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學生會會長選舉儼然是社會民意代表選舉的縮影,A大此次出來競選會長的共有四組人馬,競爭十分激烈,口水戰、謠言、黑函、傳單、承諾支票更是滿天飛,校園氣氛變得異常緊繃。
柳茱敏答應協助伍昭元時便已知會面對這樣的情形,可真遇到時,一些狀況還是遠超過原先所預期的。
好不容易結束伍昭元的競選討論會議,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寢室后,便往床上倒了下去。
住上鋪的秀綺把頭探出來!皧呥好吧?”
“嗯……”聲音有氣無力的,答案不言而喻。
“凈文沒跟妳一起回來嗎?”秀綺問道,凈文知道茱敏要幫忙伍昭元選會長,立刻躍躍欲試,主動表明加入,理由是想提前知道社會的黑暗面……
茱敏勉強坐起身,斜倚在抱枕上!八任疫忙,他們美工組今天要熬夜趕做海報,她叫我先回來!痹厩妍惖穆曇粢炎兊蒙硢,臉上的黑眼圈證明了這幾天都沒睡好。
秀綺搖搖頭。“真不懂妳們干么玩這個玩意?惹這種麻煩作啥?”
茱敏苦笑,她也不知該怎么回答,可以說是為了多增加經驗嗎?但有些負面經驗不增加也罷。
“妳今天怎么沒去約會?月華還沒回來嗎?”她啞著聲音問道。
升上二年級后,四人外務變得很多,她多半的時間是花在社團與課業上,如今又多了一個競選的工作;而月華晚上多半都是跟云丞風在一起,直到門禁時間前才回來;至于凈文和秀綺也沒閑著,有不少男生追求,行程也排得頗滿,四人幾乎是到了睡覺時間才會碰頭。
“哼!別提了!”秀綺想起今晚不歡而散的約會,口氣變得不悅。
感覺到了秀綺的心情不好,茱敏睜開眼看了頭上的床板一眼!皧吔裉焓歉l--出去?”
“就是--”秀綺驀地住了嘴,因為憶起茱敏對今晚與她約會的家伙印象不好,甚至還曾警告過她們少跟他往來。
但愈是充滿禁忌,就愈是吸引人,教人忍不住想嘗試……思及此,秀綺臉微紅,咬著下唇,不想對茱敏實說,暗暗思索該如何轉移這個話題?
此時,有人敲了一下門后,徑自進來,首先映入兩人眼簾的是一大片木板。
“妳們在呀?快來幫我!”被木板擋在后面的月華出聲道。
茱敏忙起身幫她把木板接過,哇!還真不輕!斑@是什么?”她幫月華將之放在床上,因為書桌堆滿書,一時放不下。
月華露出掩不住幸福的甜笑!柏╋L送我的生日禮物。”
秀綺爬下床鋪,驚訝問道:“妳的生日不是下個月才到?”
“是呀!不過他說在我生日前的一個月,每個禮拜都會送我禮物,我叫他不要這樣做,可他堅持。”甜蜜歡欣溢于言表。
云丞風送了月華的是一幅長約一公尺、寬約五十公分的立體圖幅,中間是用數量少說也有一百朵以上的玫瑰干燥花拼成的心型,中間則有白色玫瑰點綴成MOON等英文字母。
一顆愛心中有“月”字縮寫,圖形意義不言而喻,而光是為數不少的干燥花價值就不菲了,再加上這裝核的框架和工資少說也要數千元……
茱敏看到月華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硬是把到口的話吞了下去,如果“那個風”能夠永遠都對月華保持如此熱烈的追求就好了。
“他還真是有心呀!”秀綺羨慕地說道。
“嗯,”月華喜孜孜地看著自己的禮物,這些年收過了許多心型的愛心禮物,可唯獨云丞風送的會讓她感到心滿意足和喜悅。
“妳打算放哪?家里還是宿舍?”已爬回床上趴躺著的茱敏支著肘問道。
“這里嘍!我要把它掛在墻壁上,每天睜開眼都可以看到!痹氯A爬上自己的床鋪,秀綺幫忙她把東西抬上去。
月華一邊安置一邊問道:“凈文還沒回來嗎?”
“沒!留在我學長那兒幫忙做美工!避锩羝>氲亻]上眼睛。
月華停下動作,轉過頭看著茱敏!皩α耍叢徽f我都忘了!妳現在跟妳學長--”
“嗯!還不錯!大家都滿看好我學長的,支持度挺高的,應該可以順利當選!
月華對天花板翻個白眼!安皇窃谡f這個啦!我是問妳跟妳學長交往的進展如何了?”
“交往?”茱敏立刻睜開眼睛,困惑地瞪著月華!笆裁唇煌。
“就是妳學長有沒有機會成為妳的男朋友?”
“伍昭元?”
“對!”
“不可能!”
見她回答得那么干脆,月華不由得更加好奇了!盀槭裁?他不錯呀!”
茱敏打個哈欠,重新眼睛閉上!八遣诲e,但……哎。》凑褪遣豢赡芾!”這要怎么解釋?
秀綺往下探頭!澳阍趺茨敲春V定,很多事你越以為不可能,它就越可能發生!
“是呀!而且我看妳那么拚命幫他搞競選,敢說妳對他沒什么?”月華走到她身邊坐下,一雙星眸直盯著她。
同寢室以來,貼心話題交換不少,但一提到男女感情之事時,其它三人討論得興高采烈,茱敏卻總像是個聞葫蘆,多聽少說,難得有機會可以讓她開口。
茱敏靜了一會兒!罢娴牟豢赡堋甭鹕恚锌恐差^!澳欠N感覺已經過去了……”
“什么感覺?”秀綺爬下來,斜倚在另一頭,三個人就擠在同一張小床上。
“就是--”茱敏偏頭想了一下!澳欠N想一直跟他在一起,覺得可以跟他分享所有的感覺,希望可以與他手牽著手,還有,可以抱住他或被他緊緊抱住……”
她環抱著膝蓋輕輕地說道。
月華和秀綺面露驚訝,這可是頭一回聽到茱敏說出這么感性的話語,沒想到她還有這么柔性的一面。
“為什么沒有?還是--你們已經交往過?”
茱敏苦笑!罢劜簧辖煌野祽龠^學長一陣子,曾心儀他的領袖風范和不俗的談吐,只是呀!隨著相處時間愈長,對他的迷戀也就愈來愈縮水。”
“為什么?”秀綺問道。
茱敏聳聳肩。“不知道,就是……感覺嘛!”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幾乎快忘了有這回事了,連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薄情了一點,如今想來,這應當稱得上是她一生中第一回暗戀。
好模糊的回答,但她也沒說錯,“感覺”的確很重要!
“難道,你不想再把那個感覺抓回來嗎?我記得他沒女朋友呀!”月華繼續勸道。
茱敏搖搖頭!拔覜]想那么多,不過我很滿意現在跟學長相處的感覺。”當學長的工作伙伴比當他的情人更好吧!
咦?這么說,不是沒有發展的可能性嘍?
月華輕輕推她一下!笆呛门笥盐也胚@樣跟你說,你老是把自己裝扮成絕緣體,很多男生看到你這個樣子,都不敢靠近妳,而妳那個學長,說不定也喜歡你,但卻被妳拒人于千里的模樣給嚇退!
“對呀!”秀綺完全贊同。當同齡的女生全都在想辦法讓自己蛻變城美麗的花蝴蝶,好吸引異性時,茱敏卻像貼個牌子--“異性勿近”。
茱敏好一會兒沒吭聲!拔矣羞@樣子嗎?”她真的像絕緣體?
“有!”其它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但她現在那么忙,而且“戀愛”這門學分她還沒打算那么快修呀!再說,她跟學長……
茱敏立刻搖頭,光是想到那畫面,就有說不出的古怪。
“別隨便把我跟學長配對,倒是--”她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八鷥粑谋容^有可能!”
“什么?”秀綺和月華不約而同叫出來。
“凈文她……”
“真的還假的?”
茱敏微微一笑!翱梢允媚恳源!
“厚!別賣關于,趕快說清楚啦!”
“對!快講!他們是怎么開始的?然后進行到什么程度了?”
一場屬于女人的八卦之夜于焉展開!
茱敏睜大眼睛望著窗外,半輪明月高掛天際。
躺在床上快三個小時,卻了無睡意,腦中思緒翻騰不休,想起了好多、好多過去的事,仿佛一切都只是在昨天發生。
以前的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會與那些人相會?為什么他們會有這樣的故事?
現在呢?走不回從前,未來卻又即將波濤洶涌,她不知究竟該轉向何方?
無來由感到怯懦,同時也為這份怯懦感到羞恥,她曾擁有的那份大無畏、勇往直前的沖勁去哪了?為什么會害怕這份“變”呢?難道是過于安逸的生活,磨鈍了她挑戰命運的銳角?
門上傳來輕敲,她微微一動,睜大了眼,沒回聲,但門外的人沒死心,徑自推開未鎖的門。
“茱敏,妳睡了嗎?”丞風站在門口看她。
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視線,但仍舊沒有吭聲,只是動也不動地躺著。
丞風沒有離開,他知道她沒睡著--如他一樣,在思緒如此紛亂的夜晚,睡神是不可能來造訪的。
他該離開,轉身回房但他走不了。今晚的他是如此地感到孤寂,他想要有個人陪伴,而這個人除了她,他誰也不要!
或許會被她厲聲拒絕,或許又要撞墻……但他顧不了那么多。
他把門輕輕關上,然后走到床邊。
“茱敏,我今晚可以抱著妳睡嗎?”
她沒有響應。
“除了抱著妳以外,我不會蹈矩的!彼是沒說話--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他閉上眼睛,放下自尊!敖褚刮也幌胍粋人獨處。”他低聲說道。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她終于動了,伸手把被子掀開。他輕輕吐口氣,像怕她反悔一般,動作迅速地把睡袍脫下,放在床邊的椅子上,然后鉆進被窩中,與她躺在一起。
一進被窩,就被她烘出的暖意給包裹住,他翻身側躺,讓胸膛貼近她的背部,而她在遲疑了一下后,便放松身體,軟軟地向后偎靠進他的懷中,他沒有碰她,只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任由她清淡的發香鉆入他的鼻息。
這樣就夠了!他告訴自己,不敢放任雙手去觸摸她柔軟的身體,深怕這一下去,欲火便會燎原,無法控制。
“謝謝妳!彼p輕說道。
過了一會兒,她打破沉靜,雖然聲音輕若蚊鳴,卻仍十分清晰!拔乙仓x謝你……”
這話讓他明白,今夜不想獨處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明白這一點,讓他既安心,又有些惱怒,她就是那樣不肯輕易地放棄自己的尊嚴嗎?
但如果她不是那么倔、那么頑固,她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柳茱敏了。
月光從窗外透進,柔柔地照在相倚偎的兩人身上。
今夜或許會很漫長,可至少不會是孤單的。
一九九四年 “冤家路窄”大概就是指現在的狀況。
云丞風瞪著右前方,正倚著墻壁,專心聽音樂的嬌小身影,心中情緒萬般復雜。
難得一個連假日,原本計劃跟月華游山玩水,偏偏她家里臨時冒出事情,她被父母帶到宜蘭去參加家族聚會,而他不宜跟去。
假日沒有女朋友作陪.那回家陪父母做孝子總成吧?哪知他爸媽早就安排好跟旅行團到南部玩。
好!再退而求其次,找朋友總行了吧?結果打電話給以前的老同學,想約出來聊天,孰料,全都與女友有約,沒人理他,而現在的同學羅大威和陳斯文等更是找不著人,總之,所有親朋好友統統有假期計劃,唯獨他泡湯……
在家里悶得發慌,不愿再爬枕頭山、看電視,索性出來逛街,沒想到會那么巧,居然在距離學校十萬八千里遠的這間唱片行中遇到了柳茱敏!
當然,這邊東西便宜出了名,會專程跑來逛也不稀奇,只是他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日子碰到最不想見的人,這不是邪門,是什么?
據他所知,柳茱敏每逢假日必會回臺南的家里去,怎么這回難得的連假日,她會留在這個地方?
雖然納悶,可他沒興趣探究原因,也不想打招呼,轉過身,選看新進的CD,若多看她幾眼,怕會讓原本就很不好的心情變得更加惡劣。
找了許久沒看到想要的便準備離開,走之前,忍不住瞥了一眼,她依舊杵在那專心聽著音樂,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到他。
他聳聳肩,轉過身走下樓。
三十分鐘后,當他從唱片行隔壁的書局出來時,卻看到柳茱敏就在他前方三公尺處走著,他放慢腳步,想拉開兩人的距離。
只是,她走走停停,時時被櫥窗中的事物給吸引而停下腳步,讓他也不得不跟著停。
見到路旁有個小巷弄,他不假思索地便彎進去,雖然他對這里不熟,不過只要能遠離她,哪里都可以。
誰知,繞了好幾圈、逛了好幾家小店后,覺得累了想回家,遂從另一個巷口鉆出來,打算去停車場開車時,居然又見到了柳茱敏。
皺著眉頭瞪著她的背影,兩人此刻又再度同路,其實他大可掉頭就走,但轉念一想,他為什么要躲開?又沒做虧心事,何況這路又不是專屬她的,就算她看到他也不會怎樣?大不了冷眼相對,反正也習慣啦!
打定主意后,便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走著、走著不知不覺打量起她來。
這是頭一次在校園以外的地方碰到她(除了那回令人生氣的聯誼之旅外),一頭削薄的短發,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腰間綁了一條天藍色的針織衫,背著黑色布包,戴著隨身聽……裝扮跟在這邊逛街的年輕人沒什么兩樣,嬌小的她很輕易地就會被人群給淹沒。
突然,她停住腳,他不禁屏息,以為她會回身然后發現他的存在,孰料,她只是抬頭望向左邊的天空,并且維持同樣的姿勢有一分鐘之久。
她在看什么?為什么臉上的神情,好象看到了什么稀奇有趣之物人他也好奇了起來,直想走過去探個究竟,只是他硬生生忍住,直到她再度往前走時,他才快步來到同一個地方佇足,朝同個方向看過去,可是,放眼所見,只有藍色的天空,還有一片很厚、很白的云層,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瞅了她背影一眼,這不是很平常的嗎?有必要看那么久嗎?害他也跟著期待,可當他再看天空一眼,卻發現云層的形狀又改變了,剛剛看起來就像一團團棉花,再仔細看,棉花出現了形狀和表情,彷佛有個神祇駕著馬車在天空奔騰……
他感到驚訝,這就是她停下來的理由嗎?觀看云的變化?
突然一切變得有趣起來,見她已經離他有一段距離,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好--
她在前方路口左轉,他停下腳步,總算不同路了,因為他的車停在另一頭。
揮去浮上心頭的莫名失落,反正他本來就不想與她有交集,她往左走,他則往右走。
右轉后,他忍不住又回頭,正好捕捉到她走上天橋的身影,只見她走到橋中央停住,然后背對著他,趴在欄桿上望向遠方。
望著她嬌小的背影,陳子昂那首古詩油然躍上--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她真不像是活在現代的人,他想道。
當他將車子掉頭駛往回學校的方向時,從后視鏡可以看到她依舊站在原處,視線望著下面的車流。雖然她沒發現他,但至少他的車子可以在她的視線中逗留一秒以上吧!他有些自嘲地想。
奇異的一天,奇異的相遇,原本對柳茱敏不滿的情緒也奇異地消失了許多。
好吧!或許以后他就聽月華所言,盡可能與她和平相處,他決定。
連假過后,校園選舉更加白熱化,口水戰愈演愈烈,幸好伍昭元頗為自制,無論別人怎么詆毀、謾罵他,他都沒發火,也嚴禁他旗下的競選干部跟對方起沖突。他只是拚命利用文宣、海報,并且努力到各班去宣揚理念。
盡管沒有激情的演出,使人覺得沒看頭,但幸好他個人魅力夠,說學逗唱樣樣行,時而幽默時而犀利的演講,經常贏得滿堂喝采,而生動的文字宣傳,也讓人更加注意了,于是漸漸拔得頭籌,甚至讓一些對校園選舉沒興趣的同學也開始注意了,投票當天,A大出現了難得的高投票率,而伍昭元也順利當選。
不過慶功宴一舉行完,為這場選戰熬了好幾夜沒睡好的茱敏終于不支倒下,那夜整寢的人全被她的呻吟聲給吵醒。
“茱敏妳怎么了?”秀綺輕推緊閉著眼的茱敏,可怎樣都叫不醒。
月華伸手摸她的額頭!昂脿C呀!發燒了!!”她驚叫道。
“那怎么辦?半夜三更的,宿舍門都關了!”凈文著急地說道。
秀綺繼續試著叫醒她,可茱敏凈是吐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囈語。
“她一定是燒得很嚴重,不然怎么叫不醒上 月華當機立斷!皠e叫她了,得立刻送她去醫院,凈文妳去跟宿舍媽媽講一下,讓她開門,我叫人來幫忙!
“好!”凈文立刻沖出去。
“這么晚妳要找誰幫忙?還是直接叫救護車好了。”秀綺拉住月華說道。
“我們學校在山上,等救護車來還要一段時間,我去打電話叫丞風幫我送茱敏去醫院,反正他有車。對了!妳幫茱敏穿上一些衣服,免得她又受涼。”月華說完后,也拿著電話卡沖出去 十五分鐘后,云丞風和宿舍媽媽進到她們的寢室,沒多話,云丞風將柳茱敏一把抱起,往外走去,月華、秀綺和凈文則緊隨其后。
“她怎么會病成這樣?”丞風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有點訝異她竟如此輕盈,好象會隨風飛起似的。
月華嘆道:“一定是這幾天幫學長競選忙壞了,她已經好幾天都沒回寢室睡覺了!闭Z氣有掩不住的擔憂,認識茱敏以來,這是她們頭一回看到她生這么重的病,之前,她作息正常,早上都會去跑操場運動,體力也是一流的,可這陣子……選舉忙完,人也隨之陣亡。
為了選舉?“真是無聊!”他不屑地輕哼。
其它三個女生面露苦笑,無法反駁。
床為什么會晃動呢?茱敏昏沉沉地睜開雙眼,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抱著,沒戴眼鏡的她看不清是誰抱著她,但溫暖的懷抱卻令她有著莫名的懷念和依戀,她不覺將這個懷抱和記憶中父親的身影相疊合。
“爸……”她輕輕呼喚這好幾年都無法再呼喊的稱呼,渾然不覺那個懷抱她的人僵了一下。
“爸,是你嗎?”她呢喃地問道。
“呃……不是!我--”
有點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但她已分不清是真還是假?直覺認定這人就是父親,她伸手摟住“父親”的脖子,淚水也同時流下!鞍!我好想你!我跟媽都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們?”
“乖……別亂動,妳發燒了,我現在送妳去醫院!蹦腥说穆曇艉幂p柔、好舒服,也令她安下心,真的聽話不再亂動。
“爸,我好愛你……”她噥語呢喃道,把頭重新枕在那令人信賴的肩膀上,就好象自己仍是三、四歲的娃兒,在向父親撒嬌,然后在父親厚實的撫慰下再度安心沉入睡鄉之中。
丞風哭笑不得地看著那張泛著不健康的潮紅,卻還露出幸福笑容的臉龐,之后又無奈地看向月華!八姘盐耶敯职至!”頭一回見到柳茱敏防衛盡卸的模樣!沒想到竟會如此叫人心疼,有種類似父愛的感覺油然而生,讓他忍不住低聲呵護。
“她真的是燒昏頭了!痹氯A壓抑下一股莫名的煩躁,奇怪?茱敏只不過是因為燒昏頭,才會錯認丞風為父親并將他緊摟住,她何必對這一幕感到刺目?
隨即她暗罵自己小心眼,茱敏是她的好朋友,現在正發著高燒,何況還是她叫丞風來幫忙的,想那么多干么?
他們很快就來到宿舍門口,一行人上了車前往醫院,為這多事的一夜畫下休止符。
夏初午后,熏風拂面,令人昏昏欲睡。
“云丞風!”
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可一時沒將聲音和人搭上,于是邊轉身邊念道:“誰呀?聲音那么好聽?!是妳。 彼@訝地望著柳茱敏。
茱敏別扭地將手中的一籃水果遞向他!斑@是送你的,謝謝你那天送我去醫院!蹦菆霾∽屗≡簝商,之后她便回南部家里休養,直到康復后才回學校。
當她知道是云丞風將她抱出寢室送到醫院時,差點從病床上摔下來,天呀!怎么會讓她欠他這樣大的人情?
這下叫一向沒給他好臉色的她如何再面對他?
丞風好笑地望著她,這還是頭一回見她正眼瞧他,雖然表情有掩不住的窘迫與懊惱。
哈!好玩!好玩!沒想到她也有向他低頭的日子。
“妳身體好一點了嗎?”他笑瞇瞇地說道,呵!這是可以展現他最佳風度的時候,證明他絕對不會跟小女子一般計較,他的心胸廣闊,可容群山……
“謝謝!好多了!”茱敏不自在地動了動,在某方面而言,云丞風“施恩”給她,因此已無法再將他視為“無用”之人,但該用什么樣的態度面對他,她還在摸索。
“那個……水果是我們家自己種的,我媽說一定要拿來跟月華還有你道謝。”唉!本想請月華代為轉交,誰知被拒絕,說什幺道謝要親自說才有誠意,最后她只好硬著頭皮--
“不用客氣!”他沒有伸手接下水果。“這個妳拿回去,給我女朋友補就好了!
“她們都有了,這水果雖然是我家里自己種的,外表看起來也不怎么樣,但味道還不差,如果你嫌這個禮太薄的話,我可以再送好一點的--”話還沒說完,云丞風已一把將水果搶過去。
他瞪著她!拔沂障铝!”天!這女人三兩下就可以將他的怒氣撩撥起來,他又不是在嫌棄她家的水果,她怎么可以輕易地曲解他的意思?
她眨眨眼,有點不解他的反應怎會如此激烈?她說錯了什么?
沉默半晌!霸氯A希望我們兩個可以和平相處,妳怎么說?”他決定不啰唆,直接說明想法。
“和平相處?”她抬眼看他!澳阏嫦?”
“為了月華我可以做到。”他突然發現同她好聲好氣說話,并沒想象中的困難。
沉吟半晌!昂醚!”她倏地露齒一笑,而這一笑讓他有些吃驚,心情也莫名變好了。
“看在你成了我的恩人分上,我答應你,以后你跟月華吵架打冷戰時,我絕對不會在旁邊努力勸她跟你分手了!
聞言!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什么?分手!她竟敢?
涌起一股想掐死她的沖動,他咬牙切齒!皧呥@個--”
“抱歉!之前我真的不認為你配得上她!避锩艉苷\實地說道。
他開始后悔干么那么多事幫忙送她去醫院,讓她病死算了!
連連吸氣好幾回,告訴自己好男不與惡女斗十遍后,他才開口!拔以敢馐栈啬莻‘牛排論’,妳可不可以也忘了呢?對月華,我不是那種想法。”
她瞇眼審視他半晌!昂!我也愿意‘暫時’收回偏見!
他輕吐一口氣,然后伸出手!俺山?”
她注視他的手掌一會兒,才伸手握住!俺山!”
這是他們化敵為友的第一步。
茱敏:
月華昨天回國了,我和她已經見過面了,她人看起來很好,去美國五年,讓她變得更美更有自信了。和她談話中,我發覺她已經不再是我們印象中那個了月華,她比從前更強悍了。
我想,她很快就會去找妳跟丞風,因為……她誓言要把丞風搶回去,我怎么勸她都不聽,因此我很擔心你們,希望妳先做好心理準備,月華不是帶著善意去找你們的……
凈文 把丞風搶回去!
茱敏表情木然地看著那幾個字。
啪啦--
她聽到了從遠方傳來某種東西開始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