶爾在街上轉個角或繞條小巷,都能發掘令人激賞的田野派作品。池凈便是想趁這次的小規模展示會,觀察本鎮的藝術生態環境。倘若可能,她說不定能在鎮中心經營一間專業藝廊。
萬事起頭難。
史考特那些藝術家空有熱心,卻缺乏組織力。所幸她在藝廊服務過一段時間,知道要布置起臨時店面需要哪些設備。而且她是存著投石問路的念頭,求好心切,當然更不愿以玩票性的心態來等閑試之。
于焉,人生地不熟的她負責規畫和發號施令,史考特等人便負責把她需要的道具收集起來。
每天雖然忙碌得像顆陀螺,比起前陣子無所事事的到處閑晃,卻感覺有意義多了。由于史考特他們的經費有限,而她為了不傷他們的自尊心,也只付出等值的金額,于是所有敲敲打打的工程都要自己DIY。
她忙得越快樂,逗留在鎮上的時間就越長,回家的時間也越晚,只能盡量趕在裴海結束工作之前抵家門。
有幾次她才剛跨入門檻,裴海也正好熄燈步出工作室,兩人在客廳里碰個正著!该Φ竭@么晚?」裴海皺眉的望了望墻上的掛鐘。
「我們今天去選購展示柜的材料,順便刷掉墻上的舊油漆!顾B忙解釋!改愠赃^了嗎?」
「正要吃!顾啙嵉幕氐。
池凈看得出他臉有不豫之色,只得說:「我明天不會再這么晚回來了。」聽到她的保證,裴海的臉色才稍稍開霽。
然而,隨著幾次正好撞見她進門后,他的微詞多了起來。
「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每回離開工作室出來散散心,都看不到妳,整間屋子空洞洞的!顾г埂!笂呉幌律,不到夜里都不回來的嗎?」
「店里今天開始釘制展示柜,我留下來幫手……」她起初真的有些心虛,總覺得好象沒善盡妻子的責任!付椅乙膊粫缘媚愫螘r會出來散散心!如果我事先能預料,那段時間當然盡量留在家里陪你。」
「難道我想見自己的老婆,還得先排時間表?」他不悅的擰起眉,轉身進浴室洗澡。當晚他們的繾綣草草結束,他翻過身去背對著她,她難過了一整夜。
有一次他提早收工,而她還沒回家。半個小時后她進了門,一眼就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等候,整張雷公臉黑的像無錫煤炭。
「你今天怎地這么早休息?」她帶點兒不安的問。
「妳今天怎地這么晚回來?」他丟回去同款同式的問題。
「呃,我本來就都這個時候進門,是你早了!顾唤X得委屈。
裴海的臉色更難看了。「妳是說,妳本來就都『這么晚』回來?」
「現在才九點半,你自己平時不到十一點是不離開工作室的!顾咽痔岽鼇G進沙發里。
「我在做正經的工作,妳只是去辦個園游會的小攤位而已,如何相提并論?」他的濃眉仍然揪得死緊。
池凈忍住回嘴的沖動。
「裴海,我們不要一碰面就吵架好不好?」她無奈的望著他。
「那你就天天準時回家,我這個要求算過分嗎?」他低吼。
「你自己也不是天天準時下工。
「就因為我下工的時間晚,我們相處的時間更少。妳如果也跟著晚,我們每天只能在睡覺前才碰得著面了!
她疲憊的嘆了口氣,不想提醒他,即使她天天守在家里,他們仍然只能在睡覺前、他工作完之后才碰得著面。
「我盡量不再遲歸,好嗎?」她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
裴海頓了一頓,二話不說,轉進浴室里洗沐。
當天晚上,他沒有向她求歡。她又傷心了一夜。
其實,池凈也覺得很委屈。以前她終日無所事事,伴他、等他,陪了好幾個月也沒有怨言?墒撬坏攘怂龓状危驮孤曒d道。
她知道他很不滿兩人的相處時間變少。
以前都是她陪著他進工作室里。他雕鏤蠟胎,她看書寫字。他已經習慣了只要手邊的工作一放下,轉頭就能看到她,親她吻她,甚或廝磨溫存。
兩人才新婚四個月多,他的想望原也無可厚非。但,他不能要求她放下一切,天天陪著他。∷蚕M麚碛凶约旱纳,以及一個獨立自主的空間。
某個周日,他沒上工,她也乖乖待在家里陪他。兩人一起聽音樂,散步,吃著老鄧烘烤的小餅干,講幾句體己的話,耳鬢廝磨一番,幸福寧馨的感覺彷如回到了昔時。他很罕得的主動問起店面的裝潢進度。
「木工的部分大致上完成了,全是我們幾個臭皮匠一手包辦的呢!等明天裝上投射燈,再粉刷一下墻壁,應該就大功合成!钩弥那楹芎,她主動提議道:「不然你明天撥出半天的空檔,跟我一起下山看看!
「好啊!顾斓拇饝!覆贿^我習慣先工作幾個小時才休息,所以你先下山吧!我接近中午的時候過去與妳會合,還可以一起吃個飯!
隔天,池凈透早便匆匆下山。
周六選購好的燈具九點整就會送來,她得趕去簽收及付錢。史考特和杰瑞兩個大男人利用周末,仔細惡補了好幾本「電氣大全」,打算親自動手牽線、裝燈,讓她崇拜一下。
到了十一點,兩個男孩心性的男人姍姍來遲。
「Jane,妳今天坐在墻角納涼就好,一切看我們的。」史考特向她拍拍胸脯保證。池凈笑著看他耍猴戲。褐發碧眼的史考特今年二十八歲,來自蘇格蘭,擅長于人物肖像。他長得細瘦修長,很有幾分飄逸的味道。尤其講起話來帶著濃濃的高地口音,更添幾分異鄉游子的風味。德布罕鎮好些位年輕少女迷他迷得半死,但只迷他的人,他的畫銷路仍然普普通通。
某個角度的他很有一點裴海的味道。
當然,裴海瀟灑拓拔的男性魅力則是他比不上的,那是經過時間淬煉,圓熟天成的自然魅力。
并非她為妻的老王賣瓜,盡管裴海是東方人,他的磁性連白種女人都無法抗拒。他的五官輪廓夠俊美,體格夠挺拔,渾身透出狂傲不羈的調調。在洛杉磯時,她曾陪同他出席一些餐會,她認得出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如果她沒有站在身邊,而裴海又落單的話,那些女人早撕了他。
史考特大概再磨個幾年,味道才會出來。
「對了,杰瑞呢?剛剛不是還見他忙里忙外的,現在怎地不見了?」她忽然想到。史考特漫不經心的瞄一眼手表,眼睛又盯回「電氣大全」上。
「十二點了,他去海倫家教的學生家里接她。今天未來的老丈人要請他們吃中飯!顾挠沂衷趬ι袭媮懋嬋ィ抡骐娋的走勢。「你餓了嗎?待會兒的午餐算我的!钩貎暨t疑的瞥了眼腕表!覆挥昧,我在等我先生,他說好了要和我共進午餐,你要一起來嗎?」
史考特驀地放下書本,聳著眉心盯向她。
「妳丈夫也要過來?那個頂頂有名的大藝術家,裴海?」字面上雖然很恭維,語意卻藏著一股擺脫不掉的酸味。
「噯!钩貎粜睦镫m然不舒服,但沒有挑明了說。依據她的經驗,很多不得志的藝術家遇到成名大師,都會有類似的瑜亮情節,盡管兩人專研的是全然相異的領域。史考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口氣太著于形跡,干笑了兩聲。
「妳是知道我們這些無名小卒的。只要一聽見大師的名頭,心里就先矮了半截。」頓了一頓,他又半開玩笑的接著問:「我說珍!你老公整天和刀光劍影為舞,妳不怕他哪天睡覺夢游,提起一柄開山刀隨手一撩,妳的腦袋瓜子不保?」
越說越離譜了!她凝蹙起眉心,這次不搭腔。
「算了,我還是不說話比較好,以免動輒得咎。我們這種窮酸畫家見過的大場面不多,器度自然比不上令夫婿!故房继仫@得有點不是滋味!笩o論如何,祝你和『裴』先生用餐愉快!
他發「裴」的音彷佛在說「呸」。
「史考特!」饒是她的性子恬柔溫順,心下也不免動了氣。
叩叩。門口響起指節輕扣木框的敲擊聲。
她側眸一看,裴海!他正站在出入口,兩手環抱在胸前,一邊肩膀斜靠著門框,意態閑適而瀟灑。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的午餐之約!顾裏o法掩飾見到丈夫的喜悅。一抹嬌紅慢慢泛上嫩頰,兩汪水眸亮著波光。
裴海微微一笑,向她勾勾手指頭。當她走到他身前時,他挺起腰軀,輕握著她的下顎,完全罔顧史考特的在場,俯首印上深深的、深深的一吻。他的舌探進她的芳唇里,和她的舌尖熾熱的交纏。
當這個吻結束時,池凈兩頰更加潮紅艷麗,完全不敢望向史考特的方向!改銊e鬧了!顾唪龅呐乃靥乓幌。「我來幫兩位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史考特;這是我的丈夫,裴海!
「幸會。」裴海淡淡打了聲招呼,主動伸出手。
史考特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以「一陣青一陣白」來形容絕對不為過。
「您好。」他轉過身去整理工具箱,避開池凈迷惑的眼神,也順勢避開了朝他伸出來的那只手!刚洌瑠呄热コ燥埌!店面我看著就好。」
池凈又蹙起眉心。這大男生今天實在很沒禮貌!她回眸偷瞄丈夫,裴海也是個脾氣大、姿態高的人,希望不會惹他不悅才好。
「我們走吧!我在『喬其安諾』訂好位子了。」裴海非但不生氣,綻露的笑意中還隱藏著「得逞」的志高意滿。
「喬其安諾」是鎮上最高級的意大利餐廳,逾時不候的。池凈回頭再看看史考特,才挽著丈夫離去。
席間,女侍一一替兩人上菜,她隔著餐桌中央的白玫瑰,打量對面的丈夫!改阈那椴缓?」
「為什么這么問?」裴海若無其事的把一匙海鮮千層面送進嘴里。
「你是不是聽到史考特的那些話?」她幾乎敢肯定他一定聽見了。
「為了他的幾句話而心情不好?妳也太小看我而高估他了!古岷O屏讼栖幟,似笑非笑的。
「那你在氣些什么?」她就是感覺他不太對勁。
裴海又是搖頭嘆氣,很懷疑她明明有顆玲瓏玻璃心,怎么變得如此遲頓。難道她從來不照鏡子嗎?
「我很不爽他對妳有非分之想,偏偏妳這丫頭還傻楞楞的,一點兒也沒發現。」被他一說,池凈還真的楞了。
「不……不會吧!」她手足無措的放下餐具。「史考特只是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且……而且……雖然他年紀比我大,心智成熟度卻比我小,我一直當他是弟弟呢!」「半路認親人也得對方愿意配合!顾牡,繼續用餐!敢牢铱矗房继卮_實很樂意和妳聯親,但絕對不是『姊弟』或『兄妹』的關系。」
「不會吧!應該不會吧?」她還是不相信,翻來覆去只有這句話。
裴海放下湯匙,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再啜了一口冰水。
「隨妳。」他透過玻璃杯凌厲的盯著她。「從現在開始,我不要你單獨和他相處,妳不是說還有另外兩個人嗎?」
「海倫的父親今天請吃飯,杰瑞先去接她了。」她繼續自言自語!覆豢赡馨?史考特知道我已經結了婚,應該不會!」
直到當天夜里,她猶在自我懷疑。
接下來幾日,裴海放下所有工作,天天出現在店里,陪著她刷墻壁,釘釘子,當搬運工。
史考特這種毛頭小子當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性,他也壓根兒沒放在眼里。只是,他對她的占有欲素來很強,如今知曉有人在覬覦心愛的老婆,當然更不可能讓對方有機會跟她獨處。
池凈一直很納悶。書上說,強烈的占有欲通常源于不安全感。越覺得不安全,就越想占有;一旦占有,就越想緊扣著不放手。
她已嫁給了他,跟著他山水天涯,對他也一往情深,從不曾偏望任何人,他為何會有如許強烈的不安全感?
而史考特也妙。只要裴海一出現,他就走。若非借故買東西,就是宣稱去散步找靈感?傊,他絕對不跟裴海同處一室。對于他們夫妻倆不經意間展現的親昵,采眼不見為凈的哲學。
從他顯而易見的反應,池凈明白了。
答案是,真的會!
。该魈炀褪菓c典了!鼓翘煲估,裴海從浴室里走出來,濕漉漉的黑發被大毛巾揉亂,看起來格外年輕。
「嗯!」她放下藝術雜志,替他拍松胖胖的大枕頭!傅谝惶,你會來嗎?」他沒有立刻接腔。「妳要去嗎?」
「當然啊!」池凈訝然睞向他。「我忙了兩、三個禮拜,就為了這次的慶典,怎么能不去!
他翻身躺進自己那側,再把她拉到身上來,讓她貼著自己的胸口。
「如果我希望妳別去,讓其它三個人去看店呢?」他定定望進她瞳眸里。「那怎么可以!」她立刻反對。「我們已經約好兩人一組輪流看店,而且我是和海倫一組,又不是史考特,你擔心太多了!
「妳認為實際執行起來,妳真的會和海倫一組?」他老實不客氣的告訴她!赣枚瞧は胍仓,海倫待不了兩個小時就會溜去找她的寶貝杰瑞,丟下妳獨自看店,最后還不是那個閑閑沒事干的史考特晃回來陪妳!
「這只是你的猜測,又不一定會發生。而且我和你的立場也表明得很清楚了,史考特不可能不識好歹!钩貎敉ι碜谒男「股希袂榕c他一樣固執。
「妳為什么總是把人性想得如此高潔呢?」裴海拿她的性善論很沒辦法!肝乙呀浕怂、五天陪妳耗在那個小攤位上,再也沒有更多時間天天陪你們玩!埂肝也⑽匆竽闩阄摇和妗,而且是你把人性想得太差了。」她翻離他身上,躺回自己床位,背對著他以示抗議。
裴海不把慶典的事當正經讓她挫折感很大。對他來說,她只是在玩玩,然而她卻是很認真的想熟悉小鎮環境,為未來做規畫。
須臾,他的手從背后探過來,滑進睡衣下緣,握住她沁著女性甜香的雪峰。「不然答應我,妳和海倫商量,說你只接早上的班!顾谒险T惑的低哄!笧槭裁?」她回眸望他。
「因為我只騰得出早上的時間!顾槃菸亲∷,健美的體軀壓覆上來。說來說去,他就是要跟著去,斷絕其它男人接近她的企圖。
無論池凈想說什么,也全在他激切的欲潮里蒸發殆盡……
激情褪去時,她香汗淋漓的枕在丈夫懷里,飄入憨眠中。
臨睡前,蒙眬間,她的眼中看去是他的身形,鼻中嗅聞是他的味道,耳中聆聽是他的呼息。
全是他。唯有他。只能他。
她輕吁了口氣。覺得,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