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修課程的成績計算方式由老師自行安排。大部分選修課都在課堂上進行期中考試,唯獨殷然璽所教授的電腦課,還未說明要怎么個考法。
班上各路人馬莫不應用關系請老師盡量放水,希望考試時能OPEN BOOK;當然最好是連考都不要考。
虧姜美禎想得出來,她竟說找殷然璽一起出去玩,打好更深一層的關系后才好說話!而她指的去玩,竟是利用話劇社的出游活動,請殷然璽同行。
每學期話劇社在期中考后都會辦場旅游,但經常是雷聲大雨點小。在學期初時,大家拿著旅游手冊商量著行程安排及食、宿、行的問題;一旦時間逼近,不是草草了事,要不就取消。像上學期就臨時改為在一家牛排館聚餐。所以這回社團發出的通知單雖已收到,但能不能成行都還是問題。
而姜美禎卻連卡片都準備好了,要我上門邀請殷然璽。
話劇社的活動我本來就不想參加了,他們想巴結殷然璽也是他們的事。我表明了我的立場后,卻沒有人肯放過我。
屆時班上實際跟著出游的人只有姜美禎和龔信文,但其他人卻也慫恿我好好的和殷然璽說次話,因為他們覺得殷然璽對我的印象最深刻,只要我有禮貌的向他提出邀請,他一定會答應。
不得已,我只好以條件交換——只要他答應隨姜美禎他們出游后,我就可以不必參加這場旅游。當時大家都爽快的答應,我卻有上當的感覺。
拿著邀請卡,我背對著自己宿舍的門,站在殷然璽的家門前。我深呼吸了兩次,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一顆心跳得要躍出喉頭似的。
按鈴后,我聽到一道纖細的女音高聲喊:“來了!”
恍若跌落谷底,心頭一涼——就好像……就好像園游會那天看到章翰郎和林育靜兩人在一起一般,一長串的失望敲擊著心頭——
另外,也多了一點點憤怒。
呵!男人的真心,只是說說而已。我不會再相信殷然璽了!不管他以多么令人心悸的表情,訴說他對這個女友真的無意,我也不會再相信他了!
門一開,果然是殷然璽那名艷麗動人的女友。雖然她穿著正式的西服、窄裙,但慵懶、自在的神情及隨意高高盤起的發髻,莫不讓人覺得她是這個地方的女主人。
“有什么事嗎?”她紅嫩的雙唇在說完話后揚起美麗的弧度。
我卻心慌了起來。雖然和她才照過幾次面,但還沒見過她這么可親的面容,著實會令男人心動的面容。
“我代表我們班的人,想找殷老師。”我客客氣氣的說。
反觀自己,一件起毛球的暗紫色休閑服,及多日未洗的深藍色運動褲,十塊錢一雙的破拖鞋,雜亂無形的短發……突然想起一首歌名——我們之間,兩個世界——我處在平庸的世界,而殷然璽和她,則是令人羨慕的夢想世界……
真可笑,一向有自知之明的我,竟然在這個時候自卑了起來……
她朝屋里喚殷然璽,一切都再自然不過,我卻想掉頭離開。
殷然璽走出來,在玄關前看到我時,他怔愣了一下;不過馬上換上若無其事的表情,走來門前,和他的女友站在一起——絕美的畫面!
“有什么事嗎?”殷然璽笑著問。
我不語,將隱藏在心底的憤怒反應在目光中投射到他身上;我相信他看得出來我在氣什么。
他回應我的視線,隱在唇邊的淺笑擴大成放肆的、嘲謔的笑容。我因不明白他在譏諷我什么,氣得牙齒發顫!
他的女友來回梭巡我和他交錯在一起的目光,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凝著臉仔細的打量我全身上下后,笑出聲來。她踮起腳尖,兩手交疊在殷然璽的右肩,嫵媚地說道:“你的學生?不介紹介紹?”
殷然璽的眉頭鎖了一下,拍掉她纏在他肩上的雙手,然后問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著他那熱情被澆了冷水的女友,她也看著我,眼底有分責怪。我則幸災樂禍的笑了,反擊她剛才看不起我的笑容。
我這才發覺只不過是揚起雙唇,卻是極佳的攻擊利器。她果然也被我激怒了。
她怒瞪著我,“你住在對門?”
我聳聳肩,“對不起,打擾了!”忘了我來的真正目的,我轉身要走。
“等一下!”殷然璽出奇不意拉住我的手。被嚇著的不只是我,旁邊的女子輕捂著半張的嘴,一臉不可置信。
我低頭望著傳來他掌心溫熱的左手,這才發現我手上拿了張卡片。
“老師,我們班上的人托我送這張邀請卡給你!蔽覍⒖ㄆ唤o殷然璽。
殷然璽一翻開卡片,他的女友便將頭倚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著卡片的內文。
“你們要找然璽一起去玩?什么時候,大約有多少人?”她的表情真正想問的應該是她可不可以一起去。
“這個禮拜六、日要去,人數應該不多。”我看著殷然璽有所思忖的表情,等著他的答案。
“你去不去?”他問我。
我當然不能回答他“他去我就不去”。我說:“不一定!
“也就是說一切還未成定局?”他聰明地又問。
“如果老師要去的話,應該會去得成的!蔽蚁嘈攀沁@樣的。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他的女友等不到邀請,終于自己提出!拔依霞揖驮谀贤,如果你們想往那方面玩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安排!”
我看著殷然璽,要他自己做決定,可是他好像在等著我開口。我想了一下,如果他的女友想去的話,那么他就得跟著去,我的任務便完成了。
“師母——我們當然歡迎你去!”我說這話時是看著殷然璽的。我喚他女友為師母時,他的表情是無可無不可。反倒是他女友,竟然樂得臉紅了。
“哎呀!你怎么不跟他們說清楚,我不是什么師母啦!”她嬌嘆著。
“現在不是,以后也會是吧!老師?”我討賞的朝殷然璽眨眨眼,轉身走進自己的宿舍。關上門之前,還聽得到那女子倚進殷然璽臂彎時的巧笑聲。
我走進房里,抱起小貓,將它放在書桌上。它立即把玩起我以紅線綁起、吊在臺燈下的水晶鑰匙。
本來我還抱著一絲希望,給我鑰匙的人是殷然璽……
不是他!不是他!
我伏在桌上,小貓以爪子撥弄我的發。
也許一切只是一場玩笑吧!我在開我自己的玩笑!
我上當了!到后來成行的人居然是包括我在內的三女四男!
話劇社的活動常常是紙上談兵,臨時取消并不令人意外。但我被強押著上路才是令人生氣的重點!
每次舉辦活動部可看出中國人推拖拉的個性。常常是某某人去,某某人才要去,或某某人去,某某人就不去,搞得人數一直無法確定。昨晚話劇社社長與干部只好宣布取消活動。
本來情勢如何演變是不關我的事的,偏偏姜美禎那只蝴蝶,硬是要拖我下水。
她和龔信文在昨天傍晚來公寓找殷然璽,告之社團的決定;同時若殷然璽不反對的話,她希望他們“那幾個人”能照計畫出游。當然,“那幾個人”之中,把我也包含進去了。
我才不會那么儍,把寶貴的星期假日,夾在兩對戀人中浪費掉。
姜美禎提議再找三乙的兩個學弟一起去。我本以為時間如此匆促,陳昭宜他們應該來不及準備的,沒想到他倆一口就答應,還提出幾個他們老早想一游的地點,害我不得不同他們一起上路。
因為人少,殷然璽和他的女友便開著自用轎車出游。出發時龔信文和兩個學弟與殷然璽同車,我和姜美禎則搭“師母”的車。
一聊之下,才知道“師母”全名叫方真綺,不過聽得出來她很喜歡我們叫她師母。尤其是許維廷那狗腿的,從中午在光莒新城大門前集合時,就直纏著方真綺師母長、師母短的;從他口中講出來的話之逢迎諂媚的,真想在我們雞皮疙瘩掉光之前,拿只針好好縫住他的嘴。
旅游的路線并沒有確定,只是先到日月潭,也許也會去九族文化村,晚上可能住某農場的小木屋;明天則視情況而定,可能會去溪頭、杉林溪,或者是去某游樂園。光看這一大堆可能、也許的,就料到前途末卜。計畫不周全的旅游別期待會有多好玩,不過有戀人為伴者例外。像姜美禎和方真綺,當車子駛離市區后,兩人面泛紅光的笑容,活似把這次出游當蜜月旅行似的。只不過方真綺偶爾會看著后視鏡里殷然璽的車子低咕幾句;而這個偶爾到目前為止已經是第六次了。
“你們真的都不會開車嗎?我記得我在十八歲生日當天就考上汽車駕照了!”她拂拂耳邊被車內冷氣所吹動的細發,“如果你們其中一個會開車的話,我和然璽也不用分開坐。哪知道跟他出來玩是當你們的司機!”
我和姜美禎都坐在后座,的確是把她當司機看待。
“我實在很后悔買這輛車。”方真綺接著又說:“奉勸你們還是別學開車的好。一旦會開車,就會損失掉很多淑女才享有的權利!”
我和姜美禎對視了一眼。然后我說:“對呀!如果自己開車的話,男朋友就不愿意送我們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意外我說中她的心事。
“猜的!眹猩膊碌贸鰜,何況好久以前的某個夜里,我還聽過她為了殷然璽不送她回家的事大發瞠怒。
“交男朋友這回事呀!在五專時候是看不準的!狈秸婢_自后照鏡里瞄瞄姜美禎,“你們當初怎么會選擇讀五專?高不成低不就的,遇得到好男孩嗎?”
美女相會就會這樣,總是想分出個高下來。方真綺和姜美禎外表的美態是各有各的味道,只是姜美禎略帶少女的純真,稍稍勝過方真綺成熟女人味的造作。難怪方真綺急于在言詞上壓低姜美禎的姿態。
只是方真綺太小看姜美禎了。姜美禎外型雖純,內在可老練得出乎人所能想像。同班幾年來沒看過她爆發脾氣過,再怎么激她、惹她,她也能笑著說沒關系。不過可別真的以為沒關系,她若興頭一來,可是三言兩語就損得人無力招架。
我看著姜美禎,她慧黠的黑眸閃爍著頑皮的晶光,兩手扶著駕駛座的椅背,一邊聽方真綺的話,一邊看著前方路況。
“五專畢業后能做些什么?要再進修也不是那么簡單的吧!另外,即使有了男朋友,男朋友憑五專學歷,一個月能有多少薪水?好,就算男朋友爭氣考上大學、再上研究所、再當兩年兵,這么多年下來,能確定他的心不變嗎?”方真綺喋喋不休,繼續說道:“女孩子的終生幸福決定在能不能遇到一個好男人。所以在國中畢業后的抉擇是最重要的,決定你未來的路后,也就決定了你未來的生活空間。進入五專實在是個不太正確的選擇,你們不覺得嗎?”
對于她一副“師母”教誨著學生的模樣,我看不慣;對于她話中的內容,我更聽不慣;我和姜美禎交換了個眼神,決定由她出馬和方真綺對陣。
姜美禎從中間的空隙,爬到前座。她眨眨清亮的大眼,看著方真綺的側面輪廓,“師母是大學畢業的?在大學里頭認識老師的?”聲音是一派讓人不設防的清純。
“我在大學畢業后,出國進修了兩年;進入電腦公司后,認識然璽的!狈秸婢_露出自傲的微笑,“好男人只會聚集在某些高階環境里,你必須努力進入那個環境,才能遇見夢中情人!
“哦——沒想到師母除了美麗外,還有那么優秀的學歷。那么師母,今天這么優秀的你,怎么會來載我們這兩個小五專生?不是太小材大用了嗎?”
我捂著嘴竊笑,在文字里動手腳是姜美禎的習慣。只可惜被損的人常常還不自覺呢!
方真綺清清嗓子,我相信她應該已經發現姜美禎話中向她下戰書的意味,不過她倒也沉著,自信的神采未曾減弱。
“還不是因為你們的老師。當初他只是南下探視重病的姑婆,沒想到竟接下你們學校的聘書;這才真是大材小用。害得我只好也申請南調!
姜美禎點點頭,“師母,你不贊成老師在這所爛五專教書,為什么老師還來教呢?”她食指輕撫著下唇。連跟女生說話,她也不忘擺出動人的姿容!皳宜,一旦男人真的愛上某個女人的話,不是會對那個女人言聽計從的嗎?”
方真綺聽出她的隱喻,強忍著不動氣。“我們女人當然不能恃寵而驕,要盡力體諒對方的心思。”
我動了動鼻子嗅嗅,聞到火藥味了。
“哦——可是師母不會覺得這場出游對你很不公平嗎?你為什么不向老師提出別帶我們這些電燈泡一起出來玩的要求?”姜美禎逐步攻進主題。
“這……既然他已經答應你們,我自然得配合他來照顧你們呀!”方真綺聰明地經營后退之路。
“可是,我怎么覺得師母和老師之間,一點也不像我和我那個沒前途的小男朋友?我覺得好像都是師母在遷就老師。”姜美禎索性點明,“現代的愛情不是提倡女人是要讓男人寵的,而不是要伺候男人的嗎?”
我忍不住想鼓掌。不是因為姜美禎的言詞夠犀利,而是因為她的觀察夠靈敏;竟然看得出殷然璽并不喜歡方真綺。只要她點出這個重點,絕對能將方真綺的臉刷得鐵青。
方真綺顏部肌肉抽動了兩下,“你的意思是我在伺候然璽?”
“沒有哇!我只是覺得師母好像在用死纏爛打的爛招,倒追老師而已。”
喔哦——姜美禎居然這么大膽,不怕中途被趕下車嗎?
我看見方真綺緊緊握著方向盤,她說:“所以我不喜歡和像你們這種年紀的女孩談話,一點也不成熟!”
“師母,我們的年紀相差很多嗎?”可憐的方真綺,又中姜美禎的計了,“啊!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師母的眼尾有不少微細的紋路,只要一眨眼或一笑都看得到吔!你今天是不是忘了用歐蕾?”
我打了個哈欠。這場舌戰才開始不久,勝負卻已見分曉。因為姜美禎先是攻她的心,再攻她的外表,不氣死她也難。
“你……”她果然回不出話了。
姜美禎趁勝追擊,“師母,你說你十八歲就考上駕照,那我能不能大膽的問你,我們該幾歲就去隆乳呢?還有,如果拉皮的話,是不是到最后這兩個耳朵真的會變成頭發上的蝴蝶結?”姜美禎很滿意地盯著方真綺忽青忽紅的臉色看,“另外,你覺得哪家瘦身美容中心比較有信用呢?”
我笑著搖搖頭,換個舒適的姿勢,決定合眼小寐一下。接下來的爭論將涉及嚴重的人身攻擊,沒有認真聽的必要。
我一下子就進入恍惚狀態,依稀聽到方真綺回道:“外表不是女人的一切!”
姜美禎既無理也不饒人,“是嗎?所以你才能這么瀟灑的換掉你身上很多天生的東西?”
“我身上哪一樣是假的?”方真綺尖銳的聲音灌進我耳里。
姜美禎語中盡是無辜:“有些地方怎么看都假……你能不能教我們用目測就能分辨出真假呢?師母!”
唉!別說男人和女人之間到底有沒有純友誼,光是女人和女人之間呀——
這兩天耳根清凈不了了。
如果大伙兒真的能一起玩上兩天的話。
到日月潭并未下車游玩,只是坐在車內兜了一圈。我不知道殷然璽那邊的情形怎么樣,倒是我所在的這輛車里每一分鐘的戰況都不一樣。
整段路我都昏昏沉沉的睡著。有時睜開眼發現姜美禎又回坐在我身邊,有時則被兩人尖銳的嗓音刺醒;有一回還聽到她們在討論我怎么這么能睡。其實我大半時間都是閉著眼假寐,因為美女吵架,沒有我插嘴的份;最好乖乖坐在一旁,省得被當成兩人同時攻擊的箭靶。
來到九族文化村,大家決定將車停在外頭,仔細逛逛這頗負盛名的地方。
可是,停好車時,方真綺卻要殷然璽借一步談話,我們幾個學生被趕到大門前等待;姜美禎和龔信文手拉著手,閃到一邊談情說愛去了。
“啊——好地方就是好地方!”許維廷深吸口和城市里不一樣的空氣,“只可惜沒有情人跟我一起來!”
“憑你?”小毛頭一個學人要什么情人? “再等個十年吧!”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我們可是同年吔!”許維廷像兄弟似的以手背拍我的肩。
“女孩子在心智成長上,比男孩子多四歲。你不知道嗎?”真的,很難相信這兩個學弟竟然和我同年紀。
“你傷到陳昭宜的心了!”許維廷把陳昭宜抓來我面前,“你的意思是他不能喜歡四甲的那個學姊羅?”
“我可沒這么說。有些女孩就喜歡像小弟弟一樣的小男生呀!”像我就曾經是。
“對了,對了!”許維廷跨一步來我面前,手肘沒大沒小的就擱在我肩上,“都給你知道我們喜歡誰了,你卻還沒告訴我們,你有沒有偷偷暗戀的人!”
我肩膀一聳,彈掉他的手。“沒有!”現在真的沒有。
“真的?”許維廷不相信,挑了挑眉打量著我。
陳昭宜跟著也問:“至少有喜歡的典型吧!”
這使我嚇了一跳,連陳昭宜也想知道我是否在迷戀著誰?
“沒有!”我斬釘截鐵地又答。
“怎么可能?”許維廷伸出四根手指在我眼前晃,“要不讓你選,你喜歡像我這型活潑迷人的,還是像陳昭宜這種斯斯文文的,或學長龔信文乖乖牌的,或者像老師那種成熟睿智型的?”他睜著大得不能再大的眼睛等著我回答。
我啞然失笑,“你無聊!什么你是活潑迷人的,笑死人了!”
許維廷抓起陳昭宜的衣領,恐嚇道:“陳昭宜,你說,我不活潑、不迷人嗎?”
“是是是,你說是就是!标愓岩朔笱芩。
“陳昭宜,你不要被他壓在底下,反擊他!”我揮舞著拳頭道。
“吔——你站在陳昭宜這邊?”許維廷眼睛一亮,胡亂配對!安诲e哦!反正陳昭宜也喜歡老大姊型,不如要陳昭宜將就將就吧!”
我敲敲他的頭,“你說這什么話!”想起殷然璽那邊可能有問題,我跑開了兩步,“不跟你們鬧了啦!我去看看老師他們怎么這么久還不來!闭f著便走向停車的地方。
許維廷在我后頭喊:“喂!看到不該看的畫面,要趕快回來通報哦!”
我回頭朝他扮個鬼臉。這小子,腦袋里裝的不曉得是什么,八成到現在他還沒經歷過什么是寂寞、難過、悲傷、痛苦!
而跟他們在一起,我卻變得愛笑了起來。
走近殷然璽的車,剛好看見方真綺舉起手揮向殷然璽,而他及時抑住了她的手!
他們兩個站在車子的左后方。我趁著他們沒注意,蹲坐在車頭前,既不會被發現我在偷聽,又可仔細聽到他們的談話。
“我告訴你很多次,我們已經結束了!币笕画t冷冷的說著,想像得到他漠然的面容!笆悄阕约阂鷣磉@里,你卻又在這里使性子!
方真綺哽咽了兩聲,“我說要和你單獨行動就叫使性子?你怎么不聽聽你那些學生損人時的言詞,看看那叫什么?”
我覺得姜美禎損她的言詞叫大快人心,正點!
“我的學生怎么樣我心里有個底。只要你不點火,她們不會故意和你作對的!币笕画t幫我們說話。
沒錯,如果她不暗指我們是沒前途的五專生,我也不會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坐在這里偷聽。
“你連事情真相都不問,就定我的罪!反正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嘛!是不?”方真綺指責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哀怨。
“我早就說過,我沒喜歡過你!币笕画t無動于衷。
方真綺憤然大嚷:“殷然璽,你太傷人了!”
聽到這里,我突然有些害怕談感情。每一段感情,由情愫滋生到雙方表白心意在一起后,除卻親密的恩愛關系外,就剩下意見不合、屢生齟齬、彼此妥協在重復循環;一直到情感完全褪去后,雙方便決議分手,然后否認以前所曾共有的歡樂。
雖然我常因看不順眼某些人事物而和別人起沖突,但老和他人起口角的感覺并不好受。我不知道是否能負荷像這類傷人的爭執。
殷然璽的聲音又起:“是你先提出的,我已經不喜歡你了。真綺,你的條件很好……”
“又來了!你只有這套臺詞嗎?”方真綺的聲調頻率極高,“我的條件很好,為什么你看不上眼?”
是啊!殷然璽怎么會不喜歡方真綺這樣的美人?對同性來講她是討人厭了一點,但對男生而言,她該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白雪公主了呀!何況她還這么戀慕著他。
也許只有得不到的,才是他最想要的吧!
“那你到底要我說什么?”殷然璽顯然很受不了方真綺的無理取鬧。
“連你的學生都看出我在對你死纏爛打……”
看來姜美禎的那番話還真是剌傷了她。
“我沒這么以為。只是,我和你真的不適合。”殷然璽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她分手。
“哪里不適合?我哪里不符合你的要求,只要你說清楚,我可以改!”
唉!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也就是個藉口而已,哪說得清楚?
“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真綺,你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币笕画t冷漠的語調一直沒有變化!傲硗,你把我公寓的鑰匙還給我!
鑰匙……聽到這兩個字時,我的心抖了一下……
“我不要!有時候因為工作的關系,我還是得到你那里呀!”方真綺仍不死心。
“以后我不會把工作帶回家了,你也不需要再幫我!
原來男生要甩掉女生時,會甩得徹徹底底的,一點牽連也不留。
“反正你就是要跟我一刀兩斷就對了!”她終于明白了。
“你不要對我要小姐脾氣,你知道沒有用的。而且,你這次引我來這里,先是要支開學生,再來就是要我去你老家見你父母吧!你的心思我會看不透?”殷然璽說。
我想起那天送邀請卡給殷然璽時,方真綺提議要往她家鄉這里來,原來她還有這層心思。
“你是不是另外有喜歡的人了?”方真綺質問他。
“不關你的事!币笕画t不作正面回答。
“誰說不關我的事?你變心了卻不敢承認?”方真綺用力敲了車子一下,由車身晃動的程度,可以感受得到她此刻的憤怒。
“我從未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又何來變心?”殷然璽這句話雖說得很淡,但很傷人。
“不會是你那個學生吧!不可能——”
我的心,在她揣測成分大于疑問的話中又抖了一陣!那天她打量我的時候,似乎就發現了什么。只是,她指的這個學生,是指我嗎?
我屏住氣,等待殷然璽的回答。
“你不要胡亂猜測!币笕画t避開問題,“學生們還在等,你就不要再鬧了!
“給我一個答案,是或不是?你回答完我就走!狈秸婢_堅持要問。
我揪著心口,沒想到情勢會演變成這樣,演變成現場中最緊張的人是我這個第三者。整件事與我無關的;雖然殷然璽提過遇見了真心想對待的女孩,但并不是我啊!我在緊張什么?或者,我在期待著什么?
“為什么要扯那么遠?現在只是我和你之間的問題……”殷然璽依舊閃爍其詞。
“你老實回答啊!為什么不敢?你喜歡上那個稚嫩的丫頭,卻不敢承認?”
我愈來愈肯定,她指的是我了。
“我看你還是先離開這里好好冷靜冷靜,過陣子我們再談清楚!币笕画t想結束談話。
“你不要跟我顧左右而言他,要談清楚,現在就談清楚!”
“這是你說的。只要我回答你這個問題,我們之間就算徹底結束!彼釛l件。
“我要聽真正的答案。”方真綺也下了但書,然后重復問一次問題,“你到底是不是喜歡上住你對門的那個學生?”
果然是在指我……有一個世紀長的時間,我喘不過氣來。喜歡、不喜歡……我想聽的是哪個答案?
我緊緊咬著下唇,深恐任何一個回答都會使我驚喚出聲。
我側了側耳,兩腳發麻,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錯過了答案,我什么都聽不到……
“不是……”
我聽到了……
我整個人崩潰了似的,癱跪在地上。這個答案不令人意外,他本來就沒有喜歡我的必要。他連方真綺都看不上眼了,怎么會喜歡上我這個不起眼的丫頭?
只是,為什么我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似的難受?渾身沒了活力,連坐正的力氣都沒有了……
“很好,我希望你不是騙我。這是你公寓的鑰匙,還給你。”方真綺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這句話說得很平靜。
我聽到她走開,上了車,關上車門,發動車子離開的聲音。我想爬起身,躲到鄰邊車子,以免被殷然璽發現我在這里,但是我連伸直手指都做不到。
后方響起向我走近的腳步聲,我無意識的轉過頭,正好迎上怔愣地看著我的殷然璽。
無言對視許久,他蹲在我身前,“你……你怎么在這里?”
他極為不舍地看著我,我不知道他眼中為何有著濃濃的疼惜!澳恪悸牭搅?”他小心翼翼的問,同時伸出手;我來不及閃躲,他便輕輕的以拇指拂過我的臉龐。
我這才知道,我居然在哭,而且已經淚流滿面。
他還想說些什么,我急急地以袖口抹抹臉,為免聲音哽咽,在開口前我刻意干咳了兩聲!澳阍趺礇]說偷聽的是小狗?”我俏皮的朝他吐舌頭。
沒有比此刻了解什么叫做演技——想哭的時候卻得若無其事的笑。
許維廷的笑聲與說話聲由遠而近傳了過來。他們大概不耐久候,便回來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我半蹲起,拍拍長褲上的沙層,伸了伸發麻的雙腳,再抹抹臉;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側著頭看許維廷等四人走來我們身邊。
殷然璽也站起,附在我耳邊要開口時,我向前一步避開他。
“怎么了?怎么看不到師母?”許維廷左看右看,發現方真綺的車子也不見了。他問我:“發生什么事了?”
我聳聳肩,不打算回答。
“她有事,先走了!币笕画t說。
我走到許維廷身后,感受到殷然璽的目光緊緊跟著我,我瞇眼望向遠方。
“那怎么辦?六個人怎么擠一輛車?”許維廷發現最重要的問題。
“將就將就羅!這樣說不定比較好玩!苯赖澗拖牒妄徯盼酿ぴ谝黄稹
“不如這樣吧!”許維廷突然轉過身拉著我的衣袖,“我就犧牲一點,讓你坐在我大腿上好了!”
“你想得美咧!”我揮開他的手。這小子,居然想吃我豆腐!
“難道陳昭宜的大腿你才要坐?”他斜眼問我。
“神經病!”我和陳昭宜異口同聲,再一起敲他的頭。
我說:“旁邊一對親密愛人都沒說話了,輪得到你開口?”
“我們倆可誰都沒招惹,別找我們麻煩!”姜美禎依進龔信文懷里?吹梦覀內送瑫r眼紅的將目光調往別處。
隱約的感到殷然璽一直瞅著我看,我則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別回應他的眼神。
只要避開他,我就能若無其事地和其他人嬉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