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一地皎美的月色,兩人相擁回房。濃情繾綣過后,他們倚偎著彼此,品味歡愛過后的余韻。
瀲彤秀氣的小手似有若無地輕畫他溫厚的胸膛。"知道嗎?一開始,我最先戀上的,是溫柔密實的胸懷,好似可以擋去一切災難,讓我好安心。"
孟靳抓住那只在他胸前撫弄的纖纖柔夷,失笑道:"傷人的小東西!原來你只要我的胸膛,對我這張迷煞千萬佳麗的俊俏臉孔,卻完全不屑一顧?"
說這話還真是不害躁!不過,那倒也是事實啦,她知道背地里,其實有很多女人為他神魂顛倒。
"說到長相——"瀲彤微撐起身子,"非禮"的小手改爬向他剛毅俊美的臉龐。"靳,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怎么這么問?"
"我一直覺得,對你這張臉并不陌生,好像……在哪兒見過。"指尖一一滑過他陽剛味十足的濃眉、挺鼻、薄唇,以及似曾相識的俊顏。
這般絕俊的男子并不多,她若見過,應該不會忘記才是,可她就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孟靳搖了下頭,否決了她的想法。"我十分肯定,在這之前我們素末謀面。"她難道不曉得,她是個不容他人輕易忘懷的女子?
"可是……"朱瀲彤猶不能釋懷。
"或者,你這樣想好了。也許我們是前世夫妻,今世再度彼此追尋?"
瀲彤睨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也信這無稽之談?"
“若非前世姻緣一線牽,兩個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又怎會如此巧妙的相知相戀?”
"那倒也是。"前世姻緣也好,前生情定也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其余的又有何妨?
"靳,我……那個,我想……"她看了他一下,又怯怯地垂下眼。
“你‘想’什么?這么難以啟齒?”他語含笑謔,帶點暖昧。
聽出了他話中深意,她紅了嫣頰。"你亂講,人家才不是想那個。我……我只是想,小嬋既然醒了,那……那我可不可以……"
她想回家。
如今她的親人們一定快急瘋了,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
再說,她對大哥的辦事效率很有信心,找到這兒來是遲早的事,到時怎么解釋都說不清了,她不能害了武館內無辜的人。
孟靳沉默了下。"我有攔著你嗎?你若有心要走,今天不會還待在這里。"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她若不想留,多的是機會離開,這點,她一直比誰都清楚。"人家……人家怕你生氣嘛!"
"高高在上的雙月郡主,會怕我達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生氣?這話絕對是十足的揶揄。
"你怎么這樣啦!還笑話人家。"瀲彤不依地輕捶他胸膛。
"好、好、好,是為夫的失言,你再捶下去,打死可就沒老公可嫁了。"
"哼,我才不稀罕呢!"她拽拽地頭一偏,側過身去,目光正巧望見凌亂被褥中的碧澄青玉。
她順手執起。
那是一個半月形的溫玉,刻著細致的龍紋圖騰,看得出絕非俗物。
"真的不稀罕?"孟靳由身后環抱住她,見她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怎么,對它感興趣?"
瀲彤不語,指腹撫過玉佩一角,那兒刻了個!敖弊。
與孟靳無數個纏綿的夜里,她當然知曉此物他一直隨身佩戴,不曾稍離。
"我是棄兒,蒙義父撫育教養,這你該清楚。而,它是我追查身世惟一的憑借。"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也全無隱瞞地侃侃而談。
“于是你義父就想,這王佩上所刻的,也許是你的名字,便將你取了單名一個'靳'字?”
"是的。"
“對于你的身世,你還是毫無頭緒嗎?”
他搖了下頭。"說棄兒,其實并不正確。我想,我應是來自很幸福的家庭才對。有時,腦海會閃過很模糊的畫面,一名很溫柔的婦人將年幼的我摟在杯中,哄著、憐著……似真又似幻,"我無法去分辨它的真實性,也許,那只是一場夢吧!后來也就不再去想了。"
說完,他看向她,見她把玩著玉佩發楞,狀似凝思,他微笑道:"你要喜歡,就送你吧!
"啊?她這才稍稍回神。"那怎么行!它是證明你的身世惟一的信物呢!"
"有何差別?二十多年都過了,我早已不抱期望。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瀲彤心頭甜甜的,但仍是道:"還是不行。"
"收著吧!就當是我倆的訂情物,反正將來我的還不是你的,只要你永遠在我身邊,要證實身世還怕沒機會?
瀲彤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是轉念一想,此物罕見,必為奇珍,所以說,孟靳的出身可以想見的定是非富即貴,兄長神通廣大,如果她托他去查,一定會有眉目的。
這么一想,她也露出笑容。"好,我就暫時替你收著。"
"現在,可以乖乖閉上眼睡覺了嗎孟靳伸手將她拉回被窩內。
瀲彤調整一下位置,由他懷中仰起頭。"靳,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么時候愛上我的?
孟靳想了下,便道:"第一眼開始吧!"
"騙人!你那時好兇,我又那么壞,你怎么可能喜歡我?"
"也許。但你有著最真、最純凈的靈魂,只不過觀念的偏差需要糾正罷了,充其量這只是任性,而不是壞,一個真正壞的人,不會夜夜對著小嬋自責悲傷,那些日子里,我一直用你所不知道的方法陪伴著你。之所以會兇你,其實是對你有所期待,你明白嗎?"她的一切,他全看在眼中,不說,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
"我值了。"朱瀲彤現在才明白,那些日子以來,他對她做的,從來就不是折辱或懲罰,而是一份難以察覺的用心良苦。
"那,你可以閉眼、閉嘴,好好睡一覺了吧?
"我還有一個問題。"
孟靳無奈地呻吟了聲,她的問題還真多!"我再忍耐你一次。"
“小玫那天到底跟你說了什么?”瀲彤實在很好奇,再說總不能連自己被出賣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說,你是個很善良的女孩,雖然你嘴巴很硬,但你是真的很愛、很愛我,要我好好的珍惜你,別讓你哭泣。"孟靳笑道。
聞言,朱瀲彤的嬌容泛起兩朵紅云。"這小玫真多嘴。"
"管她多不多嘴,睡覺了啦!"
"可是我在想……"
還想?
他受夠了!
"看來你精神好得很,是吧?那我一點也不介意陪你消耗體力。"說完,他翻身覆上她光滑如玉的嬌軀。
"呃,我——"沒再讓她有發言的機會,孟靳迎面擄獲她的后,將所有來不及發出的聲浪盡數吞沒,卷入狂涌的情潮之中。
深深埋人她體內,驚心動魄的糾纏在芙蓉帳內展開。
夜正深沉,熾情工濃,連羞澀的月兒都悄悄躲人云層內,不忍驚擾這對愛侶的濃情蜜意。
引發兵荒馬亂的雙月郡主,在那一晚離奇失蹤之后,又在某一晚悄悄歸來,并且毫發無傷。
至于她失蹤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沒有人知道,她亦絕口不提,老王爺夫婦欣喜女兒的失而復得,也就沒敢再多加逼問。
歸來后的雙月郡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往驕矜的氣焰不復存在,變得會體恤下人、會主動拉下身段去表達關懷,不過才短短數天,就教所有在雙月閣當差的仆役丫環們一路驚訝到現在,幾乎要以為眼前的人不是他們的主子。
例如,某個小丫環打破了貴重的白玉瓷碗,以往,她的反應一定是怒斥責罰,也因此,那個沒膽的小丫環嚇得都快飛掉三魂七魄,趕忙又驚又急的蹲身收拾——
"等一下。"
"郡主饒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飽受驚嚇的小丫環跪下來,以為小命就要不保。
瀲彤不由得嘆了口氣!拔沂且獑柲,受傷了沒有?別用手去撿,當心割傷。"
"郡……郡主……"可想而知,那丫環定是一臉受寵若驚的傻樣。
一日復一日,原本雙月閣是王府內的下人最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可如今,人人卻渴望留在雙月閣當差、搶著去伺候這位變得平易近人的嬌美郡主。
對于這出乎意料的轉變,身為至親的朱玄隸,自是感到欣慰,再加上瀲彤極力要他別去追究,見她如此維護那個挾持了她的人,他想,寶貝妹子應是沒吃什么苦。
也許,這當中猶有他所不知道的內情,但是他并不急,反正總有一天會讓他給查出來,只要知道這個帶走瀲彤的人并無惡意就行了,要不,朱玄隸哪是這么好打發的人。
清風柔柔地吹,瀲彤坐在樓閣上的平臺,半倚著花雕木欄,早春的薰風,將一身紗衣羅裙吹得飄飄玦玦,迎風飛舞的發絲,令她平添幾分幽柔的美感。
掌中把玩著碧光幽幽的瓊玉,她遙念著遠處的情人。
"她好想他,不知此時,他是否也正念著她呢?
猶記分別的那一晚,他憑著一身絕妙輕功,不驚擾任何人地將她送回雙月閣中,臨走前告訴她,為了她的名節,他會極力求得義父的諒解,然后上門來提親,讓他們能名正言順地相依相守,終身不離。
正因如此,她什么都不敢說,只等著他捎來喜訊,然后她會牽著他的手,堅定地告訴父母及兄長,她要嫁他,與他一生相隨!
瀲彤唇畔漾起了柔柔的笑,她告訴自己,她會等的,只要想著他、念著他,再久她都能等,再多的困難及考驗,她都會與他一起克服。
“瀲彤!币宦曒p柔中帶著慈愛的嗓音傳了過來,老王妃正拾級而上。
"娘——"瀲彤起身迎了上去,挽著老王妃進屋。"今兒個怎么有空上我這兒呢?"倒了杯水奉上,她在一旁坐了下來。
"怎么,女兒大了,連看都看不得了?"
"我怎么敢呢?"瀲彤偎了過去,兩手撒嬌地環上母親的頸子。
"你呀!都快嫁人了,還這么孩子性。"老王妃搖了搖頭,寵愛地笑了。
“娘舍得我嫁人?”帶點試探,瀲彤小小聲地問。
母親極為疼愛她,對她所投注的心力,甚至比對大哥還要多,從小到大,根本舍不得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順心,幾乎要將她寵上天去了,有時她都懷疑,哪天她要是嫁人,母親會不會堅持"陪嫁"?
也因此,她有些許憂心。從不舍得她嘗一丁點兒苦楚的母親,會同意她嫁給默默無聞的孟靳嗎?
"不舍得又能怎樣?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那……如果我要嫁的,既非達官,亦非貫族,只是一介平民呢?”
聽出她話中有話,老王妃望著她。"怎么,我的小女兒芳心已有所屬了?"
"您回答我就是了嘛!"瀲彤又嬌又羞,不依地扯了扯母親的手。
“好、好、好,我說,別搖散我這把老骨頭了!迸牧伺呐畠旱氖郑胝f些什么時,老王妃的目光卻被她手中碧綠的光芒給吸引住。"這是什么?"
瀲彤攤開手。"沒什么,只是一塊玉佩,我想替這個人追查身世。"反正她也打算告訴大哥,也就未加隱瞞。
一望見玉佩的全貌,老王妃臉色不變,一把奪過它,顫抖的手幾乎拿不穩。
是它!真的是它!銷聲匿跡整整二十年的雙龍玦。
過度的激動,教老王妃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浮動的淚光撲簌簌地跌落。
“王、王爺……玄隸……"她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只留下呆立原地的瀲彤。
娘為什么要這么震驚?又為什么一見玉玦,就急著喊爹與大哥?這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毫無預警地,大哥俊美無儔的面貌躍入腦海。
天!這張臉!就是這張臉,與孟靳是這般的神似……
一個不好的想法讓瀲彤倒抽了口氣,驚白了臉。
難怪初見孟靳,她會覺得似曾相識。因為,他像極她看了十八年、日夜相對的大哥!
她愈想愈心慌,一股惡寒,由腳底升起。
不會的,老天不會這么殘忍的,她與盂靳……怎么可能會是……
她不相信,她絕不相信!
慘白著臉,瀲彤靜坐于房中。
她知道父母定會前來詢問有關玉佩的事,在這真相未明的時刻,她如坐針氈,備受煎熬的心,仿佛置于無邊煉獄,寸寸剮疼,一方面等待著、一方面又下意識地抗拒那一刻的到來,她怕——
怕事實真如她所料,怕她無法承受那可怕的真相,伯自己會發狂崩潰!
老天,"求求您,千萬不要!
她閉上眼,將臉埋入屈起的雙膝之中,再也無力往下想。
"瀲彤!"一向沉著的朱玄隸首先沖了進來,抓住她追問。"你說清楚,這玉佩哪兒來的?"
隨后,老王爺扶著神情脆弱無助的妻子一道步入房中。
"這重要嗎?她抬眼間,想討個答案。
"別管,回答我就是了。"事關重大,他必須弄個清楚。
"你不說,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抱著渺茫的希望,朱瀲彤在心中強烈吶喊。不要!不要是她最害怕的結果……
"朱瀲彤,你別給我在這個時候任性!"朱玄隸沉下了臉,厲聲道。
"無妨的,玄隸,告訴她吧!"老王爺嘆息一聲。
朱玄隸回頭看了父親一眼,才將手中的一對王佩遞出。
"這是……"瀲彤顫抖地接過,發現一雙碧玉湊在一起,是一個密密嵌合的圓,就連精細的龍紋圖騰,都搭配得天衣無縫,不同的是,其中一角刻的是"靳"字,而另一個……是“隸”字!
她呼吸一窒,無比的劇寒包圍身心,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那個人,很有可能是你二哥。"朱玄隸道。
果然!
瀲彤的血液在那一刻停止流動,緊緊捉握的心——碎了!
她啞了聲,腦海一片空白。
二哥……孟靳是她二哥?她打算摯愛一生的丈夫竟搖身一變,成了她二哥……開什么玩笑!
她想?喊、想尖叫、想凄厲痛哭、想狂聲大笑……卻什么也做不出來,抽光了血液,她麻木得什么也感覺不到,什么也無法思考……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我還有個二哥?”瀲彤哀凄地間。欲哭,卻無淚。
"這事在家中是道禁忌,并非刻意隱瞞,而是不想惹娘傷心,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敢再提及。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十歲,而玄靳,也就是你二哥,才一歲多,剛學會走路而已。那一天,奶娘帶著我們到市集去玩,誰知,一個不留神,卻被人潮給沖散,玄靳就是這樣失落的,后來,爹也曾傾盡全力去尋找,可就是音訊全無,從那天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這雙龍玦,是外邦進貢之物,那時,爹還是太子,又正逢玄靳出生,于是太皇爺爺就將這對雙龍玦賜給了我們兄弟,并且請全京城最好的工匠分別在上頭刻了這兩個字,也就是說,玄靳打一出生,便掛在身上了,這是極重要的信物,我之所以不刻意示人,就是怕娘觸景傷情……"
接下來,朱玄隸又說了什么,朱瀲彤全都聽不到了,她只覺耳際嗡嗡作響,亂成一團的腦子,再也容不下太多。
一切,全是那么的吻合,太多的說詞,全都指向同一個論點:孟靳是她二哥!他們居然逆倫相戀!
晴空劈下的巨雷,打碎了一世的駕鴦夢……老天爺呀,您怎能這么殘忍?既然不該相戀,又為何安排他們相知相許?既然安排他們相知相許,又為何不讓他們相守相隨?
如今演變成這樣,她哪兒來的勇氣告訴父母,他們的兒子與女兒曾經多么的相愛,又該如何告訴他們。這個男人是她椎一愛得刻骨銘心,想生死與共的男人?
不,她說不出口,她沒有那個臉說!
她甚至……不曉得該如何面對自已,她竟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
"瀲彤,算娘求你,快告訴我吧!我好想念我那苦命的孩子啊……"老王妃聲淚俱下,哭得肝腸寸斷,眼看著就要屈膝——
"娘,您別這樣!"瀲彤強自隱忍的哀慟爆發開來,她抱著母親,悲泣失聲。
只是,所有人都還處在這突如其來的震撼之中,誰也無心留意瀲彤不尋常的反應。
再有泣血的痛,都只能往心底藏。她咽下悲楚,哽咽地擠出聲音。"他在城西的揚威武館,姓孟,名靳。"
"孟靳、孟靳……相公,我們的孩子我到了,他是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娘子,還不確定呢,別莽撞行事,先看看情形再說,好嗎?"
"爹,這事交給我。"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瀲彤沉默地看著、聽著,心,卻沉人了絕望的無底深淵,看著每一個人欣喜激動的神情,她卻什么也感覺不到,萬念俱已成灰——
得知王府差人前來邀他過府,孟靳有著淡淡的訝異。
難道瀲彤已將他們的事告知她父母了嗎?那么,他們這一回請他前往,又會是為了什么?允婚?還是棒打鴛鴦?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他依約前來。
偏廳內,老王爺夫婦端坐上位,朱玄隸也陪坐一旁,果然慎重其事。
"草民參見王爺、王妃!"孟靳不動聲色,袍擺一拉,不卑不亢地見禮。
"快快請起。"
"靳兒……"一見那張與朱玄隸極為神似的俊朗容顏,老王妃幾乎可以肯定眼前這卓然出眾的男子,就是她失散了二十余年的兒子!
"愛妃!"老王爺按住她的手,極具暗示意味地搖了下頭。
孟靳退至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一來一往……末免怪異了些,他暗暗思忖。
那一聲"靳兒"雖輕,他仍是聽進了耳中。
搞什么?他們幾時這么熟了?
不過,這是不是表示,對于他和瀲彤之事,他們并不反對?至少,他沒嗅到半絲敵意,反而是這些人眼中所閃動的不知名期待,頗令人玩味。
然而,這氣氛……實在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看來,內情并不單純。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聽小女說,你是這塊玉的主人?"
孟靳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它是我送給瀲彤的,有什么問題嗎?"
老王爺不自覺地握緊了拳。不著痕跡地深吸了口氣,他又問:"請問孟公子,它是由何而來?
"從我有記憶開始,它就一直跟著我了,因為那是惟一能證實我身世之謎的物品。"
"可伶的孩子……"老王妃落下淚來,聲音掩不住激動。
"娘!"朱玄隸站起身,先安撫母親的情緒,然后才轉身正視孟靳。"你叫孟靳,是吧?'
"是的。"突然間,一股很不好的預感襲上孟靳心頭。"
"基于以上言論,我能否假設,你是棄兒?孟靳抿緊了唇,無法應聲。
"那么,有關你的身世,你可有其他線索?例如:當年,撫育你的人是在何處拾獲你?又例如,你當時的年齡、以及除了玉佩,還有身上所穿的衣服等等與過往相關的一切……"
孟靳退開一步,那股不安的感覺愈來愈濃……
不!不!他可不可以不要回答?他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知道?
"我……不懂你們的意思。"他退卻了,莫名的驚悸擾得他心慌。"這是我私人的事,恕我無可奉告!"
"你今年二十一歲,一歲多時,與親人離散,當時身上穿的,是一襲淡藍色的衣衫,至于撿到你的人應該是在市集上。"頓了下,朱玄隸又道:"我可有說錯?"
孟靳無法回答,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你們到底想說什么!"
朱玄隸伸出右掌,與他手中的半片塊玉兩相比對。"如果以上所言,全是肯定的,那么你應該是我失散二十年的弟弟——朱玄靳。"
腦海轟然巨響!孟靳呆立原地,神情一片慘白。
他……他說了什么?弟弟?他是朱玄隸的弟弟!那……那瀲彤不就是他的……
胡說八道!他孟靳只是一介小人物,幾時成了皇親國戚,這太可笑了!
去他的朱玄靳,他不是!他只是平平凡凡的孟靳,一個無父無母、不知來自何處的孟靳。
往后退了一步,孟靳心緒狂亂地轉身想逃開……
然而;一聲凄弱的叫喚,挽住了他的步伐!敖鶅骸
老王妃淚眼迷蒙,步履踉蹌地奔向他。"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
"別這么喊我,我不是你兒子,我不是!"他不要當任何人的兒子,他只想當瀲彤的丈夫……他的瀲彤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怨我……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這些年來,我也好想你、好想你,想得心好疼……"
"心疼?"呵,那比得過他嗎?他整個心都被撕碎了!撕得鮮血淋漓……他甚至……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一瞬間,他的世界全都瓦解了……
為什么要認他?二十年都過了。為什么不這樣過下去?為什么要在這當口認他?他真的好怨、好恨哪!
"靳兒,我的靳兒……”老王婦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兒子,說什么都不肯松手。
"草民無德無能,王妃認錯人了。"孟靳毅然決然地推開她。
"不,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母子連心啊!單單這么一個擁抱,那盈滿酸楚的悸動,便足夠讓她肯定,這是她十月懷胎的親生兒!
"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沒關系的,我不會通你現在就承認我,你只要讓我好好地看看你就行了……"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是個思子如狂的可憐母親。
她心憐地撫著他好看的相貌。"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不知不覺都過了二十年,她那小得還得讓她抱在杯中的孩子,也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漢……
這些年來,她時時刻刻都在想,不知身在何方的愛子,如今是否安然無恙?有沒有餓著、凍著?她以為,他們母子這輩子再也無緣相見了……
孟靳閉上眼,滿心絕望。
不去承認,又能改變什么?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呀!而瀲彤想必也已知悉了吧?
天哪!為什么渴望已久的孺慕溫情,卻必須拿用生命所執著的愛情來換?如果真要做上如此殘酷的抉擇,他情愿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只要他的瀲彤……
但是……可能嗎?
不,再也不可能了!他們是兄妹,他愛上了他的妹妹。
腦海閃過一幕幕兩人共有的濃情繾綣,多少個夜里,他就這樣摟著她、愛著她,他們曾經那么親密地合而為一,融入彼此的生命……
如今,這最甜蜜的往事,卻成了無形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無情地砍向他已血肉模糊的心坎,每一刀都是泣血哀絕的痛!
誰能告訴他,曾經耳鬢斯磨、刻骨相戀的愛侶,該如何做回相敬如賓的兄妹?'誰又能告訴他,他該如何承擔淫亂妹子的罪過?
不,他不能,瀲彤不能,所有的人都不能!
"能否……讓我見郡主一面?"他好想看看她!雖然,他也不明白見著了又能如何……
他的小瀲彤太過倔強,總是不在人前軟弱,再多的苦也只會躲在角落默默流淚,他最不愿見到她獨自飲泣的臉龐,可是如今,也許她就正在暗暗垂淚……
想起她哭泣的容顏,他止不了刺心的疼!
"最后一次,至少讓他作個了結、讓他為她拭淚,憐她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