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竞技-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綠痕 -> 奔月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奔月 第六章
作者:綠痕
  他被一種恐懼噬咬著心扉,總有一種即將失去的感覺拉扯著他,那種感覺,彷佛這  一刻就會到來,或著,會突不期然地自下一刻跳出來擄獲他,令他日夜難安。  

  在遇見堤邑之前,他不是這樣的,他是個不曉恐懼、勇于前進爭取、立志做天下第  一臣的人,可是那都已不再是他了,他的世界在轉瞬間變得窄小,小得只能容納堤邑一  人,即使堤邑已閉合了屬于她的天地,將他隔絕在外,讓過眼云煙成了點點灰燼。  

  因為害怕,他藏起來了,他將她的絲履都藏了起來,深怕那些會帶走她的羽衣,又  會將她給帶走,因此,藏,他恨不能也將她藏在懷里安放著,這樣他就能時時刻刻看著  她,不會讓她在眨眼之間又消失在空氣里。  

  在堤邑病況好些了后,懷熾命潤兒和冷天海日夜輪番代他守著提邑,而他又再度潛  回了書海卷冊里,在蓮炬燭影下,重拾筆墨,將拾回往日情愛的希望,皆寄托在他的字  里行間,盼望能借著詩詞尋回他的仙子。  

  一道人影在搖紅的燭影下來到懷熾的面前,一只手掌抬起正專心書寫的他的臉龐。  

  「六哥?」好不容易,懷熾在雙眼調整好焦距后,才認出眼前的人來。  

  風淮的眉心不滿地緊緊攏聚,兩指緊捉著他的下頷,在燭下左端右看了半晌,神色  凝重地對他搖搖頭。  

  「你怎么弄成這副德行?」大半個月不見這個么弟,結果找上門來所看到的,卻是  個神色憔悴讓他差點認不出來的人。  

  「沒事……」懷熾擱下手中的筆,疲憊地揉了揉臉龐。  

  〔弟媳呢?」風淮的眼眸轉了轉,刻意四下張望著,「怎么沒見她?」  

  他的身子怔了怔,未了,艱澀地擠出謊言,「她……病了!  

  「病了?」風淮揚高了兩眉,反復咀嚼著他的用詞,而后朝身后招招手,冷天海隨  即靠在他的身旁,再為他報上今日的情報。  

  藏不住話,也懶得對自己的兄弟拐彎抹角的風淮,在懷熾又想要提筆再寫,打算冷  落來客時,邊慢條斯理地品嘗著冷天海送上的香茗,邊淡淡地問。  

  「逼死自己的妻,感覺好嗎?」看他這副模樣,他八成是很后悔。  

  懷熾瞬間握斷了手中的筆,一臉寒色地抬起頭來。  

  「你派人暗中監視我?」風淮不是忙著審案無暇管他人的閑事了嗎?而且風淮更沒  有管別人家務事的壞毛病,若不是風淮在他府里派了探子,就是有人向風淮多嘴。  

  「不看著你行嗎?」風淮理直氣壯地瞪他一眼,把他的氣焰壓下去!付嗑脹]見你  上朝了?我再不來弄清楚你發生了什么事,父皇那邊誰來替你頂、誰來替你圓謊?你以  為只靠舒河一個人就能擋住父皇嗎?」要不是舒河破天荒地跑來拜托他,他也不會為了  這個么弟而開了對人撒謊的先例。  

  「天!箲褵氲难垌晦D,馬上知道是誰做的好事。  

  冷天海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站到風淮的身后尋找避風港。  

  「是我叫他照辦的。」風淮擱下手里的茶盅,直接走到他的面前以指彈著他的額際  ,反而先來找他興師問罪。  

  懷熾撫著被彈紅的額際,怎么也猜不出風淮會跑來找他的原因。  

  「你在朝中想斗垮誰我不管,可是我告訴你,要有分寸,別老耍些卑鄙的手段。」  風淮邊說邊以指敲著他的頭,「咱們天朝,就是被你們這些分黨分派的人給弄得烏煙瘴  氣的,而你的婚姻,也是被毀在這上頭!  

  懷熾揮開他的手,「你是來念經的?」  

  「我是來勸你的。」風淮說著說著拉了張椅子坐至他的身邊。  

  「勸我什么?」現在除了堤邑的事外,他什么都不想聽,而那些朝事,他也都不想  搭理。  

  「在你想處理國事前,先把你自己的家事處理好。」風淮也認為他的當務之急就是  先解決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缚纯茨悖瑸榱思沂屡萌瞬蝗、鬼不鬼的,象話嗎?  」  

  「我已經盡力了……」懷熾苦苦撐持著意志力幾乎快崩潰了,他兩手插進濃密的發  里痛苦地低喃,「可是,她不說話,她就是不肯對我說句話,她用她的沉默來懲罰我…  …」  

  從那日堤邑請求他休妻,而他不允之后,堤邑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從不知道,沉默是一種多可怕而又痛苦的酷刑,這屋子,往日是充滿歡聲笑語的  ,可是自她沉默之后,整座府邸突然變得廣闊而又空洞,即使她就近在他的身邊,可是  她的眼底沒有他,她的聲音里也沒有她,她簡直就像是不存在似的,若不是她還有氣息  ,他會以為他的仙子早就拿著羽衣回到天上去了,但她雖是沒有遠走,她卻只留下了一  個軀殼,真正的她,早已不在。  

  「你被她傷得很深?」看著他的模樣,心疼么弟的風淮滿是舍不得。  

  懷熾緊閉著眼。他被傷得很深嗎?不,他是早以為他在旋死旋生的痛苦中,已經死  過了好幾回,可是,沒有人逼他,一切都是他自招、自找的,在某方面,他也在懲罰著  自己。  

  風淮嘆息地伸手揉揉他的發,「你在斗垮辛無疚前,就該先考慮到弟媳的!乖缰  如此,何必當初呢?弄得兩個人都心傷的下場,而他們這些外人,又全然幫不上什么忙  。  

  「六哥。」懷熾抬起頭來,眼中忽地變得煥亮,「你可以幫我嗎?」他必需求援,  他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失去堤邑。  

  「幫你什么?」  

  懷熾緊握著他的手,「去父皇面前美言幾句,想辦法讓辛無疚的功名恢復至五品以  上。」只要能再讓堤邑一展眉頭,或是開口說句話,他愿意把已打倒的敵人扶站起來,  他愿意背叛南內的意愿再去樹立同一個政敵。  

  風淮頭痛地撫著額,「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種事,就算是他利用關系,或  是在父皇面前用盡法子的請求,誰也沒辦法做到。  

  「不然就想辦法把辛無疚調回京兆腹地,做個太尉或是縣官也好,別再讓他繼續被  遠貶,這樣,堤邑若是想見她的爹娘,也較方便!沟谝挥嫴恍校瑧褵脒有第二計,就  盼這下下策,能夠對提邑起一些作用。  

  「這個我是可以想辦法!顾銥槠潆y地點點頭,但不放心地丟出一個疑問,「不  過,辛無疚愿意見她嗎?而她又有法子去面對辛無疚嗎?」  

  「我不知道……」說到這點,懷熾也無半分把握,「但不管怎么說,這總是個辦法  !宫F在,任什么也敲打不進堤邑的心,或許親情這一招,可以讓堤邑已冰封的芳心融  化。  

  風淮猶豫地搔搔發,「老實說,這種作法我有點擔心!共辉摯饝锰斓,剛才  他該先考慮到一些意外的后果。  

  「擔心什么?」既能消滅一些辛無疚對他的恨,又能讓堤邑重拾笑顏,他認為這是  再兩全其美不過的法子。  

  「我擔心辛無疚在恢復功名后,會心懷怨憤而對你做出什么事來!顾涣私庑  無疚了,辛無疚才不是打不還手的那種人,辛無疚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那種小人,萬  一把辛無疚弄回來,說不定辛無疚的首件要事就是對懷熾一報還一報。  

  懷熾一瞼的莫可奈何,「我管不了那么多……」現下,能走一步就是一步,至于是  不是險途,他無法選。  

  風淮也只能拍拍他的頭安慰。  

  「六哥。」望著桌上飄搖不定的燭火,懷熾幽幽的問:「你愛過嗎?」  

  「不曾!  

  懷熾仰首看著他,「那你懂得什么是愛嗎?」  

  「我想,」風淮的眼中抹上了一份深思,「或許等時候到了我就會懂!  

  他低低輕喃,「等時候到了……」  

  時候到了?他的時候已經到了嗎?  

  愛究竟是什么?是痛、是傷、不舍、喜悅、還是毫無止境的相思?或許都有都是,  也或許他早就已經經歷過愛的種種了,只是身在其中的他毫無所覺,并不斷地否認這得  來簡單的感情,就是愛,所以,他才輕易推送走了那曾經握在手上的愛。  

  「我要走了,我還得去找獨孤冉的麻煩!癸L淮關愛地拍拍他的臉頰,「對了,你  也要對獨孤冉小心點!  

  他悠忽的眼神定了下來,有絲怔愕。  

  「獨孤冉?」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怎么會突然提到他?  

  「我之所以會去查他派人行剌野焰的事,主要是為了兩個人。」風淮的臉色變得很  陰森,「本來只是律滔私底下為了東內而叫我去審的,偏偏你跟獨孤冉也在私底下暗斗  ,結果你們這些兄弟所結的梁子卻得由我去拆。」  

  「我哪有暗斗什么?」他賴皮地聳聳肩,一如以往地,對于他曾做過的斗爭或是手  段,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倒頭打他一耙,將他行刺野焰的事密告到我這里來,還弄得  全朝皆知嗎?」他老早就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誰教他要行刺八哥?」懷熾淡淡冷哼,看在風淮溺愛他的份上,也不怕風淮會找  他算帳!肝疫@是替咱們兄弟出一口氣!  

  風淮兩眼瞇成一條窄縫,「你敢說除開是為了野焰外,你沒有別的私心?」他老早  就知道這個么弟會特意去卯上獨孤冉,提邑才是真正的主因。  

  他坦坦地承認,「我有!顾麑Κ毠氯降臄骋庠倜靼撞贿^,也同樣視他為大敵。  

  「聽六哥的話,在我辦完獨孤冉之前暫時離他這一點,也別再去招惹他!癸L淮邊  走邊向他叮嚀,就怕他在不知不覺間又去惹了那個心胸狹隘的獨孤冉。  

  「嗯。」他悶聲地應著,起身送風淮至門邊。  

  「天海!癸L淮臨走前不忘指著冷天海的鼻尖警告,「看好他,別再讓他這么糟蹋  自己,下回我來時,要是沒看到個有點人樣的小弟,你的麻煩就大了!  

  「是……」  

  ☆☆☆  

  無論她將他隔得多遠,也不管他有多么的忙碌,總是在黑夜來臨前去探看提邑,并  與她一塊用膳的懷熾,今日因風淮造訪的緣故,晚了些來到堤邑的屋里,方才想開門而  入,卻差點迎面撞著端著膳食出來的潤兒。  

  伸手扶穩潤兒后,懷熾低首看著文風未動的晚膳,「她沒吃?」  

  潤兒神色黯然地朝他搖首。  

  懷熾的眉心不禁糾結起來。近來堤邑愈吃愈少了,有時她甚至是什么也不吃,他真  怕,因他不肯放她走的緣故,她會繼在以沉默抗議之后,再對他來個絕食,他無法就這  樣看她一日日的消瘦下去。  

  「今日她有開口說話嗎?」他伸手接過潤兒手中的托盤,打算待會由他自己去勸勸  她開口吃飯。  

  「都沒有……」潤兒眼底盛滿了哀傷,跪倒在地的向他懇求,「王爺,你放手吧,  讓小姐走吧!乖僮屝〗愦谶@里,她真不知小姐會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樣。  

  懷熾沉默了許久后,難以忍受地別過眼,「我辦不到……」  

  近來,他極度懷念堤邑的每一次凝眸,她眼里含著盈盈的笑意仰望他的姿態,那曾  經凝固在他心頭,卻因不加珍愛的淺淺側影,早已在她的面容上再尋不遇,可是,如今  卻印像極深地烙在他的心坎上。  

  他走入屋內看著坐在吉邊抬首仰看天邊月兒的提邑,沐浴在月光下的她,烏黑的長  發技泄在她的身后,她垂倚在窗欞邊的皓腕上,掛著一只從前他贈與她的玉釧兒。  

  吸收了月色的虹澤后,玉釧兒流麗光彩,可是玉釧兒的主人,卻再也不是初戴上它  時的豐潤紅艷的桃花仙子了,她變成了一株蒼白的蓮,像一株被迫在不屬于她的土里扎  根,而無法回到溫暖水澤里的蓮上想到這花樣的人兒是因他如此,龐大的罪惡感便像柄  利刃,不斷刺向他的心頭。  

  「吃一點好嗎?」他在她身畔坐下,一手端著鮮碗,一手盛了一杓飯菜來到她的唇  前。  

  看著窗外的堤邑并沒有啟口,目光依舊流連在外頭的那輪明月上。  

  他甚至嫉妒起明月來,就連月兒都能得到她專注的凝眸,他想,他必須捉緊她,必  須牢牢擁著她,才能確定她不會離去。  

  「不吃也好,都涼了,我叫潤兒再熱過!顾钗跉,將碗杓放回托盤里,擱在  一旁的小桌上,坐近她的身側將涼涼的她擁進懷里,用自己溫熱的體溫包圍她。  

  堤邑有一刻的掙動,但不久,她放棄了,就這么軟倚在他的懷里不說也不動。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箲褵胼p輕撫著她的發,嗅著她沁香的發香,在她貝耳旁徑  自述說著,「今日六哥來了,我請他將你爹調回京兆腹地,或許做個太尉或縣官,他將  不會再被遠貶或是有人再動他一分一毫。」  

  她緩緩回過眼眸,但在光影下,看不清她眸子里寫著的是什么。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粉頰,「有空,我帶你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去見爹娘?堤邑動作極為緩慢地朝他搖首,婉拒了他遲來的好意。  

  現在的她,該拿什么去見爹娘?  

  她還記得娘親眼底的憤恨,父親在與她斷絕父女情誼時的決裂,他們是那么地不留  戀、不回頭,而她又該怎么再回到他們的面前?從那日之后,她生命中的血親已經不存  在了,此刻與她最為親近的,就只有用這般柔情捆綁著她的懷熾。  

  因為他,即使她想離開,她也無處可去,她曾想過,天下這么大,總有個可去之處  ,可是左思右想之后,她才發現,她早就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這樣,還是不能填補你心中的缺口是不是?」懷熾祈求地捧著她的面頰,以額抵  著她的額向她切切的問:「告訴我,你希望我怎么做?只要你說,我會去做的!  

  堤邑沒有言語,只是倦累地閉上眼睫,狠著心腸不去看他如此狼狽痛苦的模樣。  

  懷熾的心好痛,他也曾用沉默來回答她的問話,如今她全數用回他的身上,他才知  這是種多么傷人的方式。  

  即使,她的心關得是那么地緊,將沉默深深地籠罩在自己的身上,認為這樣就沒有  人可以再傷害她,可是她不知道,他也陷入她所帶來的默然中,因此,無論他再怎么痛  苦翻騰,再怎么遭受她的拒絕,他的心中反因她而興起一股斗志,任誰也阻止不了他。  

  虛弱的感覺涌上堤邑的知覺,她倦極地在他的懷中合上眼,在不自覺中,她沒發現  ,那是她以前最愛倚在他懷里的姿勢。  

  「我不會放開你的。你聽見了嗎?我不會的。」懷熾揭開身上的外衣,將他們兩人  密密地兜圍在同一個天地里,淡淡說著的話,聽來,像是誓約。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她在等他同意休妻,可是他就是無法這樣放開她,因為他生  命的重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移了位,若是少了她的歡聲笑語、波光流動的醉人眼眸、  巧思慧黠的芳心,他將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而存在。  

  最近,他想了很多,關于那些在他踏進游戲里前,人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就如舒河所說,承認愛上一個人真有那么困難嗎?愛戀如果被借口模糊了,很容易  就再也看不出愛情原本的模樣。因此在閃躲之際,愛情錯認了沉默,纏上了光陰不肯放  手,也因此困苦了兩個人。  

  其實,愛情是很容易的,它得來容易,只是看得到的人懂不懂得珍惜,因為要讓愛  繼續是件很艱難的事?墒乾F在,他失去了所有的借口,不得不承認他欺騙了別人,同  時也騙了自己,如果這是場游戲的話,那么他不是個穩操勝券的玩家,他是個輸家。  

  他是個游走在游戲邊緣的人,等到有天,他一腳跨進了游戲里,他才發現,并不是  所有的游戲都是他所能掌控的。  

  最悲哀的是,那顆因她而惻動的心,卻在他全軍覆沒的這片默然中蘇醒了。  

  當她的心已離他遠去時,他才知道,他早已愛上了她。  

  ☆☆☆  

  「要我去找傳國玉璽?」  

  忙著在書寫東西的懷熾,在絞盡腦汁之際,捺著性子不把冷天海逐出他的書房,反  而對冷天海所帶來的消息感到有些錯愕。  

  「舒河的密折里是這么寫的!估涮旌⑹婧铀鶎懙哪菑埫苷蹟R至他的面前。  

  懷熾狐疑地皺起眉,「玉璽不就在父皇的翠微宮里嗎?」開國以來,代代傳承帝皇  的王璽,一直是由在位的圣上所保管的,怎么會不在那兒呢?  

  冷天海搔著發,「其實,朝中也或多或少有了風聲!乖谒簧铣倪@段期間,朝  中流傳的各式流言輩語版本可多了。  

  「什么風聲?」他終于肯撥點心思在立一他的事情上。  

  「朝臣們說,圣上之所以遲遲不頒詔立下一任的儲君,就是因為失了傳國玉璽無法  蓋印,所以才沒法子頒詔!惯@個流言聽起來還算是滿合理的,剛好可以解釋圣上拖延  著不立太子的原因。  

  根據舒河探來的消息,在太子臥桑棄位的那日,有人見皇二子刺王鐵勒自翠微宮地  底的密道出來,而在出來時,他手上捧了一只沉甸甸的木匣,于是眾人都在猜,現在存  在翠微宮里的那塊傳國玉璽是偽,而刺王鐵勒手中木匣里的,才是真。  

  「王爺,你要去找嗎?」冷天海盯著他出神的面容,試探地問。  

  「不去!箲褵胂胍膊幌氲木途芙^。  

  他簡直嘆息連天,「王爺……」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里寫東寫西,不  然就是往堤邑的房里跑,再這樣下去,他會病的。  

  「四哥的本事不是挺大的嗎?這事你叫他自已去想辦法,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我  也管不著。」  

  他沒有時間了,堤邑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他得快點找出個方法讓她恢復原來的模樣  ,他不能把任何珍貴的時間浪費在她以外的人身上,現在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他唯一  能夠繼續撐持下去的原因。  

  冷天海撫著下巴問:「你不想幫助舒河了嗎?」他幫舒河都已經幫這么久了,怎么  會在這么重要的時刻拍手?  

  「我幫他?那誰來幫我?」目前他是個過江的泥菩薩,他只想救回自己與他就快捉  不住的堤邑,其它無論是何人,他都不管。  

  「那你……」冷天海拖長了音調,「還想當天下第一巨嗎?」他還記得,懷熾以前  最大的心愿就是當個一人之下的天下第一臣,懷熾不是很希望能站上那個位置,為舒河  開創出一個理想的新國度嗎?  

  「我想」他的心愿并沒有更改,只是往后挪延,「但,我現在不能想!  

  「那……」冷天海手指著舒河的密折,以眼神問著該怎么去回復舒河。  

  不假思索的,當著冷天海的面,懷熾奮力撕碎它,直截了當地告訴他的回答。  

  「我明白了,我派人去回復他!估涮旌|c點頭,轉身走出書房。  

  望著冷天海離去的背影,懷熾恍然明白了,向來他最是熱中的政治游戲,再也不吸  引他,他了解,之所以不再吸引他的原因是,他的心無法離開。與堤邑如此同心而離居  的情況不能再維持下去了,因為,他不希望他們兩人都將憂傷以終老。  

  抬首看了看外頭午陽正熾的天色,他見堤邑的時辰還未到,可是他迫切地想見她一  面,以解近來他愈來愈無法止斷的思念之情,即使只是與她分開短暫的數個時辰,他還  是無法忍耐地想看看她的小臉。  

  于是,擱下手中的毫筆,懷熾快步穿過園子來到堤邑的房里,在潤兒訝異地睜大一  雙眼眸時,他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暗中接替正在為堤邑梳發的潤兒的工作,由他來替堤  邑梳發,并揚手揮退滿面不解的潤兒。  

  正坐在書案上書寫心事的提邑,在身后的手勁不同后,已經猜到在她身后為她梳發  的人是誰,于是,她輕輕在潔白如絮的紙絹上寫下一行字。  

  無可奈何花落去。  

  懷熾梳發的動作驀然停止,完全明白她字里的意思。  

  「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久未開口的堤邑,在這日終于發出了懷熾想念已久的潤  音,可是她說出口的話,并不能讓他感到半分的雀躍。  

  但懷熾一點也不驚恐,只是抽開她手中的筆,在她的字旁寫下另一行字。  

  似曾相識燕歸來。  

  一股暖流悄悄流淌至提邑的心底,但她試著閉上眼不去看。  

  「你的心會回來的!顾┥碓谒纳砗,以雙臂牢密地摟著她。  

  「我不想回頭……」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只要一點甜言蜜語,就能被哄得癡心快樂的  提邑了。  

  「那么,你就休想離開我」懷熾挪過她小巧的下頷,清清楚楚的讓他看見他眼底的  決心。  

  堤邑潔白的十指在他的臉上游走,「你是個有野心的人,現在,你的野心只是暫時  沉睡了,等到有天你再次醒來,你又會變回那個令我傷心的懷熾!  

  「我會找出平衡點來的。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不會再讓你掉一滴眼淚!顾  她的指尖在他的臉上輕點,可那感覺,不再像是往日如蝶般的親吻,卻像個熾烙點般,  一點一點都會燙痛他。  

  「你要當天下第一臣,可我卻不愿當天下第一臣之妻!顾苊靼姿男,但也瞭  解自己的心和他的強人所難!笍娖纫恢灰驯徽垡淼镍B兒飛翔,不是件很痛苦的事嗎?  」  

  「我可以為你修補雙翼!顾滩蛔∠胍嵝阉,「你忘了?你曾希望我們做對雙  飛燕的。」她忘卻了以往的誓言不要緊,他可以日日在她的耳邊為她溫習,只要她愿意  ,他可以讓那些美麗的誓約延續到來生。  

  「不,斷了,再飛,也是痛楚,也是折磨!箤W過一次教訓的堤邑不愿再度嘗試。  「即使傷愈,但在它心中永遠有一份抹不去的陰影,永遠也無法振翅高飛。」  

  他的眼眸忍不住蒙上了一層心灰,「你真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是我不給我自已機會」她比任何人都恨自己,但在死過一回后,她多么期望她能  夠有個新的人生,而不是再繼續被縛!笇δ、對父親,我無法情孝兩全,可是,你們  都不放我走,那么,就由我自己走,我必須走出一條可以讓我活得下去的生路來。」  

  懷熾緊屏著氣息。在看清她的眼瞳時,他忽地發覺,自她從湖中被救回后,無論他  再怎么下功夫想挽回她的心都是枉然,而他,卻是因她而不停地在改變著,現在的他,  就如同以前的她。  

  「我終于明白,情字傷人處,僅在舍與不舍!沟桃厥栈胤旁谒橗嬌系碾p手,忽  地對他露出一朵心碎的微笑。  

  懷熾無法呼吸得快要窒息了,「所以你要舍棄我?」  

  她緩緩地搖首,「是我要舍棄我自已。」她要從這令她左右為難、心痛欲裂的地方  離開,她所割舍不下的,是他,既然她無法舍下他,那么,她就舍棄她那顆愈來愈想叛  逃的心。  

  「你還是要離開?」全身無法克制地抖顫著,他緊握著拳問。  

  堤邑笑而不語,但那笑意,是那么地凄楚艱辛。  

  「潤兒……」懷熾頓時像被抽空了力氣,在她那讓人不忍的笑意下別開臉,朝外頭  等待著的潤兒輕喚。  

  「姑爺?」潤兒有些澹心地看著他灰敗的臉龐。  

  「好生看著她……」他費力的指示,搖搖晃晃地走出屋外。  

  盛夏的午陽熱力毒辣辣的,燙炙著漫無目的在園里行走的懷熾。  

  他來到水光刻鄰、波色瀲滟的湖岸時,恍然地想起,在他的書案上,還仔細地保存  著未被堤邑焚盡的詩冊,那書頁里的字字句句,都是訴滿情愛珠圓玉潤的絕妙好詞,可  是如今字句依舊,她的心卻不知芳蹤。  

  給他機會……為什么就是不能給他機會?難道說,錯了就是永遠的錯了嗎?難道,  他就要永道的失去她?  

  懷熾頹然地坐在湖畔—水面上的花兒,彷佛在嘲笑著他的孤單似的,朵朵并蒂相依  、香氣交融。  

  望著水中的自己,水里倒映的他,眼瞳炯炯,像是負傷的野獸,可那傷痕,縱使他  再怎么掬水渥瞼,卻怎么也抹不去、揮不掉,反像個鬼魅苦苦追索著他,要他不能逃避  。  

  看不下去的冷天海走近湖畔,既是為他難過又為他感到心酸。  

  「不要愛上她!估浜L於自谒拿媲,雖然覺得有些為時以晚,但還是忍不住要  勸上一勸!富蛟S這樣一來,你就不會痛苦了。」既然堤邑已經不愛他了,那他何不就  像潤兒所說的放手,何苦這樣愈陷愈深?  

  懷熾抬起頭來,望著滿湖的水生花,在他的臉上紛紛流下的,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他的聲音低啞而哽澀,「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找回已經不在我這里的那顆心……  」  

  「你明知道她已不再愛你了,何必作繭自縛呢?」冷天海自袖中掏出方巾拭著他的  瞼,并試著想將他從困苦的深淵里拯救出來。  

  他閉上眼,「你不明白……」  

  如果抽身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在知道堤邑愛他有多深之后,沉  淪在過往而回不到現實來,無法忍受失愛的痛苦。從前的他,怎么會不明白被愛是那么  幸福的一件事呢?他怎么可以將自己分割成兩半,一面當個不顧忌會傷了她芳心、耍弄  權術的朝臣,一面當個他自以為珍惜她的夫君。  

  「天海。」他惻然地問,眼中泛起霧般的眸光,「我是該嘗一嘗無情的苦果對不對  ?」  

  「你不是無情,你只是沒來得及懂。」冷天海坐至他的身畔,提供一個肩膀讓他傾  靠傷心。  

  「為什么,人們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會懂?」他懂得太遲了,為何從沒人早點教  會他什么是愛,非要他親自走一遭并且失去之后才明白?  

  「如果我能代你受的話,我愿的!估涮旌S迫婚L嘆,知解地拍拍他的肩,「可是  感情的事,我真的幫不上忙!  

  懷熾抬首望著濃綠深郁充滿夏意的園子,隱隱約約的草花香氣,順著風兒吹來,和  身后那一池開放得癲狂的蓮荷,交織成網獲憂人的香網。  

  無情傷人,有情,更傷人。  

  她認為,他的無情很傷人,但她不知道,她的有情,卻更傷他。  

  ☆☆☆  

  許久不曾步出房門的堤邑,這日在潤兒的相伴下,主仆兩人來到花園散心走走,在  蓊蓊翠翠的園子里欣賞夏日的綠意。  

  但堤邑卻在園中,見著了一名以奇異的眼神看著她的男子。  

  她微蹙著眉,頻頻在腦海里搜尋著這張說來并不陌生、似曾在哪兒過的面孔,未及  想起,沒遞帖子就不顧下人阻攔登門拜訪的國舅獨孤冉,已來到她的面前。而潤兒,則  是大感不對勁地先一步開溜去找救兵。  

  獨孤冉細細打量著她與初相見時相比,一身截然不同的風情,以及她眼底淡淡的憔  悴,即使她已身為人妻,他仍是不改和初時相同的追逐之心。  

  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可憐落花……」  

  堤邑因他的眼眸而感到害怕,不住地向后退,想喚潤兒,卻不見她的蹤影。  

  「別碰她!故盏綕檭和ㄖ掖亿s來的懷熾,在獨孤冉將大掌撫上堤邑的面頰前,  急忙將堤邑摟至懷里。  

  獨孤冉得意地揚高下巴,「我說過你給不起的!乖缯f過他這個無愛之人是愛不起  她的,他就是不信。  

  「我并沒有請你來!箲褵雽牙锸荏@的堤邑緊抱著,并在獨孤冉的視線再向她探  過來時,拉高衣袖掩住她的面容阻絕他的視線。  

  「如果一開始你就把她讓給我,或許她就不會有今日了。」獨孤冉別有用心地讓堤  邑聽見,為的就是想讓堤邑知道他傾心已久。  

  「天!箲褵霃澤韺⒄静惶的堤邑抱起,邊走邊對冷天海下令,「送客。」  

  「國舅。」冷天隨即擋在欲跟上前的獨孤冉面前,「自重!  

  獨孤冉不理會他,揚高了嗓對懷熾離去的背影大叫。  

  「你還要她?」幾乎全朝的人都知道他們夫妻倆的事了,心高氣傲的懷熾,怎還可  能要這個傷他自尊的女人?  

  「我要。」懷熾停下腳步,抱著堤邑緩緩地轉過身來,焰火般的憤怒在他的眼底燒  竄著。  

  「沖著你對風淮告密的事,我會力爭她到最后一刻。」獨孤冉聽了,干脆直接向他  指下戰帖,「我會不惜一切的把她搶過來!」既然懷熾那么珍惜她,那他就非要自懷熾  的手中奪過來不可。  

  懷熾并不理會他,大步大步地帶著堤邑穿過林子回房。  

  冷天海在孤獨孤冉又想上前時,刻意將兩掌扳得咯咯作響,「國舅,你再不走,恐  怕大家都會很難堪!  

  「你敢?」獨孤冉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  

  冷天海狂妄地笑了,「我身負皇命,此生只效忠于圣上與王爺兩人,你說我敢不敢  ?」為了王子,就算要他與全天下的人結怨,他也無懼無悔。  

  獨孤冉鐵灰著臉,在冷天海慢條斯理地開始挽袖時,憤然轉身離去。  

  抱著堤邑回房的懷熾,將她輕放在窗旁的躺椅上。  

  「有沒有嚇著你?」早知道他該把門禁弄得更森嚴,免得那些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  像這般闖進來打擾。  

  堤邑沒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頭想著他與獨孤冉之間那較勁的眼光,和獨孤冉獵人似  的眼神,那眼神,她也曾經在懷熾的雙眼中看過。  

  「對我說句話吧,給我一個微笑吧!乖僖淮谓邮艹聊捻憫瑧褵刖趩蚀鞌〉丨h  抱著她向她請求,「難道,你的眼中真的不再有我了嗎?」  

  堤邑有些疼痛,他抱得那么緊,捉得那么牢,彷佛失去了她就將一無所有。  

  「愛情是不會等人的!顾滩蛔∠胍兴麆e再這么折磨自己。「錯過的,那么便  錯過了,它不會再回來的,放過你自己吧!  

  他卻執著地向她搖首,「我有耐心,只要我繼續等下去,總有天,你會像歸燕一般  日到我的身邊來,我等你!  

  一顆淚珠霎時翻滾出她的眼眶,堤邑在他的懷中哽咽無聲。  

  「你還是愛我的!箲褵脒吺弥臏I,邊將她深深擁緊,不斷在她的耳畔喃喃,  「你會愛我的,你會的……」  

  在懷熾走后,潤兒雙手捧來本本懷熾日夜辛勤待在書案上所寫成的書冊,并將它們  放在堤邑的西前,殷殷地懇求淚水未干的堤邑看一看,但她看著書冊上那屬于懷熾的字  跡,遲遲鼓不起勇氣。  

  遲疑地,堤邑抖顫著手打開他所寫的詩詞書卷,淚眼迷蒙地發現,他將她未被焚盡  的書冊,全都重新剩寫過一回,并在她的詩詞下方,寫滿了他遲來的回答,和他一直找  不到的愛。  

  書頁上,寫滿了各式各樣的盟誓與允諾。有的,是細細雕琢情意;有的,是深恐來  不及,故而急就章的心慌;有的,是他在夜闌人靜時分,懷念她一顰一笑的思念;有的  ,是他在萬般心灰時,多么想力挽狂瀾的悔憾……積蓄的淚水讓雙目有些看不清,堤邑  巴以袖掩著嘴,淚水直落下來,顆顆晶瑩的淚珠,染濕了書頁,模糊了懷熾藏著愛意的  字跡。  

  曾經,那已經止歇的溫柔心跳,愈是在她深讀他的字字句句時,它便在她的胸口漸  漸復蘇,令她了解到,他也是深陷在與她同一處的痛苦里。他的痛,并不比她的來得淺  ,因為他是藉由他人來傷她,可是她卻是直接持著一柄傷人的刀子捅進他的心房,她是  傷人的,而她,也比他更殘忍。  

  似曾相識燕歸來。  

  已經到了燕歸來的季節了嗎?堤邑嗅著空氣中宛如春日的香氣,知道這并不是燕歸  之季,卻恍恍地覺得那個屬于她的浪漫春日又回來了,那總會發生情愛的季節,就是在  這種香味中開始和醒來的。  

  她轉首看向窗外,遠處園中的小湖,湖中迎接盛夏的芙蓉、蓮荷,正在驕陽下開得  恣意狂放,亭亭的花瓣隨風揚舞,方抽長而出的蓮心,似流金般的細穗花蕊,像是初生  的愛情。




Copyright © 看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執行時間:0.052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