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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問愁 第四章
作者:樓雨晴
  隔日——

  「未婚妻?!」拔尖的叫聲由客棧一隅響起,失控的音量引來鄰近幾桌客人的側目,辛夷卻渾然未覺,像見了鬼似的來來回回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嗯!咕蠡仨c她對視!高@樣可以嗎?」

  「好。」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名義都可以。

  「那就這樣決定了!

  那就這樣決定了?!辛夷愈聽,眼睛睜得愈大。敢情這還是現在才決定的?

  「公、公、公子……」嚴重結巴。

  「叫魂哪?」問愁冷冷的一抬眸,立刻凍得他直打哆嗦,再也不敢廢話半句。

  這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沒錯啦,問愁姑娘是美得沒話說,這世上找不到幾個了,可公子又不是那種在乎外表美丑的人。她之前殺人時的冷酷模樣,他可忘不掉,公子要真和她結成夫妻,難保哪天夜里不會睡到一半得找自個兒的腦袋瓜。

  嗚嗚嗚!公子又不是沒人要,何苦這么想不開,去討個索命魔女為妻?

  想到往后還得喊她一聲主母,他一張皺成苦瓜的臉就是開心不起來。

  就這樣,事情成了定局。

  接下來的幾天里,他漸漸發覺到,問愁姑娘的性子相當極端。對于她不在乎的事,她可以冷漠得像塊冰,眉都不會挑動一下;但是對于她所執著的事物,她就會表現出剛強倔強,性烈如火的一面。

  而公子,就是被她歸類在「執著」的那一方,而且程度狂熾到讓人無法想象。例如某回,掌柜的大女兒關懷地送來晚膳,并且秋波暗傳,以言語婉轉的暗示公子心儀之意。問愁姑娘當下臉一沈,手中的竹筷一落,直接穿透木桌。

  要不是公子及時柔喚了聲「問愁」,他相信,下一刻竹筷將穿過的,絕對是那女孩的身體。

  公子不允她傷人,她也當真聽話地不傷,可是下一個動作,卻是惱火地丟下銀兩,也不管自己身上還帶著傷,三更半夜就抓著公子離開客棧。他還是連跑帶追,好不容易才趕上他們,主仆三人差點就露宿街頭。

  為此,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口又裂了開來,大片血跡染紅了衣裳,她卻無動于衷,活似一點感覺也沒有。

  瞧,多烈的性子,多可怕的醋勁!

  自從遇到她之后,公子清朗的眉宇開始凝聚愁慮,嘆息也多了。早說了,遇上她,連圣人都會發狂。

  「先出去,辛夷!共艅傁胫,公子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噢。」

  辛夷避開后,君楚泱輕聲吩咐:「解開衣裳,問愁!

  「自己動手,要全脫光也無所謂。」鳳眸微挑,傾身向他。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脫就算了!箚柍盥柭柤纾鎏苫卮采。「就讓它流,該停的時候自然會停。」

  不是威脅,而是向來如此,她從不費心去理會傷口的問題,不論是在她身上或是別人身上。

  君楚泱只能投降!肝襾!

  羅衣半褪,春光無盡,撩人遐思。

  君楚泱目不斜視,一心一意處理她身上的傷。

  問愁玩味地打量他心無旁騖的神情,美眸一轉,手悄悄伸到身后,不著痕跡地解開兜衣繩結,凝脂玉乳若隱若現,誘人犯罪。

  君楚泱面容沈靜,清眸澄澈如昔,專注細心的拭凈血漬。

  瞅著近在咫尺,清華俊雅的面容,她絳唇輕勾,微微傾身,一仰首,出其不意地吻上他的唇。

  君楚泱一驚,慌然退開身!竼柍,你——」

  好有趣的反應。

  問愁秀眉斜挑。「沒親過女人?」

  「我——」正欲張口,隨著她坐直身子的動作,不知何時松落的兜衣完全離開了她的身體,飽滿春光一覽無遺!

  他臉孔微微發熱,困窘地別開眼。

  上一回,他當她是病人,所以能夠很坦然面對她,心念不動;可是這一回,她的身分是未婚妻,在她有心的勾誘下,他很難再若無其事。

  「你的唇很軟,溫溫的——」

  「不要說了!」他微窘地低喊。

  瞧他,連耳根都紅了,她敢保證,他絕對不曾與女人親密過!

  她有了想笑的沖動。如果這樣能激他失去平日的從容鎮定,她會很樂意多來幾次。

  「不上藥嗎?很痛呢!」她軟語抱怨。

  「你——可以自己來嗎?」

  「不要!顾鸬酶纱唷!肝乙銇怼7判,我不會碰你的。」

  頓了會兒,冷不防地又補上一句:「但是歡迎你來碰我!

  聞言,君楚泱差點打翻藥瓶。

  她分明是存心看他為難的樣子。莫可奈何下,只好依她。

  處理好傷口,問愁倒臥在他懷中,垂斂著眸,出其靜默。他知道她其實累了,方才只是在強撐而已,她不愛被人看到她軟弱的樣子。

  問愁就是這樣別扭又倔強的女子。

  君楚泱輕撫她略失血色的嬌容,她微微抬眼,依戀地將臉蛋更加貼近他的掌。她喜歡他溫潤掌心撫著她的感覺。

  「楚泱——」

  「嗯?」

  「我喜歡你,好喜歡。」這是她跌入夢境前,最后的呢喃。

  這輩子,她沒愛過誰,包括師父和自己。他,是唯一。

  凝視著她的睡顏,君楚泱久久沒有任何動作,邃遠幽深的眸底,若有所思。

  「問愁,可以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嗎?」傷愈后的某一天,君楚泱突然說道。

  「急著娶我,想合八字?」三兩句話,又小小調戲了他一下。

  君楚泱微赧!覆皇恰!

  「那我不給!

  「問愁——」

  「除非你吻我。很懷念你柔軟的——」

  「問愁!」君楚泱尷尬低喊。

  端著茶水進門的辛夷差點拐著了腳,跑去撞門板。

  不會吧?他、他、他……心目中那高風亮節的主子,居然……

  他就知道啦!問愁姑娘老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染指公子,照這情形看來,他實在很替他家公子的清白擔心哪!萬一哪天不小心讓問愁姑娘給強了去,可怎么辦才好?

  「辛夷,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君楚泱挑眉瞥他。

  「啊?」回過神來,連忙辯解!肝夷挠校俊

  「抱著門板,一副哭喪樣,還說沒有!」問愁冷冷嘲弄。

  辛夷趕緊松手,免得等會兒問愁姑娘又要說他連門都想非禮。

  「喝了安神茶,早點休息。」夜里沒有他,問愁總是難以睡得安穩,為此,他特地配制了養心安神的茶水,讓她好睡些。

  看都不看眼前斟好的茶,五指牢握住他不放!噶粝屡阄摇!

  「這樣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們以前也是同房過夜——」

  「那不一樣,你是病人!

  「得是病人才可以嗎?那我——」

  「問愁,不要亂來!股钪活櫼磺械牧一鹦郧,君楚泱沈聲勸阻。他并不懷疑,她做得出自戕行徑。

  問愁想說什么,見著他的神情,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辛夷已不知睡到哪一殿去了,還傳出夸張的打呼聲,君楚泱收回目光,移到桌面上擺著的生辰八字。

  問愁最后還是給了他。

  「孤辰星——」

  個性剛強,與六親無緣,孤獨之命哪——

  早知她兇星主命,天煞克夫,地劫孤克,飛廉多災,可卻沒想到,她本命亦主孤辰星。

  君楚泱幽然輕嘆。

  這是命哪!看來是避不掉了。

  她本命屬火,地劫、飛廉、孤辰等星,在五行中亦是屬火,顯示她的強勢與烈性。

  然而,他卻是本命屬水。

  水與火,順應而生,卻也糾纏至死。

  他與她,究竟是相生,抑或相克?他已無法論斷。

  揚起紙柬,移近燭火,看著它在火光中寸寸吞噬,紅光搖曳的馀焰,在他臉上映照出一層迷離幽深。

  倒了杯水,他心不在焉的輕啜了口,思緒仍停留在方才所批的命理當中,思考著該怎么做。

  所以,當他發覺茶水的味道怪異時,已無意識地喝了幾口!

  他立刻倒去茶水,吸了口氣,感覺氣血阻塞,胸口悶痛。

  果然,茶水有毒!

  若在以往,他很快就能察覺,只怪今夜心事重重,太過專注于思考問愁之事,才會誤飲數口后才發現。

  他行事向來低調,不與人爭,受他恩惠的人不少,與人結怨倒是不曾有過,實在想不出誰會想置他于死地。

  那么,如果對方并非沖著他來,難不成——

  「糟,問愁!」心思一轉,他后腳跟著飛奔出了房門。

  「問愁、問愁!快開門——」

  正欲寬衣就寢的問愁,聽見君楚泱急促的叫喚,心知有異。

  「怎么了?」

  門一開,他來不及解釋,拉著她打量。「沒事吧?問愁?」

  她會有什么事?

  問愁揚唇,順勢勾住他頸項。「如果你今晚肯留下來陪我,我將會好得不得了。」

  「別開玩笑,我——」氣血一陣翻涌,腦子竄上強烈暈眩,他踉蹌地傾跌向她,喉間涌出一道腥甜。

  問愁驚呼,急忙接住他!冈趺椿厥拢?」

  「當、當心……」想說些什么,胸口似烈火燒灼,心有馀而力不足。

  「是誰?」冰眸凝起。

  她說過,敢動君楚泱的人,就是有千條命,她也會讓他死上千次,碎尸萬段都不足以令她泄恨!

  「我!」一身白衣的男子,如乘風踏月,意態瀟灑而來。

  該死!看清眼前的人后,問愁暗咒。

  「毒郎君,你什么意思?」

  「你對他很感興趣吧?」被稱作「毒郎君」的男子瞥了眼她謹慎扶住的君楚泱!肝乙呀浻^察你們一陣子了,人人盡道你莫問愁陰狠毒辣,冷血無情,可我瞧你對他倒是多情多意得很,他若死了,你應該會很舍不得吧?」

  問愁懶得多瞥他一眼,對君楚泱以外的人,她永遠是塊冰,一句話都不屑說。

  小心翼翼地將君楚泱扶躺床上,她輕問:「感覺怎樣?」

  君楚泱輕喘,連說句話都使不上力。

  「別白費工夫了,我相當清楚,你盡得師父雁無雙對藥與毒的精研,尋常的毒根本難不倒你,所以我下的是我獨門的『夜尋香』,或許你還是配得出解藥,但你的情郎可不能等!

  真是人無恥,連藥名都取得下流,除了夜夜尋香外,他還會些什么?

  「你究竟想怎樣?」

  毒郎君也不回答,只是自顧自的接續道:「知道我為什么不對你下手嗎?原因與你一般,你舍不得他死,我也舍不得你受苦。那個軟腳書生有什么好的呢?文文弱弱的,既不能滿足你,又保護不了你,還不如投向我的懷抱。你不覺得,我們是絕配嗎?你懂一手精妙的藥與毒,我亦不遜色,我們都是摒棄良知,活在黑暗中的人,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我果然早該殺了你!」都怪她太大意,這些日子,她的心思全在君楚泱身上,居然讓人盯上了都沒發現。

  君楚泱若有個萬一,她會不惜與他同歸于盡。

  「別說狠話,我若死了,誰來疼惜你,誰來慰你寂寥?」

  「你以為,這么做我就會甘心臣服于你?」

  「你會的,因為你不想他死。」毒郎君詭魅一笑,俊美非凡的容顏,并不遜于君楚泱,可卻偏于陰柔,少了君楚泱那股清華出塵的氣質。

  他這張臉,贏得不計其數的女子瘋狂傾慕,可卻只有她,從不將他放在眼里。他的風流事跡,只換來她一聲「淫魔」,并且還決意殺他。

  呵,也只有這般與眾不同的她,才匹配得上他啊!

  見過的女子中,往往只要他一個挑眉勾誘,就愿意匍匐在他腳下,但是為了征服她,他甚至不惜對她下媚藥,可她性子竟剛烈得寧可以死相拚。那夜誤傷了她,實非他所愿。

  他也清楚,她連命都不在乎了,當然不會拘泥于什么貞操,她只是單純地厭惡他,不屑讓他沾染身子罷了。

  但是無妨,只要得到了她的身,慢慢的,她的心也會被他降服。

  他是這么想的,也確信這一回,她必然不得不向他低頭。

  「說到底,你要的也不過是這具身體。無所謂,給你就是了!馆p輕地,她笑了,從沒見她笑過,毒郎君短瞬地失神,她笑起來,竟是這么傾城艷絕,美得令人無法呼吸。

  眼見那抹詭魅的笑,君楚泱心知有異,想拉住她,阻止她做傻事,一時之間卻使不出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起身,一步步緩慢地走向毒郎君。

  「不……不要……問……問愁,不要!」他使出全身的力氣,費力低喊。

  她頓住步伐,半回過身!改憬橐?」

  「介……意,我相……當介意!顾灰獑柍顬榱怂鴤ψ约,他擔不起。

  「既然如此——」她笑容加深,皓腕一揚,手中立時多了把匕首,她眼也沒眨,手起刀落,朝自己的胸前刺下,深深地。

  「問……愁……」君楚泱沈痛喊道。他已極力想阻止了,沒想到她還是選擇了最極端的做法——兩敗俱傷。

  毒郎君震駭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做了什么。

  「你不是要我的身子嗎?拿去。∪绻銓σ痪呤w還感興趣的話,那就只管來拿!」她一步步走向他,直到在他面前站定,唇畔笑意都沒褪去半分,但是在此刻看來,卻凄詭迷魅得教人心悸。

  「你——你當真性烈若此?」宛如教人給扼住了喉嚨,他幾乎擠不出聲音來。

  怎會愛上這樣一名女子?竟倔傲得寧死也不向他臣服……

  「你想不到吧?」對于她不想給的,寧可毀掉都不給他,就算那是她的身體也一樣!

  她知道他心痛,因為他愛她,有過無數女人,卻獨獨戀上了她。

  問愁笑得諷刺。抽出匕首,飛濺紅花;罅怂难,就在那一刻,他失神悸痛的那一刻,匕首落下的位置,成了他的心坎。

  「你!」他驚愕地瞪住她,不敢相信。

  「你敗在愛上我,見不得我死;但我不愛你,我不怕你死,所以你會死在我手中,懂了嗎?」

  她利用了他的心痛,利用了他愛她的弱點。

  「下輩子千萬別惹女人,尤其是一個冷血的女人,你惹不起。」

  「你……會有報應的……總有……一天,你也會……死……于心愛的男人之手……」

  「那又如何?」帶著絕美的笑容,她冷冷地看著他痛苦。

  「你……解藥……難道不怕……他死……」捂著血流如注的胸口,他痛苦地喘息。

  他話太多了。問愁面無表情地施力,將匕首壓得更深,看著他斷氣,然后才輕吐出一句:「我會自己找!

  她強撐住最后一縷神智,動手搜尋。

  對毒,她比毒郎君更拿手,她知道哪一瓶藥解得了夜尋香之毒。

  她會救君楚泱。這一生,她就只愛過一個男人,她不會讓他死!

  在力氣罄盡前,她倒入君楚泱懷中!阜拢 

  手一松,他掌心多了顆赤艷丹丸,在跌入黑暗之際,她依稀望見了他眸中的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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