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開皮制的垂簾,齊哈思一步跨出氈房,對立在外頭的姑娘道:「她一直哭,我實在沒轍,你進去看看她吧!
「嗯!剐γ键c點頭,無奈地瞥了眼身旁的淡發男子,後者笑了笑,沒打算陪她進去,反倒和齊哈思一起走掉,留她獨自解決這「女兒家」的私事。嘆了口氣,她還是硬著頭皮步進喀綺絲的氈房。
一張獸皮上,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人見到喀綺絲這模樣,也要變成繞指柔,更何況笑眉本就是個軟心腸的姑娘。
「喀綺絲,別哭啦,是我不對,我跟你對不起啦。」腦中想家著靜姊抱著她、安慰她的神態和語氣,此時用在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姑娘身上,倒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
「別哭啦,我的喀綺絲,草原之花哭了,整個草原都要跟著掉眼淚啦!剐闹幸慌,想到自己竟用「我的喀綺絲」這個稱呼,霍?巳袈犚娏,定覺好笑,定會用一對深邃的眼戲謔地瞧著她。
「你哭個不停,我也要跟著哭了,告訴你,我很會哭喔,一哭就不可收拾,哈薩克族的牛羊馬匹全要教我的眼淚淹沒,沙漠都變成汪洋——」
喀綺絲忽地噗味一笑,斜瞪著她,見笑眉仍是一身男裝,紅唇抿了抿,那難堪的心緒再度纏繞上來,生氣的聲音帶著三分嬌意。
「你教我出大糗啦。」
見她臉色已緩,笑眉嘆著一聲,將頂帽取下,如云的黑發爆泄下來。
「對不起啦,喀綺絲……唉,我以為你早知我是個姑娘呢!
「又沒人同我說,怎會知道?」喀綺絲擦乾頰上的淚,大哭一場後,心情開敞許多!改阏齑┲腥说拇笈郏^發藏在頂帽中,存心要騙人!
「沒有、沒有啦!霍?苏f這個模樣方便旅行,所以我才女扮男裝,我的行囊里都是男子的衣服,找不到其他的可以穿,不是欺騙你!顾D了一頓,神情懊惱,幽幽地道:「即便我真是男子,你長得這樣美,怎麼會看上我?我以為……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是別人!
喀綺絲微怔,美眸還紅紅的,小鼻頭也紅紅的,唇忽地嘻嘻一笑,她打量人時,頭顱總喜歡歪著一邊。
「你以為我喜歡誰呀?」
「呃……」笑眉臉竟紅了。
「我知道了!姑利惖男∧樥稚仙衩氐念伾,心情放松,感覺也變得敏銳!改阋詾槲蚁矚g霍希克,沒想到我喜歡的是你呵!顾每隙ㄕZ句,問也不必問了。
教人說中心事,笑眉羞澀不已,仍勇敢地回視地,悶悶地道:「他是喜歡你的。我也知道!
「是啊,他喜歡我?墒撬f,他愛他心里頭的姑娘。」喀綺絲又笑,容光艷麗!钢领端墓媚锸钦l,我就不清楚啦,只見到他拿著人家的珠花怔怔看著,神魂都不知飛到哪兒去了。他還說,那個姑娘罵他是偷馬賊,還放狗咬他,對他壞極了,可是沒辦法的,誰教他心里頭有了她。」
聞言,笑眉瞠目結舌,臉頰紅暈遍布,小嘴開開合合,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從未想過,他會在第三人面前談起他對她的感情,聽到喀綺絲的轉述,雖是簡單幾句話,卻重重壓在她的心田上,酸楚之情油然而生,思及那晚她賭氣的話和他苦惱的神態,以及這幾日撲朔迷離的沖突,不知不覺中,兩人仿佛離遠了,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淡漠將她推擠開來。
我只想要你快樂,沒想到卻帶來困擾……
給我一些時間吧……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思索著這些話,她不由得驚慌,有些明白他的打算。
他想收回對她的感情嗎?不、不!那不是困擾呵,她這麼在乎他,她不允許、絕對不允許的!
「喂……」喀綺絲在她眼前揮揮五指,招回笑眉的神智。「你是不是真的罵他,還放狗咬人?呵呵……你是他心里頭那個姑娘吧?」對於笑眉女扮男裝的事已經釋懷,好奇的心性揚起,對旁人的故事興致勃勃,直想追問到底!改愕故钦f呀,是不是?是不是呵?」
笑眉苦苦一笑,又苦苦一嘆,「希望還是呵……」
※ ※ ※
拋開所有顧忌,笑眉與喀綺絲年齡相若,性情相近,都是開朗可愛的姑娘,經過一番坦承,雨過天青,兩人已如同姊妹般規近,只除了一件事,尚擱在笑眉的心頭,扎得她難過。
一出喀綺絲的氈房,笑眉便忙著四下尋找霍?说娜擞。問了好多人,終於有人為她指出一個方向,說是見他與齊哈思說完話,獨自一個騎馬往另一頭的草原去了。
她不知確切的地方,讓琥珀追尋石龍的氣味,奔馳了一段,草原盛會尚未結束,那喧囂熱鬧的聲音讓她拋在身後,而遠處,男子停馬靜佇,火紅的落日將他的身影烘托得不真不實,大地蒼茫,人影孤寂。
笑眉方寸一緊,策馬奔去,融入那份飄忽當中,兩匹馬亳無顧忌地相互依戀著,她瞬也不瞬地望住他的側面,深深吸了口氣。
「霍希克,我有話告訴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話……你一定要聽。」
臉上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他嘴角噙著淡笑,有股滿不在乎的勁兒,目光微沉。
笑眉將心中的沮喪趕走,咬唇輕問:「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鼓堑统恋穆曇粢廊缓寐牐従徥幵邳S昏中。
「你騙人!顾p喊一聲,仍是直勾勾地凝視住他,「你從來不曾這麼對待過我……你好冷漠,也不對我笑,故意不同我講話,你明明是生氣了!我、我討厭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喜歡。」她是來表明心意的,卻沒想到此時的口氣聽起來好任性。
「我有對你笑,也有跟你說話。你討厭我、不喜歡我,我知道!
「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那樣!」被他曲解一通,她急得快哭了。
倏地,草原上吹來一陣肅殺之氣。
霍?虽J目一揚,見東方一隊人馬靠近,鐵蹄錚錚,是經過訓練的戰馬,他面容冷凝,身上的肌肉骨節瞬間擴張,接連發出剝剝清響,蓄滿力量,右手接在彎刀刀柄,左手緩緩握住石龍的長鬃。
他看向她,眸中感情已重,怎是說收回便能收回!覆灰砦遥熳!
「他們是誰?」笑眉慌亂,他趕她,她愈是不走。
「非殺不可之人。」他毫無預警地側踢琥珀的肚腹,力道足勁,琥珀吃痛,嘶鳴一聲馱著笑眉放蹄狂奔。
「霍?!」她回頭大喚,見那隊突來的人馬已團團將他圍困,心里又急又氣,而琥珀卻選在此時同她鬧別扭,發狂似地飛竄。
「回族里去,快!」霍希克張口狂喊,此時,刀劍相交之聲已然響起,十來名漢子并肩同上,分砍他的要害。
一把彎刀如流星飛月、銀光霍霍,石龍穿梭靈活,甚為助力,四周詛咒聲此起彼落,短短時間,霍希克已在對方七、八人身上開了口子。
「大家并肩子上啊!留情不留命,要命就別留情,砍翻他!」那哈薩克族男子操著流利的蒙古語,在一群蒙古勇士後頭放話鼓噪。
霍?撕肋~狂笑,彎刀在揮動之間劃出奇異的美感,對這群蒙古族的勇士他未下殺手,逼退幾人後又以刀柄擊昏四人,一個大漢子猛地飛撲到石龍背上,雙臂如鐵鉗般由後頭緊抱住他。
那哈薩克族男子見機不可失,狂喊著:「快、快!一刀了結他!」
另一名蒙古人持刀撲至,霍希克臨危不亂壓低上身,石龍知其心意,跟著側回身軀,撲來的刀狠狠刺入抱住霍希克不放的那人背中,上身禁錮一松,他彎刀反托,將兩人重重擊昏。
尚不及抬頭,四方又有人攻來,兩個大漢分別扣他腰脅和頸後,一個舉大刀砍至面門,最後一個持著流星錘分敲他胸背,天羅地網,避無可避。
他彎刀橫在胸前先砍欲赤手捉握的兩人,上身微仰,以刀格開第三人的大刀,跟著長腿踢出,點中第四人轟至胸口的重錘,但背上那一下已難躲避,流星錘襲來,一股窒人的勁風已到。
「當」地一響伴隨女子嬌斥,一柄劍為他擋將下來。
他回首,見栗馬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沖到自己身邊,再見那馬背上的姑娘目中含淚,卻是英氣颯爽,兩頰融融。
「你回來做什麼?」他又驚又愕。
笑眉回瞪他一眼,持劍執拗地喊:「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再踢我的馬趕我走,我、我第一個不饒你!惯m才,她差些暈了,以為救不到他,那一錘既沉又重,擊在背心定會傷及五臟六腑,她驚急萬分地拔出系在琥珀頸背上的長劍往前一送,真的好怕救不到他。
「笑眉!」霍?送榭窈埃闹卸笩。
此際千驚萬險,不容他們兩人多說。
半數漢子躺在地上,馀下半數再次涌上,霍?司裾駣^,背後有笑眉為他守住,他彎刀攻擊多而防守,瞬間又擺平幾人,接著大喝一聲,一招「平沙大漠」將其馀之徒制伏,只見草原上躺著三三兩兩的蒙古勇士,多半暈厥不醒,有幾個受了重傷。
那哈薩克族男子見狀不禁怔然,臉上流露出恐懼神色,二話不說策馬急馳,霍?四睦锶莸孟滤柘率埲珉娂沧,斜里打出阻住對方坐騎,馬匹受到驚嚇猛地摔倒,將背上男子狠甩在地上,狼狽至極。
「霍希克,咱們、咱們有話好說。」那男子吃了一嘴草屑,俯趴著的身子欲要跳起,教霍?伺恳坏桑瑖樀酶吲e雙手不敢妄動。
「你想說什麼就說,我聽著,現下不說,已無機會開口!狗硐埋R,彎刀隨意握住,他來到他面前,靜靜又道:「巴里,你教我從蘭州追入關中,再從關中追至新疆,我那些弟兄的性命連本帶利,你該怎麼還?」
巴里臉一白,咬牙道:「你那群人在關中毀去我大半心血,又殺了我許多手下,咱們之間也鼓扯平了,你、你敢對我不利,我母族有成千上萬的蒙古勇士,你也吃不消。」
「再殺你一個,咱們之間是扯平了!顾麪孔煨χσ鈪s未達雙瞳。
「霍?,你、你不能殺我!我母親是蒙古族的公主,她就寵我一個,你欲殺我,她才不管你跟哈薩克族有什麼交情,她一定會報仇,一定會殺你……我、我不要死——我、我——你敢殺我,她會派出更多手下捉拿你,你想清楚,你、你別過來!」他邊說邊退。
「你孤身逃回新疆,哈薩克族不能容你,你只得投入蒙族之下,我早已料及,若非你母親之助,我的弟兄早將你逮住。巴里,我好不容易才引你出洞,等了這麼久……你說,我怎舍得不殺你?」
「銀毛虎……你……」
那柄彎刀撩出一個環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燒過巴里的頸項,話尚在喉間,鮮血如泉急涌,他「荷荷」地發出怪音,雙手枉然地捂住頸上的血口,兩眼一瞪,終於倒地不起。
石龍仰天嘶嗚,霍希克回過神來,回身尋找笑眉身影。
馬背上,那姑娘仗劍挺身,直直地面向這邊,落日將她的影子拖得斜長。
才經惡斗,風中尚留血腥氣味,望著姑娘,霍?诵念^卻生出一股高亢而又柔軟的情愫,想大笑,想歌唱,想將姑娘抱在健臂里親熱親吻。
彎刀回鞘,他朝她邁開步伐,白牙如此燦爛。
「霍?恕箍扇说哪樕下燥@蒼白。
他雙臂負在胸前,一頭淡發桀驁不馴地飛揚,雙目炯炯,情意深含。
「你沒聽我的話!
「誰教你踢我的馬!顾龤馊醯卮。
「往後不可再冒此險,我說什麼便是什麼,懂不懂?」
她瞪住他不說話。
「笑眉?」他要她承諾。
馬背上的姑娘迷蒙地眨了眨眼,身子忽爾一軟,長劍由手中脫離。
「笑眉!」冷靜的聲音變調,他連忙張臂抱住跌下馬背的軟軀,緊緊又喚:「笑眉,怎麼了,笑眉、醒醒,別嚇我……」
由險境轉回,硬撐的勇氣在此刻盡泄,她容色雪白,勉力地瞠開一條細縫,瞧見霍希克緊張的神情,心一動,唇嚅了嚅,「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眼合著,她感覺到,他的雙臂將她抱得好緊。
※ ※ ※
掌心好癢,好似琥珀貪食精糖,濕潤的舌舔過一遍又一遍。
「別鬧呵……」她下意識輕喃著,咯咯低笑,迷迷糊糊睜開眸于,在火光中瞧見男子深刻的面容!富粝?恕
「是!顾貞,俯首親吻她的掌心,長指畫過她的頰!赣X得如何了?」
她眨眼打量所處環境!肝覜]事……這是哪里?」
「齊哈思幫我們安排的一處平房!刮⑽⑼nD,繼而又道:「我殺死巴里,把弟兄的仇報了,還是不回哈薩克族較好,我找來齊哈思,他愿意幫我!惯@里離哈薩克部落其實不遠,但十分隱密,他想,薩爾欽得知巴里死在他手中定會難過,但不至於派人同他為難,該提防的是博雅,她雖嫁于哈薩克族,仍有一支效命的蒙古勇士,直接聽其命令。
「好亂……好多事,我不太懂!顾櫭迹稍谒谋蹚澲许。
他低沉的笑音如歌,「不懂就別去想了,沒事了!
等笑眉精神轉好,他們便可離開此地;粝?俗允乔宄,雖然巴里是哈薩克族的叛徒,畢竟是薩爾欽的骨肉,他取走他親兒的性命,兩人已生嫌隙,將來亦毋需再見。
「好多事你都不說,連有人要殺你、取你性命,你也不告訴我……我一點也不了解你,為什麼會喜愛你……」那小臉苦惱,眼神迷蒙!富粝?,我手痛!
他忍不住收縮大掌握緊那只柔荑,因心中激動,見她神智昏沉,又不確定那小口中吐出的話語是否真心,胸膛已劇跳加鼓鳴,就盼望她睜開明眸,一字一字對他說分明。
「笑眉,你喜愛我嗎?」他誘著,語調如魔。
好半晌,她望住他什麼話也不說,眼神依替迷蒙,不知是夢著還是醒著。
他嘆了一口氣,「我叫你走,你不聽。見你沖回我身邊,你不知那時我心中起伏,又喜又驚,直要難以把持!股灶D了會兒,他繼而又開口,眉心似有苦惱,「你問我是不是生氣……姑娘,我不是生氣,只是心中郁悶,我的感情教你困擾,可我又想不出解決的方法!
她還是望著他,沒被他握住的小手緩緩抬起,觸著他的面頰。
「你的虎口震裂了,別動!顾杆倏圩∩靵淼氖,上頭包里著布條,微微滲出血來,是她今日以那把長劍擋架流星錘,反彈力道太強,將握劍處的虎口震傷了,接著地跌下馬背,手跟著松開長劍,血便冒了出來。
「我替你裹上藥了,是苦大娘留給我的生肌膏,你別怕!
「我不怕!顾鲁鲆痪,仍望著他。
他對她咧嘴笑開,頰邊的酒窩迷人地跳躍。
「霍?,我有話要告訴你,你聽不聽?」
「你說,我聽。」他眼眸中金褐色的光又在流竄。
「是很重要的話,你不聽不可……你不聽,我也要說!
他唇角勾勒,靜靜又道:「你說,我聽!
她反倒抿起唇,一會兒才幽幽啟口。
「那一晚,喀綺絲和你在一起,我見了……心里好難過,我說了很多賭氣的話,霍?恕切┰挷皇钦娴模、我不要你去追求誰,也不要你和哪個姑娘要好,你對我好冷漠,故意不理睬人,我、我心里好難過、好想哭,我不要你這個樣子。霍?恕顾謫,語氣輕輕啞啞,房中的油燈搖曳著火光,氣氛溫暖。
「你知道的,有時我很任性,總弄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可是我已經認真地想了好久好久,從我們第一次相遇到現在,我想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我知道……我真是喜愛你的,不知哪個時候開始,我就喜愛著你了,我、我是不是很遲鈍?」
霍?似料⒙犞,唇上的笑紋愈來愈深,眸光愈來愈柔和,他長長嘆出一口氣,是一聲滿足、欣慰,而充滿熱情的嘆息,他猛地合上雙目,熾熱的唇瓣印在她的掌心和皓腕。
突眉輕撫他臉龐的輪廓,細細地端詳著他,「霍?,我想吻你!菇煺叱、近墨者黑,她教他傳染了,學會吻人之前先行宣告。然後,那只藕臂滑向他的頸項,將他按下,她的唇如愿以償地貼住他的,輕輕啃咬。
男子稍稍一怔,發出低聲啞吼,改被動為主動,他加深兩人的接觸,熱切無比地探索,吻得笑眉腳心又發癢起來,可愛的腳趾一會兒蜷曲一會兒放開,整顆心輕飄飄,似在一望無際的海上飄蕩。
「笑眉、笑眉……我的姑娘……」他喚著,醉意醺然。
臂彎中的姑娘雙頰艷如霞紅,呼吸急促。他瞧著她,見到她桃紅般的臉蛋,水汪汪的明眸,還有剛教自己吮吻過、顯得更為紅艷的唇……他再難克制,俯下身去,無數的吻落在她的臉、她的嘴,落在她柔膩的頸項和小巧的耳垂。
「唉……」笑眉嘆了一聲卻不反抗,仿佛心底深處早等著此刻的降臨,她雙臂下意識攬住他,沿著男子強壯的肩胛滑下,在肌里分明的虎背上游移眷戀。
「霍?耍、我……不知道……」想說些什麼,又不確定到底要說什麼,她星眸半合輕搖螓首,只覺肚腹中升起一股熱氣,流竄到四肢百骸,把體內所有的力氣都抽走了,全身軟綿綿,直想依靠住他。
「笑眉……我只想要你快樂。」他在她耳邊低喃,大掌探入她袍衣的襟口,撫觸那柔軟滑膩的肌膚,兩人的體溫在瞬間高張,氣息愈見沉混。
她身子顫抖起來,喉間發出細碎的嬌吟,慌亂不安的心因他的話而堅定。
他待她好,千方百計要她快樂;他將她帶離關中,從煜哥的身邊走開,帶著她去看山、看水,走過平沙大漠和青青高原,教會她許多的事,讓她體會了珍貴的情感,他只要她快樂,而她相信他,不再懷疑。
「我不怕……」他在身邊,她不怕的,知道他會護著她,絕不會傷害她。
霍希克低笑,脫去衣抱,精壯的雙臂再度擁她入懷。
「笑眉,你是我的了,永遠是銀毛虎的姑娘……」
夜深沉,在遙遠寂靜的天山腳下,這一處隱密的小小的平房中,微弱的火光將纏綿的人影投射在木墻上,一個姑娘在男子身下初嘗云雨,此時此際,銷魂萬千,她心里清清楚楚,只有他一個男人。
※ ※ ※
經這一夜,所有的事都不同了。
霍希克開放了姑娘心中另一扇門,在她方寸中立定生根。
至於笑眉,這段感情由懵懂漸至體認,學會女兒家柔軟婉轉的心思,她將自己交付給他,是自然而然認定了他,而心中原有的那個男子形象仍深——煜哥……她以純然的親情思念著,不曾忘懷。
在山腳下的這處平房,齊哈思又秘密地來過一次,兩個男子談了許多,有些話題笑眉不十分懂,她怕霍?擞形kU,私底下詢問,卻讓吻弄得暈頭轉向,他豪氣爽朗的笑容印在她的心田,酒窩該死的迷人,如今兩人親密,感情不再矜持、不再模糊不定,她感受著他深刻的情意,才知自己以往如何辜負他。
「我要帶著你游遍千山萬水。」他這麼對她說。
從關中到蘭州,由蘭州至新疆,笑眉一直就是追隨著他。如今,他要帶著她踏遍西北山川,領略萬物風情,笑眉欣然相隨,他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自此,兩人行蹤由北至南,天山上鏡似的澄池,映照天空的蔚藍和棉絮般的云朵,也映照著一對男女容顏;草原上與風追逐,駿馬一灰一栗,馬背上的姑娘撒落無數銀鈴般的笑音,引領著男子滿腔柔情;沙漠隱泉,他們來到嗚沙山的月牙池旁,沙丘層疊起伏,風暴來時,聽見沙礫在狂風中相互摩擦的獵獵鳴聲,如千軍萬馬雜沓紛爭。那一晚,在遮蔽的沙丘下,姑娘躲在男子懷中,風沙狂妄,觸膚如割,她埋進他的胸懷,臉頰緊緊貼住他強壯的胸肌,天地中,只有他的氣息和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心鼓。
又然後,他帶著他的姑娘,在敦煌千百個石窟中穿走,來到那面壁墻之前。
石壁上,觀音依然慈眉善目,輕拈一朵紅花,花顏如昔,多少的歲月過去,那頭白虎的目光渴求不變,像是要用盡全部的氣力,只為一聞香氣。
黃昏日照,斜斜由洞口迤邐進來,笑眉立在那面石壁前,乍見時的悸動緩緩平復下來,引發出心底更深更重的感情,所有的瀟灑率性轉為善感多情,她幽幽嘆息,將身子倚向男子,輕輕靠著他的肩頭。
「你是因這幅壁畫而喜愛上我?」
男子低笑,大掌攬住她小巧的肩,吻了吻她的發。
「我第一次見到你,腦中想起的就是這面畫壁,是觀音手中的紅花,和一頭白底黑紋的大虎!
笑眉笑聲清脆,下一刻卻側過眼睛瞪住他,板起臉蛋,輕哼地道:「你說,你到底是喜歡石壁上的紅花,還是喜歡我?」
他恍若未聞,也不回答,薄唇彎著一個捉弄人的弧度,雙目逕自打量壁畫。
「霍?耍 顾分男,鼓著腮幫子,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可惡透了,就愛捉弄她,撩撥她,把她的心高高懸著。
他哈哈大笑,笑聲在石窟中低低回旋,握住她掄著的小拳頭,目光認真。
「對你、對紅花,我都是一見鐘情。只是,我比石壁上的白虎幸運,我把我的姑娘抱在懷里了,一輩子也不教她跑開。」
又是那種心痛的感覺,笑眉輕輕戰栗,她踮高腳,雙唇印上了他。
纏綿的身影稍稍分離,她望住他,雙頰嫣紅如霞,眼瞳盈盈如水。
「霍?耍蚁氤砸环N東西,好想好想,想得心痛!
「什麼?」他的額只住她的,語氣夾著笑意,猜她小腦袋中想著啥怪主意。
「我好想吃甜瓜,好想好想,想得心痛呵……」
離開蘭州時正值甜瓜豐收的夏季,後來前往哈薩克族,解決了恩怨,他帶著他的姑娘游山玩水,偶爾在綠洲集和幾名前來的弟兄會聚。
四季輪替,蘭州那片瓜田又栽新苗,一顆顆的白蘭瓜、李香瓜、蛇瓜、醉瓜慢慢長成渾圓,這一年的夏已經來臨。
他朗聲笑道:「好,我們回蘭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