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還不知道衛大哥去了哪里嗎?」關牡丹得意的提高音量,望著眼前一臉憔悴的段秦,她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快意。
「你知道莫青上哪兒去嘍?」段秦的眼里閃爍著欣喜。
「衛大哥要走……他難道沒有告訴你?」關牡丹試探性地問道。
什么?他離開不是因為與自己吵架嗎?
關牡丹看出了段秦眼里的驚慌,她火上加油地道:「真是奇怪,衛大哥臨行前還特地來向我道別耶!」
段秦無法遏抑地向后退了一步,原本疲倦的臉更顯蒼白。
「不過話又說回來,衛大哥根本也沒有必要事先知會你什么,畢竟他將來要娶的人是我,而不是出身青樓的你!
段秦先是被關牡丹的話給嚇著,須臾,她才淡淡地輕扯嘴角,「牡丹小姐還是不死心嗎?」莫青是絕對不可能娶她的,她說這種話是動搖不了她的。
被段秦看穿她的伎倆,關牡丹先是羞憤地怒視著段秦,但她卻又馬上換了個甜甜的笑臉。
「不是我要危言聳聽,衛大哥是絕不可能娶出身青樓的你的,而且,誰知道衛大哥這一趟下杭州,會不會上我家提親呢?」
提親?
下杭州?段秦的臉色更白了,不是因為關牡丹的話,而是因為她的腦中突然閃過的幾個片段。
那是什么?段秦的額際發疼,她抱著頭痛苦的蹲在地上。
你早該知道衛莫青不是一個你該愛上的人,而你卻又偏偏選上了他。如果沒有你,衛莫青該是娶關牡丹的……
「不!」她叫喊出聲,月老的話清晰可聞的縈繞在她耳邊。
關牡丹見段秦這般痛苦的叫喊,以為是自己的恐嚇生效了,遂得意的加把勁說道:「接受事實吧!別輸不起,我要是你的話,我會離開這里,省得留下來遭受嘲笑!鼓阕吡酥,衛家堡和衛莫青都是我一個人的了。
段秦痛苦地按著漲痛的太陽穴,還有什么?一定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是在她昏迷的時候發生的……她知道很重要的事,她得想起來!但……究竟是什么呢?
段秦愈是去想,頭就疼得愈厲害,但她卻不肯就這么放棄。
她一定得想起來!她有預感,這事和莫青有關,所以不管多痛苦,她都非想起來不可!
看著段秦死白的臉色和不斷冒出的冷汗,關牡丹也被她嚇到了。
畢竟從小受著仁義禮教的薰陶長大的,關牡丹并非全然無惻隱之心,只見她顫聲問道:「喂,你沒事吧?你可別死,我不想成為殺人犯吶!我只是想讓你離開衛家堡而已!龟P牡丹真的很害怕段秦就這樣發狂死去。
死?段秦停止叫喊,倏地睜大雙眼。
劫?什么劫?
不就是你改變姻緣簿的二個死劫嗎?一個是你的,一個是他的。
你是說……青也會死?
「不,不可以!」段秦想起了月老的話,她害怕得直發抖,「青……絕對不能死!褂绕洳荒芤驗樗溃灰麨榱俗约憾艿饺魏我稽c傷害。
不行,她得去找他,她要親眼看見他平安無事才放心。
杭州是嗎?難不倒她的!
段秦下定了決心之后便匆匆上樓收拾東西,準備要追衛莫青到杭州。
關牡丹也亦步亦趨的跟著段秦上了樓,看見她在收拾東西,她難掩興奮之色的問:「你要走啦?」
「嗯!」段秦仍是匆匆的收拾著東西。
眼看就要達成目的,關牡丹不知怎地,卻高興不起來;蛟S是因為騙了她讓她覺得于心不安吧!關牡丹心想。從小到大她從來不曾做過像這樣的壞事,她覺得有些對不起段秦。
「喂,把這個帶在身上,會用得著的!龟P牡丹紅著臉對段秦遞出一袋銀兩。她不是好心,只是在補償她而已。
看著關牡丹的模樣,段秦明白她這個人還不算壞。「真的要給我嗎?我可是要去杭州找莫青的喲!」
關牡丹倏地收回手,震驚地道:「什么?你不是已經要放棄衛大哥了嗎?」
段秦失笑,這個人真是單純得可以。「我可沒這么說。」
「就憑你一個人是不可能到得了杭州的,我們的車隊來的時候,可是足足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到衛家堡的呢!」
她這算是在關心嗎?段秦不確定!缚墒俏曳侨ゲ豢,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莫青!顾欢约焊陕锔忉屵@些。
「什么意思?」關牡丹不解。這會和她剛才大喊衛大哥不能死有關嗎?
段秦揮了揮手,「總之,我要去找他就是了!顾嗥鸢ぷ呦蜷T口,卻又突然轉過頭看向關牡丹。
關牡丹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遂開口道:「我可是有事先勸過你別去杭州的哦!是你執意要去,所以,若發生了什么事,你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知道了啦!」對于關牡丹善良的一面,段秦可以說是有些適應不良。可能是因為對她的第一印象不好的關系吧,所以她一直將關牡丹和」壞人「視為同一類。
「我可是你的情敵耶,若是我有個什么萬一的,那你不是應該要拍手叫好的嗎?」
關牡丹嗤之以鼻,「那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要是我有什么萬一的話……」段秦頓了下,「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莫青!拐f完,她掉頭就走。
咦……這是什么意思啊?關牡丹頓時愣在原地。
衛莫青猛然煞住腳步。
「堡主?」文軒也跟著停了下來。
自從昨夜衛莫青渾身酒味的召來他和伍閣之后,他們三人便立即向杭州出發。一路上他和伍閣只是專注地跟在快馬加鞭的衛莫青身后,無暇分心去詢問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所以,衛莫青突然停了下來,讓文軒感到很訝異。
衛莫青下了馬,粗重地喘著氣,然后讓自己跌坐在地上。
文軒和伍閣見衛莫青暫時沒有要趕路的意思,遂各自坐下來運功調息。
衛莫青改坐為躺,并用一只手覆在眼睛上,遮去清晨的陽光。
他該拿段秦怎么辦?他愛她,不能失去她,但她呢?她無法違背她的心說出一句愛他,難道她就這么討厭他嗎?
他可以肯定段秦對他并非全然沒有感覺的,只是,她對自己還談不上愛?
可惡!他被自己胡亂猜疑的思緒給弄得煩透了!有誰能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么想要知道答案嗎?」一個帶有一點邪氣的男子嗓音自衛莫青頭頂響起。
衛莫青驀地睜開眼,一個與自己相貌相仿的臉霎時映入眼簾。
「我來接你了!鼓且簧砗谝碌哪凶有Φ脿N爛,但卻遮掩不住他渾身上下所自然散發的那股邪氣。
「你……」衛莫青定定地望著那男子,一時之間他竟無法分辨那究竟是不是幻象。
「你本事倒是不小嘛!竟然能找得到天女……」黑衣男子微皺起眉,「看來,我今天得費點功夫才能帶走你了!
衛莫青不明白他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不被自己察覺而憑空出現的,他轉頭看向一旁正在調息的文軒和伍閣,卻驚訝的發現他們竟也沒察覺這邊的動靜。
「我們已脫離了那個空間啦!在他們看來,你是睡著的!箍闯鲂l莫青的疑惑,黑衣男子道。
「你究竟是誰?」衛莫青警覺地坐起身。
「嘖,你看我的樣子,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衛莫青的心抽緊了一下,他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不知從何時起,他就一直出現在自己的夢中,揚著微笑向他宣告他就快要來接他走。
「你本是我黑天子的一只魂魄,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你竟跑去投胎,我下到人界找著了年僅五歲的你,本打算立刻將你收回我身上,誰知到天界竟跑出來攪局,說我不能任意殺害生靈……」黑衣男子不屑的訕笑出聲。
「你知道,我少了你便不完整,同時也失去了繼承幽冥界的資格,這下子好不容易讓我等到了天界應允的日子——你的死劫。怎知你卻得到了天女!
衛莫青搖頭大喊:「不!我不會跟你走的!
他歛起笑容轉向衛莫青,臉色轉為陰黯!刚f吧!你究竟要怎樣才肯乖乖的跟我走?我不想對我自己動粗!
「如果她不愛我,我隨時都可以跟你走!钩龊鹾谔熳右饬系,衛莫青竟答得很干脆。
黑天子揚起一邊的眉,「她?你是指天女?這……算是一個賭注嗎?」那對他來說倒是挺省事的,他向來也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何況,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是對自己有利的。
「隨你怎么說。」面對這個神秘莫測的黑衣人,衛莫青并沒有一絲的恐懼。
好膽識!竟將生死看得如此開,不愧是他黑天子的一只魂魄!
「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待會兒就往回走,你要的答案就在離京城郊外不遠的地方。我會暗中監看你的,因為再過不久,你的魂魄就會成為我的。」黑天子的話聲隨著他的身形而消失。
「不行了,再走下去我會掛的!」段秦伸直發酸的雙腿,她滴水未進的走了大半天,現在身體已經無法負荷!父纱辔揖驮谶@里等莫青回來好了!
但她隨即又想到月老的話,她就無法安心的坐在這里等他回來。
「還是走多遠算多遠吧!」
段秦撐起身體想要繼續趕路,怎知雙腳卻是沉重得不聽使喚,好像失去了知覺般的無法移動半步。
「可惡,平常不運動的后果!」她仍在努力的移動腳步,無奈遲鈍的步伐卻讓她重心一偏,整個人便跌趴在地面上站不起來。但她仍努力的再站起身。
「段姑娘!」
身后傳來的叫喚讓段秦不由自主的回過頭,但她一時忘了抬起的腳尚未落地。
如此回過身的結果,不用說,當然是整個人向后倒下!
「段姑娘,小心!」趙柳笙在一瞬間來到段秦的身后,伸手穩穩的扶住了就要摔落地的段秦。
一將段秦扶正,趙柳笙便趕緊松手并往后站了一步!岗w某踰矩,還請段姑娘見諒!」
「這是趙公子第三次幫我了。」謝天謝地,能在這個地方遇到朋友真好。
「段姑娘此話怎解?」趙柳笙不明白。
段秦笑了笑,這個人除了太一絲不茍之外,實在是一個好朋友的人選。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棵參天古木上!」開玩笑,他若記得的話才有鬼呢!
「趙某不解!冠w柳笙皺起眉頭,試著想要記起來,卻是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事,你就當我剛才什么都沒說過!苟吻負]了揮手,若真要解釋起來,還真是有得說了。
「對了,趙公子,為什么你會出現在這里?」
「趙某正要回育全鎮,倒是段姑娘你……」趙柳笙看得出段秦一身疲憊樣,「段姑娘怎會獨自一人在這兒呢?」
段秦尷尬的一笑,雖然很不自量力,但是她還是對他說實話:「我……要去杭州!
「就段姑娘你一人?」趙柳笙睜大了眼!高@太危險了,段姑娘,讓我送你回衛家堡吧!」
「不!」段秦趕忙拒絕,「趙公子,不如你帶我去杭州吧!求求你,我真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趙柳笙為難地看著一臉懇求的段秦,「呃……衛莫青……他為什么沒跟在你身邊?」
「你認識莫青?」段秦感到很驚訝,「我本來想要找機會幫你們介紹的,沒想到你已經認識他!
「不,我只是聽過他的名字而已。」
「那正好,你帶我去杭州找他,我再幫你們介紹!
「段姑娘,此去杭州路程遙遠,你當真……」不管如何,趙柳笙仍是覺得不妥。
「杭州雖遠,但有趙公子你在身邊,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畢竟趙柳笙的武功可是她親眼見識過的。
「夠了,秦!」衛莫青一臉陰沉的自段秦身后的山路上出現。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你就這么急著想離開衛家堡嗎?」
衛莫青使出渾身力氣往回衛家堡的路上趕,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段秦和趙柳笙,而且親耳聽見段秦要求趙柳笙帶她走。他的心霎時冷了一半。
「青!」段秦看見衛莫青平安無事的出現在她眼前,興奮得沒聽進衛莫青的話,也壓根忘了自己正不良于行,就要向衛莫青跑去。
「小心!」趙柳笙眼明手快的扶住又要跌倒的段秦。
這一幕看在衛莫青的眼中,讓他的心深深地抽痛著。
段秦顧不得有些酸麻的雙腳,一跛一跛地走到衛莫青身邊,「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感謝老天爺將他帶回她的身邊。
「你不要再假慈悲,剛才你不是才說要跟趙柳笙去杭州嗎?」衛莫青無情地揮開段秦的手。
「青?」對于衛莫青這樣的態度,段秦很是難過。「青,你誤會了,我是要去杭州找你呀!」
「我誤會了嗎?」衛莫青苦笑,「我受夠了,我已經受夠你和趙柳笙之間若有似無的關系,受夠我自己總是這樣為你胡亂猜疑……」
他扣住段秦的雙肩,用乞求的眼神望進段秦的眼底。
「你救救我,秦,只有你才能救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愛的人是我!
段秦驀地別開臉,不敢望著衛莫青誠摯的眼神。
「別逼我,青,難道我對你的付出還不足以證明嗎?」
「這正是我要說的!剐l莫青抑止不住激動的大聲吼道:「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感動你嗎?還不足以讓你愛上我嗎?」
「不是的,青,我很愿意嫁給你,但是……」
「你只要說愛我,或是不愛我,秦,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剐l莫青滿是期待地道。
望著衛莫青略帶倦容的俊臉,段秦無法想像自己若是沒有了他會如何,她已愛他愛得如此的深,所以,她不想離開他,她想要待在這個有他的世界。
段秦的淚水滑下兩腮,「對不起,青……」唯有如此,她才能待在他的身邊,她希望他能諒解。
聽見段秦的回答,衛莫青的心為之凍結。
勝負揭曉,你輸了。黑天子的聲音在衛莫青的腦中響起。
「是的……我輸了……」衛莫青像是失了心神般,喃喃地念著:「我輸了……」
「青……」段秦抬眼看見衛莫青的神色有異,心里頓時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青,你怎么了?」
「堡主!」衛莫青雙眼空洞,腳步踉蹌的后退,正好撞進了隨后趕來的伍閣的懷中。
「堡主?」文軒看著伍閣懷中的衛莫青突然合上了雙眼,全身霎時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癱在伍閣的懷中,他趕緊上前握住衛莫青的脈搏。
看著文軒閉目凝神的樣子,段秦的心跳不正常的加快。
突然,文軒一臉鐵青的睜開眼,「我希望是我的醫術出了問題……」
「文軒?」伍閣喚著有些失常的文軒。
文軒抬眼望向伍閣,眼里寫滿不相信。
「堡主……他……死了!」
尹火殿中,烏云罩頂。
「雖說堡主已服下了神仙桃,恢復了氣息,但仍是昏迷不醒!刮能巼@了口氣,轉身面對房里的眾人。
「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有聽天由命。」
「文夫子,堡主會醒過來吧?」衛平紅著眼眶問。
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剛才那沒了氣息,全身冰涼被伍師父扛進來的人,就是他最敬愛的大哥。
「這……」老實說,神仙桃能將堡主救治到這樣的地步,已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了,文軒實在不敢奢望神仙桃能讓堡主逃過這一劫。
連文夫子都不敢保證,那堡主……衛平低垂著臉,握緊的雙拳不住的顫抖。
伍閣伸出他黝黑的大掌覆在衛平的頭上,愛憐地揉了揉,然后用手肘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攬到自己的身邊,「別哭,衛平,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輕易掉淚。」
「唉,這或許是天意!」文軒感嘆。
「不!」侯覓沉痛地開口,「這都該怪我,當初要是我堅持不讓莫青離開衛家堡就好了!
關牡丹終于忍不住的放聲哭了出來,「是牡丹的錯,如果沒有牡丹要爹爹寫那封信,如果沒有那封信的話……衛大哥……」
方才當伍閣告訴眾人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關牡丹便哭著坦誠招出了她要關金引衛莫青出衛家堡的計劃。
「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堡主當時的情況絕不是只要留在堡中就可以避免的。」雖說文軒一直要自己保持冷靜,但他畢竟非木石,面對一向和他情同手足的衛莫青,此刻了無生氣的躺在那兒,他也不禁為之哽咽。
房里又陷入了一片愁云慘霧的靜默。
段秦始終守在床邊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凝視著雙眼緊閉,面色仍顯蒼白的衛莫青。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她很清楚眼前虛弱的他很可能隨時會停住呼吸,但她此刻就只能這樣癡癡的盯著他瞧,移不開目光也找不到自己的情緒,甚至,雙眼干澀得流不出一滴淚。
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嗎?
她選擇留在這里的后果,竟是要以他的生命作為代價?
那么,如果她消失的話,他會醒過來嗎?
別亂想了,小丫頭,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
神算月老?
神仙桃只能幫他多拖延一個時辰的壽命,丫頭,你可得好好把握!
月老的聲音漸漸變小,終至隱沒。
月老,你別走啊,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才能救莫青……
段秦努力的在腦中搜尋著月老的聲音,但任她怎么呼喚,也沒有一點回音。
一個時辰……現在應該只剩下半個時辰不到了吧?再過半個時辰,他就要永遠的離開她。
她……還能再為他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