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眩感盤旋在腦際,像黑色漩渦狂肆的卷動,灼熱和刺痛如針攻擊著他的身心,雙重的煎熬他虛弱的身體;喉嚨像吞人火焰,連喘白氣都嫌沉重,連帶牽動起胸口的悶痛。
他想要呼喊出聲,身子骨卻虛弱得連一個單音都吐不出來,四肢動彈不得,彎根手指都辦不到。昏昏沉沉間不知過了多久,周遭似乎一直有人在走動徘徊,額頭上的毛巾時時被換成冰涼的毛巾,降低他額上滾燙的溫度。
「他是太累,又患了急性感冒,才會昏過去。近來的感冒愈來愈猖獗,可得小心照料。我已經替他打支退燒針,每四個小時服一次藥,如果臨時又發起高燒,就服用紅色的藥包,相信他很快就會痊愈!贯t生低沉的聲音響起,細訴著他的病情。
封仕德迷迷糊糊的暗想著,他病了嗎?他什么時候病的?疑惑在腦中響起,卻無法出聲詢問。
「謝謝你,醫生,麻煩你跑這一趟!广紤械呐勇曇舻幕貞
他的心神猛然一驚,仿佛陰暗的世界注入一道溫暖的清流,滋潤他干涸的心靈,喜悅和生氣緩緩在胸中滋長。那聲音?那熟穩卻又令人痛心的俯懶聲音……
怎么可能會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是他病糊涂了嗎?
他虛弱的想出聲喚她,留住那擁有甜美回憶的聲音。
可干澀的唇瓣吐不出半個字。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迫切的心涌起欲望,渴望破除重重的不適,撥開陰沉的烏云,見到她成為他最想望的目的。
「哪兒話,有需要的話,隨時給我電話!贯t生收拾器具的聲音響起,跟著皮箱扣住,穩重的腳步聲外加清脆的高跟鞋聲,雙雙注遠方而去。
那股長久以來的撕裂痛楚再次襲上心坎,絕望地想出聲喚住那熟悉的聲音,留住心靈間唯一的盼望。別走!別走呀!費盡力道卻徒勞無功,昏眩仍像游渦似的卷住他,瞬間跌人黑暗中,無力反擊。
良久、良久之后,迷迷糊糊中,纖柔的手緊實的握住他的掌心,纖細的手指輕緩的撫著他的臉龐。
濕熱的水珠落入他的臉,滴在他的掌心。
渾身的熱度逼得封仕德數度徘徊在昏沉幽暗間。一雙柔細的纖纖玉手不時更換他額上的毛巾;偶爾會有另一雙小手幫著她扶起他,強行喂他藥物。
半睡半醒之際,似乎聽見一個小男孩好奇的問著: 「媽咪,他是誰?」
「一個朋友!」女子愣了一下,才平淡的回道。
「為什么他會昏倒在路邊呢?」小男孩蹲在床邊,手肘撐在他枕畔,小手心捧著小下巴,好奇的眸光直瞅著昏沉入睡的大叔叔。
昏倒在路邊?封仕德困惑的想著,是指他嗎?他昏倒了?腦海中不停的搜索記憶。
這些日子忙于處理愈形惡化的公事,心理和身體疲憊不堪,隱約覺得體力大不如前,不時感受到頭疼、悶熱……
「這你可能要等到叔叔醒來,自己問他羅!」女子慵懶的聲嗓把話題轉移,撇得干干凈凈。
「還在發燒嗎?」小眼睛好奇的瞅著女子用耳溫槍測量溫度的舉動。
「嗯!退下四十一度了,仍在三十九度半徘徊!古影櫚櫭夹模瑢㈦娮訙y溫器放在床頭茶幾上。
「叔叔燒了那么久,病得好像很重。是不是他很不乖,沒有定時吃東西、定時睡覺的關系才會生病呀?」小男孩盜用平常媽媽威脅的話語,媽媽老是說不乖乖聽話就會生病,就要打針喲!
「或許吧!」她輕聲的應著,失神的凝視他昏迷的模樣。
眸光若有所思地移至他緊皺的眉宇間,明顯的刻痕顯示時常攏緊的痕跡;眼眶底下的黑色浮印,顯示長時期的睡眠不足和疲憊,眼尾也刻畫著淡淡的細痕。
心疼的酸楚涌上心頭,惹得她好酸、好疼,天知道她多想用手抹去他眉間的憂郁,拂去他心底的悲痛。她雙眸含著點點的淚光,攫住自己的手,制住心底的沖動,深知自己無能為力呀!
孩子氣的話語像針般,刺人封仕德的心坎里,他……似乎太不愛惜自己。或許是失去珍愛的人兒,連帶的也不知該如何善待自身。想及曾對她做出殘忍的行為,他就無法原諒自己,更加無法……善待自己。
她的行蹤如謎、下落不明,他該如何說服自己?該如何……
「喔!媽咪,等這位叔叔病好后,可以陪我玩嗎?」小男孩提出他認為很重要的問題。
「你這個調皮精需要人陪嗎?」女子眨眨眼撇開怔忡的神色,挑高眉頭,不甚為意。
兒子成天精力充沛,跑跑跳跳像只野猴子,絲毫不需休息。
「因為醫生伯伯說他跟我長得很像耶!」小男孩很驕傲的宣布著最新消息,像發現新玩具似的,小手指著病人的大額頭,再比著自己的小額頭,「這里,」然后鼻子,「還有這里,」跟著嘴巴,「還有這里,都很像耶!」
女子瞥向小男孩稚氣的動作,明眼人的確一瞧就可以看出兩人的七成相似,好比同公司出產的產品。
「像?」女子擰眉,揮去心頭的酸意,嗤笑道:「自個兒回房間好好的面壁想個清楚,再寫五千個字的悔過書給我。用你那快生誘的腦袋瓜想清楚,世界上哪個人沒有額頭、鼻子和嘴巴?說穿了全是肉和骨頭組成的,只是或高或低、有大有小變化,傻兒子,你被騙啦!」
她擰著兒子粉嫩的小鼻子,小男孩鬼叫的吼著,小手拼命狂舞揮動!笅屵,放手啦!會疼啦!」
「去、去、去。我怎么會生出這么笨的兒子,去好好的想清楚,世界上有哪個人的額頭、鼻子和嘴巴不是肉和骨頭做的?」
兒子的臉蛋脹紅,看起來挺可愛的,仁慈的松開兒子的鼻子,她可不想一次玩爆。
「媽咪……我哪里笨?我可是全班第一名耶!小男孩跳腳抗議,堅決反對那個「笨」字冠在自己頭頂上。
「是嗎?」輕視的目光瞥向兒子。
「全年級喔!」小男孩昂著頭,驕傲得像孔雀。
「嘖嘖,這有什么好炫耀的?大臺北有多少小學?全臺灣有多少小學?全世界有多少小學?小小的成就囂成這副模樣,真不知長進!顾p啐道。
小臉蛋轉成黑色。
「五千字報告,什么時候給我?」
女子淡淡的追加一句。
頓時聽見氣極的腳步聲響起,小男孩悻悻然地離去。
睡意再次襲上封仕德,嘴角卻不自覺的顯現淡淡的笑意。
「他還沒醒嗎?」童稚聲音再次響起。
小男孩習慣性的又趴在床邊,捧著小下巴,晶亮的眼珠子睨著病人的臉龐,這是兩天來養成的習慣。
「應該快醒了!」女子也皺皺眉頭,語音帶著些許的緊張。兩天兩夜了,他怎么還陷入昏迷中?或許該再打電話召喚醫生前來,仔細的瞧瞧病人是否燒壞了。
「媽咪,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喔!」小男孩喜孜孜的模樣像中大獎似的。小手招著媽咪,從口袋里掏出一封折疊工整的信,樂不可支的晃著。
「什么?」女子目光飄向兒子怪異的表情,心仍系在病人身上。
「情書耶!」小男孩開心的宣布著,很寶貝似的把信交給母親。
女子也不客氣的接過小男孩的情書,閱讀過后,秀眉揚起,用著好笑的語氣念著:「你好,韓同學,我一直很洗歡很洗歡你, 你可以當我的男朋友嗎?我會一背子都洗歡你的。方小芳上!
「怎樣?媽咪羨慕吧!」小男孩得意洋洋的問,小鼻子高高的仰起,幾乎要與天齊高。
「羨慕……」女子又瞥向那封信,出言笑道:「有什么好羨慕的?你自個兒瞧個清楚,字寫得那么丑,一點點美感都沒有,破壞想像的空間。最重要的是喜歡的喜,還用錯別字,干嘛?洗碗還是洗衣服的時候,特別思念你嗎?是喜歡你,還是喜歡你去幫她洗東西?更可笑的是,一輩子的輩用背書的背。她是背書時常常忘東忘西,要你幫忙做弊嗎?文筆真差……去頭去尾只有三句話,意思都擰了,算什么情書!」
「媽咪……」小男孩抗議的低嗚,跺起腳來。
「我說兒子,這個方小芳是誰呀?」
「同班同學啦!」他悶著聲音回答。
「漂亮嗎?」
「還……好啦!」聲音更小。
「你們很熟嗎?」
「打掃時間會偶爾聊上幾句話!
「打掃時間?」狐貍的笑意飄上唇畔,笑得挺賊溜,「不是同一組的男生在掃教室外的走廊嗎?什么時候……有女生編人你們組里?莫非這個方小芳是男的?兒子,媽咪是夠開放,最流行的男男戀……」不客氣的拍著兒子的小肩頭,捏著兒子的小鼻子!改氵是省省吧!」
「才不是啦!方小芳是女的啦!她……的清潔區域是我們教室旁的……角落。」聲音由激動到小聲,最后的兩個字幾乎吐不出來。
「你們教室的角落,不就是廁所?」女子恍然大悟,雙手互擊,出聲喊道:「原來是邊刷馬桶邊想著你喔!」
「媽咪!」小男孩挫敗的低吼,似抱怨的念著:「你怎么可以這樣啦!以前有很多的女生到我面前來表白,是你說光說不練,空口無憑,叫我不能相信她們的甜言蜜語,F在我有情書,有證據,你又……」小嘴嘟得高高的,媽媽簡直在刁難他,想要交個女朋友都這么難!
「寫情書就可以當女朋友嗎?今天你收到方小芳的情書,就要方小芳當你的女朋友嗎?明天要是張三寫情書給你,你要不要馬上汰舊換新呢?」女子閑閑的問著鬧脾氣的兒子,存心捉弄他。
「我又沒有說誰寫情書給我,我就要當誰的男朋友!」
「喔!」女子的目光又瞥向病床。
「我到底什么時候可以交女朋友?」班上有很多的班對耶!一對一對的好像挺好玩的,他可是全校最帥的小男生,為什么他要孤家寡人?后面都沒有漂亮的小美眉跟著他啦!
「當你碰上一個你想保護一輩子的女孩時,你就可以有女朋友!
「喔!」小男孩陷入困境當中,撫著額頭低聲點名,目前身邊的女生們……有哪個符合這個條件呢?好像……沒有耶!有的太兇!有的太丑!有的很無聊……有的……咦?怎么回頭想想,全部不合格!
「媽咪,那你幾歲開始交男朋友?」小男孩好奇的追問,決定要弄清楚。
女子輕輕的走向病人,用耳溫機測病人的體溫!高@個問題,等你開始賺錢養我的時候,我再回答!
「那我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不公平?」小男孩鄭重的提出抗議,要求公平對待,媽咪老是欺負她自個兒的兒子。
看著耳溫機的數字,體溫恢復正常,心坎的不安悄悄卸下,愁緒也爬下眉心,浮上徐徐笑意!笧槭裁床还?現在是我養你耶!那你自然就不能夠有秘密,當我被你養的時候,自然就換我不能夠有秘密呀!這難道不公平嗎?」目光移到病人身上,干澀的唇似乎動了一下。動作輕柔的伸手用棉花棒沾些水,濕潤他干澀蒼白的唇瓣。
「他醒了嗎?」小小的身子擠過來,好奇的張望著,忘了剛剛爭辯到面紅耳赤的話題。
女子的目光往下移動,敲兒子的頭頂一記。「趕快出去!」
「為什么?」小男孩抗議的嘟嚷著。好不容易可以看到跟他很像的叔叔醒來,他想看看叔叔一直緊閉的眼珠子是不是也跟他很像嘛!
「想想你舅舅家里的人,喚你什么?」
「小惡魔!」
他開心的回著,對這個外號相當自負。
「那就對了,病人才大病初愈,你這個小惡魔想嚇死他呀?出去,出去。別把你媽咪好不容易救回來的病人送回閻羅王手上!古影牒灏腧_的拎著小身子往外移動。
「不要啦!」小小的臉蛋哀求著,小手拉著另一個門板掙扎著。
「再見!」冷冷的表情堅決反對柔情攻勢,大門用力的關上。
差點撞扁俊挺的小鼻子,小男孩委屈的瞪著房門,雙手抱腰,氣呼呼的直噴氣。
舅舅家的人不該喚他小惡魔!
惡魔是他的媽媽呀!
女子轉回床邊,用棉花棒濕潤病人干燥泛白的唇瓣。
封仕德感覺自己似乎沉睡許久,身子骨發酸泛麻,全身無力。但比起前幾次半夢半醒間,感覺舒服多了,剛剛神志已經清醒大半,隱約間聽見一對母子的溫馨對話,無由的冥想起,他的童年可曾有過這樣溫馨的場面?
從小到大母親對他的期許,只是嘴上叨念著要他用功念書好好的爭口氣,好跟別人家的小孩一較長短,卻從不曾關心他,也不曾陪過他,最起碼像這樣的溫情對話也不曾有過:甚至十天半個月見不到母親一面,連句話也說不到。
媽媽總是忙碌的跟其他富家太太逛街、打牌,他的童年是跟仆傭和家教們一起度過。
父親總是在爺爺的期許和嚴厲苛責下,日以繼夜的為封家的產業努力,每每見到父親就是疲于奔命的身影,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記憶中,總是聽見母親在哭訴,硬拉著沉默不語的父親站在祖父跟前,又哭又罵又尖叫的嘶吼著,細訴所有的不平和不滿。從小到大,相同的景象一成不變的轉換著,父親的容顏愈變愈衰老,愈變愈死氣沉沉。
「該醒了!」女子低聲的喚著,語調慵懶輕柔。
多么熟稔的聲音呀!這幾天里,總是聽見這曾經屬于她的特殊嗓音,不時在耳邊輕聲低語,不敢啟眼就怕美夢毀于一旦,深恐夢醒了,一切都消失了。
「你已經昏睡兩天,燒也退了,該回去面對現實!古虞p柔的訴說殘酷的事實。
兩天了?他昏迷兩天了?宏國的情況已糟到刻不容緩的地步,他若無故失蹤兩天,公司豈不陣腳大亂、雪上加霜?酸澀的眼皮用力的皺緊,眨了幾下。
女子不動聲色的退到落地窗口,拉起百葉窗阻隔午后的烈陽,佇立在幽暗形成的保護網,眸光晶亮的直瞅著病床上的人。
封仕德睜開眼,起初視線迷茫,又眨了幾下,似乎可以看見淡淡的影子,又閉上約一分鐘,再次輕啟時,視線已清晰,落人眸中的盡是陌生的家具,下意識的搜尋那個擁有熟悉音嗓的女子。
是她嗎?他能期望是她嗎?渴望見到她的期盼揪得心好疼好疼。
「床頭邊有送洗過后的衣物,你可以到浴室梳洗后穿上。」
女子公事公辦的口吻如同對待陌生人,一掃方才的清幽自在、慵懶閑情。
「你……」凝視著窗邊那抹黑影,陰暗的光度令他看不清她的容顏,熟悉的嗓音仍讓他的心坎翻起波浪,激動翻滾。
「你該走了,這不是你久留之地!
封仕德用力的眨著眼,費力想看清她的容顏,虛弱的身子緩緩抬起,短暫的用力讓他氣力盡失,急遽喘息,咳嗽連連。
女子輕吁一聲,語調有絲悲傷,「我會請人來幫你!估w細的身影從黑暗中步出,直往房門而去,瀟灑自若。
「慢著……請你……」忍著致命的咳嗽,他焦急呼喚。畏懼她一去不回,那種無能為力的痛楚揪住他的心,緊張牽動整個心靈深處。
女子的身影愣住,玉背對著他,略為僵直。
「回去后好好養病,往后……好好的保重自個兒的身子,要好好愛惜自己,知道嗎?」淡淡的口吻間仍脫不離濃郁的關心。
「真的是你……」封仕德大手捧著激蕩的心,眸中散發出狂熱的光芒。
短短的幾句話雖平凡,卻掩不住對他的關切,這輩子唯有她會這樣對他,唯有她……
「我去喚人過來!估w細的身影又要移動。
「斂如……」聲音粗啞得連他自己都認不出。
他焦急的喚住欲離去的人影,心知若她離開此地,絕不可能再次現身,必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得無影無蹤。
愛戀的眼神熱切巡視著她曼妙的背影,如云的發絲有著波浪般的髻度,勾勒出一股特殊的風情……那原屬于他的一切,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你可以回頭看看我嗎?」封仕德虛弱的要求著,眸中翻騰著熱意。
真正沒有吐出口的是,想看看十一年不會見到的容顏,是否一如當年緊緊牽連著他的深層愛戀,直至現在,他不曾忘卻彼此的諾言,只是她對他的愛戀還剩下幾分?當初是他違背諾言,是他親手毀掉彼此的未來……他有何權力質問她是否心如往昔?
素手自耳際滑過,烏黑的發絲掀起一陣波濤,激起他胸中的渴望,多么希望穿梭她如云秀發的是自己的一雙大手,一如當年
她愛笑、愛撒嬌、愛坐在他腿上,像個愛賴皮的天真小女孩,任她烏黑亮麗的發絲披散在他胸前,吵著他、鬧著他,成功的讓他忘卻家中的不悅事件,投入屬于彼此的熱情,沉浸在甜蜜的情愛中。
「何苦呢?」簡單的一句話戳破他的想望,將他的心重擊人深谷。
「斂如?」他悲痛的低吟著。
「你……對于你當年的抉擇,后悔嗎?」停頓十秒鐘,她平著聲音認真的問。
明知當年他的選擇是不得已,卻忍不住想知道,他后悔嗎?
封仕德怔忡了,短短的幾天內,妹妹、父親和她竟不約而同的問他后悔嗎?至今,他尚有后悔的資格嗎?說他是鴕鳥也好,逃避問題也罷!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他心底最深最深的秘密,他死也要帶進棺材里。
「你過得好嗎?」他啞聲問,眸中掠過深沉的痛楚。
想及無緣相見的小男孩口口聲聲喊她媽咪,想及她已屬于別的男人,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他的心如遭刀割。
事已至此,只要她幸福,一切……還算圓滿。
心揪痛到額際泛出細細的汗珠。
「你該了解我,我向來會讓自己過得好,過得很快樂、很美滿!顾煲獾牡鸵髦瑳]有追問他心底的答案,或許這個秘密該藏在彼此的心底,獨自品味!改隳?該善待自己些,身體還是最重要的,好好保重!知道嗎?」她又邁開步子,不敢再沉溺于不該想望的溫柔里。
「斂如?」他低啞的輕喚出心靈的渴求。
「事已至此,相見不如不見!」淡淡的一句是她離去時最后的話語。
既無力改變,可苦再執著?
無情的話語拋下后,身影的消逝也帶走他生命的陽光,整個人似乎跌人萬丈深淵,撕心扯肺的痛楚抑住他所有的知覺。
稍后,兩個男子面無表情地進來,照料他更衣梳洗過后,送他上計程車,他始終沒有再見到那個渴望的人影。
虛弱的坐在計程車內,凝視著高級的電梯華廈,這是宏國所建的高級住宅之一,價位每坪高達一百萬元,占地幾近一百多坪,她的日子……該過得很幸福吧!
為她慶幸之余,眸光閃過絕望的光澤,封仕德聞眼,悄悄掩飾光芒。
腦中不停的閃著幾天前父親所說的那句話: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有緣無分……
她剛剛所說的:事已至此,相見不如不見!
不如不見、有緣無分……
濃眉緊皺,心房緊緊的揪痛,心已失去方向。
失神的他方踏人家門,沉重的腳步就再也無法往前移動,在封心晴的尖叫聲中,跌人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