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冷玦打開自己屋子大門,迎面對上李綺夢的時候,他當真有股裝月回到自己身邊的錯覺;然而當錯覺消失之后,留給他的又是矛盾的無奈和再一次的挫敗——自始至終他還是沒有辦法忘記和裴月共度的一切,注定永遠為她這般沉淪下去。
“把人餓個三天三夜,這就是你對待囚犯的方式?” 李綺夢半坐在床榻,幾天來滴水未沾,讓她說話的腔調變得確有氣無力。
冷玦依然默不吭聲,隨手將提進來的塑膠袋扔到床上。她弓起的雙腳前方,食物的香味立刻撲鼻而來。
這三天,為免黑街監視她的人起疑,她命令不能來找她,卻怎么也沒想到冷玦當真放得下心消失三天,而她也連帶因為這三天沒人接濟而餓了三天。
打開袋子,她將就吃了起來。三明治和汽水——李綺夢料想她的囚禁生涯肯定是不會太好過了,如果牢頭不把她當人看,三天兩頭消失,隔幾天送一塊面包來的話。
冷玦挑了張椅子落座在床對面,盯看她的一舉一動。原先料想她會趁他不在的時候設法逃走,看來是他多想了,眼前這個一口一口咬著面包的女人似乎沒有逃走的打算。
李綺夢靜靜地吃著三天來唯一的食物,冷玦則是沉默地看著她的動作,時間仿佛就這樣靜止下來,兩個人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大概是彼此都怕破壞這難得的平和氣氛吧!
平和——這個字眼也能用在他們兩人應該有的劍拔導張的氛圍中?
也許是長時間的沉默太奇怪,李綺夢停下咀嚼的動作抬眼正視他。幸運的是冷玦的眼睛處于失焦狀態,不管他正在看什么亦或是發呆,都給了她仔細打量他的好機會。
烏亮的黑發覆蓋飽滿的天庭,其下是兩道如劍般的濃眉,劍眉下是兩潭深沉不見底的黑眸,冰冷得讓人恍如置身南極,然而偶爾的一個眼神又震得人不可言語;剛毅的下巴充分顯示他行事作風的無情,再加上寡情的薄唇,及鑲嵌其上的高挺鼻梁,配上均勻的古銅膚色——沉穩不多言的特質顯而易見,這樣的男人只要是一般女人都會情不自禁愛上的。 而之所以在他的紀錄上沒有女人,大概得怪他眉心間的殺氣太濃,把善良的小女人給嚇得退避三舍。
正當她為這想法構成的畫面感到好笑時,冷玦雙眼的焦距霎時定在她身上,眼底的細微波動讓她微愕,兩道對視的目光持續了一下,她先行認輸,不想和他的視線交纏下去。
“為什么不問我不乘機脫逃的原因?”
“不需要問!焙唵嗡膫字,回得既帶挑釁意味又讓她無法置像。
“你似乎不在意我是不是個合作的囚犯!币姶永餄L出一罐啤酒,料想絕不會是給自己的,李綺夢拿起它往冷玦丟去。
“你逃不出去!闭f話的同時,冷玦抬起手擋下飛來的啤酒,拉開拉環仰頭一灌。
“你可真有自信!币亲屗繨曾跑進來過,不知道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是不是會因此而有改變。
“逮得住的逃不了!彼幌蛐欧钸@項法則。
簡短的對話后又是一陣沉默。
“殺死李明對你有什么好處?” 又是她先開口,為的是想知道,依他的身手在臺灣值多少價碼。
“一百五十萬!崩浍i并不吝于讓她知道,一點猶豫的跡象也沒有。
“他有這么值錢?”一百五十萬——令人驚訝的數字!澳汩_的價碼很高,同樣的,這也表示你的身手非凡!
她平心靜氣的言論讓他起疑。她是李明的女兒,為什么面對父親的死一點感覺都沒有?他雖然脫離一般正常人的情緒世界很久,但一般人基本的情緒反應他還有能力去猜測,然而她的反應卻在他的認知之外。
會有這等想法不能怪冷玦,他不問世事。獨處于自己世界的生活方式,反對外界事物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個性,讓他缺少得知外界消息的來源,沙穆的存在對他來說是個免費的資訊供應站。如今沙穆不在,他對外界的消息自然中斷,也就無法得如李綺夢和李明之間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內幕消息。
“你像在問我為什么這么平心靜氣。”原先是以為他決定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和她對峙一整夜,想不到那雙眼除卻表露怒氣之外還能說話,更特別的是她看得出來。
‘糧信我,如果那個人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的反應會和我一樣。”
冷玦還是一句話也不吭,再度灌了口啤酒。
“你真的打算在囚禁我這段期間都不跟我說話?”李綺夢將頭側枕在弓起的膝蓋上, 笑眼凝睇他。一個人怎么能安靜到這種程度?她已經算少言了,而他簡直是絕一言!
“無話可說。”她是殺死沙穆的兇手之一,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說的!拔椰F在不殺你已經算是你的幸運!
“意思是你‘將來’會殺我羅?”她心思縝密,沒漏掉他所說的“現在”兩字。食指輕點白皙的臉頰,她朝他微笑!拔蚁,等沙穆的尸體一找到,就是我的死期了是不?”
冷玦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她說的完全切中他所計劃的!
“我說對了吧!”是她太聰明嗎?”不,她心底明白絕不是因為她聰明的緣故。“今天倘若你我立場交換,我也會這么做。”而事實上,她就曾這么做過,只是她道高一尺,對方魔高一丈,她敵不過人家,只得落敗。
“是嗎?”他懷疑她是否真能做到。殺人這個行為他怎么想也無法想像會由一張和非月相同的臉勝執行。
正確的說,是他無法將殺人和裴月聯想在一起,連帶的擁有同樣臉孔的李綺夢,也列入不可能殺人的各單之中;然而她教唆Ron殺害沙穆,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這一想,他又不自覺陷入矛盾中。
為什么那么像?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但是臉部的每一道線條、每一個五官都和她一樣,每一個表情的變換和她是這么的雷同,除了他不曾在裴月臉上看過的憤怒和仇恨外,其他的一顰一笑全然相同。
上天讓她擁有這張臉是為了折磨他嗎?”冷玦自問。投注在裴月身上的感情,是他這一輩子唯一僅有的,十年前她死了,投注的感情也隨著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十年的時間他不可能不成長,但已死的感情說什么也沒有成長的機會,無情冷血早已是他靈魂的一部分,就在他習慣這種生活并習以為常后,為什么還要讓她出現在他面前?
他不由自主的來到床畔,身子微傾,手輕輕地模上她的臉頰,裴月……
她被他溫柔又奇怪的舉動給震呆了,冷玦…… 他怎么會這么溫柔?她不是他的敵人嗎?怎么會……
他透過她在看什么人?李綺夢從他對著自己的眼里,輕易地抓出焦距的迷失,已經是第二次了,紀錄上的冷玦沒有發呆的習慣。
“我的臉讓你很好奇嗎?”她的聲音將冷玦拉回現實!澳阋呀洸恢灰淮味⒅业哪樋戳! 驚覺自己的失態,冷玦生氣地將她壓抵在床上。
“我愛看是我的事!”
李綺夢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這人…… 怎么這么粗暴?她舉起雙手不停捶打他,想乘機起身,無奈他的力氣實在太大,輕松地就將她那雙亂動的手制住了。
“你再亂動試試看!”他的臉只距離她的臉不到一寸距離。本來他只是想讓她安靜,不料又加近彼此的距離,他的心突然震了一下,眼神迷了起來。
她的心跳得好快,他……要吻她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6的李綺夢居然怕他吻她,她閉上眼不敢和他互相凝視,沒多久她感覺身上的壓力不見了,她睜開眼,正巧迎接被用力甩上的門。 真是太奇怪了!
睡意正濃,全身的細胞卻莫名接收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伴隨這壓迫感而來的并非危險,因為這樣,所以李綺夢并沒有立刻以拳腳迎向壓迫感的來源,而是以一般人的反應來應付。 在床上翻個身,面對站在床畔的人,等到眼睛適應黑暗后,她隱隱約約看出那人的身形。
“你不是打算冉餓我個三天三夜嗎?” 李綺夢半坐起床,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皼]想到你這么快就出現!辈鸥舭胩炀鸵姷嚼晤^讓她微微吃了一驚。
離開再回來的冷玦又恢復先前冷淡疏離的態度,事實上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是疏離的,還沒見他熱絡過,基本上要看到他表現熱絡的一面——建議不如期待太陽打西進出來還比較快。
啪!冷玦將手上拎著的袋子往她身上一丟。
“什么東西?”黑暗里,她只知道這東西并沒有砸痛她!奥闊╅_一卜燈可以嗎?’”話一完,室內燈光乍亮。
燈一亮,冷玦馬上希望自己沒有開燈,因為李綺夢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衫,而且——這襯衫是他的!
純黑的長袖襯衫套在她的身上,衣服的下擺只到她大腿的一半,這樣的影象形成不可忽視的冶艷,全然的黑和下半身純如雪花的兩截白皙——這要他如何收回目光?
再者,襯衫的前兩個扣子完全打開,不自覺露出的滑潤香肩在垂到胸前的烏黑發絲似有還無的遮掩下,更充滿了誘惑,空氣中隱隱約約散發著一股屬于女人才有的特殊馨香。
好不容易抓回來的自制力此時似乎又背離了他,面對這張讓他心系又心碎的臉孔,要抓住自制力不崩潰實在很難。
李綺夢打開冷玦丟過來的袋子,“這些衣服你是從哪兒拿來的?”她幾乎快笑出來了。這種衣服是給十七八歲少女穿的!純白的裙子。粉藍色的連身長裙、還有帶花邊的淡黃色裙子…… 呵呵!她可以想見當自己穿上這種衣服后,Ron和J會怎么笑她,大概是笑她老來發騷裝幼齒吧。天!
“你不用管。”那些全是裴月生前穿過的衣服,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拿給她,但是隔了一陣子,他為自己找到最好的理由——他厭惡她厭惡到連衣服也不愿染上她的一點一滴!裴月的衣服他留著也沒用,等殺了她之后再放把火燒了。
“去把我的衣服換下來!”他受不了自己的東西染上她的味道,那只會令他作嘔。
客隨主便,李綺夢隨意拎了件白色連身長裙走進浴室更換,她看得出這些衣服不是新的,因為上頭還帶有收了許久才會有的味道,但是也無所謂了,身為俘虜,有衣服可以交替換容算是不錯了,更何況她的牢頭是他,這樣的待遇她該感動了。
只是很奇怪,為什么這衣服會正好合她的身?這件裙子還是有腰身的,可是剪裁竟然恰恰好,整件合貼在她腰上!
冷玦看見走出浴室的她之后,那張臉、那個表情,他發誓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裴月,冷玦瞪大眼凝視那個白色的身影。如果能,他會像在那件事之前那個年輕氣盛的冷玦一樣,大聲吼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吼出看見她又活生生在他面前站著的狂喜。
但他已經不是當時的冷玦了,十年來的自我封閉讓他的情緒難以表露在外,現在的他,只要是瞪大了眼就算是很難得的情緒表達,更別提伸出去要牽引她的那只大手。
“裴——”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化停滯。他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裴月啊!
“冷玦?”他的反應委實讓她好生奇怪,一下子像被什么嚇到似地退了一步,一下子又迎向她,接著又退開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他不該利用她和裴月的相似,而要她套上同樣的衣服供他緬懷。裴月死了, 可是另一張裴月的臉孔活生生在他面前,他能不激動嗎?能不……興起拿她代替裴月的想法嗎? 他有自知之明,對裴月的感情是他今生唯一僅有的;換句話說,他把一輩子的感情交給了她。自己個性中的強烈獨占欲,只有外柔內剛的裴月能完全接受,當唯一能接受他的人消失了這么久后,積壓了十年的感情會不會讓他瘋狂地找一個相似的人作為替代品?
這個問題……他發現自己答不上來,簡言之,他被自己心里的疑問困住,愛裴月和找一個替代品本來就是兩件事、兩種不同的問題,但在地紛亂的思緒里,頃刻間,他竟找不到這兩者的分野,他已錯亂了。
最后他只得做出打自將李綺夢抓來囚禁后,自己一直在做的事——
冷玦看著手上這瓶黃褐色的透明汁液,陣陣的酒香撲鼻,黑眸中映上近似搖滾般晶瑩剔透的波紋,半帶了點醉意。
他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糟,但是一口氣灌下將近半瓶的威士忌,說什么也會讓身體吃不消而突然漲紅臉,黝黑的臉上兩朵隱約可見的紅暈就是這么來的。
他有多久沒去看裴月?冷玦自問。掐指算算已有一個禮拜之久。一個禮拜——他從來沒有隔這么久不去看她。…… 讓我陪你、陪你直到……直到你再找到……屬于你的……幸……!
“幸福”他哺哺自語!笆裁唇凶鲂腋!蹦鞘鞘裁锤杏X他老早忘了,天真單純的裴月啊!她怎么會以為沒有她,他還能找到幸福,她就是他的幸福啊!再找到……他還有“再”的機會嗎?
對一個殺手而言,愛人是負擔,而如今除卻裴月,這世卜再也沒有人值得他付出感情,十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度過的。
他腦海里冷不防蹦出裴月的臉,但表情…… 像她,又像李綺夢,他竟分不清楚誰是誰!是裴月的臉、裴月的笑;還是李綺夢的臉。李綺夢的笑……他看不分明了。
為什么?他明明占了上風!但現在躲得最兇的居然是他!明明是將她抓來做交換人質的,為什么反而是他在逃避她、躲她?
他必須殺她!這是既定的事實,有仇報仇是黑街的原則;但是面對那張臉,他開得了槍嗎?現在的他,甚至連舉槍對準她這個動作都不一定做得出來,更別提殺她! 到時候他能扣下扳機嗎?”
不知為什么,方才李綺夢穿著長裙的模樣一直在他腦海里打轉,愈想遺忘,她的形貌就愈清晰,清晰到壓過裴月在他心目中的模樣。一思及此,冷玦倏地打了個冷顫,可悲的是,他連自己為什么而戰栗都不知道。
“誰?”冷玦抽出槍,旋身對準關上的鐵卷門?v然喝醉,也不代表他失去平常的警覺性。 鐵門拉開,是擁有一張充滿貴族氣息的英俊臉孔的高挺男子,朝他溫和地笑著:
“拿槍對著自己的好朋友不太好吧,冷玦!眮喼稳缥L般柔和的低沉嗓音如是說道。
冷玦不悅地收回槍,轉回身子背對亞治。 對真正在黑道中打混的人來說,肯背對一個人代表他們相信他,不擔心他會偷襲自己,這是他們以性命所投注的信任。
“翼凱說你會在這里,果然沒錯。”那小家伙年紀輕雖輕,倒也是挺了解他們這一伙人的個性!奥犝f你抓到兇手了,如何?是怎樣的人?”將鐵門重新拉下,他走到坐在吧臺邊、只點了一盞燈喝悶酒的冷玦身邊。
“你不去守著你的珠寶店,跑來這兒做什么?”冷玦沒有對他的話做出正面回應,只說自己想要說的,目前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身邊多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是最了解他的亞治。
“和你一樣,來這里緬懷沙穆。”這里是沙穆的酒吧,也是他們這十三個人常常聚會的地方,現在沙穆死了,恐怕大家不會再來了吧,怕觸景傷情。
“你要說沙穆會死全是我的錯嗎?”冷玦強自灌下一口威士忌,冷眼斜望向他。
“你也認為是我的錯嗎?因為我放過她?”
亞治搶下他手上的酒瓶,自己也喝了一回才道:“沒有人認為是你的錯,在黑道的圈子平討生活,就該有隨時可能會死的心理準備,沙穆的死沒有人怪你;相反的,我很擔心你會責怪你自己。冷玦,你不是冷血無情的人,沙穆的死給你的打擊絕對不小。”
他和冷玦打自十歲起就以互利共生的方式過活,在這種方式之下,他們不知不覺間培養出絕佳的默契,也建立起良好的友誼。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看穿冷玦的冰冷外表,望見里頭熾熱的真實內在!叭绻阏娴睦溲獰o情,你就不會坐在這里喝悶酒!备豢赡艽蛟炷情g冰室。
“為什么放過李綺夢?”亞治又問。冀凱告訴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實在不明白向來不留活口的冷玦怎么會放過她。
冷玦倒過臉,痛苦地望著他!坝浀门嵩聠幔俊迸嵩,每喊一次她的名字,就如同在他心上多劃下一道傷口,每一次都極痛。
“裴月?”好遙遠的名字,他還沒忘掉嗎?“你已經十年沒在我面前提起她了。”在她死后,他就再也沒聽過她的名字從冷玦的嘴里冒出來,那是一個禁忌的名字,代表一段禁忌的回憶。
和裴月相戀時的冷玦,除去一身沾染已久的年少暴戾氣息之后,和一般的青澀少年無異,會笑。會叫、會緊張、會靦腆,尤其是在她面前,他的緊張只能用手忙腳亂四個字形容,常常鬧笑話逗得她大笑,站在旁邊觀看的他也不時湊上去熱鬧熱鬧,那段日子真的很開心。
~直到十年前的一場意外——事實上,“意外”這兩個字他并不怎么相信,這意外來得太巧!
在冷玦帶她出去慶祝生日的路上,兩個人被一群和當時的他們年紀相仿的少年搶劫,就在拉拉扯扯中,一把刀刺上裴月,結束一切,將冷玦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意外殺人——這他能理解,但不懂的是,他們為什么不是攻擊冷玦?照理說一般的行劫會先對付看起來較具有威脅感的人,怎么可能先對嬌弱的裴月下手?而且當時冷玦早已經在黑街混開來了,一般的小混混是不可能敢當面對上他的,更別提拿他當搶劫對象了。
還有,在裴月送進醫院后,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冷玦身邊的人又是誰?那一個晚上冷玦沒有回到他們合住的地方,第二天他再看到冷玦時,就已經是和現在所差無幾的冷玦了,之后冷玦托他找人建起那一間冰室,將裴月冰封在里面長眠,
“她說要陪在我身邊!蹦且惶焖宦犚娎浍i說了這一句話,就此再也沒聽他提起過裴月。
一直以來他嚴守這個秘密,也從旁觀看他一點一滴的變化,當他知道冷玦選擇殺手這條路的時候,不能說沒有驚訝,但早知道他會這么做的想法更濃——操縱人的生與死,這本是上天的事,然而他卻決意與天對峙,介入這項工作;原因無他,只因為上天無情地操縱裴月的死,連帶扼殺他的心——這是他對天、對命運所作的報復。
他想阻止,但無能為力。他知道裴月是冷玦的一切,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她的出現將他全部的沮喪吸收得一滴也不剩,同時也將他的感情全盤接收,成為他僅有的唯一,所以當心和靈魂唯一的寄托乍然消失時,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打擊。
十年前的冷玦就是這樣在二年后發生的喋血事件中,開了殺人的先例,就此正式步入殺手之途。
“她……和裴月一模一樣。
“什么一模一樣?”因為回憶往事讓他沒聽清楚冷玦說的話。
“臉、身形,和她完全一樣。”冷玦抬起頭,苦澀一笑!澳阈艈?她和裴月長得一模一樣。”
“這……”亞治瞪大眼望著他痛苦的表情。天底下竟有這么巧的事!他必須殺的人和心愛的人有同樣的一張臉?
難道……這是他與天對峙所得到的懲罰?
“甚至連表情——”冷玦停住話,猛力搖頭,最后反常地捂著臉大笑。
這一幕看在亞治眼里,分外感覺得到他心底的痛苦。這一招太絕了!他不禁埋怨起上天。
他該怎么辦?只要看到李綺夢他就想到裴月,可是每一次他都得提醒自己,她是李綺夢。不是裴月!她是害死沙穆的人、不是他日夜心系的裴月!
但是,提醒到最后,還是忍不住望著她的臉發愣,藉著她想象裴月生前對他說話的神態,結果是——看到她的每一眼都是痛苦,聽她聲有的每一回都是折磨,他到底該怎么做。繛樯衬聢蟪鸬囊饽詈拖虏涣耸值莫q豫形成兩方拉鋸,無感的。已開始有感覺,卻面臨受挫及左右為難。
“你會殺她嗎?”亞治問出冷玦心底的猶豫。
亞治見冷玦雙手抱頭伏在吧臺上,他從來沒有看過冷玦有這種舉動出現。他一向是將痛苦藏在心里不會外露的,今天一切的反常行為更可說明他內心的矛盾掙扎。
其實對他來說,能看到他卸去沒有表情的面具是值得高興的,但是痛苦——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
如槁木死灰般的心有了復燃的跡象,卻是另一個痛楚的開始——難道命運真的是捉弄人多于順應人?
看著冷玦痛苦的樣子,亞治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