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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 第七章
作者:綠痕

  「祭天那日離蕭告?」  

  寒意隨雪四散紛飛的雪日,被邀來滕王府的懷熾,在舒河道出這陣子詳查的線索后  ,揚高了眉,整張惆儻高傲的臉龐寫滿了興味。  

  「探子和太極宮的侍官都是這么說的!拐诩宀璧氖婧,在爐內添了次新炭后,  低首看著爐上翻滾不休、涌泉如珠的沸騰茶湯。  

  「那個極度忠誠的離蕭,怎可能離開臥桑?」懷熾怎么想就覺得怎么可疑。「他們  向來都是如影隨行的,就算是離蕭病了,他還是會硬撐著身子以保護臥桑的周全!  

  舒河舒適地坐進椅內,映在火光下的臉龐,在跳動的爐火前顯得閃爍不清。  

  「有、內、情!顾蛔肿州p吐。  

  懷熾淡淡輕瞥,「那就查出來呀。」答案就在眼前了,他還不挖?  

  「不能查!顾⑿Φ負u首,「這事到此?止。」都已經收到這份警告的厚禮了,  他可沒那么不識趣。  

  「為什么不能查?」全朝的人都亟欲查出刺客的主使人是誰,而他就要挖到寶了,  卻突然要放棄?  

  舒河狀似無能?力地攤著兩手嘆息,但在他的笑意里,卻沒有一絲遺憾。  

  「我這尊泥菩薩,沒工夫把心思再花在老大的身上,我得先去救我的門客。」送他  這份厚禮的主人實在是會挑時間,特意挑他正查得興起時,再硬生生地把他給攔下,真  是要手段的個中老手,改天他要去拜會一下。  

  「你的門客怎么了?」他不是常在口頭上掛著養兵千日嗎?那群門客在朝里連半點  動靜也沒有,怎可能會出什么亂子好勞動他這位笑面王爺?  

  他無奈地吁了口氣,「全都被老六逮了去。」有時候,他真的很受不了那尊程咬金  一板一眼的死德行。  

  懷熾認真地思考著,「什么罪名?」會被風準都給逮了去,這代表事情的確挺嚴重  。  

  「謀刺太子!褂胗降资钦l那么閑,閑到把這頂冤帽扣到他的頭上來?  

  「什么?」懷熾修長的鳳目微瞇,眼神瞬間變得危險,「是你的人做的?」  

  「我有這么蠢嗎?」舒河冷聲輕哼,「是有人居心嫁禍!谷舨皇怯腥耍苛艘屗  收手,不讓他再查太子遇刺的事,他哪會平白去沾上這一身腥?  

  懷熾緩下目光,「誰嫁的禍?」這倒有趣,居然有人敢動他的腦筋?  

  「我還在查……」他揉箸微疼的額際,「不過我得先把我的人從老六的手中救下再  說。」再不快點去把那些培養了多年,也暗布在朝中多年的王公或食客們從刑部給領回  來,天曉得風準會把他們給審成什么地步,進而毀了他的苦心。  

  懷熾若有所悟地看他一眼,「六哥又不賣你面子了?」意料中的事。  

  「那個死腦筋的老六。!顾仓旖,想起風準赤逮人時的情形就一肚子埋怨。  「不賞我半分情面,也不惦念所謂的兄弟之情就算了,居然就這么大剌剌地在我地頭上  逮人辦案,差點連我這里也都來搜過一回,害我?面險些掛不住!  

  「六哥公事公辦的脾氣又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箲褵氩灰詾橐獾膿]揮手,反而對  另一人比較感興趣,「對了,五哥怎么沒攔著他?」「難得能夠壓制風準的律滔沒管閑  事,說不定結仇能力超高的風準,在得罪舒河逮那群門客時,又額外新結了另一票仇家  。  

  」老五曾攔過風準一回,但之后就擺明了袖手旁觀!孤犝f在祭天時律滔是曾阻止  過,但這陣子來,整座朝野都因太子被刺的事而鬧得沸沸揚揚,怎么律滔反倒變得無聲  無息?  

  懷熾納看著他的沉思樣,「你在懷疑些什么?」?  

  「律滔似乎不知在盤算些什么。沒動靜了那么久,是該懷疑他一下的!  

  「你懷疑五哥也有謀刺太子的嫌疑?」  

  「不!故婧訃K嘖有聲地搖首,朝他笑得很有把握,「律滔那個慢郎中行事才不會  這么急躁,他若想奪權,定會一步步的鯨吞蠶蝕,根本就不可能會把目的彰顯于外,像  行刺太子這種有勇無謀的事,他不屑做!  

  他實在是百思不解,「那到底會是誰做的?」無論朝野內外、宮闈上下,就連風淮  到現在也查不出刺客是誰派的,究竟這個刺客的主使人是何方神圣?  

  「別急。」舒河很有閑情逸致地品起茶來,邊吹著茶湯上的白煙邊笑,「既然老六  都已經親自出馬了,那么事情就一定會水落石出,咱們只要坐著等結果就成!顾饶  位幕后主使人都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再讓他躲久一點。  

  「我能不急嗎?」想起朝中的情勢,懷熾就沒法像他這般輕松!付缇鸵爻  ,而西內的人馬也已經開始在聚集,萬一行刺太子的事是西內的人一手策畫的,那么由  二哥當上攝政王,不就正好稱了西內的心意?」  

  「我知道。」他愛理不理的。  

  「知道你還按兵不動?」懷熾兩眼直望進他內藏野心的眸子,「難道你不想乘機把  攝政王之位搶過來?」  

  「老五都穩如泰山了,我又何必急于一時?」舒河微微勾起一抹笑,那份笑意,很  快便沒入茶水氤色的飛煙中。  

  他想過了,他們這些皇子的關系,此刻就像爐下灼烈燃燒的爐薪炭火,若是愈加高  熱度增添柴薪,一個勁地放恣燃燒,也就愈快將爐內緊窒得快要沖破臨界點的爐身燒毀  。  

  要是不想讓整個朝野翻覆破碎,那就繼續維持著此刻各方皆繃緊的局面,直到有人  揭起號角,才正式開始有所行動,因此對于現階段,什么事都不做,方是明策。  

  不擅等待的人是很容易犯錯的,太急成不了大事,而他這個只圖大利者,不急。  

  他要等到真正的對手已然就位,才來正視這場密謀。  

  「你……」懷熾恍然頓悟,明白了這些年的等待究竟是?了誰!冈诘任甯?」  

  舒河舉高手中的茶碗,含笑地朝他致敬,「?了旗鼓相當的好對手,等待,是值得  的!  

  夜,出奇的靜。  

  那嫣揭開窗邊的垂幃,?首凝望著漫天落下的雪花。  

  自臥桑封宮以后,原本寂寥的太極官就更冷清了,雖說宮里的人數因襄王朵湛派來  親衛站哨成護而變多了,但在那些有如兵俑的親衛臉上-她看不見一絲生氣,無聲得彷  佛在暗色雪夜里幾乎就不存在,也因此讓她覺得這座深宮變得更加幽冷。  

  朝中的局勢果如司棋事先所預料的,在皇上正式頒召由刺王鐵勒出任攝政王后,朝  中的王公大臣們,一聽到由鐵勒攝政,都忙著把自己弄得廉潔一點,免得在鐵勒一上任  就被他給達到把柄,不然就是等不及和東內太極宮撇清關系,準備攏絡西內大明宮。但  也有人在東內存亡危急的這個時刻,依舊撐持著東內的勢力,好讓臥桑的太子地位屹立  不搖。  

  即便這些都只是臺面下在進行的事,誰都沒把它放在陽光下張揚開來,可是人人心  底都有數,只要臥桑來不及在他登上大統之前傷愈,并奪回攝政主國的權力,那么一場  官變的引發是絕對避不了的。  

  不論敵我明暗,那些掛慮著臥桑傷勢的人們,皆千方百計地想知道臥桑到底能不能  復元,但由于臥桑封宮在前,反而讓那些亟欲得到消息的人無法進宮一探究竟,加上襄  王所派駐的親衛遲遲不撤,無論各方人馬再怎么遞拜帖,太極宮的宮門就是不開,即使  是派了密探,也都被司棋一一在暗地里處理掉,因此,太極宮儼然成?全朝眾人等待的  重心,同時也是無法探知一一的秘密深處。  

  她不得不承認,臥桑封宮和利用襄王好意的這兩招的確很有效,他不但阻擋住那些  別有心機的人進宮來,在無形中暫時穩住了朝勢,但同時,他也關住了她。  

  愈是不想與情有所牽扯,愈是深陷難拔。  

  與臥桑關在同一個天地里久了,就算她再怎么不想去了解他的心,也不想知道他在  身后的暗影-即使她不言不語,不參與不涉入他握在手里掌控的每件事,可是到頭來,  這些都只是無謂的掙扎,她還是得全盤接受他的一切。  

  他的作法就是,把她拉來他的位置與他緊密的站在*塊,把他的喜怒哀愁都變成她  的,把他的重責大任和朝中是非也都變成她的,把他糾纏難理的情意也變成她的……一  旦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的,那么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或是把心門緊緊關閉,她也離不開  。  

  倚著窗欞,那嫣盜善心識地低喃,「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  

  一具溫暖的人體無聲地欺近她的身后,張臂環繞覆蓋住她一身的冷冰。  

  臥桑埋首在她的發際,「我不會答應釋你出宮的!  

  棲靠在他的懷里,那嫣沒有初時的驚慌,在等待他傷愈的這段期間,她開始捉摸清  他的習性和喜好,例如他喜歡像現在一樣,從她身后攬著她的腰肢,把她拉進懷里深擁  密貼,以一種契合的姿態,讓她感覺他的心跳和體溫,感覺他時而的溫柔或無情。  

  「出不出得去,有分別嗎?」她望向窗外,感覺這塊天地都因他而風云變色了,根  本就沒有」  

  個地方是可以躲藏的。  

  「若你還想著要走,或是在我靠得這么近時把心躲得那么遠,我會直接下令納你?  含涼殿的嬪妃!顾灶a挨靠著她細致的嫩頰,雖然流淌在她身畔的氣息是那么地灼熱  ,但出口的話卻比外頭的霜雪還冰冷。  

  她的心房猛然緊縮,轉身在他懷里?首看他。  

  「你不會的…:.」他們之間有過協議的,他不會在料俏面前把這些扯出來的,只  要她……只要她……他輕輕在她面前低問:「要試試嗎?」  

  總是要逼人。這男人,稍一不如他的意,就把恫喝掛在嘴邊;稍想離他遠一點,他  就拚命將她扯進懷里不讓她遠走,也不顧忌這么做是否會讓她窒息,他人又是否會因他  的自私而傷心。  

  她彷佛看見一顆女人的心,被他理所當然的視?己物,放在掌心里任他擺布。  

  在他的天地里,一切就只能照著他的心意來運行,不管在他面前的人是誰,他都一  視同仁地把他們當成他掌控的人偶,每個人都只能當個歸順他的臣民。尤其是對她,他  總仗著自身的優勢,蠻橫霸道得讓她束手無策,逼她得在不為他人著想的壓力下求全。  

  那嫣很?料俏感到不平,「你有沒有?料俏想過?」他到底是把料俏當成什么了?  料俏對他而言,除了是個壓制她的利器外,難道就沒有別的意義?  

  「那你呢?你有沒有?我想過?」臥桑原封不動地把話還給她。他追,她躲,把  她困住,她就把心也給鎖住,在她?其它人著想時,她為何就是不回頭看看他?當他還  是個被束縛得無法動彈的臥桑時,她不敢靠近,為什么當他放下了一切,用真的一面來  到她眼前時,她不但不敢靠近,反而還走得更遠?  

  「我不懂你說的話。」水?的明眸沒有躲藏,也已經沒什么力氣來回避他,但裝作  無知,是不是就能避開他這雙老把人內心深處都照照得清清楚楚的眼?  

  「不要再用不懂來搪塞我!顾┫律砜s短之間的距離,兩手捧著她的臉龐,似要  催眠她一般的低語,「你懂,你都懂的。從你追我進宮來時,你就什么都懂!  

  「我不是追你,是你拿著劗子引我進宮的!箷M宮,是因為他放了個誘餌,引好  奇心過重的她一步步前來解開迷團。  

  他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之間,淺淺地對她低笑,「像你這般冰雪聰明的人,會  ?了根劗子賠上一生?我不認為!  

  在他的強烈視線下,那嫣漸漸感到局促不安,像個無法圓謊的小孩,在被揭露了謊  言之后,偏又不想承認。  

  「你是?了這個,你是?了我才進宮來接近我!箾鰶龅匚锹湓谒拇缴咸嵝阉  始的那個吻。  

  「到底你要騙自己多久你才肯承認?」他不信她對他什么感覺也沒有,其實,從一  開始,他就沒有強迫她的心。  

  那嫣忍不住別開螓首,不要那個在她夢里靜靜存在的吻,又重新被他溫習翻閱出來  ,也不要此時他這種會讓人傾心的柔情再多添一分,因為,他總會如他所愿的把她的心  敞開來,讓她去正視她的搖擺不定。  

  白日與黑夜的他兩者相較,她發現,從前那個善良的臥;蛟S是能挑起她滿懷的情  絲,可是此時的他,卻遠比從前的臥桑更吸引她,因為他能進入她的心底深處,牽引著  她的每分思緒,操縱她的悲喜,他的手法固然是有些霸道,可是卻也比從前還來得柔情  似水,款款的情意,總是在無意之間泄漏出來。  

  低首看著她飄移不定的眸子,臥桑的胸口傳來一陣刺痛,箭傷之外,光是一個眼神  ,她就能傷得他更深。  

  「看著我時,你心里想的人究竟是誰?」他一定要問,因為他總是在她的眼里看到  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她總是用那種懷有期待的眼神看箸他,而后又帶箸失望挪開目光。  

  「什眾人都沒有!鼓擎汤w手緊按著心房,不讓這小小一隅的心房也被他給攻陷淪  落。  

  「連我也沒有?」他拉開她的手直視著,音調里藏著不易察覺的失望。  

  她無法說出口,只能用沉默替代她道不出的心聲。燈影間,察覺他一閃而逝的眼芒  里似乎泛著什么,她?手想讓他抬起眼眉讓她看清,半晌,又怯懦地把小手悄悄垂下緊  握。  

  「為何你停止追逐我了?是我不再吸引你,還是你對真實的我太過失望?」臥桑低  沉的韻律仿佛融進墨黑的夜色里!冈撛趺醋觯拍茏屇愠バ姆,讓我進駐你的心底  ?」  

  「我不是那個可以收容你的心的人……」她呼吸一窒,將纖指統扭得更緊。  

  「那你的心呢?我可以收容你的嗎?」溫柔得令人心驚的話語又在她的腦海里四處  席卷,把她逼得苦無去路。  

  她忽然發難,伸手用力推開他,壓抑過久的自責內疚和不斷自欺將她的怒火全部燃  起。  

  「為什么你要得到那么多?你所擁有的還不夠嗎?」她把罪都推到他頭頂上,拚命  想離開他這萬惡的罪源!缚纯戳锨,她才是你明正言順的太子妃,既然你已有了她就  不要再來招惹我!」  

  「回答我的問題!顾麤]把她的怒意看進眼底,仍是固執在他所想知道的問題點上  ,「我可以收容你的心嗎?」  

  「誰都可以收容我的心,但……就唯獨你不行,不要強迫我讓我當個背叛姊妹的叛  徒!梗苛怂麑W⒌难凵,她的心火瞬間被他澆熄大半,美麗的杏眸里寫滿了遺憾。  

  貪心的男人,自私復自利,在選擇了料俏后,為什么還要把他的鐘情放到她的身上  來?若不是?  

  了他,她不會時時陷入兩難,她不會既痛苦又快樂,也不會頓失一顆芳心臥桑危險  地瞇起劍眉,「誰都可以?」  

  「你…:.」還來不及阻擋,一道黑影便朝她兜頭降下。  

  來得借手不及的怒濤將他淹沒,又氣又急地將她捉進懷里撞上他的胸膛禁錮,因用  力過猛,在他未愈的傷處上沁出了絲絲紅漬,但他拒絕松綁,強橫地將字字句句說進她  的耳底。  

  危險的火苗在他的眼底竄動,「把話收回去,除了我外,誰都不能擁有你!」  

  那嫣幾乎透不過氣來,被迫貼靠在他的胸懷里,對他強烈的擁抱和火氣微蹙著一雙  黛眉,想與他抗衡,但他傷處扯裂的血清就近在眼前,讓她又不舍地放棄所有的力氣抵  抗。  

  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他怎會是這樣?想要得到什么就放手去得到,若得不到就  不許他人也能擁有夢想,不放她從他的身邊走開好好的活下去,那個曾在皓鑭前溫柔親  吻她的人!為什么會是這個模樣?  

  「為什么你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幽幽的問。  

  臥桑彎下身與她齊對箸眼,「那你告訴我,我又該是什么樣的人?你到底在期待我  些什么?」  

  那嫣怔住了。  

  她希望他該是什么樣的人?為什么她心中會懷有預設的期待,并在發現他和想象中  的不同后!  

  會有這種失望埋怨的感覺?她是在殷殷盼望他些什么?  

  她的眼眸滑過他暗邃深魅的眼,重新認清眼前這個全新的臥桑,并在他的眼里,短  暫地忘了他是太子,他只是個男人,一個想要她的男人!在他的眼底,有箸不亞于她的  被壓抑的熱情……從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道從一開始就存在她心底的聲音回答著她  :她只是在盼望,一個能夠不與她隔著身分的鴻溝、一個能夠不把另一名女人掛在嘴邊  威脅她、一個和當初一樣溫柔的情人……她多?希望一切能夠重新來過。如果他可以不  是太子,也沒有選妃,她不是小小的酒娘,也不是料俏的表姊……溫熱熱的淚,無聲地  淌落她的面頰,?不可改變的命運,和她注定要心碎的感情顆顆傾流。  

  臥桑將她的怔然、醒悟、千回百轉、不得不割舍一一看進眼底,同時也看透了她的  」。  

  「別哭!顾麆佑昧怂心軆A付的溫柔,輕柔地攬近她,憐惜的吻紛紛落在她的面  頰上。  

  那嫣別開他的吻,垂首在他的胸前,舉起兩手推抵著他的胸膛,細若游絲的聲音在  夜里聽來格外破碎。  

  「以前,我和你一樣,想要的有很多、想擁有的也很多……但現在,我卻不能不告  訴你,不是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的……」  

  「無論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給。」  

  她?首看向他,眼底蓄滿晶淚,「現在我只想要自由!刮ㄓ须x開他,她才能重新  開始她的人生,才不須在這里相互折磨。  

  臥桑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困難的低吐。  

  「可是……我給不起。」  

  他的手中是擁有許多束西,江山、天下、傾世的重權,可就獨獨缺了自由這一項,  就連他自己,也渴望能夠得到那樣從不曾降臨至他生命里的東西。而他放不開她不能給  她的原因不只是這些,他明白,若放開她,也等于是要他放棄多年來所尋覓的自己。  

  「我知道。」那嫣垂下眼簾,感覺他又把她納入懷里,似要與她融?一體地擁緊,  然而她卻疲憊得再也不想離開他的胸懷,也無力再走開。  

  無論是在現實生活里,或是在感情心靈上,自由對他們來說,太過昂貴,也太過奢  侈。  

  新雪初停,站在含元殿外賞雪的那嫣,順著殿外一串串雜亂的步印,?首看向遠處  好久不當像今日人聲嘈雜的含涼殿。  

  封宮遺?久以來,在今日,太極宮首次因故而短暫地開?宮門。  

  雖然一直緊閉宮門的太極宮,?了讓臥桑養傷,這陣子是過得相當平靜,但在宮門  外,朝野則因偵辦太子謀刺案的衛王而弄得天翻地覆,不但日日聚集在太極宮官門外請  求謁見臥桑的人愈來愈多,聯名奏表至太極宮求情的人數也急遽增加,而這些人,大都  不外乎是請臥?煨┳柚剐l王再以徹查祖宗十八代的手法辦案,更希望臥桑能叫衛王在  偵辦行刺案外,別再扯出更多隱藏在暗處的雜案吹皺*池春水。  

  匯聚了所有的民意之后,即使臥桑壓根就不想開門攬是非,也不得不順應?意打開  宮門,將?臣所怨慰的衛王給召進宮來詳談,以求能在還給?臣一個寧靜的冬日后,他  能夠再度關起宮門來養傷。  

  「你就是上回秋獵時太子去追的人?」一道清朗的男音在那嫣的身后輕輕響起。  

  那嫣收回看向含涼殿的目光,按著音源旋過身來,在遍地雪光的映照下,有些訝異  地看著來者,同時努力在腦海里搜尋著,這名有著一雙與臥桑極?相似眼眸的年輕朝臣  是誰,更對他能夠毫無阻攔地出現在含元殿外的原因感到好奇。  

  看著她的男子的表情似乎比她還要好奇,在出聲喚了人后,他就沒有再開口,只是  端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而后又終止了四處巡查盯視的眸光,接下來就只定眼  靜看著她。  

  好半天過去,當那嫣以為他是站在原地發愣,或是張著眼入定時,他才又動了動那  雙魍與臥桑相似的眼眸。  

  律滔慢條斯理地撫著下頷低吟,「是比裴料俏好多了!估洗蠊挥醒酃狻  

  聽得一頭霧水又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的那嫣,才想挪動腳步去找司棋來看看這個奇  怪的男子是誰時,他卻徐徐露出一抹笑,并開口留下她。  

  「別這么防我,我不是壞人。」他慢吞吞地自身側取出一枚印信,拿至她的面前降  低她的防人之心并爭取她的信任。  

  「翼王律滔?」張大眼看清上頭所篆刻的王徽之后,察覺失態的那嫣便忙著要向他  行禮。  

  「別拘禮了!顾H切地朝她搖首,舉步踱至她的面前。  

  「王爺要找太子?」那嫣下意識地在他靠上前來時朝后退了幾步,于情于理都不愿  靠他太近。  

  他輕搖著食指,「我只是陪風淮來見太子,不過他們現在有要事商談,我不便留在  含涼殿,所以就出來四處繞繞順便等人!  

  「那……」現在怎么辦?陪他等人?還是找個借口離開?若臥桑知道她私下與別人  見過面,那占有欲甚強的臥桑鐵定又會變瞼給她看。  

  「其實,今日我會進太極宮,主要是?了見你。」律滔在她轉動著水眸開始在相心  告退的借口  

  時,先一步說出借口留人。  

  她詫異地揚高黛眉,「見我?」她又不認識這個皇子。  

  「聽裴炎說,他府上有個善占易象的表侄女,是你吧?」他稍稍低下頭來,兩眼專  注地打量著她。  

  「是我!共煊X不對勁氣息的那嫣,在他這種探索的目光下緩緩在心底拉起了警戒  。  

  「那……」律滔笑意可掬地再問:「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個忙?」  

  「幫什么忙?,」身為皇子,會特意來找她這個無名小卒幫忙?有問題。  

  「?我一解這幅卦象!顾孕渲腥〕鲆粡埣埥,在紙絹上頭細細地書寫了易卦標  記。  

  那嫣遲疑了許久,緊盯著他那看似平和不顯居心的眼眸一會,終于在他淺淺的笑意  中趨步上前-側首端看上頭所書寫的本卦、錯卦、綜卦及斷卦后,芳容隨即一變。  

  又是藏龍現形..  

  從她與皇家中人有所牽扯后,這幅卦象為什么就時常出現在她的生命里?這幅卦象  ,對她而言是心血來潮時的?物,對臥桑則是隱含深意的秘密,那么對這個男人而言,  它又代表著什么意喻?他也和臥桑一樣是別有n口的?  

  她記得臥桑曾說過,在這宮里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而人,也沒有一個是可以不  用提防的。  

  「我解不出來!顾龎合聺M心的疑慮,鎮定自若地朝他搖首。  

  「這樣啊!孤商蠈⑺恳环至鲃拥难鄄ǹ丛谘鄣,也配合她的隱瞞,裝作毫無察  覺地輕笑起來。  

  那嫣朝他欠了欠身,「王爺若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他伸出」掌,「請留步,我還有一事相求!  

  她停下腳步,屏息斂氣地看著他此時看來有些莞爾,又有些徹悟的神情。  

  「勞你代我轉告太子一聲!孤商先魺o其事地朝她眨眨眼,「留點青山才會有柴燒  ,下回別再玩得那么真,很多人的白發都是被他給嚇出來的!  

  聽出弦外之音的那嫣征訥無法言語,張大了杏眸看他噙著一抹笑,優雅地移動腳步  踱出含元殿,踩著探雪一步步地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這個人他知道!他看穿了臥桑安排的這一場行刺,他….!  

  在律滔的身影消失在彼方時,那嫣當下轉身在殿廊上奔跑起來,一心只想快快趕至  臥桑的身邊告訴他這個消息,無巧不巧地和被臥桑派來找她的司棋,在殿廊轉角撞個正  著。  

  「那嫣?」他扶穩她的臂膀,「你怎么了?」  

  她緊張地捉著他的衣袖問:「臥桑的客人走了沒..」  

  「衛王剛向殿下告退,殿下又下令封宮了.…:」司棋訥訥地應著,話還沒說完,  就見她拎著裙擺跑向含涼殿。  

  才躺在榻上裝作病弱裝完了一回合的臥桑,在送走客人后,才離榻起身想伸個懶腰  時,臉上舒適的神情,馬上被神色張皇跑進殿的那嫣給驅散。  

  「發生了什么事?」他瞇起銷眸,兩手牢握住她的肩側。  

  她輕喘,「翼王他…:.」  

  「律滔?」他有些意外,留神地壓低了嗓音,「他對你做了什么?」  

  「他沒對我做什么,但他知道你被行刺的事是你安排的!」怎么辦?這事被第三者  知情了,他得快點想個辦法。  

  臥桑的眉宇間掩上一層深思,不過一會,又快速地自他眼中散去。  

  「然后?」他習慣性地降下雙臂環著她的腰肢,拉她貼進他的懷里輕嗅她一身淡淡  的馨香。  

  「正經一點。」滿心緊張感的那嫣紅著臉想推開他。  

  「我很正經啊。」他舒服地將下頷窩靠在她的香肩上。  

  「你不擔、心翼王他……」萬一翼王說出去了,而翼王又跟正在調查行刺案的衛王  那么交好親近……「你最起碼也要通報一下!」離蕭氣急敗壞的聲音突地自殿外遠處傳  來。  

  「別又羅竣了,臥桑不是說過不必管那些繁文褥節嗎?」料俏的不耐煩聲也夾雜在  回響的腳步聲中。  

  「快點放開我……」在腳步聲愈來愈接近時,發現自己還和臥桑親密地摟在一塊的  那嫣,忙不?  

  地想在人前與他撇清距離。  

  臥桑懶懶地枕在她的肩頭上,「不要!  

  「你……」拿他沒辦法,又不愿被他人撞見此等情景,那嫣只好把他拖到床榻上用  被子緊蓋住,并在他不愿合作時自動伸出一只柔葉,讓他在被下輕握,以眼神暗示他別  在人前拆臺。  

  下一刻料俏已蹦蹦跳跳地來到他們面前,「臥桑,我告訴你喔,我剛才見到了翼王  !」  

  「那很好啊!剐臐M意足把玩著那嫣小手的臥桑,裝出一瞼病弱的模樣。  

  料俏快樂地趴在床治問:「你怎么從沒告訴過我,你有個眾人不錯的皇弟?」  

  一旁的那嫣聽了盡量不動聲色。  

  眾人不錯?不,人好不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那個翼王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和他聊過?」臥桑藏得比那嫣更深,開始探起律滔會給料俏這種印象的原因。  

  「是啊,而且他還夸我喔!沽锨螌β商舷喈斢泻酶,覺得他和宮中其它一見到她  就皺眉的人不同。  

  「夸你什么?」他更有興趣了。  

  「他笑咪咪地拍著我的頭告訴我,我就跟你向?朝臣推薦時說的一樣,是該被你選  來當太子妃的好人選!沽锨倪呎f邊看離蕭一眼,彷佛是刻意說給他聽般,并很樂見他  的臉色愈變愈難看。  

  「你?」數道懷疑的目光整齊地射向她。  

  臥桑有耐性地保持緘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料俏極度不適任太子妃,而那小子:…  他到底是想說什么?  

  她又搖頭晃腦地說著:「翼王還特別叮嚀離蕭,務必要好好代你照顧我這個難得一  見的太子妃!顾椭肋@宮中還是有人識貨的。  

  臥桑聽得兩眉高高地聳了起來,而那嫣則是刷白了一張嬌?。  

  他回眸淡看佳人秋眉深鎖的面容一眼,接著壞壞地轉了轉眼眸,在被里攤開她的小  手,以指在她的掌心里寫字,看她先是一怔,在理解他在她的手心里寫了什么字后,面  頰瞬即飄來兩朵嬌艷欲滴的紅云。  

  「那嫣姑娘……」離蕭關心地瞅著她,「你病了嗎?」怎么瞼色換得這么快?  

  「沒有……」無法在人前拆穿臥桑玩的把戲的那嫣,紅著臉蛋搖首。  

  他?手輕指,「可是你的臉……」  

  變臉變得比那嫣更快的臥桑,在那嫣不知該怎么打發離蕭時,突然一手緊按胸前的  傷處,并擺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殿下?」離蕭的注意力立時全被移轉了過去。  

  臥桑緊閉著眼低吟,「我不舒服,胸口好疼……」  

  那嫣狐疑地瞥向他,奇怪,他的身體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  

  「我去請太醫!」上當的離蕭著急的要去找人。  

  「不用了,你們都下去,讓我躺一躺就好了!古P桑擺擺手,以眼神示意料俏也一  塊跟著去。  

  料俏摸摸鼻尖,「喔……」  

  他們兩人前腳一走,那嫣馬上把手抽出來,站在床邊兩手扠著腰,看那個不知在玩  什么把戲的臥桑。  

  「還裝?他們已經走了!乖谌饲八蛟S是個久傷不愈的太子,但在人后,他早就  生龍活虎了好一段日子,要騙別人可以,但騙她?  

  臥桑沒作聲,一骨碌地將整個人鉆進被窩里,還蜷縮著身子顫抖,讓那嫣不禁跟著  緊張起來。  

  她彎下身子,「臥桑..」是她方才拉他的時候太過用力扯裂了傷口嗎?還是她在  推他時真的弄疼了他..  

  她小心地揭開被子一隅,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雙大掌已飛快地擒扣住她的腰肢,拉  她上榻把她捉進去。  

  「你……」又被騙了。  

  臥桑將她圈進懷里,緊貼著她涼涼的身軀,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些」燙熱,大概  是這些天天氣寒冷,而他在朝臣面前撐坐了一日,所以未愈的傷口又隱隱泛疼了起來。  

  「你還在擔心律滔?」他在她蠢蠢掙動時漫不經心的低問。  

  「當然!鼓擎讨棺×藙幼,?眼看向他再明白不過的眼眸。  

  「律滔沒對你說他不是壞人嗎?」他記得那個弟弟有先向人打招呼的好習慣。  

  「你認為我會相信這種話?」人心隔肚皮,被騙久了,她也學到了點教訓。  

  他忽爾地笑了,「你愈來愈像宮中的人了。」  

  她推開他的笑臉,「還笑?萬一行刺的事被他張揚出去怎么辦?你的騙局就要開天  窗了。」  

  「律滔本來就愛玩推論這套玩意,所以那只是他在推測而已,沒憑沒據的,他不會  說出去。」  

  臥桑絲毫不以為慮,「如果我因律滔的推測而做了什么事,這不正好代表我心虛?  」以靜制動,本來就是最佳戰略。  

  她不禁斂眉,「說得也是!  

  「至于他對料消說的話,那不是推測,他是看懂了。」他滿足地盡覽她嫵媚的風情  ,騰出一手在她的小臉上游走。  

  「看懂什么?」那嫣臉紅地想撥開。  

  他的指尖滑至她的俏鼻輕點一下,「他看懂了是你不是她。」  

  「什么?」那嫣心房急急跳動了起來,在他飽含情意的凝視下,某些不受束縛的情  悖又被他挑起。  

  「我選的是你,不是料俏。」他蘊藏的目光纏住她,清清楚楚地把話敲進她的心扉  。  

  「是她。」她難忍地別開眼,心房傳來陣陣刺痛,「你忘了她是你指定的太子妃嗎  ?」  

  「我再說一次,是你!顾膶嵮杂譂撨M她的性靈深處,碰觸到她脆弱的靈魂。  

  像是被拉至希望的頂端而后又重重地摔落,那份痛感,讓那嫣凄迷了眼,不知該如  何開口告訴他,懷著一個深鎖著他的秘密,這種日子是多?的難捱。尤其在他說出這藏  在心底的話后,她雖是很雀躍,卻也很傷心,只因這個秘密只能存在他們兩人之間,不  能見著陽光,也不能讓天下人知道。  

  「不會有別人!顾念~傾抵著她的額,喃喃地向她保證,「不會的,除了你,不  會再有!  

  那嫣哀傷地垂下眼睫,枕靠他的手臂看他擁抱她的模樣,覺得無論他的手臂再如何  圈緊,他也不能讓他的諾言實現。  

  縱使他說得再令人心旌動搖、再怎么讓她歡欣轉側,但他的承諾是不被允許的,只  要他登基?  

  帝,根據內宮律典,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絕對少不了,到時,即使他會如他所言  的把心留在她的身上,卻不能阻止其它的女人來瓜分他的人。  

  由不得他的。在這座太極宮內,身不由己的人,不只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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