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我的感冒仍舊未愈,石狩真仍舊缺席。我的感冒癥狀持續了五天;石狩真的缺課狀況持續了兩天。
星期一,我早上去看病,晚上去找石狩真;星期二,我早上把石狩真帶回學校,晚上傷了石狩真的心;星期三,石狩真沒出現,我也沒去找他;星期四,石狩真還是沒出現,我也還是不打算去找他。
石狩真那一掛向來形影不離,同進同出。如今溫雪受傷未歸,石狩真無故缺課,校園里只;粲卧坪土_妙正常到校。校園刮起一陣推理風,大家都在猜石狩真為何缺席。我是唯一一個不好奇的人,因為我知道原因。原因就出在我身上。
另一方面,校園八卦風依然吹不息,并沒有因為男主角缺席而降低緋聞熱度,反而更加升溫。目前流言最普遍的說法是:石狩真甩了我,由于怕我糾纏不清,所以才不肯到校;而我則是為愛憔悴傷感的棄婦(哈,事實剛好相反吧?)。
全校都瞎了嗎?看不出來我感冒?有哪個重感冒病患會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啊?我的身價狂跌得真厲害,我才沒有為石狩真而黯然心傷呢。沒有喔,真的沒——有。
我這兩天最常待的地方仍是美術社社辦。
中午時候,幾個學妹到社辦來幫忙整理資料。
“……學姐你感冒還沒好啊?”一個二年級的學妹湊近我。
“嗯!
“那你怎么不待在家里休息呢?多喝開水、多休息才會好呀!薄
“就是說嘛!绷硪粋也是二年級的學妹附和道。
“學姐你根本沒吃藥吧?”一年級的小學妹也來插上一腳。
“這樣不行喔!彼齻內齻異口同聲下了結論。
唉,還是自家學妹貼心。“沒事啦,禍害遺千年。你們學姐我跟蟑螂一樣打不死的!
三個學妹一臉無可奈何。
“學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一年紀小學妹突然怯怯地開口。
“問啊!
“外面人家講的那些是真的嗎?”
她一說完,另外那兩個二年級的立刻白她一眼。
“不要怪她!蔽铱嘈α艘幌拢拔抑荒苷f,很多事是你們局外人無法理解的。那些傳聞,你們相信也罷,不相信也罷,事實并不會因為你們相信與否而改變。清者自清,濁——”
一記響亮的聲音打斷我的話——有人非常粗魯地推開我們社團辦公室的門。
我和學妹們同時回頭。
五個和我們穿著同樣制服的女孩站在門口,臉上明顯寫著:我們要來找碴。個個一副太妹樣,面色不善。
我沒見過這幾個女生,可是我一看就知道她們來這兒的目的。而且我很確定她們是新生,可能是一年紀的,也可能是二、三年級的轉學生,但必定是初來乍到剛進我們學校。
“你們誰是任聆我?”五個女生之中一個短發女生開口道。非常不客氣!
我的三個學妹有點受到驚嚇,憂慮地互看一眼。
我嘆了一口氣站起來。“我!
社里三個學妹也馬上跟著站起來,有全力挺我的意味。
五個女生之中有一個褐發的女生立即用兇狠的目光瞪著我,其他四個女生也跟進。
我看了我的三個學妹,發現她們正不甘示弱地幫我瞪回去,喲!真是好學妹!
“你們三個先離開這里吧!蔽覍W妹們說。
美術社的成員們都文文弱弱的,禁不起打。五個女生是來找我尋釁的,我沒必要讓無辜者受波及。
“學姐,怎么可以?!”三個學妹瞪大眼睛。
褐發女生狂狂地開口: “對,沒你們的事,走!”
短發太妹也開口:“我們不想傷及無辜!边不快走。
還怕傷及無辜哩!我在心里冷笑。分明是想以多欺少,怕我三個學妹在這助陣,她們的勝算會比較小!
“這里是我們社團的辦公室,你們憑什么叫我們走?該走的人是你們!”我的一年級小學妹義憤填膺地跳出來。
“沒關系,我們走!眱蓚二年級的學妹卻這么說。
果然還是老鳥比較聰明。我笑笑的。
“學姐!”一年級小學妹不可置信地喊。
“識相的還是趕快滾吧!焙职l女生冷笑。
一年級小學妹當然還是不肯走,最后還是被那兩個二年紀的給拉出去。二年級的學妹走出門口前,丟給我一記多有深意的眼神。我懂。
等我的學妹們一走,五個太妹之中立刻有人去鎖上門。
好大的陣仗。我雙手環胸,好久沒碰到這種場面了,真是懷念。
五個太妹走到我面前一字排開,架勢十足。
“你跟石狩真學長是什么關系?”褐發女生姿態很高。
“那你跟他又是什么關系?”我風度頗佳地微笑道:“大房?二房?三房?”
嘖!果然是石狩真親衛隊上門踢館。
“你……”褐發女生咬牙恨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看來她應該是五個太妹的頭頭,都是她在講話。
“多謝指教!蔽覒袘械卣f, “如果沒什么其它事,麻煩請回。”
當然我知道她們不會輕易放過我。我這么說,只是給她們下臺階,是為她們好!
“哼!”褐發女生的氣焰囂張,“你給我聽著—” “洗耳恭聽!
給臉不要臉,待會兒場面可要難看嘍。
“你最好離石狩真學長遠一點,不然……”
“不然?”
褐發女生朝身旁的同伴使了一個眼色,立即有兩個太妹一左一右地走近我——
我揚起右手迅速地向左右一揮。
“啊!”兩個太妹立刻吃痛地尖叫,朝后退開。她們的手臂上各被劃了一道血口子,正滴滴答答地淌著鮮血。
其他兩個太妹駭然地看著我。
我面無表情,右手握著一把染血的雕刻刀。在黑街長大,又在這所流氓學;炝巳辏也豢赡苓B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剛才她們五個粗魯地打開門時,我早巳反射動作般地將桌上筆筒里一把雕刻刀握在手中。社會黑暗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討厭流血場面,但別人流血和我流血之間只能二擇一的話,我當然寧可讓別人流血。我不是耶穌,也沒有耶穌的心腸,可不會被打了左臉之后,還湊上右臉頰。我會在別人的巴掌摑上我臉頰之前,先廢了對方的手。
都怪她們自己眼睛不睜亮一點,以為美術社的社長就容易欺負。
“美術社社長”這個頭銜聽起來就讓人聯想到氣質高雅、心腸柔軟的長發女孩。我是長發女孩沒錯,但氣質不怎么高雅,心腸也不怎么柔軟,該還手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會手軟。
“還有誰對我有意見?”我皮笑肉不笑地問。
未受傷的三個太妹吞不下這一口氣,眼看著就要朝我上來—
哐啷!一聲巨大的玻璃碎裂聲響起,跟著一盆萬年青從窗戶飛了進來……!
“嗨!”風輕的笑臉出現在碎裂的窗前,甜蜜地笑著問:“你們在聊什么?我可不可以聽啊?”她從窗外跳了進來。
這突如其來的場面令五個小太妹嚇得驚懼不安。
風輕悠哉地走去打開上鎖的門, “還有人也很想聽呢!薄
門一打開,一臉淺笑的棋子便出現在門口,她身后還有十幾個三年級的女生,聲勢浩大。
棋子站在門邊,看了那兩個手受傷的太妹一眼,又看了看我手上的雕刻刀,嘖嘖有聲:“你這個學姐真狠,竟然割傷了學妹白嫩嫩的手臂!
風輕對著十幾個三年級女生說道: “誰是她們的直屬學姐?”
其中一個三年級女生站出來,面色灰敗地:“是我!
“學姐……”褐發女生囁嚅了一聲。
棋子不常露面。新進的學妹不識得她,但起碼還認得出自已的直屬學姐。
“若瑤,她是你學妹啊?”棋子和藹可親地對著那個三年級的女生說:“你學妹的朋友手被劃傷了,你要不要找任聆我算帳啊?”
“不……”那個名叫若瑤的三年級女生低著頭。
此時,五個太妹互看一眼,面如土色,顯然明白了棋子的身份。要進來念這間學校的女生不可能沒聽過棋子的名號;惹到棋子不會有好下場,全校女生都知道。
“不要?”棋子臉色一變,面如寒冰,“那就輪到我跟你算帳嘍?”
若瑤頭不敢抬。
“你知道任聆我是誰?”棋子冷聲。
“知道!比衄幧钗豢跉狻!
“你不知道她是我朋友?”
“知道!
“那你為什么縱容你學妹帶人來找我朋友麻煩?”棋子忽又笑了,“我的朋友好欺負嗎?是你教導無方,還是你們學姐妹兩個 都沒把我放在眼里?”笑得讓人不寒而粟。
若瑤噤聲。氣氛凝重。
風輕笑笑(她是現場唯一一個真的開心的人)地說: “若瑤,咱們同學一場,別怪我不幫你,F在我替棋子給你兩條路走,你是要把學妹帶回去好好‘教導’呢?還是要讓我‘招待’你?”
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形。一年半前,高一下,我和燕京的緋聞被刻意炒作,那時我隔壁班有幾個三年級的燕京迷過來找我麻煩,那幾個學姐也被當時才一年級的棋子吩咐要風輕“好好招待”。我不知道風輕用什么方式“招待”學姐,我只知道后來那些學姐甚至不敢經過我們班走廊。和我們同屆的女生都記憶深刻,以至于現在三年級的老鳥見到我就像見到棋子一般,深怕被風輕“招待”。
三年級的若瑤自然也清楚這段往事,毫無意外,她臉色慘白地拒絕讓風輕“招待”,選擇自己“教導”學妹。
“等一下!本驮谀侨喝昙壟負硖脗冸x去之際,我開口道!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以為我要替學妹們求情。
“那一大片玻璃很貴,記得賠錢!蔽艺f,“還有,那一盆萬年青拿出去放回走廊上。”
聞言,學妹們掩不住失望的神情。棋子唇邊浮現笑意。
指望我以德報怨?開玩笑!等下輩子再說吧。
送走了麻煩,頭卻反而劇烈地痛了起來。我體力不支地坐下,從抽屜里找出一包普拿疼,混著冷開水吞下一顆。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向是健康寶寶的我,現在不僅感冒久久不愈,連頭痛也找上門。
“你感冒到現在還沒好?”棋子坐到我左手邊的辦公桌上。
“從星期一去看病,看到星期四了還沒好?”風輕坐到我右手邊的辦公桌上。
“你確定你只是感冒?”棋子又說。
“我看還有心病吧!憋L輕又說。
“你們兩個左右夾攻啊?”我趴在桌上悶悶地說。
“心病需要心藥醫。”風輕說,“你的心病是因為‘心藥’不在,才好不了的吧?”
“石狩真蹺課,是不是和你有關?”棋子說,“小倆口鬧別扭啦?”
“喂,你說說話嘛!憋L輕輕敲我的桌子。
“你們兩個不是講得很順嗎?”我抬眼各看了她們一眼,“繼續啊,不用客氣。”
“又舊事重演啦?剛才那幾個古惑女是石狩真的褲下拜臣吧?”風輕說, “為什么你的名字老跟萬人迷扯在一起?”
“我也很懷疑,”我手支著下顎,臉埋在雙掌間, “我上輩子大概是岳飛吧,宿命難改,這輩子還得繼續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莫須有?”棋子挑眉,“依星期二你和石狩真那副樣子,可不像什么都沒發生喔!薄
“嘿嘿,你和石狩真星期一晚上干了什么好事,說來聽聽嘛!
這兩個家伙情緒未免轉變太快,剛剛才向學妹耍完狠,現在就能對我嘻嘻哈哈逼供。人命不值錢,她們全然不在意學妹們現在正如何地被那群三年級女生“教導”著。
“你們兩個太閑啦?開始學起三姑六婆閑嗑牙?”
“這是關心啊,”風輕說,“你不跟石狩真在一起,學妹就不會眼紅;你不跟石狩真鬧別扭,學妹就不會來找你麻煩;學妹不來找你麻煩,我們也就不必大老遠跑來找你。都是你的錯。你搶走了學妹的夢中情人,又剝奪了人家瞻仰偶像的機會,還逼得我破窗而人、棋子施行‘內規’。嘖,使用暴力最要不得,害我們傷了女生部的和氣。都是你!
“好啊,既然我如此罪大惡極,你們干脆把我推出午門斬首示眾算了。”我沒精打采地說。
風輕與棋子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你和石狩真到底怎么回事?”棋子挑起我的一縷發絲,在指間把玩。
大家最近一見到我的必問話題。煩哪。
“沒怎么回事!
“你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朋友們嘛!憋L輕嘟嘴。
“感情問題是朋友沒辦法代為解決的呀!
“喔!憋L輕微笑,“你終于承認你和石狩真之間有感情問題!
我不想回應!
“聽說石狩真這兩天心情很郁卒喔!逼遄佑朴频卣f。
我保持緘默。
風輕看不過去,“有感情問題就要去解決嘛,你不能把問題丟在那兒不管!薄
“那天我勸你沒有關系就不要去管石狩真的死活,后來你還不是插手管了。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又怎么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棋子語重心長。
“我錯了!蔽页姓J,“我不該管的!
“來不及了。”棋子說,“你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
“我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逼遄诱f,“你別忘了石狩真現今仍處在危險中。本來他還不一定會出事,但他如果因為你而心神不寧,失了靈敏度警戒心,出了事,你可得負全責!
“……”
“……盈盈?盈盈?你醒醒……”
老爸的呼喚在我耳邊催促著,將我從深眠的夢寐之中喚醒。
“爸,你做什么?”我痛苦地張開眼睛。下午放學一回家,身體極不舒服的我倒頭便睡。我看了一下床頭上的鬧鐘,快十一點了。老爸為何在這時吵醒我?
“外面有人找你,你換一下衣服!崩习忠唤淮,便離開我的房間。
有人找我?誰?我為什么要換衣服?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T恤和家居休閑短褲。這樣會見不得人嗎?又不是接待外國元首,難不成我還得換件晚禮服才能見客?
我疑惑且不滿地爬起床,隨手套上一件長褲和外套。不管了,就算現在總統駕臨我家客廳,我也只打算用這種裝扮出去見他。
我一出房門,便看見霍游云杵在我門前。
“你?”
我驚訝得眼珠子快掉了,“你來我家干嘛?”
霍游云板著臉孔,“阿真出事了!
啊?我愣在當場。
棋子竟一語成懺。不會吧?
“他怎么了?”我急急地抓著霍游云的手臂。
霍游云拉著我往外走,“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等一下!
霍游云拉住我。
霍帶著我回到羅妙的外婆家。一路上,霍一句話也不肯講;纛I著我來到星期一晚上石狩真住的那間房,我正想推開門,霍卻阻止我。
我皺著眉看他。
“阿真現在睡著了,你等一下再進去看他!被粲卧普f,“我有話要問你!
又來了!皢柊伞!
“你和阿真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知道!皼]有,什么都沒有!薄
霍游云擰起眉頭,“聆,你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他?”
“我沒有!薄
為什么每個人都說我折磨石狩真?我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呀,我也沒想過要折磨他。
“你怎么會沒有?”
“星期二晚上發生了什么事?”
我抿著唇,不答。
“那天晚上他打電話給你爸問你回家了沒,知道你還沒回家,他拿了鑰匙就要出門,我攔著他問他是不是要去找你,他笑著沒否認……”
霍游云的話像把利刃一刀刀劃在我心上。
“……結果,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又回到這兒來,回來的時候一言不發,不管我和羅妙怎么問,他就是不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好悲傷,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究竟對他說了什么?”
“我沒有!边是只能這樣答。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出口的聲音不至于哽咽。
嚴格說來,我確定沒對石狩真說什么。但也就是因為什么也沒對他說,他才會那樣難過。如果我向石康維說了那些話之后,私下再向石狩真解釋那只是氣話,石狩真就會釋懷?上覜]有。我沒有對石狩真說任何話。我覺得我說的是實話,不是氣話,當然無須向石狩真解釋。我知道會讓他傷心,我卻還是寧愿選擇沉默。
“你真的好狠。”
“對不起!
“……接下來,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早上醒來,阿真就已經不見人影,我和羅妙怎么找也找不到。”霍游云接著說,“直到今天晚上他又突然出現在這里,渾身是酒味和傷痕,右手血淋淋。你知道那情形有多恐怖嗎?”
“他……”我說不下去。
“……羅妙趕緊打電話把我找來,我們請羅妙的舅媽過來幫他包扎傷口。他不想說,我們也懶得問。受傷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是他遇襲時醉得沒有抵抗能力,還是他根本不想抵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你覺得呢?”
我搖搖頭,說不出話。
“拜托你講講話好不好?不要連你也跟阿真一樣變啞巴了!
“……我能說什么?”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沒什么話好說,一切的話都是多余。
“你能說的可多著呢,是你不說!”霍游云氣惱的說,“譬如,為什么你和阿真星期二早上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就完全變卦?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樣?”
“我沒有!沒有、沒有……”我拼命搖頭否認,卻一個不小心,把滿滿的淚水也給搖晃出眼眶……
難道只因為我不要、不敢也不想愛石狩真,我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霍游云嘆了口氣,心軟的掏出面紙幫我擦眼淚。
“你們這樣兩人都不快樂,是何苦?”
我無法言語。
現在沒有真正在一起就已經這么痛苦了,如果真的在一起,將來才又分開,那會是多深痛的打擊啊?
“求求你跟他一次說清楚,好嗎?”
“……好!蔽視H口對石狩真表明態度。
“好什么?”霍游云輕輕搖著我的肩膀,“聽你這樣說,我就知
道你要去徹底拒絕他。”
“不然你期待我去跟他說什么?”我扯出一抹苦笑。
“你真的連一點點機會都不給他?”
“你明知故問!
“我……”霍游云一副無語問蒼天,“你腦袋里究竟裝些什么?”
“智慧!蔽夷救坏恼f,沒有一絲笑意。
霍游云氣得不想再跟我說話,打開房門領我進去。
石狩真躺在床上安詳的睡著,但身體一點也不“安詳”,如霍游云所說的,他身上滿是各類傷痕,右手纏著厚厚的紗布繃帶。
我走近床邊即聞到微微的酒味。
我忍不住伸手很輕很輕地撫著石狩真受傷的右手,怕吵醒他。
“你看到他這個樣子,”霍游云壓低音量:“有沒有改變心意?”
我的視線不曾從石狩真身上挪開,只是微微搖頭。
“執迷不悟!被粲卧剖恼f。 我也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雖然我昨晚答應霍游云要和石狩真談清楚,但今天在這種情形下醒來,我還真不知要如何開口。
“霍把你找來的?”石狩真看著我的臉。
“對”我說:“你為什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霍很擔心!
“你呢?”石狩真目光灼熱,“你擔心嗎?”
我低下頭,拍接觸他的視線,不想回答。
“為什么來了又不說話?”
我要說的話,你不會想聽。
“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是我傷害自己”石狩真聲音苦澀。
“……”
氣氛沉滯了片刻,石狩真才主動打破沉默:“你感冒還沒好?”
“嗯。”
“為什么這么不懂得照顧自己?”
“你還不是一樣。”
石狩真微扯嘴角!
“你這幾天都跑到哪兒去了?”
“總不會是回家去就是了!
“回家有什么不好?”
石狩真若有所思地盯著我,“那天晚上你和我爸談過之后,還會覺得我家是很棒的地方嗎?”
我避而不答,不想介入他們父子的家務事!澳悴换丶遥棠滩粫䲟膯?”
“奶奶三年前就搬去我二伯家住。”石狩真說:“我姐上星期出嫁之后,石家就沒有人會關心我回不回家的問題!彼m然笑著,卻令人感覺淡淡悲傷。
此刻我才了解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媽媽不在身邊也能活得自在。石狩愛和石狩真的母親已經消失十多年;在石狩愛剛上幼稚園那年,姐弟倆的母親便不明所以地離開石康維,不知去向,石康維視之為奇恥大辱。姐弟倆的媽在石家成了“查無此人”的禁忌。原來母親不在會是一種痛。如果他們的母親沒離開,今天的石狩愛和石狩真會不會比較可愛一點呢?相較之下,我似乎太過幸福不知憂。
“……”我說:“你爸不像不關心你的樣子!
“喔,他是關心啊。”石狩真雙手插在口袋里,看向窗外;唇角勾起諷刺的美,“石康維的兒子如果在外面被人打死,他那張老臉會掛不!笔菒,然而他索爰舶對象卻基于各種原因,不能給、不懂得給、不想給,例如:他母親、他父親、我!
噢!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石狩真深吸一口氣,把視線調回我身上,“你來,應該不是為了與我討論我的家庭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拒絕你的,可是我說不出口!
我抬眼看著他。
時間仿佛靜止了。他望著我,我望著他,好像彼此都希望能在對方眼里找到什么。過了片刻,他的臉湊向我,我卻迅速地別開臉,僅讓他的吻擦過我的臉頰,氣氛霎時僵凝了起來——
“為什么?”石狩真抓住我的手臂。
“我們不適合!蔽铱偹銢]忘記自己是來拒絕他的!
“什么叫不適合?”
“那天我對你爸說的話,就是我的心聲。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為什么適不適合是由你判斷?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有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你說愛我!薄
“不可能!薄
“為什么不可能?難道我們幾天前那個吻是假的嗎?你會讓一個討厭的人吻你?”
“那是夢,我們不該把夢當真。”
“那不是夢,我真真實實地吻了你,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吻你!薄
石狩真第一次親口說他喜歡我。這句話狠狠地敲人我心坎里,烙下痕跡。我卻無法給他任何正面回應。無法。
“好。那不是夢,那是一個錯!蔽艺f。
“哪里錯?誰錯?”
“我錯了。我們根本就不適合,我不該任你吻我!薄
我的心腸真硬,我終于發覺。
“又是不適合?你到底為什么認為我們不適合?”
“我們不會有未來。我要求專一,不能忍受背叛;你卻游戲人間,處處留情。我們在一起不會快樂的。我只想天長地久,害怕曾經擁有。”
“你……”石狩真氣結,“你從來沒有好好地了解過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天長地久、不會天長地久?”
“我不想冒險!蔽冶У乜粗澳阋膊恍枰銖娔阕约!
“我沒有!”石狩真狂ho,“我想給你天長地久,心甘情愿陪你天長地久!我要給,你卻不要,硬說我給不起!”
石狩真的話深深撼動我的心弦,已經超過我所能負荷的極限。真的不行,不要再講了,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棄械投降。
“算我沒有眼光!蔽疫是咬著牙進出這句話。
“你……”石狩真真的氣到極點,施加在我手臂上的力道好重,根本忘了我是病人。
“好痛!”我的手被他握得發疼,他纏著紗布的手也滲出血來,“請你放手!”
石狩真沒放手,已經氣得無法理智思考。他用一種很可怕的眼神看著我;我立場堅定地回視他,清楚的用眼神傳達:我們不可能。
隨后,他突然狂猛地吻住我,用一種絕望而憤怒的心情。我感受得到,我卻熱烈地回應著他,因為我知道這一吻結束,一切也就隨之結束了……
第一次的吻,他帶著莫名的怒氣,我懷著被強吻的驚懼;第二次的吻,因為我們都覺得是在做夢,所以充滿夢幻般的甜蜜;第三次,也就是這一次——的吻卻是又苦又酸又咸,他的痛苦,我的心酸,和我們咸澀的淚水。
我們狂野的吻著,懷著一種絕望的激情,直到我們不約而同地感受到強烈的空虛感。這樣算什么呢?我們不是戀人,也永遠不會是戀人。因為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頑固地抗拒他。這段感情根本沒有正式開始,也永遠沒機會開始。一切都是空的。
聽完石狩真的話,我心口一窒,覺得呼吸不甚順暢。石狩真為什么有那么多不快樂?我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個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呼風喚雨隨心所欲,F在才發現石狩真其實是一個因為得不到愛而自我放棄的小男孩,飛揚跋扈與打架滋事都不過是由于潛意識想惹人關心注?旨的手段罷了。他需要的只 于是,我們很有默契地同時中止這個吻。石狩真放開我的手。
我突然覺得好冷,用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閉上眼睛,淚水卻依然奔流不止。
“我會如你所愿,永遠不再打擾你!笔髡嬲f。
我的淚如雨下。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