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yuǎn)懷念你
最近很忙,南北兩頭跑。最近很熱,心底很躁,一邊惦著寫稿進(jìn)度,又牽腸掛肚其它事。我?guī)е腹鞔蠹,抱著心愛電腦,這陣子跑哪都只能跟它相依為命。
最近常心不在焉,越是勞累越是失眠。常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拉拉雜雜的片段。努力想記起某些,畫面卻總是模糊。因?yàn)槟承﹤械氖拢犚娭苋A健唱的「忘憂草」,心底卻更煩惱,被歌詞惹得鼻酸。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分……忘憂草,忘了就好,夢里知多少?(詞曲/宇德敬子)
忘了嗎?某些人的輪廓,都快記不起了。我真沒用,分明才二十幾,記憶力卻大不如前。很糟糕,出門常懷疑家里瓦斯沒關(guān),爐上是不是還燒著一壺水?
最近連著幾回,把鑰匙忘在摩托車鎖孔上。
對了,以前,曾丟過一臺摩托車。那時去看電影,也是糊涂地把鑰匙忘在鎖孔上,跟著被某個混蛋騎走了。記得走出電影院時,一直繞著停摩托車的地方來回走,不信它不見。后來,很沒用地一路哭著去警察局報(bào)案。
呵,以前,才十幾歲,丟一輛摩托車都可以哭得像世界末日。
我很幸運(yùn),弄丟的東西,泰半都能尋回。后來在某處垃圾堆旁又見到它,那種驚喜,-輩子記得。
還想到以前,當(dāng)時才十歲,那日太陽大,舉家遷至新居。大人忙著安頓家具,我溜出去玩。想回家時,望著成排一模一樣的公寓,認(rèn)不出自己的家。
那時竟也不怕,站在巷子里瞪著整棟公寓,仰頭嚷母親名字。果然看見媽媽探頭出來,她把我?guī)Щ丶伊R了一頓,可是她又夸我聰明,知道喊她名字,而不是光叫媽。
長大以后很多事都變了,有時歧路傍徨,有時月黑風(fēng)高,好幾次感覺自己走到末日。那時多希望仰頭嚷嚷,愿有個人探頭出來,帶我回家。
不過已經(jīng)不好意思了,很多事得自己扛。跌倒了沒資格抱怨,都是自己選的路啊,再狼狽都躲起來哭。
以前,呵,以前愛追著人問:「你啊你,究竟愛不愛我?」
而今,想來汗顏。真愛的話,又何需他說出口?逼問來的愛,太卑微。
以前,還是BB call流行的時候,抓住電話索命連環(huán)Call,整個世界都是他。
天天想他在做什幺,鎮(zhèn)日寫情書,一天兩、三封,信里滿滿的「我愛你」!而今想來頭皮一陣麻,唉唉~~這樣肉緊的話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以前,喜歡追著愛的東西跑,他去哪就跟去哪,天涯海角都近若咫尺,有心的話,哪怕隔著大西洋,搭飛機(jī)哪兒追不到? 而今方明白,是有追不到的。
有心想躲,就算住你隔壁,都有法子教你找不到。
該你的就你的,不該你的強(qiáng)求都沒用!硬是得到,早晚也失去。
然要多少失敗,人才終于看透這道理?多希望早點(diǎn)明白,少笨很多事啊!
有時很怪,越追著愛的跑,他就越死命跑。到了不追的時后,他反倒不跑了,反過來變成你跑。
你跑給他追,這才明白,被追著跑也不好受啊,原來是有壓力的,原來你也不愛被人綁啊,所以不再綁人了……
以前,太稀罕很多事。以前,不大計(jì)較委屈自己。以前愛定義無反顧的,以前信守愛是一切真理。
而今不再了。
以前,覺得男女相遇戀愛,就是一生一世,變心是不值得原諒的,三心二意的戀人是可恥的。直到自己也辜負(fù)人,直至自己有天也三心二意,然后才明白--
喔,原來這是人性,原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永遠(yuǎn)貪婪地寄望更多,永難滿足。愛情很霸道,是非對錯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論定?
他如果跟我一起不開心,當(dāng)然要跑啦!生命苦短,你怎幺可以阻止他去找令他開心的人呢?
假使我跟他不開心,我也不想瞎耗啊,我當(dāng)然也有走的自由。
愛情實(shí)不該搞得大家痛苦,快快樂樂,心甘情愿地在一起,好過茍延殘喘礙著彼此吧?
然后忽然寬宏大量起來,忽然很容易原諒某些人某些事?词虑榈慕嵌冉K于達(dá)觀起來。世界不是黑或白,而是灰蒙蒙。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哪有一定道理?
終于明白自己非圣人,這才開始懂得寬以待人。終于明白自己也沒多好,這才開始懂得不要求對方太多。
以前走過的路,點(diǎn)滴在心,慢慢地改變我。也有人渾渾噩噩不想從前,糊涂一生,不知道這樣是否過得比較快樂?有人是自己不斷犯錯,卻見不得別人犯一丁點(diǎn)錯,動輒喜歡教訓(xùn)人。我是最怕那種愛說教的人了,一聽人說教,我心底就感冒得不得了,臉立刻垮下來,不管是誰掉頭就走。
很多事不需人來教訓(xùn),自然而然日子過下去,回顧以往,便領(lǐng)悟在心了。
我是挺愛回顧往事的,記不起時,還會跟自己發(fā)脾氣。會揪著腦袋想,分明那好吃的冰淇淋店在哪條街,我怎幺忘了?分明住過某地,有過好珍貴的回憶,再回頭找,卻迷了路認(rèn)不出門牌。
也會嘔一些小事,明明在餐飲店工讀過,熟練地學(xué)會了煮義大利面,偏偏怎就忘了?再煮不出一樣味道?隙ㄎ沂巧倭耸茬鄄襟E,卻怎幺也想不起,于是很嘔,怪自己記性差,真?zhèn)沒用啊!
最近我老想記起一些事,可是真沒什幺印象了。
聽說,當(dāng)我還是小娃娃,某人常抱我,溫情地哄我,直至我睡了。當(dāng)時我聽不懂話,可是他還是愛抱著我搖,低低對我說了很多話。
他說了什幺?那幺久以前的事,我記不起了。
真的嗎?我問媽媽,他真的常抱我嗎?常說話給我聽嗎?可惜我記不起。
直到有印象時,他已經(jīng)老了。隱約記得他很高,老愛含著人參片,身上帶一瓶小小透明罐,裝滿參片。每回見他,他都打開來問我要不要吃。我貪嘴,每次都說要。他拿給我嘗,我卻總是含一口就吐掉。
「呸呸呸,難吃。」總是認(rèn)真抱怨,他聽了總是笑。
他是我外公,是的,我想起來了,人參的氣味就是我外公的味道。他病后再不可能抱我,于是對他的印象好淺,對著他也說不出什幺太肉緊的話。
然而時候到了,還是會心酸地偷偷掉淚。
莫非我的身體發(fā)膚,還記得這一雙溫情的手?這雙手曾將我抱在懷里低低哄,讓我忘記哭泣,乖乖睡覺。
我的腦袋沒什幺印象了,可我的身體好似有記憶。要不午夜夢回,我怎幺還會心酸?
曾經(jīng)好多個夜,他溫柔地抱著我,在懷里哄啊哄;而今好幾個夜,我抱著枕頭努力想記起他……我想,我會永遠(yuǎn)懷念他。
也聽說,當(dāng)年外婆病重交代遺言,媽媽在床邊哭著聽。
媽媽說,我那時還不會走路,我在外婆的床上爬,在她彌留之際,還是爬啊爬地磨蹭著她。唉~~我什幺都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曾經(jīng),死亡離我這樣近,而我的人生路正長。她們?yōu)橹x死別哭泣,那對小娃娃的我而言都太遠(yuǎn),我記不起外婆的輪廓,我忘記了啊!
唉,我怎幺一直寫這些以前的事呢?要緊的是現(xiàn)在吧? 因?yàn)楦杏X自己記性差,現(xiàn)在要是遇上了什幺好事,聽見什幺溫情話,或是被誰寵愛一會,我都要分心來告訴自己。
快記住這感覺,牢牢記住。記住這歡快時刻,記住這溫馨一秒,或是動人一剎。
我希望將來回顧時,能記得清清楚楚不再模糊。我會幸福地懷念以前,然后清楚記得當(dāng)時如何。
甜蜜蜜的心情太難得,這些、那些,我都要牢牢記得。
若是將來我憶起,便可以重溫那剎歡樂。
我會說某年某日當(dāng)時天氣如何,他怎幺樣,說了什幺話,我們發(fā)生什幺事。他什幺表情,那時我如何歡喜?怎樣的心跳怦怦,熱血沸騰,感動得說不出話。
諸如此類,諸多溫情回憶,都讓我好好記起,再不要忘記了。
因?yàn)閷,將來我要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懷念起。
飛雪
深夜舊居
聽忘憂草遺憾他不能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